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墨雪诬莲噬魂心
军营设有的牢狱，比有牢墙的还要冰冷，穆雪离被绑在红色的十字木架上，一个长相甚是剽悍的男人走到她面前，他大声问她：“说，你是怎么和白**队取得联系的？和你交涉的人是谁？你们的交涉的地点在哪里？他什么时候会再出现？”穆雪离抬头看了看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脑袋。
“不说是吗？来人。”男人瞬间一脸凶恶。
“巴头领。”一个小士兵恭敬地上前几步。
巴头领冷笑道：“管他是什么白国主将，给他几鞭子吃吃，就不信他抖不出交涉的人。去，给他准备上好的辣椒水和盐水，我要好好伺候他。”倔强如穆雪离，在听到巴头领说的话时，她依旧是淡然处之。
接过鞭子，巴头领甚是粗狂的脸庞上带着而笑：“我可跟将军身边的墨烈军师和书焰军师不一样，老子有的只是拳头和鞭子，你要是现在识相，乖乖地说出你知道的情报，我还可以保你一条小贱命。”他走上前，看向她时发现她竟然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再细细一看，觉得她的皮肤甚是白暂细嫩，完全不像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肤质。
“再不说，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可就要遭殃了。”巴头领抬起眼睛，挥了挥手里的鞭子：“说，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穆雪离扯动着唇角，然后轻轻闭上眼睛。巴头领见她一脸淡然，俨然是一副傲骨，心底倒是存了几分佩服之感，不由得转了态度：“先让她在木架上饿上两天，我就不信她能熬得过去。”
穆雪离清楚，如果熬不过这一关，她的将士将无法再离开青国大营。
两天时间恍若一梦，穆雪离被冰冷的水给泼醒了。微微睁开眼睛，她发现饥饿的感觉已经不在，转而是胃部的阵阵疼痛，她的脑袋有些沉重，估计是这两天被寒风给吹出来了，她的四肢有些麻木，被紧紧扣在木架上两天，整个身子也变得机械。目光微微向前，三个人影婆娑斑驳地投射在地上，费力地抬起头，她看见了赫连楚风、墨裂和巴头领。
“穆将军，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一直与在你获取联系的人，我要知道他是谁。”不容拒绝的语气，赫连楚风的声音却带着戏谑，轻若浮云：“穆将军，只要说了，我等必定奉为上座。”
穆雪离嘴角边处扯开一丝笑，嘲讽似得又闭上了眼睛。
赫连楚风不禁有些恼怒，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用着惯用温润如风的语气说到：“巴头领，现下就随你们吧。”
“是。”巴头领很快领命：“来人。”
一声喝下，两个手拿着皮鞭子的狱卫从不远处来到穆雪离的身后，没有一丝迟疑，他们厚重的鞭子已经甩到她的身后。一瞬间被鞭子抽的疼痛不已，她闷哼了一声，继而紧紧地咬住下唇，不发出一丝因疼痛而屈辱的声音。身后的两条鞭子，仿佛是被镶嵌上了刺儿，抽打在她背上的时候都像是要把她的肌肤给刮下来，随着鞭子的力道越来越重，次数越来越多，她的背上的血迹也斑驳而生，血红色刺目夺人。
穆雪离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嘴唇也发白如纸，她的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滑进眼睛里的时候，随着泪珠一直又涌了出来。疼，好疼，穆雪离觉得自己的脑袋更加昏沉了，背部的疼痛像是要将她的灵魂给抽离出来一样，她甚至听到皮肉被打开的声音，听到鲜血汩汩流出来的声音。她倔强地咬着下唇，唇边的血液也将她的贝齿给染红了，仅存的一抹意识，她告诉自己要忍住，无论如何都要撑过去。
麒麟皇宫的熊熊大火，宫里人的四处逃亡，茗绿在大雨中死去时，那双泪盈满满的眼睛……仇恨，仇恨，她记得的，眼前的人正是那人的儿子，和那人一样拥有残忍的血液，还有他的母亲，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最残忍的人，他们最该死，最该死。她倔强地抬起头，带着仇恨的目光凌厉地投向了赫连楚风。赫连楚风迎着她的目光，心里竟然涌了几丝悸动，他冷笑着迎着她的目光，却是在细细琢磨她眼里的意味，她的目光，到底代表了什么，为何冲向他的时候，会令他有些疑惑。
身后的鞭打声音没有停下来，穆雪离只觉得眼前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那片模糊变成了一片黑色，穆雪离沉沉地昏了过去。耳边有个声音，嗡嗡地响着，穆雪离看到一个女孩在黑暗里面不停向前跑着，她想伸手去触摸那小小的身影，却又突然听到了她的哭声，哭的十分凄厉，又十分悲痛……她发现伸出去的手居然变得软弱无力，她没有办法去抓住那女孩的身影，突然间她清晰地看到那小女孩的脸——那竟是十年前的自己。
背后一阵灼热，穆雪离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这一次她不是被绑在木架上，而是躺在一块铁板上，坚硬的钢制材料抵得她身体十分不舒服。她手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下意识地动了动脚，笨重的锁链发出了沉重的翁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赫连楚风和墨烈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穆将军，你还是不说吗？”赫连楚风还是一副冰山模样：“再继续僵下去对你没有好处。”穆雪离仰着满是污垢的脸，双眸如清澈的水潭，透出了十分冷凌的光芒，那目光里竟是嘲讽，赫连楚风突然被她的目光扰乱了一片心境，他不由得恼怒起来：“墨烈，行刑。”
墨烈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躺在铁床上，却是一脸不卑不亢的穆雪离，不知为何心里会动了恻隐之心。“把铁床支起来。”下达命令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赫连楚风的脸色。
感觉自己像是浮在半空中，穆雪离这个时候才发现腰间还缠着厚重的铁链，她整个人几乎是被铁索绑在了铁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形被扣在铁床上，她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在街上卖艺的丑角色，顿时也心下生悲。
“殿下，他已经受了鞭刑，如果再施加铁骨钉，恐怕他……”墨烈觉得不该再继续下去，否则这穆雪离会没了性命的，虽然是白国主将，但是英雄惜英雄，他对她还是有些敬佩之意，况且她刚收了鞭刑。
“怎么，难道你同情他不成？”赫连楚风双手环抱，一张薄薄的黑色毡子披在他的身上显得是多么地魁梧：“这可不像你。”
“属下不敢。”墨烈朝着两边的人挥了挥手。
铁板床上发出了铮铮的声音。
“啊——”穆雪离惨叫起来，那铁骨钉不知从铁板床哪个地方冒出来，像是某种硬质的生物，硬生生地钻进她的身体。那铁骨钉比普通绣花针要粗一些，落入她的骨血里的时候确是针指血脉，连同纤细的如葱的手指也被扎地鲜血淋漓，仿佛末梢处的神经都被狠狠地拉扯着，那股疼痛直接流窜到心房里面，扣住了她的呼吸。
凄厉的声音一阵接过一阵，背上的血液渗过不见愈合的鞭伤，疼痛地让穆雪离的呼吸渐渐变浅。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掉了，灵魂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破碎了，她感受到那铁骨钉一次接一次地往她皮肉里冲撞，直到铁骨钉“突”地一声往后缩，没有再肆虐她的身体。她惨白色的脸微微侧转，看着自己的右手，鲜血一点一滴地砸落下来，她知道，这一辈子，她无法再挥动缨枪了。
没有力气去看赫连楚风连上残忍又嘲讽的表情了，她双眼闭上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完全感知不到疼痛了，又好像自己就飘在那云层里，恍恍惚惚地就像是一片羽毛。为什么，为什么整个世界都黑色的？为什么她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为什么她看不到眼前的事物了？她是要死了吗？茗绿就要来接她了吗？
看着仿佛是垂死而怪在铁床上的穆雪离，墨烈顿时一阵心凉，他缓缓走上前去，左手伸到她的人中处，微微勾起食指探了探：“殿下，还有气。”赫连楚风目光一冷：“治好她。”
“是。”
朱国朱雀城的聚贤庄里。
乔雨归突然梦醒，她脸色苍白，额头还冒着冷汗，她喘息着，告诉自己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居然梦见了一个女子，她浑身是血，匍匐在地上，一步步朝她爬过去，她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记得她那双拥着哀伤泪光的眼眸。可是她面对着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心里被激起一股痛楚，甚至在梦里她为她落了泪。
有些不安地喘息着，窗外的月光投射到屋里面，映着乔雨归少许苍白的脸，她随意抬手，竟发现眼角满是泪迹。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在梦里会见到那个女子，她是谁，为何一想到梦里的她，她会如此心疼。
“雨归，你怎么了？”被她的动静给惹醒的艾叶打了个哈欠，声音憨憨作响，显然是十分困乏的。“我没事，没事，就是做了梦。”她起身帮艾叶盖了盖被子：“你赶快睡觉吧，不然明天我们又会迟到了。”艾叶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你也早点睡。”拍拍乔雨归的肩膀，艾叶侧身裹紧被子，不一会儿就传来有序的呼吸声。
乔雨归定了定神，黑夜还在大地中欢乐地游戏，靡靡如水的月光也在狡黠的月盘上动人地起舞。原来还没有天亮啊，乔雨归也没有多想，踏上床板，搂了被子就闭上眼睛。可是，梦里那女子却一直在敲打着她的神经，甚至一想到她那副模样，她就想要哭泣。直接把被子拢在脑袋上，不再想了，不然明天又会迟到了，夫子又该不高兴了。
日照三竿，乔雨归和艾叶还是睡晚了。慌慌张张地洗漱和换衣服，乔雨归拉着艾叶就往万学堂冲。“雨归，雨归，你别那么急，哎呀，我的头发都乱啦。”艾叶另一只手搭着自己的脑袋，不想自己辛苦梳好的头发又像上次那样给弄乱了。
“不快不行啊，你没看到夫子上次那阴沉沉的脸吗？他显然是生气的。”乔雨归边跑边说：“我们今天要是再迟到，夫子可要罚我们啦。”她们两个就像是草原生奔跑着的小鹿，疾走在去万学堂的回廊里，甚至还听到了回廊上急切的脚步回响。在看到万学堂的大门时，乔雨归一脚踢开那门，猛地蹦进去。
“幸好赶到了。”乔雨归弯着腰舒了一口气，身后的艾叶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她抬起头，发现在位的所有学子纷纷将目光投在她们两人身上。有的很是惊讶，有的眼里充满滑稽之意，有的则是一脸讥笑……乔雨归有些尴尬，正在点人数的唐瑄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悄悄地把目光移到赤霄身上，他虽然一脸平静，但是那不怒而威的双眼里还是透漏了一点点不满。
“额，额，夫子早上好，哈哈。”乔雨归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声。
“回座位去吧。”赤霄的不冷不热地说着，心里暗叹着乔雨归失礼行为。虽然她才来庄里才三天，但他几乎已经摸透了她的性子。
乔雨归和艾叶得到特赦，急忙应了声：“是。”然后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等唐瑄点完了名，赤霄缓缓站起身说：“今日聚贤庄多来了两位学子。”
在学子位上，两个人影在阳光斑驳之下清晰起来，他们站起身，学子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他们。赤霄接着说：“暮冰和葛漓。”
接触到那抹熟悉的眼光时，乔雨归不禁心里一震，她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赫连暮冰怎么也来了？眉头微微皱起，眼里不假思索地流出了几丝烦躁，真是阴魂不散。堂堂一个青国三皇子，不知道来聚贤庄凑什么热闹。越想越觉得可气，怎么在这里还能遇到赫连家的人。赫连暮冰瞧见乔雨归脸上各种千变万化，不动声色地扯开嘴角，一双透着邪气的眼眸却是清澈如水。
仿佛是被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惊到，乔雨归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发现那站着的葛漓也正在看她，但是那俊美清秀的脸上却是书写着她无法理解的情愫，似乎是惊喜，又似乎是疑惑，再者还有几丝恼怒。乔雨归愈发觉得奇怪，但是当她望向葛漓的时候，他却移开了目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夜晚，笼着一弯秋水而愈加清美的莲池，池子上方浮着的九曲廊桥中央，一个八角亭里漾着两个人影。乔雨归坐在亭中的石椅子上，叼着一根稻草，凝视着被月光拥抱着的枯荷，一边听着艾叶弹奏的曲子。艾叶闭上双眼，十个纤纤玉指抚触着琴弦，一个个动听的音符宛如夜里的精灵，流着扣人心弦的声调，乔雨归完全沉浸在她的音乐里面，艾叶好厉害啊，这抚琴的功夫和乔云晴的不相上下。
一曲完毕，乔雨归不禁拍着手掌：“艾叶，你都快比得过我姐姐啦。”
艾叶闻言，脸颊一红，急忙说到：“哪有呢，你姐姐可是乔云晴呢，青国最有名的才女，我这小小琴艺哪能跟她比啊。”
“那可不一定哦。”乔雨归站起身：“虽然我不懂琴，但是我知道弹琴者需以真心相待，把自己的感情投入在琴弦上，才能够奏出动人的曲子。心中愁闷的人弹奏出来的曲子是哀伤的，心中快乐的人弹奏出来的曲子是愉悦的。我自小在姐姐身边，虽然不学琴，但是至少也听得出悲喜。每每听艾叶你奏曲，我总是感觉那么开心，这一点你可比我姐姐好多了呢。”
“云晴姐姐是不快乐吗？”艾叶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扎着双鬓发髻的她看起来十分可爱。
乔雨归侧着脑袋眨了眨眼：“好像也不是吧，反正我觉得她的曲调有些复杂。”
“乔姑娘倒是对乐律很有研究。”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乔雨归和艾叶顿时被吓了一跳。“二位姑娘好。”赫连暮冰浅笑着，微微带着邪气的脸庞上拥着深深的探究味道：“乔姑娘，别来无恙。”他双手抱拳，向她行了个礼。
“你可别，我可不想折寿。”乔雨归完全不领情：“你干嘛来这？”艾叶有些莫名地看着两人：“雨儿，你们认识啊？”
乔雨归“哼”了一声：“不认识。”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是有意隐瞒了赫连暮冰的身份。
赫连暮冰显然有些不悦了：“乔姑娘这么说，我倒是真要伤心了。别忘了，我肩上还留着你给我的痕迹呢。”
“你——”乔雨归有些理亏，虽然她也受到教训了，但是那次故意刺伤赫连暮冰，她心中确实有还有一点愧疚，如果不是自己脾气不好，也不会引发后来的事情。乔雨归愤恨地转过脑袋，对着莲池大口大口喘气。
站在一旁的艾叶显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急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雨儿，大家都是同窗，别因为这个伤了和气。”“和气？”乔雨归挑起眉头：“我可不敢和他有和气。”她一把扯过艾叶：“我跟你说哦，他可是很不讲道理的人，上次不过是爬了他家的屋顶，他便死活都不放我走。”
赫连暮冰眉头微微一皱：“乔姑娘，你怎么那么记仇呢？”
“因为我是女孩子。”乔雨归不假思索地回了他这么一句，他闻言之后觉得女人真心不可理喻。
“不说是吗？来人。”男人瞬间一脸凶恶。
“巴头领。”一个小士兵恭敬地上前几步。
巴头领冷笑道：“管他是什么白国主将，给他几鞭子吃吃，就不信他抖不出交涉的人。去，给他准备上好的辣椒水和盐水，我要好好伺候他。”倔强如穆雪离，在听到巴头领说的话时，她依旧是淡然处之。
接过鞭子，巴头领甚是粗狂的脸庞上带着而笑：“我可跟将军身边的墨烈军师和书焰军师不一样，老子有的只是拳头和鞭子，你要是现在识相，乖乖地说出你知道的情报，我还可以保你一条小贱命。”他走上前，看向她时发现她竟然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再细细一看，觉得她的皮肤甚是白暂细嫩，完全不像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肤质。
“再不说，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可就要遭殃了。”巴头领抬起眼睛，挥了挥手里的鞭子：“说，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穆雪离扯动着唇角，然后轻轻闭上眼睛。巴头领见她一脸淡然，俨然是一副傲骨，心底倒是存了几分佩服之感，不由得转了态度：“先让她在木架上饿上两天，我就不信她能熬得过去。”
穆雪离清楚，如果熬不过这一关，她的将士将无法再离开青国大营。
两天时间恍若一梦，穆雪离被冰冷的水给泼醒了。微微睁开眼睛，她发现饥饿的感觉已经不在，转而是胃部的阵阵疼痛，她的脑袋有些沉重，估计是这两天被寒风给吹出来了，她的四肢有些麻木，被紧紧扣在木架上两天，整个身子也变得机械。目光微微向前，三个人影婆娑斑驳地投射在地上，费力地抬起头，她看见了赫连楚风、墨裂和巴头领。
“穆将军，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一直与在你获取联系的人，我要知道他是谁。”不容拒绝的语气，赫连楚风的声音却带着戏谑，轻若浮云：“穆将军，只要说了，我等必定奉为上座。”
穆雪离嘴角边处扯开一丝笑，嘲讽似得又闭上了眼睛。
赫连楚风不禁有些恼怒，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用着惯用温润如风的语气说到：“巴头领，现下就随你们吧。”
“是。”巴头领很快领命：“来人。”
一声喝下，两个手拿着皮鞭子的狱卫从不远处来到穆雪离的身后，没有一丝迟疑，他们厚重的鞭子已经甩到她的身后。一瞬间被鞭子抽的疼痛不已，她闷哼了一声，继而紧紧地咬住下唇，不发出一丝因疼痛而屈辱的声音。身后的两条鞭子，仿佛是被镶嵌上了刺儿，抽打在她背上的时候都像是要把她的肌肤给刮下来，随着鞭子的力道越来越重，次数越来越多，她的背上的血迹也斑驳而生，血红色刺目夺人。
穆雪离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嘴唇也发白如纸，她的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滑进眼睛里的时候，随着泪珠一直又涌了出来。疼，好疼，穆雪离觉得自己的脑袋更加昏沉了，背部的疼痛像是要将她的灵魂给抽离出来一样，她甚至听到皮肉被打开的声音，听到鲜血汩汩流出来的声音。她倔强地咬着下唇，唇边的血液也将她的贝齿给染红了，仅存的一抹意识，她告诉自己要忍住，无论如何都要撑过去。
麒麟皇宫的熊熊大火，宫里人的四处逃亡，茗绿在大雨中死去时，那双泪盈满满的眼睛……仇恨，仇恨，她记得的，眼前的人正是那人的儿子，和那人一样拥有残忍的血液，还有他的母亲，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最残忍的人，他们最该死，最该死。她倔强地抬起头，带着仇恨的目光凌厉地投向了赫连楚风。赫连楚风迎着她的目光，心里竟然涌了几丝悸动，他冷笑着迎着她的目光，却是在细细琢磨她眼里的意味，她的目光，到底代表了什么，为何冲向他的时候，会令他有些疑惑。
身后的鞭打声音没有停下来，穆雪离只觉得眼前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那片模糊变成了一片黑色，穆雪离沉沉地昏了过去。耳边有个声音，嗡嗡地响着，穆雪离看到一个女孩在黑暗里面不停向前跑着，她想伸手去触摸那小小的身影，却又突然听到了她的哭声，哭的十分凄厉，又十分悲痛……她发现伸出去的手居然变得软弱无力，她没有办法去抓住那女孩的身影，突然间她清晰地看到那小女孩的脸——那竟是十年前的自己。
背后一阵灼热，穆雪离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这一次她不是被绑在木架上，而是躺在一块铁板上，坚硬的钢制材料抵得她身体十分不舒服。她手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下意识地动了动脚，笨重的锁链发出了沉重的翁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赫连楚风和墨烈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穆将军，你还是不说吗？”赫连楚风还是一副冰山模样：“再继续僵下去对你没有好处。”穆雪离仰着满是污垢的脸，双眸如清澈的水潭，透出了十分冷凌的光芒，那目光里竟是嘲讽，赫连楚风突然被她的目光扰乱了一片心境，他不由得恼怒起来：“墨烈，行刑。”
墨烈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躺在铁床上，却是一脸不卑不亢的穆雪离，不知为何心里会动了恻隐之心。“把铁床支起来。”下达命令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赫连楚风的脸色。
感觉自己像是浮在半空中，穆雪离这个时候才发现腰间还缠着厚重的铁链，她整个人几乎是被铁索绑在了铁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形被扣在铁床上，她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在街上卖艺的丑角色，顿时也心下生悲。
“殿下，他已经受了鞭刑，如果再施加铁骨钉，恐怕他……”墨烈觉得不该再继续下去，否则这穆雪离会没了性命的，虽然是白国主将，但是英雄惜英雄，他对她还是有些敬佩之意，况且她刚收了鞭刑。
“怎么，难道你同情他不成？”赫连楚风双手环抱，一张薄薄的黑色毡子披在他的身上显得是多么地魁梧：“这可不像你。”
“属下不敢。”墨烈朝着两边的人挥了挥手。
铁板床上发出了铮铮的声音。
“啊——”穆雪离惨叫起来，那铁骨钉不知从铁板床哪个地方冒出来，像是某种硬质的生物，硬生生地钻进她的身体。那铁骨钉比普通绣花针要粗一些，落入她的骨血里的时候确是针指血脉，连同纤细的如葱的手指也被扎地鲜血淋漓，仿佛末梢处的神经都被狠狠地拉扯着，那股疼痛直接流窜到心房里面，扣住了她的呼吸。
凄厉的声音一阵接过一阵，背上的血液渗过不见愈合的鞭伤，疼痛地让穆雪离的呼吸渐渐变浅。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掉了，灵魂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破碎了，她感受到那铁骨钉一次接一次地往她皮肉里冲撞，直到铁骨钉“突”地一声往后缩，没有再肆虐她的身体。她惨白色的脸微微侧转，看着自己的右手，鲜血一点一滴地砸落下来，她知道，这一辈子，她无法再挥动缨枪了。
没有力气去看赫连楚风连上残忍又嘲讽的表情了，她双眼闭上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完全感知不到疼痛了，又好像自己就飘在那云层里，恍恍惚惚地就像是一片羽毛。为什么，为什么整个世界都黑色的？为什么她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为什么她看不到眼前的事物了？她是要死了吗？茗绿就要来接她了吗？
看着仿佛是垂死而怪在铁床上的穆雪离，墨烈顿时一阵心凉，他缓缓走上前去，左手伸到她的人中处，微微勾起食指探了探：“殿下，还有气。”赫连楚风目光一冷：“治好她。”
“是。”
朱国朱雀城的聚贤庄里。
乔雨归突然梦醒，她脸色苍白，额头还冒着冷汗，她喘息着，告诉自己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居然梦见了一个女子，她浑身是血，匍匐在地上，一步步朝她爬过去，她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记得她那双拥着哀伤泪光的眼眸。可是她面对着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心里被激起一股痛楚，甚至在梦里她为她落了泪。
有些不安地喘息着，窗外的月光投射到屋里面，映着乔雨归少许苍白的脸，她随意抬手，竟发现眼角满是泪迹。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在梦里会见到那个女子，她是谁，为何一想到梦里的她，她会如此心疼。
“雨归，你怎么了？”被她的动静给惹醒的艾叶打了个哈欠，声音憨憨作响，显然是十分困乏的。“我没事，没事，就是做了梦。”她起身帮艾叶盖了盖被子：“你赶快睡觉吧，不然明天我们又会迟到了。”艾叶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你也早点睡。”拍拍乔雨归的肩膀，艾叶侧身裹紧被子，不一会儿就传来有序的呼吸声。
乔雨归定了定神，黑夜还在大地中欢乐地游戏，靡靡如水的月光也在狡黠的月盘上动人地起舞。原来还没有天亮啊，乔雨归也没有多想，踏上床板，搂了被子就闭上眼睛。可是，梦里那女子却一直在敲打着她的神经，甚至一想到她那副模样，她就想要哭泣。直接把被子拢在脑袋上，不再想了，不然明天又会迟到了，夫子又该不高兴了。
日照三竿，乔雨归和艾叶还是睡晚了。慌慌张张地洗漱和换衣服，乔雨归拉着艾叶就往万学堂冲。“雨归，雨归，你别那么急，哎呀，我的头发都乱啦。”艾叶另一只手搭着自己的脑袋，不想自己辛苦梳好的头发又像上次那样给弄乱了。
“不快不行啊，你没看到夫子上次那阴沉沉的脸吗？他显然是生气的。”乔雨归边跑边说：“我们今天要是再迟到，夫子可要罚我们啦。”她们两个就像是草原生奔跑着的小鹿，疾走在去万学堂的回廊里，甚至还听到了回廊上急切的脚步回响。在看到万学堂的大门时，乔雨归一脚踢开那门，猛地蹦进去。
“幸好赶到了。”乔雨归弯着腰舒了一口气，身后的艾叶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她抬起头，发现在位的所有学子纷纷将目光投在她们两人身上。有的很是惊讶，有的眼里充满滑稽之意，有的则是一脸讥笑……乔雨归有些尴尬，正在点人数的唐瑄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悄悄地把目光移到赤霄身上，他虽然一脸平静，但是那不怒而威的双眼里还是透漏了一点点不满。
“额，额，夫子早上好，哈哈。”乔雨归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声。
“回座位去吧。”赤霄的不冷不热地说着，心里暗叹着乔雨归失礼行为。虽然她才来庄里才三天，但他几乎已经摸透了她的性子。
乔雨归和艾叶得到特赦，急忙应了声：“是。”然后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等唐瑄点完了名，赤霄缓缓站起身说：“今日聚贤庄多来了两位学子。”
在学子位上，两个人影在阳光斑驳之下清晰起来，他们站起身，学子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他们。赤霄接着说：“暮冰和葛漓。”
接触到那抹熟悉的眼光时，乔雨归不禁心里一震，她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赫连暮冰怎么也来了？眉头微微皱起，眼里不假思索地流出了几丝烦躁，真是阴魂不散。堂堂一个青国三皇子，不知道来聚贤庄凑什么热闹。越想越觉得可气，怎么在这里还能遇到赫连家的人。赫连暮冰瞧见乔雨归脸上各种千变万化，不动声色地扯开嘴角，一双透着邪气的眼眸却是清澈如水。
仿佛是被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惊到，乔雨归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发现那站着的葛漓也正在看她，但是那俊美清秀的脸上却是书写着她无法理解的情愫，似乎是惊喜，又似乎是疑惑，再者还有几丝恼怒。乔雨归愈发觉得奇怪，但是当她望向葛漓的时候，他却移开了目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夜晚，笼着一弯秋水而愈加清美的莲池，池子上方浮着的九曲廊桥中央，一个八角亭里漾着两个人影。乔雨归坐在亭中的石椅子上，叼着一根稻草，凝视着被月光拥抱着的枯荷，一边听着艾叶弹奏的曲子。艾叶闭上双眼，十个纤纤玉指抚触着琴弦，一个个动听的音符宛如夜里的精灵，流着扣人心弦的声调，乔雨归完全沉浸在她的音乐里面，艾叶好厉害啊，这抚琴的功夫和乔云晴的不相上下。
一曲完毕，乔雨归不禁拍着手掌：“艾叶，你都快比得过我姐姐啦。”
艾叶闻言，脸颊一红，急忙说到：“哪有呢，你姐姐可是乔云晴呢，青国最有名的才女，我这小小琴艺哪能跟她比啊。”
“那可不一定哦。”乔雨归站起身：“虽然我不懂琴，但是我知道弹琴者需以真心相待，把自己的感情投入在琴弦上，才能够奏出动人的曲子。心中愁闷的人弹奏出来的曲子是哀伤的，心中快乐的人弹奏出来的曲子是愉悦的。我自小在姐姐身边，虽然不学琴，但是至少也听得出悲喜。每每听艾叶你奏曲，我总是感觉那么开心，这一点你可比我姐姐好多了呢。”
“云晴姐姐是不快乐吗？”艾叶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扎着双鬓发髻的她看起来十分可爱。
乔雨归侧着脑袋眨了眨眼：“好像也不是吧，反正我觉得她的曲调有些复杂。”
“乔姑娘倒是对乐律很有研究。”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乔雨归和艾叶顿时被吓了一跳。“二位姑娘好。”赫连暮冰浅笑着，微微带着邪气的脸庞上拥着深深的探究味道：“乔姑娘，别来无恙。”他双手抱拳，向她行了个礼。
“你可别，我可不想折寿。”乔雨归完全不领情：“你干嘛来这？”艾叶有些莫名地看着两人：“雨儿，你们认识啊？”
乔雨归“哼”了一声：“不认识。”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是有意隐瞒了赫连暮冰的身份。
赫连暮冰显然有些不悦了：“乔姑娘这么说，我倒是真要伤心了。别忘了，我肩上还留着你给我的痕迹呢。”
“你——”乔雨归有些理亏，虽然她也受到教训了，但是那次故意刺伤赫连暮冰，她心中确实有还有一点愧疚，如果不是自己脾气不好，也不会引发后来的事情。乔雨归愤恨地转过脑袋，对着莲池大口大口喘气。
站在一旁的艾叶显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急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雨儿，大家都是同窗，别因为这个伤了和气。”“和气？”乔雨归挑起眉头：“我可不敢和他有和气。”她一把扯过艾叶：“我跟你说哦，他可是很不讲道理的人，上次不过是爬了他家的屋顶，他便死活都不放我走。”
赫连暮冰眉头微微一皱：“乔姑娘，你怎么那么记仇呢？”
“因为我是女孩子。”乔雨归不假思索地回了他这么一句，他闻言之后觉得女人真心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