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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酷暑难耐

    进入六月份,太阳一天天毒辣起来:白天像一个大火球,肆意释放高温,连空中的云都躲得无影无踪;到了傍晚,渐渐滚下西山,染得西天一片绯红;夜幕降临,仍旧阴魂不散,热得人们无法入睡。

    此时教师宿舍像一个大蒸笼,稍微一翻身都会惹来满身的汗。空气越来越稠,越来越臭,令人越来越愁。吊扇托着衰老的躯体在屋顶百无聊赖地疯转,却没能驱散多少屋里的闷气。

    这年的夏天格外热,大家一致认为。兰草和张艳娇很晚才能睡着,睡不着的时候就在床上闲聊。她们有的是话题,这些天张艳娇每隔几天都要相一次亲,每相一次都够他们分享好几个夜晚。自从她见了夏潇远,像撞了桃花运,有不少热心的老教师把自己的亲戚、邻居、朋友、朋友的朋友给她介绍。张艳娇对每次相亲都来之不拒,因为每个媒人都会把自己介绍的人说得无一例外的好,可是每次相亲都是无一例外的失败。不过张艳娇不再像第一次那样伤心,而是很犀利地对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评头论足。每次相亲回来,兰草都会从她那里听到关于一个医生、一个公务员、或者一个公司员工的故事。兰草记得,张艳娇说过一个医生,吃面条竟没有声响,根本不像个男人;还有个翻译,自称一年可以不出家门,天天窝在家里对着电脑……

    不知什么原因,高杰来的少了,或许也忙着相亲去了吧,连张艳娇过生日这天他也没出现,只有她们两人一起过了。晚上她们先去蛋糕房买了蛋糕,又提着蛋糕到火锅城边吃蛋糕边吃火锅,吃得也挺尽兴,一直吃到十点多。

    从火锅城出来,身上仍留有火锅料的气息,因不愿太早回到宿舍受热,碰巧这晚有风,她们没有打车而是步行回学校。走到校门口,她们意外发现校门口风格外大,有不少教师还在那里乘凉,她们索性坐下来和她们聊天,一直到近十二点才回去。

    回到宿舍刚好跟上接水。这些天连续高温,原本定时定量供水的教师宿舍只在夜里十二点后才来一会儿水。每当这时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很多人便提着水桶从宿舍走出来,睁着迷离的双眼,冲到水房去排队接水。

    由于经常停水,厕所不能及时冲刷,粪便累积发出难闻的气味,让那些香衣飘飘的女教师叫苦连天。

    好在放暑假了。兰草坐了半天的汽车,终于回到了家里,她家在农村,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家里的门是锁着的,桐树叶子落得到处都是,使这个原本就破旧的小院显得更加破败,兰草吃了一惊,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父母没有手机,她无法联系,只好向邻居打听。果然邻居婶子告诉她,她母亲生病了,在乡卫生院都住一个多月了。她心急如焚,但眼看天黑了下来,公交车早没了,自己又不会骑电车,只好在邻居家熬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顾不上吃早饭,兰草就急急忙忙来到了乡卫生所,正捉摸着如何去打听,恰碰到了同村的国强。不等兰草开口,国强就叫道:“老姑娘,你是找你爸妈的吧?”,她从小就被国强叫做老姑娘来着,她并不介意,因为他们方言中老姑娘和老儿子差不多,兰草本就是父母的老来女,只是这个年龄听来突觉别扭。

    兰草没有心思计较别人如何叫她,只是急急问道:“是呀,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你妈住这个楼305,和我家那口子一个病房”,国强指着他们身后的那幢楼说,又嘿嘿笑问:“你咋还是一个人回来呢?”

    兰草懒得回答他,就朝他说的地方奔去。跑到305门口,见母亲正和国强老伴闲聊,兰草叫了一声“妈!”。兰草母亲惊喜地回过头,激动地哎了一声,说:“兰草,你回来了?”

    “妈,你咋住院了?”兰草扑到母亲身边,拉住母亲的手,眼泪簌簌往下掉。

    “妈没事啦,正准备出院呢!”兰草母亲安慰道。

    “你妈这是心病,你赶快找个好婆家嫁了,她就没病了!”国强老伴笑着说。

    “是真的吗?到底咋回事啊?”兰草望着母亲问。

    “其实也没啥事,就是在农历二月底,有一天我突然梦见有个男的把你的心挖走了,留了满地血,我吓醒后再也睡不着,而后就失眠、心悸,实在没办法就在四月间住了院,治了一个多月,快好了!”母亲说。

    兰草快速在心里想了一下,农历二月底正是她失恋的日子,那时她心痛如刀铰,原来母女是如此心有灵犀。想到这里,她感动得泪满眼眶,说:“妈,你瞎想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正说着,国强回来了,见兰草流了眼泪,开玩笑说:“老姑娘,你哭啥里,看着咋像跟你妈送终?”

    兰草倒没在意这句话,她母亲却听不顺耳,变了脸说:“国强,你也活大半辈子了,咋还不说人话?”

    国强也是火爆脾气,听罢脖子上的筋一下蹦老高,瞪着眼说道:“我咋不说人话啦!我咋不说人话啦!”

    兰草母亲更加气愤,脸上的皱纹颤了几颤,说:“我姑娘老吗?你偏叫她老姑娘?掉几滴眼泪咋就像给我送终了?”她越说越激动,呼吸变得紧张起来,兰草忙给她揉胸。这时兰草父亲买饭也回来了,见状喊道:“这是咋啦?这里咋啦?”慌忙把医生叫来,医生说没啥大碍开了几片药,兰草母亲喝下后渐渐恢复平静,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为了让兰草母亲不再受刺激,兰草父亲找医院调了病房。后来兰草帮母亲拿忘在305的一个饭盒。门开着,由于耳背,国强夫妇竟然浑然不觉,仍在那里嘀咕。

    国强一脸自信地说:‘走着看吧,兰草那丫头非当老姑娘不可!快奔三十的人了,从没见过有男孩子进过她家门……”直到兰草走到了眼前,去桌子上拿饭盒,国强老伴才捅捅他的胳膊停止了乱说。

    兰草瞪了他们一眼,拿起饭盒愤愤地走出了305。走在走廊上,她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心里难过极了:“我没有对象关你们什么事?我就是当了老姑娘又咋了?我不嫁人就不是人了?”

    又过几天,兰草母亲非要出院,她心疼钱,更心疼兰草陪她在医院受罪。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眼看兰草的脸又瘦下去一圈,在人群里更不显眼了。

    回到家里之后,生活方便很多,兰草母亲的病没有再犯,可是她脸上的愁容却有增无减。一看到兰草,就会想起她愁人的婚事。女儿都26了,仍没有对象,这在农村,哪个做母亲的不发愁?以前是为兰草的工作愁,现在又为她找对象愁。如今想来,工作的愁又算得了什么呢?工作可有可无,但对象一定要有。她不敢想象,如果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她们的晚境将会多凄凉。

    可是她又爱莫能助。两地分居是万万不可的,因两地分居而离婚的下场会更加悲惨。所以她只能在那里干愁着。

    家里的气氛总是显得过于冷清,这个时候是多么需要“外人”来增加点热闹,可是除了父母的朋友偶尔串门,家里再无生气。兰草不敢细看母亲的脸,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帮家里干活。做饭、洗衣、下农田,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勤快孝顺。她是父母唯一的依靠,她不孝顺谁孝顺。多少年了,父母仍没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家里总是笼罩着沉闷的阴云。如果她真成了老姑娘,父母脸上的愁容怕是永远也舒展不开了。

    过了大半月,兰草实在难忍家里的沉闷,想换换空气,可又找不到合适的去处,要好的同学朋友有的失去了联系,有的正忙结婚生子,最后她只好到姑姑家走了一圈。近些年来姑姑家俩表哥毕业后都顺利地成家立业,姑姑跟亲戚说话就有点自鸣得意看不起人。她俩坐在门楼下乘凉聊天,没聊几句就聊到了兰草的婚姻问题,姑姑感叹地说:“你要是长漂亮些,能早点找个好婆家,你父母就有福了!”兰草明白了她的意思:父母没福,是因为女儿找不到对象;女儿找不到对象,是因为长得太丑。

    又过一会儿,一矮个儿女孩儿从她家门前走过,她指着那女孩说:“她也是因为个儿低才一直不容易找对象!”姑姑的意思就是说:矮个儿女孩都不容易找对象。

    姑姑的话都是真理,可是在如今的兰草看来竟没有一句不是带刺的,刺得她连牙也要流出血来。那天她没有吃午饭就离开了,冒着毒辣辣的太阳,骑自行车跑了二十几里地回家。路上她的皮肤被晒得生疼,汗水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脸,她的背,她的腿……

    回到家里,她中暑了,又过一天,出了满脸痱子。母亲叨叨地说:“这可如何是好,满脸痱子多影响形象!”她从邻家地里摘来几根老黄瓜,天天嘱咐兰草挤出黄瓜水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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