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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陆,御厨络绎送八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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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三三回了江府,先遇着高阳。高阳穿了一身出客衣服正往外走,一把拉住他,“如何?可见着人了?”

    马三三一怔:“见着谁?”

    “见着……见着四公没有?”

    “见到了。不知……”

    高阳没等他问出口,急忙又道:“四公心情可好?”

    马三三有些摸不到头脑,“虽不是特别喜欢,但也没甚么不开心的。”

    高阳略微踌躇一下,“那就好。”说罢将马三三肩膀用力一拍,飞奔出门。

    马三三也没理会,少时见了江桢,回道:“四公说,须得要记住与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好来回话。”江桢刚吃过晚饭,正有些饭后晕,一听这话,随口道:“知道了。”挥手命他下去歇息。原来下午本是派了十二过来江府,说不论魏忠贤要如何,都但去无妨,届时十二会领了人候在魏府门外,就说镇国将军朱由郴立等着带江桢来回话便是。

    细细一琢磨这个意思,当日朱琦琛也算是当众给了客氏并魏忠贤没脸,想来他二人多半有甚么把柄捏在朱琦琛手里,因此动她不得。只不知,洛宁县主救不救得下他呢?

    晚间阿却又差碧儿送了新鲜瓜果并数本君兰过来,江桢唤珍珠过来收了,赏了她二分银,又回送娘两柄朝鲜进贡来的纨扇。这纨扇还是宝芝在时不知自哪里得的,白放在那里也可惜了,想着阿爱娇,就喜欢这样小女东西,还真不太爱珠宝首饰。江南自然也有制作极为精美的纨扇折扇等,绣工不消说也是出色的,但外国进贡来的物事,总显得还是尊贵些的。

    珍珠心细,将那纨扇搁在一只鎏金红松木匣里面,捧了出来。

    颜娘收到纨扇,喜得眉开眼笑,“姐夫总是记着我的!”打开匣,取了一柄纨扇把玩。见那冰绿素纨的扇面上,用白丝线绣了两只玉兔在上,十分趣致可爱;另一柄则是白色素纨的扇面,用深绿夹金线绣着一朵艳丽牡丹。

    碧儿道:“珍珠姐姐说,这白丝线是白孔雀的尾羽捻了银线织出来,这夹金绿线则是绿孔雀的尾羽加了金线捻出来的,珍贵无比,是前年朝鲜国主进献给咱们大明皇帝陛下的贡品。”

    娘果然更高兴了,“这可真是稀罕东西,也不知道姐夫怎么弄来的,可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钱呢。”想着娘亲曾说过,瞧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喜欢你,未必见得花钱就是真疼惜,可若一个大儿也不肯花,那不用说,定然是全不放在心里的。

    颜老爷见女儿欢喜,也道:“这是朝鲜使节带来赠送京城各位高官、内相并宗室老爷的,也就有头有脸说得上话的几家得了罢了!”

    *****

    隔日,江桢穿了一件鱼肚白的直裰,只带了江虮便出门了。见门外果然停着一辆宽绰马车,上面很是显眼的有魏府的徽记。江桢便皱眉:这魏四,也实在太高调了些。

    不过风闻魏公公千岁向来是这个脾气,天启帝又没渠道知晓皇城外面的事情,魏忠贤才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魏府的马车宽大更甚于辰溪郡王府的马车,车厢内挂了一只红铜鎏金七孔香球,点了冰片苏和香,袅袅轻烟自香球的孔窍发散开来,香风熏人欲醉。

    江桢靠在柔软靠垫上,闭目沉思。既是尚未见着魏忠贤,也就不知到底是否鸿门宴,真要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皆大欢喜——虽然魏四心未必欢喜;真要是鸿门宴,自己必死无疑。又想,自己在京没有甚么靠山,职低位卑,所能倚靠的,也只有洛宁县主了。可不知这县主姐姐……

    似乎也显得自己太没用了些。

    思考问题,自然是要往最坏的方向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江桢决计今儿千岁只要不是教他刺杀皇帝,他说甚么,都一口应下来为好。

    不多时,便到了魏府。魏府大管家在二门亲迎,亲自打了帘,躬身道:“江大人请。我家老爷等候多时了。”

    江桢一脸受宠若惊,忙拱手道:“有劳管家大叔。”下马车站定身,自怀取了玉京居的大红烫金双拜帖,恭恭敬敬双手奉上,“晚生拜会相爷。”

    魏管家接了拜帖,笑道:“大人快请进罢。”又吩咐小厮拉走马车,并教了另两位年轻管家带江虮下去歇息。

    江桢见这个架势似是不善,头皮一麻,但也没奈何,只得跟了魏管家进去。

    魏府占地极大,据闻要比没挂牌的辰溪郡王府还大,新盖的信王府也不过就这么些方圆了。又往里去了一进,到了一个极宽敞的小院。原是那院里几乎甚么也没种,就在院外种了一圈阔杨树,树木高大,树荫几乎遮盖了半个院。微风吹来,带起一阵树唰唰声,比之竹涛声是差了些意境,可也不差了。

    进了院,只见几个粗壮少年正在院蹴鞠,那魏忠贤穿了一件石青直裰,懒散散的倚在廊下摆着的紫檀座椅上,一面出口指导少年们游戏。见江桢进来,笑着对他招手,道:“闲来无事,教孩儿们玩耍,也就是个打发时间罢了,江大人可不要怪咱家慢待了你。从前我也爱玩,蹴鞠、马球,可难不倒我。这几年伺候皇爷,倒越发没时间寻乐了。”

    “厂公大人天纵英明,正该为陛下分忧。”

    魏忠贤微微一怔,随即道:“咱家不过是想着,伺候好了皇爷,便是咱家对得起先帝爷的嘱咐了。”欷歔道:“当年孝和太后在世的时候,曾对我说:定要好生照顾大皇。咱家时刻将太后娘娘的嘱咐放在心,没有哪一时忘记的。若是太后娘娘在天之灵能见到皇爷今日模样,定会晓得咱家没有辜负先帝爷与娘娘。”

    江桢把心一横,“厂公大人一心为君为国,晚生敬佩得狠!”

    此时那些少年已经停了下来,自有管家领了他们出去。魏忠贤挽了江桢手臂,带他进到客厅,命丫鬟看座。“你还是明白事理的,可恨总有那么一些人,自以为读了几年书,就心心念念想着‘除佞臣’。嘿嘿,咱家虽说大度,可总要被些小人在耳边呱噪,也就不要怪咱家下狠手!”

    “厂公英明!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本就不应顾及小人暗算。厂公一声令下,门下人等敢不尽心效力!”

    魏忠贤坐了主人位,丫鬟一时奉茶上来,他端起茶碗,掀盖漫不经心吹了吹浮沫,少倾,方笑道:“倒是这么说呢!这朝臣之间互相打架,今儿你参我一本,明儿我参你一本,好不热闹!可又如何呢?总是教皇爷头疼得狠。皇爷既然不乐意这些,咱家虽说不是朝臣,也说不得要出头管上那么一管了。”

    见江桢态度十分恭敬,心下不禁有些得意,又有些轻慢。“老说这个也没意思,咱们还是只管看戏、吃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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