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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桃花灿烂

    这是一所老学校了,但不像有些地方的老校区那样邋遢与破败不堪。它年年有着还算不错的生源,孩子们打扫卫生竟像学习那样一丝不苟。尽管升学率每年都是全县第一,却不曾扩大规模,更不敢奢望政府会给他们换个新校区,他们知道向政府申请拨款简直比从老虎嘴里要肉还难——教育一向是被忽视的地方。

    于是学校领导只好在原有设施上修修补补,把校园所有建筑物都贴上白色瓷片,把所有地面都铺上白色地板砖,看去虽然算不上幽美,却也整洁。就像穿了一件过时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让人感觉不出丑,也感觉不出美。

    校园三月,处处流动着春的气息。教学楼前的花坛里,月季、白玉兰硕大的花朵雍容如一位位高扬着头的贵妇;桃花开得最为灿烂,一身的小花瓣远远看去像一片红色的云,引来了无数的蜂歌蝶舞。年轻女教师身上的衣服也亮丽起来,仿佛要和校园里盛开的花朵争春。

    一阵悦耳的音乐铃声响起,有甜甜的声音从天边传来:“下课了,老师您辛苦了!”话音刚落,老师们几乎同时从各个教室里匆匆走出,身后的学生如开了闸门后的洪水,一涌而出。刚刚还安静着的校园,一下子热闹起来。

    兰草端着笔记本电脑从教室里出来,电脑没有关,仍亮着蓝色屏幕。走廊里挤满了急切回家度周末的学生,脚步挪动的很慢。突然有学生礼貌地说:“老师再见!”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有几个学生抢也似的对她说再见。她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嗯,再见!再见!”回应中带着满足的笑。

    她的眼光无意中瞟向了教学楼前的花坛,看到桃花一片灿烂,像无数粉嫩粉嫩孩子的脸,开得那样热情,那样勇敢,前几天怎么没发现桃花已经开了呢?是自己太不善于观察生活,还是桃花开得太突然?她在心里嘀咕着,不知不觉就随人群挪到了办公室门口。

    像往常一样,她打算先在办公室里上会儿网,等走廊里清净了再走。打开qq,她下意识就进入了大学同学李志轩的空间。

    李志轩发表新状态了,貌似还有图片!兰草激动地瞪大了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网速有点慢,半天才出来一小片,她觉得嘴里有点干,却想咽口水。在大学里每当和李志轩坐一起,她都会莫名其妙地咽口水。

    图片终于露出大半,兰草有点傻眼了:看到的竟是李志轩和一位女子的亲密合影,他们背后的桃花同样是一片灿烂。她再也没有咽口水的**,而是想把牙齿咬碎统统咽到肚里去!

    电脑毫不保留地闪出了图片下面的评论。一网友问:哥们,有女朋友了?

    李志轩回复:嗯。

    又一网友称赞:女朋友长得挺漂亮,干啥的?

    李志轩回复:我们是同事。

    ……

    兰草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收拾了办公桌,背着千斤重的笔记本电脑,拖着霜打了似的身子,落魄地走出办公室,艰难地下楼,往教师宿舍楼挪。

    路过教学楼前的花坛,那片开得过于热闹过于浮浅的桃花再次映入眼帘,朵朵花瓣都成了李志轩女友幸福而得意的脸。空气中飘着没有芳香的花儿开放的气味,她觉得有点恶心,就强制自己的身体快走了几步。

    校园里还有稀稀落落的学生忙着离开校园,她看到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对她笑了笑,她也挤出一个笑,天知道那个笑有多勉强。她明明想哭,想一个人在宿舍了痛痛快快哭一场。

    终于爬到了所住楼层,兰草不等气息平定,就喘着气朝自己房间愣走。有同事关心地问她啥事这样急,她带着哭腔应了句:没事!

    她把钥匙插进锁里转了几圈,仍不见门开,突然想起,可能室友张艳娇把门反锁上了,于是拍门大叫:“艳娇,开门!”

    门内没有人应声,过了片刻,有拖鞋走来的细碎声音,门迟缓地开了,兰草看到了一张带着泪痕而浮肿的脸,她把门掩上,忙问:“艳娇,你怎么了?”

    张艳娇豆大的泪水又滚了下来:“我和他分手了,呜呜……”她边哭边倒在了床上,身子翻向墙壁那面,放声痛哭。

    兰草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一句也说不出口,自己也是个需要安慰的人啊!把电脑放下后,她索性也倒在床上哭了起来,这时泪水终于可以肆意地流了。她的眼睛立刻成了两口往外淌水的泉眼,仿佛要把几辈子的伤心、失望、痛苦都涌出体外。

    她明明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可是当它真的成为现实,又觉得是多么难以接受!在大学里,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虽然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可是她对他的爱是深入骨髓的。那时他特别优秀,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干部,有无数女生为他着迷。可他对那些女生从没表现出特别大的兴趣,却一直与她走得很近。她曾自恋地猜想,李志轩是喜欢自己的,所以才不去理睬那些小女生,可他为什么不向自己表白呢?可能是怕影响学业吧。她天真地幻想,等毕业了,他就会对她说:兰草,跟我走吧!可是毕业后,他们为工作而各奔东西,她不再奢望会成为他的女友或妻子,可也不希望他成为别人的男友或丈夫。爱情有时就这么自私,这么让人心痛。

    不知哭了多久,兰草听到走廊里有走动的声音,一男教师幽幽地吼了几句撕心裂肺的歌:“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不知有谁能依靠……”

    那歌声非常有感染力,兰草仿佛喝了一杯甜美的毒药,咽下之后五脏六腑都痛如刀铰,眼泪早浸湿了枕巾。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一串不和谐的《荷塘月色》手机铃声响起,兰草不耐烦地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大学同学杜鹃的电话,她强打精神喂了一声。杜鹃在电话里温柔地说:“兰草,你睡了吗?我突然想明天进城买衣服,好久没和你一块逛街了,我明天去找你吧?”兰草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简单地说:“行,明天见!”

    兰草放下手机,这才意识到天早黑了,她坐在床边略呆一呆,看到对面床上张艳娇翻了几下身,禁不住长叹一声说:“艳娇,你说咱们离开家乡,在这里是找了份稳定工作,可是幸福在哪里呢?”

    “是啊,幸福在哪里呢?我有工作了,男朋友却丢了。看来两地分居确实容易出问题!”张艳娇声音很低,很沉,一反平日里的尖亮。

    “可是你们至少有一段美好的回忆,我连听人家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了!”

    “什么美好的回忆!恐怕一回忆起来就是近来的争吵。真没想到大学里文质彬彬的他,现在变得如此不可理喻!我算把他看透了!分就分吧,姑奶奶我明天就再找一个!”

    “就是!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想你这样的大美女,想重新找个对象还不容易!将来后悔死他!”

    “可是,不知为啥我还是伤心,还是想哭!”张艳娇说着就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向兰草倾诉自己前男友的无情。

    ……

    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两人第一次聊了这么多。由于家庭条件的差异,两人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有很大不同,平时很难聊到一块,有点面和心不合,谁也不怎么搭理谁。没想到同样的失恋经历,让她们的心灵终于有了感情的交流。那晚,她们第一次敞开心扉聊到深夜,不知何时才沉沉睡去。月光悄悄洒进窗子,温柔地抚摸着两个可怜人的脸。

    第二天两人被咚咚的敲门声吵醒,兰草挣扎着睁开眼,发现阳光早已亮彻大地。张艳娇尖着嗓子叫了声:“谁呀?”

    “我!”门外男教师高杰响亮地说。

    “你等会儿!”张艳娇边说边穿衣,兰草也只好起床。

    “呵呵,还没起床呐?大懒虫!”高杰的声音暧昧起来。

    等两人穿戴整齐,张艳娇打开门,迎上去扬眉问道:“高大少,今日有何贵干?”

    高杰向屋里瞅见兰草也在,讨好地说道:“邀请两位到桃花谷一游,不知能否赏脸啊?”高杰故意把语调拉得老长,说得两人都笑了。

    “你请客?”张艳娇问。

    “当然我请了!能带两位美女出去玩是我的荣幸!”

    兰草知道高杰主要是想请张艳娇去玩,自己才不愿意当电灯泡,何况也没那个时间,就婉言拒绝了。张艳娇让高杰回宿舍等她。

    两人正要梳洗,才发现昨晚净忙着伤心竟忘了件大事——接水,教师宿舍楼里的水从来都是定时来的,错过了时间,连一滴都没有。兰草望着空空的水桶发愣,张艳娇连忙给高杰打电话要水,不到两分钟,高杰提着半桶水乖乖地来了。

    张艳娇梳洗完毕,拎着包,一路欢歌地去了高杰宿舍。兰草心想,不会这么快就开始新生活了吧!响起昨天的事,自己心里还隐隐作痛呢。她照见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死灰,额头上还出了一个大脓包。她找出粉刺针扎破脓包,黄色脓液不挤自出。

    大约过了一小时,杜鹃来了,两人见面先来了个拥抱。杜鹃关切地说“兰草,你又瘦了!”兰草撇撇嘴说:“没有吧,我这几天吃的可多呢!看你满面春光的,是不是找到男朋友了?”

    “你这妮儿,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杜鹃轻轻拍了下兰草的胳膊,接着说起了近来的情况。她说,自己在乡下教书,平时接触的同龄男孩很少,偶尔也有人给介绍对象的,可介绍的男孩大都没什么文化。 她不奢望对方多高多富多帅,只想有共同语言,就这一点点要求都很难实现。

    兰草听了杜鹃的倾诉,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幸运:虽然比她晚就业一年,可毕竟在县城的高中工作,比那些考上特岗的同学来说,少了多少寂寞和无奈啊!

    聊一会儿,两人锁上门出去逛街。那天一向省吃俭用的兰草,竟花400多元买了套春装连衣裙。她下意识挑了件粉色的,其实在骨子里,她挺挺喜欢桃花灿烂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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