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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东风不为吹愁去

    府里的鸡又开始叫了,这太傅府上的鸡比唐樾浛秋的手机闹钟都还要准时,关都关不了,唐樾一般是会赖床的,浛秋毕竟还是个丫鬟要是起得比主子晚,怕是那张嬷嬷也要开始唠唠叨叨了,浛秋可真是受不了张嬷嬷碎碎念那一套,耳朵都起茧子了,便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想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子看到那黎景安还是在那里睡着,脸上的黑布还是遮住了脸的一大部分,但是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着,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浛秋不自觉就看出了神,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白天看见黎景安,只觉得这双眸子也真是太漂亮了,连闭着都那般的好看,正入神看着,懒懒的声音却传来:“怎么,本少爷太好看了,忍不住就盯着看了?”

    说罢黎景安就懒懒地睁开了双眼,看了那双明镜似的眸子清清明明的,哪里像是刚睡醒的,这黎景安怕是早醒了见自己看他就一直装睡呢!“醒就醒了呗,话怎么这么多,你哪里觉得你自己好看了,我是在数你脸上有多少粒小麻子!你不会是除了这双眸子其他地方长得其丑无比才要遮起来的吧,哼,起床了起床了,你也该回去了吧,在我床上蹭了一夜,我得要你住宿费!”“嗬嗬,住宿费?本少爷看昨晚上睡得异常好就不跟你这小丫头计较了,对了,过几天你跟你家小姐定是要去那个宴会的,自己注意点。”

    “浛秋你个死丫头,怎么还不起床!”张嬷嬷雄厚的声音传来,浛秋一惊,要是让张嬷嬷看到自己床上躺了个男人,不打死浛秋才怪,浛秋正着急着,回头一看却发现先前还赖在床上那个男子已经不在了,这才松了口气,整理起被褥来,晚秋的天已经有些凉,浛秋却发现那被褥基本上全裹在自己那边,床里面的位置却是没怎么遮住,那家伙,会不会冷感冒?张嬷嬷这个时候已经走了进来,看见浛秋已经起来了也不多说什么,“等下跟小姐一起去跟老夫人请安,听说最近那韩姨娘和大小姐又把老夫人哄得晕头转向,叫小姐不要跟她们起冲突!”“知道了,张嬷嬷。”自从上次落水之后,浛秋就没有再叫张嬷嬷奶奶,一直称她为张嬷嬷,张嬷嬷想起那个小时候乖巧可爱的孩子还是有些心酸,不过,小姐好就行了,这孩子也是,唉,命苦。

    浛秋梳洗好之后就去找唐樾了,跟唐樾转达了张嬷嬷的话,唐樾听了却是一脸严肃地问浛秋:“你说,我们还要这么窝囊的忍下去么,我总觉得以前的唐樾可是被那娘儿俩欺负惨了,我们是时候该有点动作了。”“樾儿,我也觉得这日子这么过下去不是个头儿,要不我们今天就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唐樾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叫绿袖从那柜子里找了件浅藕色的旧袄裙换上,在头上插了支上次生辰老夫人送的一枚清淡的玉簪子,就带着浛秋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唐太傅一大早就去朝上了,唐樾自然是见不到的。

    见不到唐太傅,却是能见到几只到处嗡嗡叫的苍蝇,唐樾没有急着进去,只在门口一个角落看着屋内的情况,那刚刚禁足完成跑出来的唐桦这是正围在老夫人面前,不知道在说什么,老夫人倒是一脸喜庆欢喜,韩姨娘也站在老夫人侧身,笑着为老夫人捏肩,不过还看到了来这儿后第一次见到的人,侧椅上坐着一位妇人,容貌也是上乘,但跟那韩姨娘比起来,却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脸色有些发黄,气色也不是很好,应该是宿疾,想必这就是府上另外一位姨娘范姨娘了,范姨娘身侧站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十来岁,眼神怯怯的,穿的也只比府上的丫鬟好上了一点儿,那唐桦可是巴不得把世上所有的金子都给安在身上,全身金灿灿的,却又是有些恶俗,这小姑娘前几日绿袖已经打听好了,是那范姨娘所生的小女儿唐楥,虽然性子胆小了点,但对唐樾以前还是很不错的,毕竟范姨娘和唐樾母亲都是受打压的主儿,自然两个女孩儿也能走到一起去,唐楥心思不坏,毕竟还年纪小,范姨娘本就是丫鬟出身,从张嬷嬷那里知道之前唐樾的母亲唐古氏持家的时候对范姨娘很好,事事照顾着,范姨娘也没什么计谋,一直诚心待唐樾,唐楥这小孩子如今也还是善良,没有着了那韩姨娘的道,其实府上还有一位正经的儿子也是韩姨娘所生,只不过正是读书的年纪,唐璜又是堂堂太傅大人,就把那叫唐榏的小儿子送到了襄越书院读书,跟着襄越城里那些公子哥儿一起求学,所以至今唐樾都还是没有见到的。

    不过唐樾倒是有些疑惑,自己的母亲都去了八年了,唐璜为何迟迟不续弦,也不把韩姨娘扶正?

    唐樾却没时间多想,差不多把今天到场的人都算计清楚了,这才挂着一抹虚伪的笑容走了进去,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老夫人行了礼,那礼是她向张嬷嬷特地讨教了的,似然挑不出半点错处,那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嫡孙女儿这般有礼,脸上也挂了笑,随后,唐樾故意略过了韩姨娘,先是向范姨娘问了安,这才跟韩姨娘说了话,实际上韩姨娘范姨娘在府上的地位都是一样的,却因为那韩姨娘娘家还是个有点地位的,范姨娘自然就低了一头,而唐樾今日先向范姨娘问安摆明就是在打那韩素芹的脸,韩素芹这时却不好发作,毕竟是个妾,地位是比不上唐樾的,也只能是生了闷气不说话,可那蠢钝如牛的唐桦看着自己母亲被唐樾无视了,竟然率先挑起了战争。

    “哟,樾儿妹妹,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晚,让祖母和姨娘们一顿好等啊,虽说妹妹是这太傅府上的嫡女,但这般仗着自己身份不尊重长辈是不是有些过分,还有啊,妹妹,你今儿怎么穿这件旧袄子出来了,还穿戴得如此素净,怕是还不如我那屋里的小丫鬟穿得好,妹妹这样岂不是在打祖母的脸,说是祖母亏待了你,虽说母亲是不在了,你就这般装穷的,真是让姨娘和祖母寒心啊!”老夫人本就年老了,被人挑唆一两句再看看唐樾的确素净就更是不开心,脸色也不好了,虽说自己对这个嫡孙女儿的确不够上心,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又怎么能容得下别人说她冷血无情,虐待孙女。

    唐樾见老太太确实已经动了气,那唐桦也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唐樾却站得直直地对着老夫人说道:“回禀祖母,樾儿并无此意,祖母一直喜欢樾儿,樾儿是知道的,樾儿又怎么会怪祖母对樾儿招待不周呢,再说,樾儿身上这一套虽算不上富贵,可这浅藕色的袄裙是用上好的绛绡所致,不是明眼人是看不出来的,还有樾儿头上这簪子,是祖母在我去年生辰的时候送给樾儿的,樾儿甚是喜欢,每日都带的,见到关系好的姐姐妹妹们都炫耀说是自家祖母送的,她们可都羡慕不来呢,姐姐不识得这绛绡也是有原因的,这样的料子还是我去前年生辰的时候盛王府上送来的,这偌大的襄越城怕也是没有几匹这样的料子的,妹妹虽然穿的素净,但但凡有些眼光的人都知道樾儿穿的都是好的,祖母,你说是不是?”

    唐樾这话明里暗里都讽刺了那唐桦是个没眼光的人,但老太太见樾儿的确戴着自己送的簪子,又听闻那衣料是盛王府上送来的,这一沾上皇亲国戚,老太太就变得喜笑颜开来,拉了唐樾往身边拢来,唐樾靠近时又故意挤了唐桦一通,跟在身后的浛秋顺势抬起来脚,那唐桦就像是自个儿没站稳一样往前摔了去,趴在地上,“哎呀,姐姐没事吧,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走个路也要摔倒,我看姐姐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许是前几日禁足时间不够,姐姐怎么还是这般冒失!”

    说着唐樾就去扶唐桦,却把手伸到那唐桦的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痛得唐桦一阵惊呼,老太太先前本就不喜唐桦那些话,如今见唐桦更是不知轻重,行为不端也变得很不高兴,就吩咐她自个儿早些回去了,韩姨娘也愤愤地扶了唐桦回去,唐樾看着那讨人厌的母女两个走了,就拉了范姨娘还有唐楥在老太太跟前说话,老太太本就是个喜好权势的人,见着府上大大小小的人都围着她转,自然是喜不自胜,拉着唐樾说了好久的话。

    唐樾高高兴兴地告退正想要出去,却听见老太太的声音,“樾儿,樾儿,你看你祖母都老糊涂了,连正事都给忘了,今儿叫你来是告诉你过几天那南博侯府上要举办一个赏花会,襄越大大小小的千金小姐世子少爷都是要去的,你好好准备下,对了,你把楥儿和桦儿也带着吧,也让她们跟着你去见见世面!”呵,正事,果然是正事,这样的宴会哪里会给那些个庶女帖子,这老太太就是想让自己两个庶生的孙女儿也去见见那些公子哥儿,到时候也能嫁个好夫家,这样太傅府就更强盛了,这老太太算盘打得真好。唐樾却是笑着应了,唐楥无所谓,就怕那唐桦会搅出些事端来,不过也不怕那蠢人,防着点儿就好了。可是那老太太哪里知道,太傅一职虽是朝上的一品官职,能在圣上面前说进去几句话,但实在是没有多少实权的,只是名号很不错罢了,稍微有些心计的大家哪里会选太傅府上的庶女进府,怕是连小妾也不愿意选这空有其名的太傅府上的庶女,唐樾叹了口气,又跟范姨娘在门口聊了几句,说了几句让她注意身体的话,又叫唐楥好好照顾姨娘,就跟浛秋回了墨室。

    一路上都想着要怎么处理后天的宴会,毕竟自己也没几件拿得出手的衣裳,今儿那什么绛绡都是编的,她只是打定了那韩姨娘母女不会认得什么绛绡,再扯上盛王府,便随便乱说了几句也成功糊弄过去了,可这后天的宴会该怎么办,若是拿了料子现做肯定来不及了,直接买织梦行的现成的肯定会被那些官家小姐一眼看出来,上次跟朝溡去乾王府的那套一副已是她最好的衣裳了,后头定不可以再穿那件,保不齐又会被唐桦扯开了嘴到处乱说去。浛秋也知道唐樾在烦些什么,“樾儿,你也别着急,我去想想办法,应该能找到合适的衣服的。”

    浛秋从来不说没有根据的话,唐樾这才心安了一点,拉了浛秋说到:“浛秋,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我一个人怎么生存得下来,唉。”“哎哟,唐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要乐观点,凡事都有转机嘛对不对,别着急,我去帮你想办法,你这两天就好好钻研下那些个花啊草啊什么的,说不准赏花会那天能用到呢,是不是?”唐樾点了点头就去了书房找那些有花有草的书来看,浛秋其实也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办,肯定不能麻烦朝溡,毕竟朝溡现在还在烦心她的名声,想必是那以前的南朝溡给现在的她惹了不少麻烦,不过她倒是赌定这事情那黎景安一定有办法,可那家伙什么时候会来呢?浛秋便趁唐樾在书房的时候偷偷唤了绿袖让她想办法联系上黎景安说是有求于他,绿袖应了之后就偷偷溜出了府,傍晚溜回来的时候对着浛秋点了点头,浛秋便知道这事儿有着落了。

    果然又是唐樾休息去了的时候,浛秋在屋外看了看星星就准备回屋睡觉,还抱怨那家伙怎么还不过来,转身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蹲坐在门槛上,像是笑着望着她,“这么快就想念本少爷了,看来本少爷平时没有白疼你呢!”“疼个大头鬼啊,我是找你帮忙的,帮我找几件好衣服来,樾儿后头要去南博侯府的宴会,她自己剩下那些衣服实在是拿不出手了。”“大头鬼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这点小事还来麻烦本少爷,唉,你把本少爷当什么人了!”“一句话,你帮不帮,不帮我还可以去找一休大师呢,一休大师定是可以帮忙的,哼,别以为你多了不起!”

    “你敢!那臭和尚哪里来的女人衣服,我明天就给你送来,你这女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你说谁是狗呢?嗯哼?”浛秋说着又挑了眉往黎景安身边凑,一副会把黎景安吃了的凶恶模样,黎景安这个时候却是不合适异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浛秋又想起了昨晚上那家伙好像没盖好被子,有些愧疚,也不打趣黎景安了,只是淡淡地问他是不是感冒了,谁知黎景安那家伙有点阳光就灿烂了,一双眸子像是泛了水可怜巴巴地望着浛秋,“对啊,不知道是谁,昨晚上不给我盖被子,真是好可怜……”“你够了哈,一个大男人哪那么容易感冒,自己回去吃点药就好了,我不陪你了,自己早些回去,我要睡觉了!”“想不想去上面看月亮?”黎景安指了指屋顶,浛秋左右没有睡意,就应了,谁知那黎景安乘浛秋没有一点防备就自做主揽了浛秋的腰往屋顶上飞去,浛秋不知道轻功可以这么厉害,带个人还能飞得起来,以前看电视剧那些人飞来飞去都是吊威亚,如今来真的,浛秋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黎景安放下惊魂未定了浛秋,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浛秋也小心翼翼地在房顶上移动着,坐到了黎景安旁边,好像,从上面看月亮是要好看了许多。浛秋望着那月亮心底却倒腾出一片酸味儿,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爸爸,还有外公外婆奶奶,还有小表妹,还有那些六七年的“狐朋狗友”,这个世界虽然好,但是,没有他们,浛秋心底有些不舒服,眼泪却是不由自主的泛出来,那黎景安哪里知道这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女子今日只不过爬了个房顶就伤心成这副样子,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浛秋,急得手足无措,浛秋见旁边那个家伙急得不知怎么办却又笑起来,脸上还挂着泪,其实,这个世界,也有一些可爱的人。

    黎景安哪里知道浛秋这短短几分钟想了些什么,看着脸上有泪却又是笑着的浛秋,黎景安皱了皱秀气精致的眉毛,“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说什么呢!”“没,没,什么都没说,我们看月亮,看月亮……”两个人静静地坐着,黎景安侧过头就看见那个女子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银色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可他总觉得这个女子,不像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人,好像,有一天这个女子就会消失在他前面一样……

    “怎么不戴那个?”“哪个?”“就是那个啊,那个!”浛秋瞪了黎景安一眼,黎景安也不再吞吞吐吐,他知道要是自己再这么吞吞吐吐,旁边这个女的会把他从房顶上推下去的,一定会。“呃,就是那个坠子,黑色的叶子,怎么不戴?”浛秋侧过头深深地望了黎景安一眼,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开始关心她了啊。心底流过一丝暖意,嘴巴确是软不下来,“那个啊,早丢了,不知道去哪里了!”“你,你这个妇人,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几个时辰弄坏了多少木头才得来那么个东西,你丢了,你竟然丢了!”

    黎景安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就准备走,浛秋见他的确是生气了,也站起来,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坠子,放到黎景安面前,“喏,是这个么?”黎景安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浛秋一眼,猛地一下揽了浛秋的腰,又飞回到了地上,浛秋知道这家伙生了气定是会发泄的,也不气恼,只拿了坠子站他面前,歪着头看他,他生气的样子,还,有点可爱。“我进去睡了。”“你今晚上气了我,住宿费就当赔偿了!”说罢,黎景安竟自己进了浛秋的屋子,躺到床上就睡了,切,这家伙,家里是没床么,非要到外面来睡。浛秋无可奈何,也只得上床和衣而睡,只是,今晚上,她把被子往那边挪了一点儿,她发誓,就只挪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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