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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转》钱钟书文评

    钱钟书是中国现代文学的一个异类。严格来说,他不属于任何派别,没有并肩作战的同志。但是他又拥有无数未曾谋面的知己,被众多知识分子视为代言。

    对中国现代文学来说,钱钟书的贡献仅《围城》一部而已,短篇小说集《人·兽·鬼》与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水准颇高,但相形《围城》,则不易使人惊羡叹服;而学术著作《管锥编》等,已经不属于文学创作范畴之内了。对一般人来说,了解钱钟书的途径,更是只有《围城》这部小说,以及一些轶事而已。

    因此,漫谈钱钟书,主要就是谈《围城》。

    《围城》涉及中国四十年代形形色色的人物,自劳工至名流,人物形象上几乎没有重复,即便是身份类似的两个角色,也绝不雷同。这归功于钱钟书高明的小说技巧,俗语说:“画鬼容易画人难”,钱钟书总能抓住一类人的共性,又能敏锐地发掘每个个体的个性,再用入木三分的简笔描绘出来,深得小说笔法的精髓。在《围城》中有一个片段:孙柔嘉画出汪太太的扼要“十点红指甲,一张红嘴唇”,一个汪太太就活灵活现。钱钟书的笔法事实上和孙柔嘉画汪太太是差不多的。《围城》是漫画式的,却不流于肤浅和脸谱化。

    钱钟书写人物,并不立足于这个人物的经历和走向,而是通过细节展现这个人物对环境的反应,使读者如见其人。这和其他许多小说家是不同的,在钱钟书的《围城》中,起承转合的节奏感并不明显,他也不借助矛盾的纠结来推动情节**的实现,对钱钟书来说,《围城》的任务在于“写现代中国某一部分社会、某一类人物”,这和后来经典的小说理论是不同的,钱钟书偏于直指人物本身,提取这些人物的人性,直到大半个世纪之后,人们依然可以在身边发现钱钟书笔下的人物。

    《围城》是一部有趣的小说。但是它的有趣,比起林语堂和鲁迅各自的幽默,又有很大的不同。钱钟书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典型,既不入世极深,又不超然世外,而是自始至终站在特定的立场上看世道,冷眼热心。钱钟书并不以幽默作门面,也绝少呐喊。对钱钟书来说,“有趣”只是一个本能,是对现实的不合理和荒诞的一个自卫反应。就此而言,钱钟书与后世的王小波是不谋而合的。他们一眼就看到荒诞的本质,却无法去理解和体会,就像杨绛说的那样,这种知识分子是“聪明”和“痴气”的结合体。

    在《围城》中,每个人都像放在了放大镜下,认真地做着荒唐的事、说着荒唐的话,暴露出可笑之处。《围城》没有宏伟的命题,也不背负崇高的使命感,只是跟随方鸿渐的步伐,把这个社会的面具渐渐剥落。它的视角一直是知识分子的:对人、事有见解而且不亲近。这种态度让知识分子群体对《围城》极为推崇,因为这正是他们熟悉亲切的观感方式。《围城》充斥了不讲情面的讽刺,却没有特指。表面看来,《围城》缺乏深刻的小说所应具备的力度,也缺乏优美的小说所应具备的飘逸,《围城》就像知识分子的观察笔记,有记录性质,但不负责给出结论。反过来说,这也让《围城》更加纯粹,不落俗套。《围城》仍然具有知识分子群体内部交流的特征,钱钟书频繁使用典故和俏皮话,使同人有“奇文妙语”的称赞,而外人有“掉书袋与造作”的诟病,因此也不难理解《围城》这部小说直到同名电视剧播出才真正为大众接受的缘由了。

    个人认为,《围城》首先是一部好的小说,虽然不需要过分的神化,但不得不承认,《围城》是同时代中国文学独特的成果之一,它难以被归类和惯性解读,它是一次成功的文本实验,也是对中国社会和中国人的优秀的观察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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