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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更年期和阴谋

    泪湖旁边的游客见状早就尖叫着逃跑了,只留下这样一个修罗之场。不过多久,三人身上已经被鲜血染透了,仿佛从血池中沐浴而出一样,而地上散落着黑衣人的肢体残骸,个个死相恐怖,如同一个炼狱。

    “主子,怎么样了?”曜风快速收起了玄铁重棍,走到雪澜身畔,她身上的血腥气和被鲜血染红的衣衫,让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杏空杏明也走了过来,单膝跪地,双头低垂膝间,自责不已:“我们没有保护好主子的安全,请主子责罚。”真是该死,他们竟然那么容易听主子的话,两个人同时离开了她的身边,这不是故意给敌人空子钻吗?该死的扶摇商行。

    这一下,他们兄弟又要免不了受到曜风、风之梅他们的拳打脚踢了。

    他们挨打还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主子的身体又受伤了。

    雪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苍白的嘴唇轻动:“我没事了,血已经止住不流了。杏空,你快看苏慕白,他为我挡了一箭。”

    杏空闻言,连忙起身来到苏慕白身前,开始仔细检视他的伤口。杏明却走到了轩辕殇跟前,冷冷看着他,那目光好似要杀了他一般:“轩辕殇,我家主子两次不顾性命救了你,你居然就是这样报答她的,视若无睹,呵呵,好,很好。”

    轩辕殇微微挑了挑眉头,两次?不就只是一次么。他也曾经救过风雪澜一次,两个人扯平了,他为什么还要救她?可是,刚才为什么他会觉得心血上冲,心中一痛?

    ……

    马车从后门缓缓驶入了龙府,在玲珑苑的门口,马车小心地停了下来。杏明率先跳下了马车,和马车上的杏空一起扶着雪澜走下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让整个繁花盛开的院子多了几分诡异的萧杀之气。

    杏空最后跳下马车,从曜风手中将苏慕白小心接了过来,看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满脸苍白的苏慕白,杏空对他忽然没有了先前的讨厌,至少这个男人,愿意为了主子付出生命。看起来,也不会那么讨厌了。今日若是没有他,那如今昏迷不醒的人,就是他们家主子了。

    雪澜看着苏慕白沉静地昏睡着,听杏空说了他的情况,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这才缓缓转过身,谁知道,甫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充满讶异和惊叹的眼睛。

    “珍珑?”

    雪澜看着远处那个满脸惊诧的人,轻呼出声。他站得太远,即便是杏空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看见这边的一切。而如今,她的脸上是自己的本来面目,并非龙雨莲的伪装。

    珍珑双眸一闪,看向雪澜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和兴味,一双眸子在雪澜身上来来回回,对上杏空杏明的模样时,也是一怔。而当看到一身黑衣的曜风手中所抱的苏慕白时,更让他心中惊讶不已。

    这几个人,个个气势不凡,怎么会同时出现在玲珑苑?还有,他们到底是谁呢,怎么可以让马车畅通无阻地驶进龙府?

    这玲珑苑,可是龙大小姐的居所啊……

    想到这儿,珍珑抬头看了看玲珑苑上头金色的匾额,再扭头看了看雪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几分不可思议的惊讶。

    还是带了几分不确定,珍珑走到雪澜跟前,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脂肤如玉,艳若桃李的面容上,双眸宛若中秋的明月,那一身气度,仿佛夏日湖畔盛开的一株傲然青莲,心中不禁暗叹,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女子,不仅容貌无与伦比的绝美,而且那清冷绝伦的气质,娇媚而不造作,清灵而华贵,更是世间仅有的。那是让人一见倾心再见折服独一无二的气度。

    他从来不知道,那厚重的脂粉和艳俗的孔雀装之下隐藏的,竟然是这样的绝代容颜,绝世风华。

    “大小姐……”珍珑恍然回过神,躬身行了一礼,谦卑中的双眸却闪现出莫名的光芒。

    雪澜眼眸微眯,看他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审视。好一个珍珑,仅仅凭她一声下意识的呼叫,便认出了她的身份,真是聪明到家了。

    杏明一个箭步上前,眸中满是杀气,识破主子身份的人绝不能留。可是,他却被雪澜拦住了,只见雪澜微微摇头,杏明只好退下了。

    雪澜缓步走到珍珑跟前,他一身浅灰色的衣服却显示出不同寻常的贵公子气质:“珍珑公子慧眼不凡,眼力过人。”

    “呵呵,大小姐过奖了,珍珑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小姐海涵。”世人可真是昏了眼,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只不过是涂满了脂粉,穿了怪异艳俗的服装,人们便看不出她的内在了。然而谁又能够想到,人称花痴的蛮横小姐龙雨莲,竟然是这样一个绝色绝代的美女呢?若是奕国的人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吧,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雪澜率先走进了玲珑苑,杏空杏明紧随其后,曜风也抱着苏慕白走了进去。

    杏空和曜风将苏慕白小心地放在牙床上,仔细为他诊脉,虽然他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可却失血过多还处在昏迷之中。雪澜站在床前,不发一语看着他前襟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心中有些抑郁难受。

    就是这个男子,默默喜欢了她十年,不曾开口,不曾表露任何,甚至在无心伤到她之后,他每天忍受着自责的煎熬,却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关心着她。他的喜爱,从来不论付出或得到。他是第一个为她敞开心扉的人,第一个为她开放莲印的人,可她的心中,却从来也没有过他的影子。

    “他怎么样了?”

    杏空摇了摇头:“他没事的,只不过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到要害。而且上次为主子提炼的‘圣血丹’还剩下很多,给他吃几粒,便无大碍了。”

    雪澜放下心来了,可杏空杏明却无法放下心来,何况身旁还有一个一脸冰寒的曜风:“主子,你的伤呢?”曜风提醒雪澜,俊逸的眼睛扫过杏空杏明,带着无声的警告和责备。

    杏空杏明自然非常明白曜风眼神的意思,立刻换杏明照顾伤患苏慕白,杏空来到雪澜身边,开始检查她的伤势,刚要将自己那件外袍拿下,忽然想起,这房间里还有个外人呢。

    杏空不满地看着珍珑:“珍珑公子,我家主子要脱衣服,你要看吗?”

    珍珑脸上一红:“大小姐受伤了?”好看的眸子里透着担忧,“我……大小姐既然抢了我,我就是大小姐的人,大小姐的伤不如给我包扎。”

    杏空一听,不乐意了,干啥啊,抢饭碗是不?“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不认识我了是不?我可是小姐宠极一时的空公子啊,有我在,还轮不到你,哪凉快你哪呆着去吧。”这小子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珍珑又是一惊,空公子?不可能啊,完全不一样的容貌,可这目中无人的语气却是一模一样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之术?

    杏空看了眼自家主子,见她好像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干脆让这珍珑死心算了:“还有啊,珍珑公子,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家主子根本就不是你家大小姐,你家大小姐大白痴一个,能跟我家主子比吗?”

    珍珑这次惊得更厉害了,倒退了两步,双眸大睁,满眼不可思议:“什么?她……不是龙府大小姐,那她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今天发生的事情好诡异啊。

    “我家主子来奕国处理些事务,正好需要一个方便走动的身份,你家龙大小姐很荣幸地被我家主子选中了,放心,龙雨莲好好的休养着呢,等我家主子办完事情,就放她出来,放心吧,你变不成鳏夫的。”

    珍珑公子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和失望:“那……你是谁?”他怔怔看着雪澜,心中忽然有些难受。

    “薛蓝儿。”雪澜淡淡回了一声。让这人知道也好,省得他总拿那样的眼光来看自己。

    珍珑一听,浑身一震,仿佛被天雷击中一样。

    薛蓝儿,薛蓝儿,她竟然是薛蓝儿。

    她竟然会是薛蓝儿,那个天底下最为传奇的女子。

    传说中,她富可敌国,足以傲藐任何一国的君主,传说中,她掌握着天下百姓的生计,手中握着人民的生杀大权,传说中,她狠辣无情,十分歹毒……

    难怪……难怪她拥有这样绝代的风华绝美的容颜,难怪她能够请得动锦云阁的大师傅,难怪锦云阁几十件衣裳她一开口就轻轻松松送了过来,难怪朱行会为他们这些藏美阁的人每人雕一副棋盘棋子,更难怪眼下,名动大胤的公子白,会躺在她的鸾床之上。

    一切,都豁然明朗了,原来是这样啊。

    雪澜瞅着珍珑忽然变得悲悲切切的模样有些纳闷,杏空却在一旁幸灾乐祸,主子,谁让你的桃花运一年比一年旺呢。

    “你找我有事?”他远远等在玲珑苑外面,难道不是有事要说?

    珍珑猛地回过头来,失神地望着她,心中暗暗笑自己不自量力,她和自己,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永远没法攀比,永远无法企及,一边这样想着,他心头虽然有几分酸涩,可态度却也恭敬起来:“珍珑本来想来请示大小姐……想回去探望一下父母。”

    雪澜很大方地点了点头,有孝心是好事啊:“以后都不用来请示什么了,你想回去看父母,直接去就行。”

    珍珑的双眸忽然哀怨起来,盯着雪澜的目光满是萧瑟和悲戚。雪澜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心里更加莫名其妙了,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这个人到底怎么了,自己开恩让他随时可以回家去,难道不好吗?

    杏空默默看着好戏,心里暗自鄙夷珍珑这样的人真是不自量力。

    “怎么,珍珑公子还不走?难不成要让我家主子请你不成?抱歉,你的面子不够。”杏空都这样开口轰人了,珍珑要是再不走,就实在招人嫌了。珍珑这才抱拳朝雪澜微微施礼:“珍珑先行告退。他日姑娘若是有需要用到珍珑的地方,珍珑一定万死不辞。今天的事,珍珑必定三缄其口,姑娘尽请放心。”

    雪澜含笑点头,这个珍珑倒真是个明白人。

    珍珑见她脸色霁缓,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杏空在雪澜身后将自己那件外袍脱下,又帮她将染满了鲜血的衣裳剪下,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起创口,上药包扎起来。

    雪白如玉的肌肤上,一道剑痕将雪肤生生撕裂,翻飞的血肉上还带着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看模样好不吓人。伤口上翻起的皮肉竟然和雪澜的衣衫黏在了一起,杏空眉头一皱,顿时处理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生怕一个手重就将雪澜弄疼了。曜风站在一旁当监工,皱着个眉头看着雪澜和杏空,一旦雪澜稍微有点皱眉,他腰间的玄铁重棍就有朝杏空挥过去的势头,吓得杏空额头上冷汗涔涔,却又自知理亏,不敢多言。谁不知道曜风那根棍子啊,一旦被棍风扫到,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半刻钟的功夫过去了,杏空终于将雪澜的伤口清理完毕,涂上最好的创药,拿洁净的素纱包裹起来。又为她换上了一件洁净的轻衫,这才让她趴在软椅之上,放下心来好好休息。

    “主子,还是我过来伺候你吧。”曜风虽然名字是太阳的意思,可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冰块,在主子面前虽然不放冷气,可一向是惜字如金,但今天这事情,容不得他再沉默了。

    杏空杏明一听急了:“主子,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们一定将主子保护好。”该死的曜风,早就知道你觊觎主子很久了,就不让你来,就不让你称心。

    雪澜也觉得不太好,让夜雪楼的总负责人来伺候自己,夏天倒还好了,让他当个免费的大冰块偶尔放放冷气凉快一下,可现在已经秋天了,她这几日也觉得天气转冷了,若是让曜风在这儿伺候自己,也还勉强凑合。可到了冬天怎么办……再说了,他那根玄铁重棍上一见就吓人,哪有人腰里插着根棍子跟自己去散步的?

    杏空杏明吧,虽然这俩小子,老是拿杀过人的手给她煮药煮东西吃,可毕竟医术和厨艺都还不错,衣服收拾得好,头发也绾得好。她看了曜风一眼,心想,若是让他那双长满了细茧的大手给自己梳头发,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该落发为尼了。

    “算了,这次的事,还真怪不到杏空杏明头上。是我见周围没有杀气,又风和日丽的,才一时疏忽让他们去买东西了。”

    杏空杏明一听,顿时又得意了。朝曜风一挑眼,意思是,瞧瞧,主子根本就离不开我俩。

    雪澜挑眉看了他俩一眼,别给点阳光就灿烂了,以前怎么教你们的,做人要低调。

    一听雪澜都这么说了,曜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不过是狠狠瞪了杏空杏明一眼,警告的意思十分强烈:“主子让你们走你们就都走?有点警觉性好不好,怎么当人小弟的。别让我看见下次了。”

    雪澜无奈了,这些手下,一个比一个牛,她都快要被他们管着了。

    “对了,曜风,你怎么会在那儿?”

    曜风一听主子发问,立刻转头过来,正色道:“婉袂此行查到了扶摇商行的分支,我一路盯着他们。今天忽然发现他们集结了不少杀手,心中恐怕他们对主子不利,就沿途跟了下来。因为在路上碰到杏空杏明询问几句的空闲,就被他们钻了空子,伤到了主子。是属下该死。”

    雪澜一听,眸中闪过一缕亮光,饶有兴致道:“你说,婉袂找到了他们的分部?”

    曜风点头:“是,就在雍王府中。”

    雪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继续软软趴在躺椅里。

    看来,这雍王果然跟扶摇商行沆瀣一气了。

    “有没有见到他们的头儿?”

    曜风摇头,剑眉微微蹙起:“也不能说见过,也不能说没见过。此人十分谨慎,每次出现,都是用全黑的斗篷披风面纱将自己包裹得严实,连声音也刻意压抑,雌雄莫辩。可看他的呼吸和脚步,应该是一个高手。”

    “好,那你继续盯着雍王府,时机一到,我要报这一弓一剑之仇。”连她欠苏慕白那份也算上了。雍王,看你的样子,真是好大的野心啊。可惜,你碰上了我风雪澜,碰上我,再大的野心,也让你变成野猪。

    “蟾风那边呢?”扶摇商行到底要做什么,虽然说他们两家乃是宿敌势同水火,可它每次都是扯上一些皇族,难道说,它和自己的目的竟然是一样的?有吞并六国的野心?

    杏明走过来,拿了一条毛毯盖在雪澜身上,虽然说天气不怎么寒冷,可现在毕竟已经到了万物开始萧瑟的秋季,天气变化不定:“蟾风那边,我已经按照主子的意思传达过了,想必此时,蟾风已经按照主子的意思安排好一切,主子您就放心吧。”

    雪澜点点头,将身体舒展开来,放放松松地躺在椅子里,忙活了一大早的,也该休息下了。

    这天晚上,雪澜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总有一个声音,如泣如诉,哀怨地在她耳中回荡。让她的心揪得生疼。可偏偏,她却看不到那哭泣的人的模样,也听不到那悲伤的哭声到底是谁的,朦朦胧胧中,只看到一双哀怨的眼睛,充满愁绪和悲戚,默默看着自己。

    半夜里惊醒过来,雪澜披了一件外衣,并没有惊动杏空和杏明,独自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夜空依旧清朗明媚。一轮椭圆的明月四周染上了一层层的光晕,好似是柔情的情人,不离不弃地守候着它。无数的星子在辰风中闪烁着,一个个传说一个个故事从这些昏暗的星子里产生,可它们却依旧那么寂寥地挂在夜空。

    夜色瑟瑟而来,无数在白日里还飘摇在枝头的黄叶终于纷纷落下。枯黄的颜色在夜里融成一片,坠入尘土中。和无边的黑,分不开了。也许,这就是树和人的命运,起于尘,同归于尘。

    夜风还是不知不觉地变凉了。雪澜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发丝被夜风吹得凌乱飞舞,她没有整理它们的打算。凤眸淡淡望着天边的明月,眼中有着说不清的迷离和茫然。淡淡的光晕,流转在那一双明媚的眼眸里,仿佛思念,仿佛歉疚,也仿佛爱意。

    这样安静美好却又带了几分凄凉的夜。总是让人不安稳的。夜风吹动,雪澜闻到了其中的血腥之气,淡淡的,却有几分寒意。然而,她一动未动。

    暗处隐匿的人,终于是按捺不住了,粗重的喘息声在黑夜里显得分外明显。猛地,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矮灌花丛中跃了出来,身体却踉踉跄跄地朝着雪澜倒去。雪澜本能地伸出手扶住了他,顺着月光,看清了他的眉眼。

    长眉入鬓,贵气冲天。眸子轻启如同一泓秋水,暗邃含波。薄唇微凛,傲意不凡。这个男人,绝不普通,他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沉遥津?”

    雪澜眸中闪过一缕惊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半夜里忽然遇上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而这个人,竟然是水国的那个寂寞侯,沉遥津。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搞了半天,竟然是个熟人。

    沉遥津只觉得鼻端一阵清香扑面而来,好像是有些熟悉。而那声音,更是让他猛然睁开了眼,惊喜地看着扶住自己的绝美女子,一双鹰眸含辉,似乎欲言又止,又似乎有千言万语说不出一样。

    “你怎么了?”雪澜皱起了眉头。这男人,就跟狐狸一样精明,怎么今天去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

    沉遥津的食指倏地放上雪澜的唇,示意她止住了声音。勉强着撑着自己的身体从她怀中站起,又转眸在四周看了几圈,这才小心翼翼道:“你怎么在这儿?该死的……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进这座宅子避难了。”若是连累了她可怎么是好?

    “你到底怎么了?”感情这人是避难来了?堂堂的水国寂寞侯爷,竟然落到避难的地步?

    沉遥津痴痴望着雪澜,低声道:“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此刻正被扶摇商行的人追杀,敌不过他们人多,逃到这附近看这里宅门高大,便躲了进来。”

    雪澜的眸光一闪:“你是说,追杀你的人是扶摇商行的?”

    “是。”沉遥津微微侧身,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雪澜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势,扶着他走到中庭的石凳上坐下:“你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看这伤口的模样,围攻他的人不在少数,这哥们到底知道人家扶摇商行什么秘密了?

    沉遥津难受地咧了咧嘴,然而看向雪澜的目光却依旧是从前那种让她想要躲避的眼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雪儿。”

    雪澜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眸中满是坦然:“你,都知道了?”

    沉遥津点点头,眼中全是喜悦的光芒:“你觉得,一个有心的人,会查不到吗?”三年之后再见,她虽然容貌大改,可那双眼睛,他却记得清楚。这样清亮这样美丽的眼睛,天底下几人能有?他曾经在楚府就认出了她,几番试探下来,虽然她并不承认,可他最终还是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

    真好,她真的没有死。那个曾经在他的手指心,结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写下名字的人,没有死。

    “雪儿,”沉遥津灼灼望着她,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目光却带着如斯炽热的温度,好像要把雪澜灼热融化一般,“十年前,是你说的,等我们长大了,你要让我过门当大房的,你还记得?”

    “咳……”雪澜一脸惊恐诧异地看着沉遥津,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丫不会是有病吧?

    “咳咳,当然记得了。小爷我当初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天底下的美男尽收囊中,不过这个大……大房嘛,还得靠你自己争取。毕竟好几个人都在虎视眈眈呢。”跟小爷耍浑耍无耻,小爷就只有比你更浑更无耻。

    沉遥津的黑眸宛若深潭一般幽邃不见底,他淡淡含笑,很好看:“雪儿放心吧,说起宅斗,我自信没人是我对手。这大房,我是做定了。”

    “啊?”哥们真牛,连宅斗这种先进的词都知道。

    这一下雪澜彻底傻眼了。这厮不仅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估计还是神经病。

    “可是,我是女人,你是男人。”

    沉遥津点点头,眸中好似水流一般轻动:“我知道呀。”

    “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你们这儿是这个比喻吧。”一个茶壶可以配许多个茶杯,可一个茶杯却只能配给一个茶壶。

    又点头:“嗯,我知道呀。”

    靠,这男人真是傻了:“你想当茶杯?”

    “雪儿不是想做茶壶吗?”

    “哐当”雪澜四脚朝天,很不雅地摔倒在地,沉遥津一看,忍着自己身上的伤痛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大晚上的,地上那么凉,不仅不利于身体,也不利于将来生孩子。”

    “咣当”雪澜还没站稳呢,又下去了。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雪澜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人才啊,真是个人才,她终于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人才了。

    “哥们,莫非你也是穿来的?”思想前卫,言语放荡,行为无度,这简直就是二十一世纪九零后的作风啊。

    “穿……来的?”沉遥津一脸纳闷。雪澜再度擦汗,还好,还好这厮不是穿越过来的,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还是独一无二的。

    “没事,没事,我瞎说呢,呵呵。”雪澜摆了摆手,决定将大房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闪过去,“你这伤不打算治了?”

    沉遥津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雪儿手底下那么多医馆,随便找一家给我治治不就好了。”

    雪澜愤愤看着他,声音陡然拔高:“你难道是说,你要住这儿?”猪肉你个白菜炖粉条的,麻辣你个夫妻肺片的,你脑子里进水了吧。

    沉遥津眨了眨眼,深邃的眸子里闪过几丝得逞的笑,雪澜的火还没发完,正要继续撒泼,沉遥津忽然一手拉过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眸中光芒犀利无比,四处搜索警戒着四周。

    突然,安静的夜空被一阵尖啸声划破,空气中骤然闪动着兵刃的寒光,空旷的院落里,忽然多出了七八个黑衣人的身影,他们的造型十分大众,都是黑衣裹身黑布蒙面,可雪澜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了。

    这些人,都是扶摇商行的人。

    扶摇商行的杀手身上,都有属于扶摇商行的标志。

    雪澜冷冷地看着那些黑衣人,小声问沉遥津道:“这些就是追杀你的人?”扶摇商行刚刚才刺杀过她失败了,断然不会再贸然前来。果然,沉遥津点了点头,左手将雪澜紧紧抱在怀中护住,右手持着长剑微微颤抖,他的伤势有些严重了。

    “你到底知道了人家什么秘密啊,人家非杀了你灭口不可,是他们的主子的老婆养了野男人,还是他们主子是个性无能断袖哥,或者他们家主子其实是个口不能言目不能见,缺胳膊少腿的糟老头子?”

    沉遥津的眼角抽搐个不停,这个女人,难道就不知道安分一点吗?就算是说话也别这么毒啊:“你难道就丝毫不担心?”

    “担心啥?”雪澜表示很不理解,她在自己家里担心个啥,当然,是暂时,借来的家里。

    “他们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对无辜的人也绝不可能放过,你就不怕他们为了杀人灭口伤了你,甚至是杀了你么?”沉遥津双眸深邃,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

    “怕什么,我的地盘我做主。”雪澜话音方落,那些黑衣人便蓦地出手,长剑带着凌厉的攻势朝着雪澜和沉遥津刺了过来,沉遥津连忙持剑迎上,左手死命护着雪澜。雪澜却像是看戏一样,悠然自在地,在他怀里反而惬意得很。

    沉遥津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看她惬不惬意了,他身上的伤势本来就严重,此刻又运用了内力,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崩裂了,时不时地还要躲上几招。总而言之,那个风度翩翩双眸幽深的寂寞侯,此刻也几乎变成一个狼狈不堪衣衫破碎的叫花子了。

    雪澜也觉得差不多了,对这人稍微惩戒一下也就算了,真闹出了人命可赔不起给水国。她轻轻一声呼哨,两条人影从房中激射而出,出手快如闪电,很快地,那七八个黑衣人便如同破布一样倒了下去,个个圆睁着眼睛,死相恐怖。

    杏明把手上沾上的血在自己亵衣上擦了擦,好歹不那么吓人了,这才走到雪澜跟前:“主子,你大半夜的不睡出来干嘛呢,会男人啊?”虽然这样调侃地说着,双眸却防备而警戒地忘了沉遥津一眼,哟,还是熟人呢。

    杏空也走了过来,只不过他就聪明多了,把自己双手上沾染上的鲜血朝杏明衣服上擦了擦,搞得杏明一声声怪叫两人差点就打起来,幸亏有外人在场这两人才没给雪澜丢人。

    “主子,你又从哪搞回个男人来了,难不成还要往藏美阁里放啊。”

    雪澜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她心里更郁闷了,这两个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过算了,暂时没工夫理他们,还有个大麻烦杵着呢。

    不着痕迹地挣脱出了沉遥津的手臂,雪澜转身对上他的眼:“好了,他们都死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大麻烦一个,早送走早安心。

    人家寂寞侯果然不愧是堂堂水国的寂寞侯,很争气地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雪澜郁闷地朝天空比了中指:“靠!贼老天,故意坑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才终于发善心地吐出一句,“把他扔到那边去。”

    ……

    一大早的,藏美阁又热闹开了。

    二十多个美男聚在院子里,个个低着头,看着地面上圆圈中间某个躺在地上,血迹未干,身上没有经过包扎,处处破损的男人指指点点。

    “啧,新来的吧?怎么被虐成这样了……”

    “大小姐是越来越过分了,还好,她好像已经忘了我了。”

    “身材倒是很不错的样子,难怪大小姐喜欢呢。”

    “看这衣服料子,应该是很好的质地,没准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呢,哎呀,我说大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惹祸上身。”

    “抢都抢回来了,虐都虐了,她还怕什么。”

    “估计昨晚没伺候好大小姐,惹她生气,被虐待成这样,还扔在地上,啧啧,真是可怜……”

    围观的人里面,只有秋华和珍珑没有说话,二人定定望着地上昏迷的人,思忖着是救还是不救。

    这时候,轩辕殇带着白露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身上无与伦比的贵气晃了不少人的眼睛,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来,让轩辕殇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沉遥津身旁。

    仅仅一眼,轩辕殇就愣住了。虽然那张刚毅俊逸的面容被鲜血染污,头发也凌乱地黏在脸上,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沉遥津。

    “白露,把他抬到月歆苑去。”

    几乎同一时间,藏美阁另一边的玲珑苑里,雪澜也得到了消息,她心中一惊,这轩辕殇怎么又回来了?

    雪澜二话不说,哐啷啷穿上了衣服,连发髻也懒得绾了,便带着杏空杏明去了月歆苑。只不过,今天的她,依旧一脸的厚重胭脂,咔擦擦往下掉着,身上的五彩衣服比公鸡尾巴还要艳丽好几分,更让人郁闷的是,她今天没梳头,头发乱糟糟的,跟个鬼一样。

    一路上经过丫鬟家丁们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她终于来到了藏美阁。

    藏美阁中本来聚在一起聊天闲唠的美男,一见她这副尊荣,立刻吓晕过去好几个。剩下的,都发狂一样地喊着“鬼啊”跑远了。

    秋华的定力稍微好点,正打算走出院子去哪里逛逛,迎面就来了“犀利姐”怒发冲天的造型,他脚底下一滑,立刻很有觉悟地淡定回屋换鞋去了。珍珑却站在自己的苑门口,痴痴望着风风火火的雪澜,可惜雪澜却连正眼也没有瞧他一眼,风一般路过他身旁后,那双眸子立刻变得哀怨起来。

    几个胆大没跑的,看着珍珑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暗暗叹息,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中了邪了呢?

    等雪澜奔到月歆苑的时候,轩辕殇请来的大夫已经为沉遥津包扎得差不多了。而沉遥津似乎也有了要苏醒的迹象。雪澜大摇大摆走进沉遥津所躺的房间里,看了看在桌旁大大咧咧喝着香茶的男人一眼,便来到沉遥津床前。

    “还没死呢吧。”居高临下地看着沉遥津,雪澜轻问了一句,包扎的大夫以为是询问伤患的情况呢,连忙躬身答道:“伤势虽然沉重,却没有伤及腑脏,大小姐请放心,并没有生病危险。”

    雪澜白了那大夫一眼:“我是说他怎么还没死。”这人一看就让人不舒服,不仅是个腹黑的主,还声称是什么淡泊名利的寂寞侯爷,要真是寂寞侯爷淡泊名利的话,犯得着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充满试探吗?

    还是死了的好。

    算了,就当是日行一善好了:“杏空,给他看看。”

    杏空很不情愿地上前去,执起沉遥津的手为他号脉,雪澜退了两步,淡淡看着躺在床上的沉遥津。

    “难不成,这个寂寞侯爷也是你的入幕之宾?”冷冰的声音带了几分嘲讽和不屑,轩辕殇依旧悠闲地喝着茶水,轻轻一吹茶叶,屋中顿时弥漫起一阵茶香。

    杏明首先怒了。这男人三番四次地侮辱他家主子,实在绝不能原谅。可主子居然不让他们动手收拾他,真是该死。

    雪澜缓缓转身,目光复杂地看着轩辕殇:“你怎么还没走?”毒不是早就解了吗?

    轩辕殇低垂的眸中忽然出现了一缕阴暗,他抬头,对着雪澜的眸子,却依旧带着些不齿:“怎么,大小姐是怪在下妨碍你和男宠们你侬我侬了?”

    雪澜有些生气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就算她心里真的喜欢他又如何?他却三番四次将她的自尊践踏,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既然知道,还不滚?”瞥一眼,身旁还站着有些茫然无措的老大夫,使了个眼色给杏明:“明儿,送大夫出去,打赏五十两。”

    大夫一听欢天喜地跟着杏明去了。屋中再也没有了别人,轩辕殇也不必一句一个“大小姐”地刺她了。

    轩辕殇双目一敛,寒气外泄:“薛姑娘的博爱,在下可真是佩服了。”

    “轩辕家主客气了。你们轩辕家的宅院里,雪藏美女无数,如今又心系奕国的八公主,其他地方,红颜知己更是俯拾即是,小女子甘拜下风。”雪澜波澜不惊地看着轩辕殇,反唇相讥,美丽的小脸上却满是倔强。

    “天下以男子为尊,一夫多妻本就是祖制认可,我身为大家之主,有妻妾无数有何不可?倒是薛姑娘你,身为女子却霸着男儿无数,就不知道天下人若是知道了,该如何耻笑姑娘了。”轩辕殇黑眸中流转着一股不明的情绪,在看到雪澜理直气壮的反驳之后,更加汹涌了。

    雪澜冷冷一挥衣袖:“那又如何?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谁有能耐,谁便可主宰天下。哪里分得了什么男女?呵呵,我身旁有好男儿无数,难不成轩辕家主是嫉妒了?”

    轩辕殇眼神一凛,继而嗤笑起来:“薛姑娘还真是会说笑话。我早已说过,今生今世,我心中只有意儿一人,全身热血为她奔流,你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少拿出来丢人现眼的好。”说着,冷哼一声,身上的冰寒之气不减。

    雪澜只觉得心血上冲,心头一颤,眸中带了些黯然,看得杏明揪心不已,不免为主子不平起来:“是轩辕家的主人就了不起吗?既然你心中只有那个恶心虚伪的女人,为什么还赖在我们这里不走?我家主子魅力无双,天下好男儿慧眼识珠,谁像你,狗屎猫尿蒙了眼睛,偏偏喜欢那个矫揉造作的苏瑜意,狗屁的轩辕家主。”

    “你!住口!”轩辕殇双眸含怒,“不许辱骂意儿。”意儿的温柔善良,他们根本不懂。

    杏明的一句话,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窒闷难当。

    是啊,他的毒已经解了,可为什么还赖在这里呢?对自己莫名的行为,他心中也同样不解。

    “够了。”雪澜冷喝一声,杏明恭恭敬敬退下了,袅娜的身姿朝轩辕殇走去,莲步轻动仿佛带起了一阵轻柔的风,一身光华掩盖了那厚重脂粉下的艳俗,此刻,就连她身上那件花花绿绿难看的衣裳,也显得缤纷多彩,气度非凡。

    雪澜靠近轩辕殇身旁,幽幽问了一句:“你,真的不会爱我?”

    轩辕殇的呼吸猛地一滞,一股清香透过厚重的脂粉气传入他的鼻端,那一缕浅淡的幽香,仿佛是魅惑人心的毒药一样,将他瞬间迷惑了。望着那张如此靠近的容颜,他忽然觉得心血上涌,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虽然被雪白的脂粉遮盖了原来绝色的容貌,可那一双清澈而美丽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能够摄人魂魄一般,让他有些情不自禁。那睫毛长长的,忽闪着,仿佛双翼的蝶,让他忽然想要将手覆上去,感受一下那如同蝶羽的轻柔。

    “公子。”白露忽然叫了一声,将轩辕殇的思绪一下子拉扯回来,再看过去,才发现是那张自己讨厌到极点的面庞,该死的,他刚才为什么会失神,难不成这女人会媚术?

    轩辕殇冷笑着,鄙夷重新挂在了脸上:“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姑娘还是别再枉费心机了。”

    黯然爬上雪澜的眼眸,她扯动嘴角苦笑了一下,原本坚定的声音也终于动摇了:“好,我明白了。”她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她的自尊已经被他看得不值一文,她为什么还要期待。

    雪澜缓缓转过身子,却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睛酸涩疼痛得厉害。杏明重新走到她的身旁,狠狠瞪了轩辕殇一眼,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主子。”

    雪澜淡淡摆了摆手,调整了自己的思绪,走回床边。

    轩辕殇看着转过身去的雪澜,心中有一丝疑惑,就这么算了?那句“好,我明白了。”,难不成,是终于放弃了?

    也好,省得她总是缠着自己。

    只是,为什么,轩辕殇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为什么他觉得心里的血仿佛一下子冷得慌,有些痛?

    “他怎么样了?”雪澜看着沉遥津,轻声问杏空。

    杏空的手正好从沉遥津身上收回,看着主子微微泛红的眼眶,眸中闪过一丝杀意:“那大夫说得对,没什么大碍,只要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雪澜点点头,吩咐道:“把他送到星逸苑,再派几个人保护着。”没死也好,她还想知道这沉遥津到底知道了扶摇商行的什么秘密呢。

    “主子的意思,是要留下他?”杏空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沉遥津总是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的眼眸太深邃了,让人完全看不懂。

    雪澜点头:“嗯,留下来,我还有事要问他。”

    杏明也不愿意:“主子,这藏美阁快住不下了,人家六皇子还在呢。”又来了一个对主子觊觎万千不怀好意的人,倾宸公子啊,你怎么还不来?

    “慕白住玲珑苑那边,跟这里什么事?”

    听到这话,轩辕殇忽然抬起头看了雪澜一眼,眸中带了些怒气和阴鸷。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杏空杏明对视一眼,无奈了。好吧,谁让他们是跟班呢,主子说什么就什么吧。

    雪澜扭头侧眸:“你什么时候走?”

    轩辕殇一惊:“在下的毒恐有变,还得再麻烦几天。”睁着眼说瞎话谁不会啊。

    “我不养闲人,你既然不是我的男宠,多少都要交点房租。”凤眸忽然在房中四处搜寻起来,看到不远处的檀木衣架上挂着一枚白色绣花方巾,吸引了她的注意。雪澜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取下那方巾,双眸停在角落绣工精巧的粉色莲花上,露出了几分喜爱:“就拿这个方巾抵房租吧。”

    轩辕殇双眸中寒意大盛,白露更是站了出来:“姑娘,这个可不行,这可是……”

    轩辕殇快一步阻住了白露的话,道:“姑娘既然喜欢,就拿去吧。”

    雪澜眼神一暗,不用白露说,她早就已经猜到这是苏瑜意给的了,这方巾雪白洁净,显然从未用过,可轩辕殇却贴身携带,即便来到月歆苑也不离身,可见对其重视程度。

    “谢了。”说着,一个眼神,杏空便将那方巾收了起来。

    某日,伤势见好的沉遥津,由小丫鬟扶着,从星逸苑走了出来,正想好好欣赏一番奕国举国闻名的龙大小姐的后花园藏美阁时,正好碰上了带着白露四处乱逛的轩辕殇。

    沉遥津微微一怔,上前见了个礼:“原来是轩辕家主,这厢有礼了。”轩辕世家乃是可以媲美大胤任何一个国家的存在,沉遥津不过是个王侯,按理来说,主动打个招呼也不为过。

    轩辕殇本来想当做没看见的,谁知道对方竟然主动上前打招呼,他堂堂国主居然住在龙雨莲的藏美阁里,说出去不但给人笑话,就算是撞到熟人也不太好。

    轩辕殇脸色很冷,但态度十分有礼:“侯爷身子可好了些?”

    沉遥津俊雅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笑,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路遇熟人打招呼谈论天气一样:“好多了,遥津还要谢谢当日轩辕公子相救之情。”

    “不过举手之劳,侯爷不必挂怀。”

    两人说完这一通客套话,各自沉默而立,这时,一阵秋风吹来,两人衣衫飞动,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而古怪。

    同样出众的两个男子。一个丰神如玉,儒雅中带着几分隐逸之气,温和中隐隐藏着强势,一双好看的眸子一直含着笑意,看似无害却藏着狡黠深沉的心机;一个冷然萧杀,冰寒中透着一股贵气,霸气有余,冷漠有佳,鹰眸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一般,紧抿的薄唇显示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一样有着绝世风采的两人,却有着迥然不同的气质,一样的地位尊贵,却有不一样的傲视天下之意。

    “好巧啊,你们都在。”温和的声音仿佛秋日里的暖阳一般,打破了两人尴尬的沉默,将瑟风呼啸所带来的萧杀之意化解了许多。苏慕白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缓缓走来,一身浅淡的素白长衫,将他整个人更加衬托得出彩,如兰似菊的雅致,和那个公子白的绰号十分相当。

    沉遥津和轩辕殇同时转过头,看着从秋风萧瑟落叶纷纷中慢慢走来的身影,双眼齐齐眯了起来。只因为,那身影的身旁,还有一个风雪澜。

    素白的裙裳,没有任何花色点缀,只在袖口和领口的位置,绣着简单的花朵,素雅出尘,这样简洁质朴的穿着,更将她的气质衬托出来了。

    “轩辕家主,寂寞侯爷。”苏慕白轻轻抱拳,朝二人各自见礼,轩辕殇和沉遥津各自点了点头。他们三个人谈不上什么深入的交情,可毕竟身份都摆在那里,如今的苏慕白也是领了奕国三分之一兵权的白王了,三人各怀心思,可表面文章还是要做足的。

    “恭喜白王回归故国,白王一回国就受到了重用,可见圣眷正浓,前途无可限量。”沉遥津在云国的国宴上是见过苏慕白的,那时候他虽然是一个质子,可如今身份显赫,表面看来,比自己这个空有其表没有实权的虚名王侯,恐怕还要胜过几分。

    轩辕殇却是凤眸微眯,只是看了雪澜一眼,没有说话。

    相比起来,他相当于一国之君,面前的两个男子,手头上的权力还没有办法跟他企及。

    苏慕白打完招呼,转过头痴痴看着雪澜:“寂寞侯过奖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雪儿,没有雪儿,也就没有我苏慕白的今日。”换句话说,故意示弱,以退为进,我没什么能耐,一切都是她给的,我想要报答,那自然要以身相许了。

    沉遥津也朝着雪澜看去,眉眼中含着笑,却似藏着不让人觉察的波涛一般:“哦?原来都是雪儿的功劳啊。”沉遥津这一声“雪儿”,让苏慕白和轩辕殇同时皱起了眉头。

    苏慕白的目光在沉遥津和雪澜身上来回打转,继而,眸中渐渐染上了一层晦暗。而轩辕殇的嘴角却扯出了一丝讥讽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不远处,一棵大树后头,杏空杏明正悠然地嗑着瓜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前方的一女三男,是不是品头论足一番,时不时暗自偷笑一番。没办法啊,他们家主子一生命犯桃花,他们想不乐也不成啊。

    “雪儿。”沉遥津很自觉地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苏慕白挤开,高大的身躯占有性地立在雪澜身侧,带着淡淡青草的香味,“你可别告诉我,这白王也是我的对手之一啊,难道白王小时候也跟你订了婚约的?”沉遥津狐狸一般的凤眸幽深,看不见底。

    婚约?

    苏慕白好看的双眼忽然被一股伤痛代替,他似乎很想掩饰,可却没有掩饰成功,痴痴地望着雪澜,说不出一句话来。

    婚约,什么意思,难道雪儿小时候就跟水国的寂寞侯有了婚约?可那时候的雪儿,不是一心只有云赤城一个吗?

    轩辕殇眼目微眯,带了一股寒气。

    好一个薛蓝儿,好一个风雪澜,她到底,跟多少男人订了婚约?

    沉遥津一脸无辜眨巴着双眼等待着雪澜的回答,雪澜一双凤眸瞥着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沉遥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哦,白王啊?小时候啊,还真有人跟我订过婚约的,不过不是他。”说着,雪澜若有所思地朝轩辕殇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轩辕殇脸上一怔,心中便十分了然了,看来爷爷拿碧玉匙跟他家订婚约的事情,他是记得的。

    沉遥津脸上一喜:“原来雪儿说的是我,我当然记得了。咱们俩在琼仙楼拉钩上吊的约定,我当然还记得呢。”

    苏慕白别过脸去,不忍再看他两人的你侬我侬,每看一眼,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被人剜下一片来了。

    轩辕殇冷哼了一声,眸中的不屑更加明显了。

    雪澜也懒得再解释了,不过沉遥津显然还没完,一双凤眸满是算计的光芒:“雪儿,过几天就是奕国有名的连理节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好不?”说着,沉遥津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一块薄纱丝巾来,月白色的丝巾上绣着几株梅花花纹,淡淡的清香从上面传了出来。

    雪澜一脸怪异地看着他:“这是啥?”

    沉遥津宠溺地笑了笑:“雪儿竟然不知道吗?参加这连理节的男女,女子,要带上男子送她的丝巾做面纱,而男子,要带上女子赠他的香荷包。心仪的两人若是能在人海中再度相遇,便可以得到皇帝亲自赐婚的敕令。什么赐婚就算了吧,我不过是想应时应景,让雪儿带上我送的丝巾。”

    这丝巾,是做面纱的?

    雪澜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忘了轩辕殇一眼。原来那块方巾不是苏瑜意送给他的,而是他挑选了准备送给苏瑜意做面纱的,以方便在人群中认出她来。可却很不巧地,被自己给拿走了。

    “哦。”实在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雪澜只觉得心里怪怪的,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嫉妒?

    雪澜随手接过沉遥津手中的丝巾塞进怀里,沉遥津顿时眉开眼笑:“雪儿,那我的香荷包呢?”

    雪澜再度怪异地看他:“你的香荷包干嘛找我要?”这人的脑子里又进番茄炒鸡蛋了?

    沉遥津的眸中光泽闪烁,满是算计的小九九:“你接受了我的丝巾,自然要送我香荷包,这样我们才能在连理节上找到对方啊。”不着痕迹地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下苏慕白和轩辕殇,将两人的表情一丝不落全收眼底。

    想不到,他的小女人,还是如此抢手。

    “香荷包?”雪澜傻眼了,不对,是觉得沉遥津傻了,“你觉得我如此的胸怀大志,文韬武略,潇洒不羁,风流飘逸,英气冲天,霸气威武,豪气干云的一个人,会弄那东西?”

    杏空不小心吞了颗瓜子壳入喉,被卡得翻白眼,杏明手一抖,瓜子壳划破了自己娇嫩的皮肤。

    他们很想冲出去把自家主子拉回来,别让她再这样丢人现眼了。难怪人家轩辕家的主人不喜欢她呢,就这德行……啧啧,也就倾宸公子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才能看得上。(灵国皇宫。墨倾宸:啊切啊切!谁在咒念我?!)

    胸怀大志,文韬武略,潇洒不羁,风流飘逸,英气冲天,霸气威武,豪气干云。

    这尼玛还是雌性吗?

    沉遥津眼角直抽抽,这样一来,他更加十二万分肯定了,面前这个好看到爆的女人,绝对就是风雪澜,那个小时候说话就颠三倒四指鹿为马狂妄不羁的小屁孩。这种毫无章法不依打路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格,绝对错不了,简直是一点没变。

    苏慕白很想笑,可是却憋得很难受,他怕给雪澜丢面子,可要是继续哀怨吧,实在没有气氛了,一时之间搞得他十分没辙只能继续招牌笑容当吃了含笑半步颠的死尸。

    轩辕殇懵了。这人不会是传说中的脑蚕吧?变化太快不说,而且说话方式也十分奇怪,难不成,这就是她成功的秘诀吗?

    不过雪澜一通胡乱表达,话里的意思大家却听明白了,人家的意思是她足智多谋却不会女红,要把几个商铺打包,她可以有,要香荷包,自己去荷包铺子里买去。

    杏明扔了手里的瓜子壳,觉得时机到了,是时候出去把这堆男人刺激一下了,没办法,他们俩兄弟都是属龙的,专门科的喜欢兴风作浪。

    “哎哟,主子,你怎么跑这儿了,让我们好找。”杏空杏明走了过来。

    雪澜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我出来的时候你俩不是跟着的吗?还有,这表情很做作。

    杏空上前,不着痕迹地一扭屁股,把沉遥津的黄金位置抢了过来,杏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占领了雪澜的另一侧,立刻将三个虎视眈眈不安好心的男人隔离了。

    “主子,方才有人送来了几样好东西,你要不要看下?”杏明一边说着,一边都从怀里拿出来了,雪澜能不看嘛?

    “拿来。”一个很小巧精致的盒子,雪澜打开盒子一看,里头安安静静躺着一张精美的丝巾,而杏空正伸着脖子朝这边看呢,眼力更好。

    “哟,是块好看的丝巾呢。主子,这该不是为了连理节送的吧?”说着,示威一样地朝着三个面色奇怪的男人看了一眼。

    杏明的眼更尖,伸手一挑就从盒子里夹出一张字条来:“哎呦,是公子恨寒送的啊。”

    苏慕白垂下了头,敛了脸上神色,沉遥津眸子微眯,双目更加深邃起来,轩辕殇寒气忽然大放,只不过大家都以为是秋风萧瑟了而已。

    “主子,我这儿还有俩盒子呢,不会也是丝巾吧?”杏空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同样精致花色却并不一样的小盒来,不待雪澜接过,他就自己打开了盒子,果不其然,两块精美异常的丝巾又露了出来。

    而两张小巧精美的纸条,也被眼尖的杏明看见了。

    杏空捏起两张小纸条,声音故意拔高了三百六十度:“‘想你,雪儿。赤城’。主子,这张丝巾是云赤城送的。再看看这一张写啥,”又拿起另外一张肉麻至极地道,“‘吾爱。宸’,主子,这张丝巾是倾宸公子送的!”说着,将两块丝巾同时递给雪澜。

    雪澜眉头轻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总觉得这杏空杏明这俩人是故意的,无奈,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苏慕白自不必说了,自然是缩到不知名的角落里难过去了,轩辕殇面色冰冷,寒漠得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沉遥津眸子一直微微眯着,幽深莫名。

    不过,人家杏空杏明的戏还没唱完呢:“主子,既然有了这些丝巾了,不如把那块扔了吧,做工太粗糙了,对主子的面部皮肤很不好啊。我看前院的小花狗需要一条秋季围脖,给它吧。”杏明瞅了一眼轩辕殇,这话是对他说的,而知情人也知道杏明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就是啊主子,有些人还想打肿脸充胖子提高身价呢,不就是有点身份有点好皮囊吗,可论起来,眼下这送丝巾的,那个身份样貌也不差啊。主子,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别被人的外相欺骗了。现今这世道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多了去了。”

    轩辕殇冷漠冰寒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两人说话也太无顾忌了,有这么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吗?

    “嗯,两位说得很对。姑娘,那是不是可以把那条丝巾还给在下了,那可是为意儿准备的。”轩辕殇怒极反笑,心中虽然一大口气出不来,憋得难受,可他还是能绝地反击。

    雪澜眼眸微暗,身上透出一股凛然的寒意,她的眼眸低垂着,旁人无法看清里面的情绪,杏空一听却怒了:“我说轩辕家主,你那条丝巾做工差材料次也就算了,我家主子不嫌弃这东西拿来当你的房租,你不但不领情不感恩戴德,还想要回去,真是恩将仇报。还有啊,劝你别自以为是认为我家主子是为了那个什么狗屁的连理节才拿你的丝巾的,有本事,你拿银子赎回去。”

    轩辕殇剑眉微耸,不怒自威:“好,我就拿银子赎房租。”

    杏明摇了摇头,可怜地看着轩辕殇:“啧啧,在我家主子面前还谈银子,太伤感情了吧?要少点吧,是看不起你轩辕家主,要多了吧,你又拿不出来。实话告诉你,我家主子还真没把你们轩辕家那点银子放在眼里。”

    轩辕殇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雪澜瞬间抬起眸子,眼底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不怎么样,但那条丝巾,你就别想了。”

    “你……”轩辕殇忽然有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他之前还真猜对了,这女人有神经病,她的想法没人能猜得透。

    雪澜淡淡看了轩辕殇一眼,转身便走。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忽然消失,轩辕殇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恍惚。

    沉遥津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雪澜和轩辕殇身上不断转动,看到雪澜转身离去,他还不忘在她后面大喊一句:“雪儿,别忘了连理节的时候带上我的丝巾啊。”

    雪澜只觉得喉头里堵得慌,心里的血好像凭空消失了,让她觉得很空,很难受。

    “主子啊,那个轩辕殇有什么好的,你还是别为了他伤神了吧。”唉,要不要告诉主子啊,还真是纠结。

    雪澜双目远眺,有些空洞和迷茫:“我也不想这样。可每次见到了他,就觉得心里的血一下空了,揪心得难受。我风雪澜怎么可能被一个男人所牵制,我从来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遇到了一个让我无法放下的人。”

    身后的杏空给了杏明一个眼色,两人不停地挤眉弄眼好像在传达什么。

    “主子,我觉得锋亦寒和云赤城在连理节的时候可能会来。”还是转移话题吧,主子为了那个轩辕殇,已经费神太多了。

    “他们来干啥?”雪澜皱起了眉头。

    “他们来做什么?”雪澜皱起了眉头,忽然有点发愁。人家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男人多了,就算不演戏也闹得慌。

    杏空翻了个白眼:“这不明摆着的吗?他们对主子不死心,知道主子在奕城,所以想借着连理节再接近主子啊。”

    “那倾宸的丝巾又是怎么回事?”

    杏空杏明脚步一顿:“主子,你看出来了?”

    “废话,那条丝巾我今天早上刚拿来擦鼻涕来着,你要装也找块好点的啊。”胆子越来越肥了,连你们主子也敢骗了,是不?

    “那主子是希望收到倾宸公子的丝巾呢,还是不希望收到呢?”杏明一向有点白目,在这个问题上显然问得更加白目。

    雪澜的脚步忽然一顿,双眸茫然地望着远方,再度迈开脚步时,有些飘忽。

    龙府,玲珑苑。

    一大早,苏慕白就在院门口徘徊不已,目光复杂地望着那扇门扉,鼓了好几次勇气也没有敲下去。

    最后,房门从内“吱嘎”一声打开了,雪澜穿着一身白色茜罗纱中衣站在门口,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身后,迷蒙的睡眼中带着怒气:“大清早的在我门口磨墨呢?打鸣儿的公鸡都不带这么勤快的。”她向来神经敏感,近年来更是十分易醒,对于吵到自己休息的人,火气相当之大。

    “雪儿……”苏慕白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可看着这样的雪澜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雪澜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不会吧,她就算是不梳妆不打扮也该是绝世美女一个啊,不会是鼻屎黏在脸上了,眼屎还在眼睑上吧?

    “雪儿,我……”

    “你,你什么你,小爷这叫真性情懂不懂?喝酒流到胸口上,吃肉抠着脚丫子,两个月不洗头三个月不洗澡,上茅厕绝对不洗手,擦不擦屁股还得看心情呢,鼻屎眼屎的算什么啊,你至于这么惊讶吗?”说完,还厚颜无耻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摇了摇头,“算了,你这样的小白脸是不会懂的。”

    苏慕白瞪大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雪澜,嘴里能够塞下一个煮鸡蛋。呆滞了片刻,才从怀里掏出块丝帕,机器人一样递给雪澜。

    雪澜更气了。

    奶奶的,嫌小爷起床不好看,脸上有脏东西,让小爷擦擦干净是吧?

    一边想着一边没好气地一把夺过丝帕:“小爷今儿心情好,不打算洗脸了,你拿块丝帕过来干嘛?简直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雪儿……我不是……”

    “主子,你起来了?”杏空和杏明听到动静,一人一个盆子,一边盛放着给她洗脸用的清水,一边盛着漱口用的咸水。

    苏慕白探着脖子闻声看了过去,他发誓,他真的只是闻声看了过去,绝对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伺候女人的吗?”杏空一看那眼神,火气就蹭地上来了,“白王这眼神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兄弟是不是?告诉你,看不起我们兄弟的人多了去了,你想要插一脚赶紧排队领号去。”

    苏慕白无限委屈,他只不过是来送一个丝巾而已,为什么谁都拿他当出气筒。

    “主子,你手里是什么呀。”杏明走了过来,尖叫声把早起捉虫吃的鸟儿口里的虫子吓了一地。

    雪澜不明所以地举起丝帕挥了挥:“这个?”说起来就一肚子气,“这是……”哼,小白脸嫌我脏,拿给我擦脸用的。

    “哇,这不会是白王送给主子连理节用的丝巾遮面吧?”杏明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透顶了,这么复杂隐晦的事实,居然被他一语道破。

    不过话说,这是哪里隐晦了?

    “哈?”

    雪澜举着个帕子忽然傻了。啥?刚才杏明说啥?

    苏慕白的脸上忽然漾起一阵很可疑的红晕:“这……这个……是……”

    “咳咳……咳咳……”雪澜怪异地干咳两声,不是噎着了,只不过是觉得这样怪异的气氛氛围下,不发出点声音是不对的,发出点别的声音吧,估计气氛会更怪,所以,还是咳两声吧。

    “雪儿。”苏慕白忽然勇敢地抬起头,如玉兰般清幽的脸庞迎着朝霞的光辉,泛起一片若有若无的光晕,“不管你戴不戴,我都会送,我并不奢望你能回赠我香荷包,也不奢望你会在连理节上带上它,可只要你肯收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嗯……这个……这个……”原来不是让她擦鼻屎用的啊。

    “主子,快进去洗脸吧,有鼻屎。”杏明哪壶不开提哪壶,很点儿背地成了出气筒。

    “主子们说话,你插什么嘴?惯得你。回去抄写女诫女训各三百遍,三个代表马克思思想八荣八耻背个滚瓜烂熟,今天晚上就检查你倒着背**语录和邓小平理论的成果,记住,是要倒着背哦。”

    杏明手里的盆子一晃,水差点就洒出来了,他苦着一张脸求救似的看了看自家哥哥。

    主子这是更年期提前了吧?呜呜。

    傻弟弟,你不知道了吧,主子从出生开始,更年期就没有断过。

    ……

    苏慕白似笑非笑,脸上柔情似水:“大清早的发脾气对身体不好,雪儿,我让御厨做了一些奕国特产的小点心,你收拾下出来吃吧。”

    雪澜一个哆嗦,苏慕白忽然这样的温柔,她有点受不了,可心里不知怎么的,却觉得很舒服。

    杏空和杏明再次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此二人难道有奸情了?

    胡说,什么叫难道有奸情了,依我看,这根本就是。奸情。

    ……

    “你先帮我留着吧,我出去办点事儿,回来再吃。”估计运动量会很大。

    “好。”柔似春水的声音,伴着浅浅的朝阳洒在雪澜身上,苏慕白痴恋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影。之前,她一把夺下自己的丝巾,就已经让他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额,呢个……”雪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乖乖,这孩子目光怎么像是要吃人,“如今,你是奕国的白王了,要在百姓心中树立良好的形象,我已经暗中收购了奕城所有的粮食,这几天很多地方已经开始闹饥荒了。你收拾一下,这几天多带点人去街上布施吧。”

    “好。”

    “我对上那个扶摇商行了,你利用你的兵力和势力,帮我打打掩护。”

    “好。”

    “奕国快乱了,你要做好准备。”

    “好。”

    “你家老头子和那个苏瑜心不简单,你多注意点儿。”

    “好。”

    “婉袂那边的仕倌店缺个头牌,你去吧。”小样,不信你不中招。

    “好。”嗯?

    “仕倌店就是女人们的天堂,男人们的炼狱,跟妓院一个样,其他的,自己想象。”

    苏慕白的小脸黑了一大半,低垂着头,隐隐有爆豆的趋势,可再抬起头时,却依然是和煦温和的笑容,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要是是雪儿让我去的,我就去。”

    “靠,尼玛有病。”雪澜“砰”地一声关上门,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门口呆呆站着的那个怪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觉得没来由的甜。

    “杏空杏明死哪儿去了,快伺候小爷穿衣。”

    ……

    一个时辰后,龙府的后门打开,一道红色的身影顿时将这偏僻的后巷染上了无限的光辉,她身后,两个白色的身影跟着,带着几分萧索和清冷。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说得如果不是雍王府的那扇大红“朱门”,全奕国的人都要鄙视你。如今,奕国竟然渐渐开始流传起一句话来,“宁挨一枪,莫惹雍王。”可见雍王骄奢跋扈,横极一时。

    雍王,乃是如今睿德皇后的亲生儿子,老皇帝整日价流连病榻和花巢享乐,无暇顾及日渐衰颓的国事。睿德皇后坐大,所以雍王很快,就成了奕国一霸。如此长期下去,他隐隐有成为下一代继承人的趋势了。

    然而,几天之前,老皇帝却忽然下了一道圣旨,将无数天下人景仰回国来的云国质子苏慕白,封为“白王”,掌握了奕国一半的兵权,而且还掌握着京畿要地地防卫权,这样一来,原本不被看好的苏慕白,忽然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与雍王阵营形成了强烈的对峙。让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奕国百姓看到了希望。

    对雍王府而言,阴谋一直在其上空弥漫着,然而,最浓郁的特色,却还是雍王府的糜烂。

    精美豪华的正堂之中,青色的大门敞开着,光天化日之下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却衣衫凌乱地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姿势暧昧而**,令人闻之面红心跳的声音从正堂里传出,一阵又一阵。前院里守卫的侍卫们好似已经完全麻木了一样,耳不闻目不视面不红心不跳,站得挺直。偶有从正堂外的道路上路过的丫鬟小厮们,一听到那声音,便像是见了鬼一样,赶紧匆匆溜走。

    正堂之中,浓烈的熏香之气透着沉沉诱人的香味,每嗅一口入鼻,都仿佛能将人紧绷的神经摧断,而且,是被摧断得心甘情愿。一个男人浑身的肥肉隐隐露了出来,胸前几抹被抓破的痕迹,那男人却笑得十分畅快,手中的金樽盛满了美酒,咕噜一声灌下喉中,本来应该是豪放肆意的场面,却因为男子的猥琐和周围的一群女人的环绕变得**不堪,仿佛是酒池肉林一样的放浪。

    四五个女人带着迷蒙的眼神,浑身燥热往那男人身上凑去,从她们身上撕破的衣服可以看得出,这些女子,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但此刻,她们却好像着了魔一样,拼命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粗布棉衣,不仅露出一大片一大片惹人遐想惹人羞涩的肌肤,还发出一声声蛊惑人心的娇媚呻吟。

    雍王哈哈大笑着,显然是十分享受这样的待遇。不仅美酒在手,美人在怀,粗糙的大手还不安分地抓上一个女子丰盈的酥胸,引来女子浑身轻颤不已,女子显然未经多少人事,不明白那感觉是什么,却只想得到更多,更多。

    如此糜烂的场景,如此yin靡的酒池肉林,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满身阴寒仿佛来自黑暗的人。

    他从正堂的大门肆意走入,院落中守卫的士兵们却连阻挡的意思也没有。

    甫一进入正堂,那浓郁的花和蜜的香味就让他皱起了眉头,当看到地上那个几乎**的男人和四五个欲罢不能的女人时,他的双眸更是露出了明显的鄙夷。浑身上下,他被黑色的披风和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却只有一双深潭似的眸子和一对剑眉露在外面,让人仰视。

    “哦?先生来了,要不要加入我们啊?”雍王大手一摊,一脸豪放共享的模样,可这样的场景,却怎么可能豪放得起来。一个女子藕臂轻攀,顺势爬上雍王的胸膛,刺激得他满足地哼了一声。

    黑衣人不言不语,冷冷看着堂中发生的一切,脚下仿佛每前进一步就带动一缕杀伐之气,一步步靠近雍王,明明近在咫尺却偏偏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服下媚药的女子们嗅到强烈陌生的男子气息,心中很想靠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靠近他。

    “雍王,如今我们的大事在前,你还是收敛些的好。”

    雍王嚣张地喝了一口美酒,搂过身前的女人,把杯里剩下的酒灌进那女人嘴里,丝毫不管女人因此被呛得满脸通红。

    “怕什么?难道还有人敢青天白日之下来我雍王府杀了本王不可?先生太多虑了。”

    黑衣人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全身透出一股阴寒之气:“雍王,我劝你别忘了咱们的约定。我扶你登上奕国皇位,你帮我在奕国拓展扶摇商行,可如今,你们国家的风行商行的产业正在疯狂打压我们扶摇商行,你却还在这里风花雪月,不理不顾。雍王,你是不是想要终止我们的合作?”

    雍王一听,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惧怕,发福的身子连忙站起,顺势将攀在自己身上的一个女人一脚踢开,几乎**地站在黑衣人跟前:“先生别气,先生别气,我不是已经跟六部的人都打了招呼了吗?我跟他们说了,扶摇商行在奕国的所有事务,不得干涉,而且还要暗中帮忙,可是先生你也知道,如今那个苏慕白居然鸡犬升天掌握了大权,朝中文武官员纷纷趋炎附势,就连之前依附我的那些官员,也有了倒戈的倾向。”

    一个女人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泛着不自然的红色,仿佛随时会灼烧起来一样,她似乎十分难受,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雍王身上,迷蒙的双眼中满是茫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的是谁,只知道一味索取。

    雍王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片狠戾之色,面色狰狞地将那女人狠狠推倒在地,提起右脚“咣”一下踹到那女人小腹上。

    “嗯……”那女人闷哼了一声,口中顿时溢出了猩红的血液,可她却似乎依旧毫无知觉一样,双眼迷蒙着,双手在虚空中挥舞着,似乎想要抓到什么一样。

    雍王不屑而阴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骂道:“贱胚子!”

    黑衣人眸中的鄙夷更甚了:“雍王,若是不想在苏慕白那边落人口舌,最后还是少抓些这种良家妇女来玩的好。”

    雍王抬头看向黑衣人,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又贱又狗腿的笑:“好,好,我一切都听先生的。”妈的,等老子真的坐上了奕皇的座位,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如今在奕城中的扶摇商行损失惨重,风行商行也好不了多少,去米行里排队买米的老百姓却是只多不少,雍王,还请你动用一下自己的实权,好好查一下此事,”不少米行已经断粮了,即便是花好几倍的价钱,也买不到米了。最好别是风行商行动的手。

    可惜这黑衣人不知道,这米粮短缺一事,还真就是风行商行做的手脚。他还不知道的是,风行商行所谓的损失严重,不过只是商铺中的残次品受到损失,行货正货早就被蟾风掉了包,如今正好好躺在仓库里聊天呢。

    雍王讨好地答应:“是是,先生放心,先生放心吧。”

    黑衣人面巾下的黑眸微微转动,带起一股凛然寒意:“兵部侍郎那边不是你的人吗?随便给苏慕白找点麻烦,就够他折腾一阵子的了,顺便再找几个手脚干净的点子,却风行商行的铺子里捣点乱,你跟兵部户部的人串通好了,一口气把他们的铺子给我毁干净了。”

    “是是是。”

    “是什么是?”

    “啊?”

    雍王蓦地看向门口,双眸中带着惊恐和惊讶,耳中还回响着那清脆而沉稳,有力却冰寒凛然掷地有声的嗓音。黑衣人倏地转身,正对上那缓步朝正厅走来的人,披风下的眸子一滞,全身冰寒的杀气顿时爆升。

    雪澜不疾不徐地走着,仿佛闲庭信步一般悠闲自在,心情似乎也很是不错。大红的衣衫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包住,略带了一些男子的英气。衣襟上,一朵盛放的莲花,随着她的走动而轻轻摇晃,仿佛带着傲睨天下的王者之气。漆黑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随意的挽住,簪子顶端飘动的红色流苏,仿佛一绺流火,那是她身份象征品。

    一把白玉骨伞握在掌心,轻轻地转动着伞柄,伞柄上的垂苏也轻轻晃动着,仿佛她此刻闲适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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