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无约之约（韦业篇）
又是一个繁忙的星期五，医院的走廊里，宣小荷在中医部综合门诊的三号间门口招了下手，林樱诺闪了出来。“今天我没空送你，我们那里忙得一塌糊涂。你早点走。老时间老地方。如果他真的是辛玥，应该会出现。你能想起来，他一定也能想起来。”宣小荷轻声叮嘱。
“知道了。也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们这里也特忙，人挤了一大推。”林樱诺感叹着回道，她又何尝不想早些走呢。
菲菲走过，斜睨着宣小荷道：“小荷，范医生正急着找你呢，单子还不快送去，有空在这儿聊天。”
“护士长，连我都要管啦。”宣小荷推了一把菲菲：“还说呢，今天手都不够用了，恒大和正信二大集团那帮新人都来做体检，我们科都去帮忙，连口水都没赶得上喝。”
林樱诺也催促道：“你快去吧！范医生性子急，等不得。”
宣小荷跺了跺脚，转身要走，菲菲又叫住她：“樱诺、小荷，我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我老妈的宠物葬礼公司下个星期天需要人手，二小时一人4千元。”说着竖起四根修长的手指诱惑似的晃着。对面走来的护士莎莎会意地点头。
宣小荷嘴角一翘，“这个良心价位不错。说清楚，要我们做什么？尼姑谢绝。”
菲菲仰头一笑，“这次来了个大户，死了条公猫，说是要美貌修女超度。”
莎莎噗嗤一笑，“什么时代，做猫也是公的有派头。”
“同感、同感。”四人弯腰叽叽咯咯笑起来，许医生从林樱诺身后探出头来，“笑什么呢？没人叫号了。”四人一低头，散了。
林樱诺在电脑前把最后一个客人资料输入完毕，刚想离开，一位两腮红肿的中年男子冲了进来，一头的汗。“吕医生，我上次喝的那药，皮肤过敏。我让药房的人去掉一味药，他们说得让医生重新开方子，否则不给改。”
戴着厚厚镜片的许医生皱了皱眉，“这药不过敏呀，来来，你先坐下，让我看看哪里过敏。”同时又对林樱诺道：“把他资料打开，给我看一下。”
林樱诺心里着急，嘴上只是回答：“好。”
春的气息浓起来，在正午阳光下反射在地梧桐树叶片也悄悄地大了些。韦业无心留意这些，从路的这头走到路的那头，又折回来，再走一次，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依然不见他等待的人。三三两两行人走过，依然是幽静如梦的小街，依然是阳光如湖水般静静流淌。可是没有她。
柔怡的春风带着隔壁公寓花园里早开的栀子花香围过来，清幽淡雅。韦业怅惘地肃立着，忽然觉得好笑起来，凭什么她应该在此时此刻此地出现，她是樱诺，也可能不是。就算她是樱诺，也许早就忘了我了。那时她才十一、二岁，十一、二岁的她如此顽皮，顽皮的童年里没有什么事是非得记住，非得寻回的。我留给她的地址，写给她的信，打给她的电话都是石沉海底，也从未见她主动联系过我。大学毕业前独自去了一趟杭州城，得知那幢老大楼早被拆除，取而代之的商业楼正在兴工。那时他彻底的心灰意冷，从此那段记忆被封存。
也许对她来说，我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做客的时候，她是热情的，快乐的，招待周到的。一离去，她也只是淡淡摆手。总会有新的客人再出现在她生命里，带来新的愉悦，新的感觉，新的游戏。
想到这里，韦业的瞳仁再一次收缩，仿佛在抗拒这一地的阳光。平和甜静的阳光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常常风声鹤唳，飞沙走石，是在黑暗里警觉前行。他是猎手，也是猎物。无论是为寇或者是为王，他永远小心翼翼，反复谋算，如履薄冰，如冬涉川。除了母亲，整个家也是他的不安之所。父亲总是在考验他，大妈妈对他亲切的面具下暗藏一种鄙视。大哥二哥私底下对他恨得痒痒的，似乎一个外人忽然间夺走了他们手中的权势和父爱。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紧绷着，下颚缩起，脊背如钢针般僵硬。站在树丛斑驳的阳光里，被他染着的光也冷下来，哆嗦着。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此刻如此可笑地出现在这里，到底在等什么？如果真的找到了樱诺，那他的未婚妻该怎么办？这念头像黑色的乌鸦在脑中一晃而过。“不，今天不考虑未婚妻。”他冷哼了一声，“未婚妻真正的含义是结不结婚是个未知数。”
他把思绪拉了回来，如果那天遇见的真的是林樱诺，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她。这几日夜夜失眠，他很清楚再用野心作为借口来匡骗自己已经失效，他必须见到她。
隔了一条马路，有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女子躲在梧桐树后默不出声地注视着韦业。虽说这一年来天天在一起工作，但总经理永远埋头工作，接待客户，似乎从没有好好端详过自己。也许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为韦氏工作的普通员工，和任何他叫不出名字的员工一样。想到这里，青美忍不住用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一阵清晰的痛感传过。
她的目光还是不转移地望着韦业，永远都看不厌的脸。雪豹似的眼眸，深浓的眉，高倨直挺的鼻，冷傲的唇。完美的脸部线条，仿佛最优秀的雕刻师削去所有多余的部分，只剩下简洁分明的澄清和阳光下错落有致的光影。只要见到这张脸的每一刻，她都会心醉神迷。
他平常这个时间不出公司，今天独自一人在这里干什么？等人吗？等谁？青美眉头纠在一起。
韦业走到那棵梧桐树下，禁不住停下脚步。那天就在这棵树下，他拧开矿泉水瓶盖，半蹲着。她低下头，半侧着身子，伸出受伤的手。他缓慢地倒水，冰柔的水连成一股冰蓝的线，流过伤口，吸走细小石砾与尘灰。水滴溅起，在阳光下如银色的珍珠，倒映着他的脸，认真到虔诚。
她站直了身子，浅浅地道谢。他掏出手帕给她，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手帕。
然后就是手机响了。该死，为什么要去接手机？有什么天大的事需要立刻就讲？龚千丽像紧箍咒似地套在他的头顶上，解不开丢不了。恨死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小心？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想到这里，韦业的手握紧拳头朝树干上狠狠捶下去，一下又一下。
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从这里经过，手臂上戴有“治安”两字的红袖章。她禁不住在韦业身边站住，严肃地规劝：“年轻人，请爱护树木！这一花一草都是国家的。”韦业转过身，微微愣了楞，一下就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沉默着一语不发。
老太太四下打量他，布满皱纹的眼皮不满地跳了跳，穿着那么高档的西服，应该是前面那条大马路上写字楼上班的吧。老太太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想不到现在的白领也这么暴力。”
韦业看着老太太臂上的红袖章，忽然想到了什么。“老太太，您常在这一带巡逻吧。”
老太太伸手指着那排洋气十足的公寓楼，额上皱纹骄傲地汇聚在一起，亮起嗓音满是自豪地答道：“我就住那排公寓里。这条街的治安我也负责。”
不出所料，韦业接着问：“老太太，那您有没有见过一个棕色卷发，长得细细高高，眼睛很美的年轻女孩子？”
老太太望了望韦嶫，认真地说：“有啊！”然后老太太往后退几步，指着“梦娃娃”店的橱窗说：“那个娃娃是不？”
“知道了。也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们这里也特忙，人挤了一大推。”林樱诺感叹着回道，她又何尝不想早些走呢。
菲菲走过，斜睨着宣小荷道：“小荷，范医生正急着找你呢，单子还不快送去，有空在这儿聊天。”
“护士长，连我都要管啦。”宣小荷推了一把菲菲：“还说呢，今天手都不够用了，恒大和正信二大集团那帮新人都来做体检，我们科都去帮忙，连口水都没赶得上喝。”
林樱诺也催促道：“你快去吧！范医生性子急，等不得。”
宣小荷跺了跺脚，转身要走，菲菲又叫住她：“樱诺、小荷，我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我老妈的宠物葬礼公司下个星期天需要人手，二小时一人4千元。”说着竖起四根修长的手指诱惑似的晃着。对面走来的护士莎莎会意地点头。
宣小荷嘴角一翘，“这个良心价位不错。说清楚，要我们做什么？尼姑谢绝。”
菲菲仰头一笑，“这次来了个大户，死了条公猫，说是要美貌修女超度。”
莎莎噗嗤一笑，“什么时代，做猫也是公的有派头。”
“同感、同感。”四人弯腰叽叽咯咯笑起来，许医生从林樱诺身后探出头来，“笑什么呢？没人叫号了。”四人一低头，散了。
林樱诺在电脑前把最后一个客人资料输入完毕，刚想离开，一位两腮红肿的中年男子冲了进来，一头的汗。“吕医生，我上次喝的那药，皮肤过敏。我让药房的人去掉一味药，他们说得让医生重新开方子，否则不给改。”
戴着厚厚镜片的许医生皱了皱眉，“这药不过敏呀，来来，你先坐下，让我看看哪里过敏。”同时又对林樱诺道：“把他资料打开，给我看一下。”
林樱诺心里着急，嘴上只是回答：“好。”
春的气息浓起来，在正午阳光下反射在地梧桐树叶片也悄悄地大了些。韦业无心留意这些，从路的这头走到路的那头，又折回来，再走一次，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依然不见他等待的人。三三两两行人走过，依然是幽静如梦的小街，依然是阳光如湖水般静静流淌。可是没有她。
柔怡的春风带着隔壁公寓花园里早开的栀子花香围过来，清幽淡雅。韦业怅惘地肃立着，忽然觉得好笑起来，凭什么她应该在此时此刻此地出现，她是樱诺，也可能不是。就算她是樱诺，也许早就忘了我了。那时她才十一、二岁，十一、二岁的她如此顽皮，顽皮的童年里没有什么事是非得记住，非得寻回的。我留给她的地址，写给她的信，打给她的电话都是石沉海底，也从未见她主动联系过我。大学毕业前独自去了一趟杭州城，得知那幢老大楼早被拆除，取而代之的商业楼正在兴工。那时他彻底的心灰意冷，从此那段记忆被封存。
也许对她来说，我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做客的时候，她是热情的，快乐的，招待周到的。一离去，她也只是淡淡摆手。总会有新的客人再出现在她生命里，带来新的愉悦，新的感觉，新的游戏。
想到这里，韦业的瞳仁再一次收缩，仿佛在抗拒这一地的阳光。平和甜静的阳光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常常风声鹤唳，飞沙走石，是在黑暗里警觉前行。他是猎手，也是猎物。无论是为寇或者是为王，他永远小心翼翼，反复谋算，如履薄冰，如冬涉川。除了母亲，整个家也是他的不安之所。父亲总是在考验他，大妈妈对他亲切的面具下暗藏一种鄙视。大哥二哥私底下对他恨得痒痒的，似乎一个外人忽然间夺走了他们手中的权势和父爱。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紧绷着，下颚缩起，脊背如钢针般僵硬。站在树丛斑驳的阳光里，被他染着的光也冷下来，哆嗦着。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此刻如此可笑地出现在这里，到底在等什么？如果真的找到了樱诺，那他的未婚妻该怎么办？这念头像黑色的乌鸦在脑中一晃而过。“不，今天不考虑未婚妻。”他冷哼了一声，“未婚妻真正的含义是结不结婚是个未知数。”
他把思绪拉了回来，如果那天遇见的真的是林樱诺，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她。这几日夜夜失眠，他很清楚再用野心作为借口来匡骗自己已经失效，他必须见到她。
隔了一条马路，有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女子躲在梧桐树后默不出声地注视着韦业。虽说这一年来天天在一起工作，但总经理永远埋头工作，接待客户，似乎从没有好好端详过自己。也许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为韦氏工作的普通员工，和任何他叫不出名字的员工一样。想到这里，青美忍不住用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一阵清晰的痛感传过。
她的目光还是不转移地望着韦业，永远都看不厌的脸。雪豹似的眼眸，深浓的眉，高倨直挺的鼻，冷傲的唇。完美的脸部线条，仿佛最优秀的雕刻师削去所有多余的部分，只剩下简洁分明的澄清和阳光下错落有致的光影。只要见到这张脸的每一刻，她都会心醉神迷。
他平常这个时间不出公司，今天独自一人在这里干什么？等人吗？等谁？青美眉头纠在一起。
韦业走到那棵梧桐树下，禁不住停下脚步。那天就在这棵树下，他拧开矿泉水瓶盖，半蹲着。她低下头，半侧着身子，伸出受伤的手。他缓慢地倒水，冰柔的水连成一股冰蓝的线，流过伤口，吸走细小石砾与尘灰。水滴溅起，在阳光下如银色的珍珠，倒映着他的脸，认真到虔诚。
她站直了身子，浅浅地道谢。他掏出手帕给她，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手帕。
然后就是手机响了。该死，为什么要去接手机？有什么天大的事需要立刻就讲？龚千丽像紧箍咒似地套在他的头顶上，解不开丢不了。恨死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小心？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想到这里，韦业的手握紧拳头朝树干上狠狠捶下去，一下又一下。
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从这里经过，手臂上戴有“治安”两字的红袖章。她禁不住在韦业身边站住，严肃地规劝：“年轻人，请爱护树木！这一花一草都是国家的。”韦业转过身，微微愣了楞，一下就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沉默着一语不发。
老太太四下打量他，布满皱纹的眼皮不满地跳了跳，穿着那么高档的西服，应该是前面那条大马路上写字楼上班的吧。老太太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想不到现在的白领也这么暴力。”
韦业看着老太太臂上的红袖章，忽然想到了什么。“老太太，您常在这一带巡逻吧。”
老太太伸手指着那排洋气十足的公寓楼，额上皱纹骄傲地汇聚在一起，亮起嗓音满是自豪地答道：“我就住那排公寓里。这条街的治安我也负责。”
不出所料，韦业接着问：“老太太，那您有没有见过一个棕色卷发，长得细细高高，眼睛很美的年轻女孩子？”
老太太望了望韦嶫，认真地说：“有啊！”然后老太太往后退几步，指着“梦娃娃”店的橱窗说：“那个娃娃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