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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继承问题

    春姨娘捧着酒壶过来,先给秦泊南倒了,次又为大太太、二太太和月姨娘斟酒。阿依注意到秦无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在春姨娘经过身边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接着又鄙夷地别过头去。

    阿依问过芳怜,已经知道了春姨娘正是秦无瑕的生母,也是月姨娘的陪嫁丫头。当年月姨娘入府后,是二太太做主将春姨娘抬成通房大丫鬟,有孕后更是成了与自己前任主子比肩的姨娘,只是秦无瑕出世后,春姨娘便以自己身子不好为由将秦无瑕交给二太太照顾,因此母女间并不亲热,加上她本身似乎一直没有走出原来的丫鬟身份,即使她有女儿月姨娘却没有生养,她仍旧低声下气地将月姨娘视为主子。

    想必秦无瑕生气的正是这一点。

    “你也坐吧。”秦泊南轻声说。

    春姨娘微愣,眼眸深处划过一抹温暖,恭顺地应了声。有丫鬟上前接过酒壶,为余下的人斟酒,春姨娘这才落座。秦府的小辈似乎不允许饮酒,秦无瑕往桌子上扫了一眼,有些不乐意,拉住秦泊南的胳膊撒娇道:

    “父亲,也让我喝一杯嘛,我已经长大了!”

    “不许!”秦泊南含笑拒绝。

    “父亲!”

    “女孩家要听话,等你出阁了父亲就不管了。”秦泊南摸着她的头发认真地说。

    秦无瑕不高兴地撅起嘴巴,但不再坚持。阿依猛然感觉到坐在对面的春姨娘在看到这一幕时,眼底划过一抹欣慰,当发现阿依正好奇地望着她时,忙又低下头,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表情。

    阿依的心里忽然有种像没有熟透的青橘似的感觉。

    “大姐姐,你怎么了?”秦宣坐在她膝头拉拉她的发辫。

    阿依额角青筋狠狠一抽,他竟用抓过油焖大虾的手拉她的头发。

    “逸儿。”秦泊南忽然温声开口。

    席上众人立刻放下碗筷。

    “是,父亲。”秦逸垂眸应了声。

    “你今年也十四岁了,身为男子这个年纪不算小,该收收心想想以后的事了。父亲不是不明白你心中所想,但在前锋营那几年想必你也明白了许多,我们秦家以医馆药堂起家,治病医人才是我们的本分。你这次与人在军中殴斗受伤我就不说什么了,护国候已经答应替你压下来,但你也该清醒了,从明日起你要老老实实地呆在百仁堂,不许再想进兵营的事,我会请孙老爷子和庞先生好好教导你。孙老爷子,庞先生。”

    年近八旬、满脸褶皱、眼含精光的干巴老头孙爷与胖成球绰号“庞三胖”的庞先生立刻抹抹嘴巴走过来。

    “孙老爷子,庞先生,逸儿你们从小也看过,很有天分,虽然中间断了几年,但根基还在,我把他交给你们了,还请你们好好教导他,只管严厉,不必有任何顾虑。”秦泊南站起身,严肃要求。

    “是,东家!”两人拱拱手,齐声应下。

    “我们逸儿就拜托二位了,劳烦两位费心。”寇书娴亦起身含笑微福。

    “二太太客气!”

    大太太的脸似有一瞬地苍白,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打开秦俊欲伸向猪蹄的手。

    “父亲!”秦逸却并不买账,闻言大惊,霍地起身,脸激动得发红,高声道,“我之前就说过,我要在前锋营里为国尽忠为皇上尽忠,早晚有一天我还要上阵杀敌,把敢夺走我们大齐国十二个州的越夏国杀个片甲不留!”

    “逸儿!”寇书娴皱眉低呼。

    “父亲,我志不在百仁堂,就算外边那些龟孙子全瞧不起我们秦家,我也不会放弃,我明明不比他们差,他们凭什么仗着祖宗荣耀就在我面前颐指气使,我就是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我秦逸被拜将封侯的那一天,到时候我要让帮兔崽子跪在我面前自打耳光说他们自己是有眼无珠!”

    “说得好大哥,我也要让那群瞧不起我的王孙小姐们好好瞧一瞧,我秦无瑕就算出身百仁堂将来也一定会比她们嫁得高!”秦无瑕慷慨激昂地说。

    “二姑娘,你在说什么?!”春姨娘惊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礼数,慌忙道。

    “无瑕,你父亲在与你大哥说话,你跟着添什么乱,一个姑娘家,怎么没羞没臊!”二太太适时训斥,春姨娘眸光一黯,低下头去。

    “又没有外人,说说怎么了!”秦无瑕不服气地小声说。

    “你们兄妹俩是在瞧不起百仁堂吗?”秦泊南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脸色发青,“你们别忘了,因为有百仁堂你们才能衣食无忧快活地过日子,我不指望你们心怀感激,但腐烂的思想也要适可而止。无瑕,父亲希望你能聪明点,对你不好的人即使地位再高你嫁给他也不会幸福。逸儿,你究竟是想拜将封侯还是想精忠报国父亲不追究了,但你是长子这件事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负起你的责任。”

    “父亲!”

    “别再说了,吃饭吧。”秦泊南淡淡道。

    他严肃时的样子很能让人心生敬畏,秦逸憋着一股气低着头,直到寇书娴拉他一把才不甘心地坐下。

    秦宣不解地眨眨眼,忽然对阿依说他要尿尿,四姨娘闻言急忙将孩子接过去,亲自带他去了。

    家宴的气氛似乎冷了下来,除了寇书娴、月姨娘和秦无忧拼命活跃气氛,大太太也没了踪影,芳怜和秦俊则像比赛似的拼命胡吃海塞,半声不吭。阿依受不了这种氛围,起身决定去一趟茅房,刚经过木樨树林,隔着一座不高的假山,一句阴阳怪气的嘲笑自另一头清晰地传来:

    “也不知二叔是怎么想的,放着宣儿这个亲生儿子不管,竟要将自己手里的百仁堂交给一个外人,逸儿虽说流着秦家的血,也的确过继给了二叔,可毕竟是大堂伯的骨肉,又不是自己亲生的,二叔这个好人做得也忒过头了吧?”

    “……”聆听者默然不语。

    “四姨娘,你倒是说句话啊,二叔不管不顾,宣儿却是你的亲生儿子,二太太手里只有两个丫头,唯一的儿子是你的,你打算眼睁睁地看着属于宣儿的家产被一个外来的小子抢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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