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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制药

    接近辰时,阿依猛然惊醒,看了看外面天色,慌张地跳起来,身上的毯子随着她的动作溜下去,她连忙握住,看着手里的毯子微怔。四顾左右,医案阁内别无他人,她呆了呆,却因为快迟到了,急忙将毯子折好放在一旁,火速冲出医案阁,一边扎头发一边往后院跑,路过井边洗了把脸,然后飞奔进药堂。

    芳怜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药堂里看医书,听见门响,抬头扫了她一眼,又冷淡地低下头去。阿依看见她就有些紧张,据说芳怜和紫苏是双生兄妹,可她的性格比紫苏还要难以捉摸。本着对待前辈的礼貌,她轻声打了句招呼,芳怜没有理睬,她便自动自觉地拿起扫把,老老实实地打扫药堂。

    芳怜从书卷中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反而起身走出去。

    阿依不由得掏出镜子照照,难道她长得真的很讨厌吗?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五天,阿依研药的手艺也终于从最初的生涩到现在的娴熟。她终于明白了秦泊南口中的“偷师”是什么意思,没有人会手把手地教她,她所能做的只有默默地观察,再努力地自己领悟。也正因为这样,她终于发现了药师了不得之处,尤其是芳怜。

    芳怜擅长制作丸剂,丸剂是一种将药粉和水或醋、药汁、黄酒、经过炼制的蜂蜜等粘合剂混合在一起制成的球形药。丸剂对于各种原料的配置比例相当严格,除了对药粉用量的苛刻要求,同时粘合剂的分量亦决定了药丸能否成型,尤其是昂贵的丸药,外形和光泽度也是最关键的要素之一。

    阿依发现,芳怜在制作丸剂时从来不用秤称,将各种盛在钵中的药粉随手一抓,混合了一定量的粘合剂,就能揉出一只光滑圆润的药丸。秃头的顾药师笑着告诉她,芳怜的手就是秤,她抓出来的药分毫不差,她制作出来的每一颗药丸重量亦几乎相同,百仁堂许多御用丸药均出自芳怜之手,说她是百仁堂第一药师并不为过。

    阿依闻言大感惊讶,不过她更好奇,曾不止一次偷偷问过药堂的人,芳怜为何会从一个女医变成药师,可没人肯告诉她,就连当归也只是说了句: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第六日清晨,阿依仍然在打扫药堂,芳怜来时对她的招呼亦不应答,对于她的冷淡她现在已习以为常。

    芳怜坐下来抽出书卷,良久,看了她一眼,忽然问:

    “你这几日没有回伯爵府去?”

    “啊,是。”她突然说话把阿依吓了一跳,连多答一句都忘了。

    “夜里住哪儿?”

    “医案阁。”阿依老实回答。

    “是嘛。”芳怜表情淡淡的,埋头读书,不再说话。

    阿依一时摸不着头脑,搞不清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黄昏时分,众人都收工回家去,阿依本打算今天跟紫苏一同回伯爵府好好梳洗一下,刚走到门口,忽听芳怜冷淡地说了句:

    “我要给护国候府做十盒三参玉容丸,你留下帮忙。”

    “是。”阿依下意识回答完毕才想起来感到惊奇。

    夜阑寂静。

    阿依剪了剪灯芯,站在工作台前给芳怜打下手。药童是不被允许观看药师制药的,而今天她终于能近距离从头至尾地观看芳怜制药。

    “芳怜大姐,你为什么能知道你抓的药一定是几钱呢?”终于,她憋不出好奇,轻声问。

    芳怜的手停了停,正当阿依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只听她说:

    “和周掌柜以手秤药的道理是一样的,没有诀窍,唯手熟尔。”

    顿了顿,她难得多说一句:“我学制药时曾把所有能变成粉末的东西全部变成粉末进行练习。”

    阿依惊叹地瞪圆眼睛,恍然。

    虚掩的门外,秦泊南笑眯眯地站在暗影里。紫苏沉默了半晌,忍不住问:

    “师父,为何要把解颐放在芳怜身边?”

    “你也觉得她不再问诊很可惜吧,明明有着那样出众的天赋,却因为那种事受到重创,我觉得如果是那孩子在她身边的话,也许能让芳怜重新开始。”

    “师父就那么相信那个孩子?”紫苏觉得他这一点很难理解。

    “啊呀,紫苏,莫非你是在嫉妒为师信任那孩子?”秦泊南笑嘻嘻地问。

    “师父……”紫苏霎时脸黑如炭。

    夜风乍起,秦泊南一边往外走一边满足地笑说:

    “她们大概会玩一整夜,我们就先回去吧。”

    紫苏无语地跟上他,又忍不住回头望望。

    翌日午饭时阿依坐在饭堂里盯着碗里的白饭,想了想,忽然挖出一团捏碎了在那里揉啊揉,揉完还颠了颠重量,这时忽听背后有人说:

    “我说让你找粉末练习,可没说让你把饭粒捏成饭团。”

    阿依吓了一跳,回过头,芳怜已冷淡地坐在她身旁,开始吃饭。就在这时,小枣突然从外边冲进来嚷嚷:

    “外边来了一个好奇怪的人,瘦得像骨头,肚子却这么大,像有了娃娃的女人一样,连走都不能自己走,下了车进咱们医馆都是被抬进来的,听说是从阜阳县来的,特地找咱们东家求诊。”

    阿依愣了愣,忽然丢下碗筷跑出去,这可是极难得的见习机会。

    芳怜仿佛明白她心中所想,望着她扔下的碗筷,沉默了片刻,冷冷一笑,讽刺道:

    “真是可笑,这么热心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了,就算你救过再多的人,他们也不会感激你,明明没有做错,可只要不遂他们的意,他们就会说女人只配嫁男人生娃娃,女大夫是天下最荒唐的笑话!”

    她仿佛想到了让她最为痛恨的往事,狠狠地捏了捏筷子,仰起头深深叹了口气。

    阿依跑到大堂,果然见到了小枣口中的男人。这男人约莫四十来岁,全身骨瘦如柴,唯有腹部膨胀如鼓,躺在担架上被两个家人抬着直接上了二楼。从穿着和跟随的两个家丁来看,这人大概是阜阳县的某个土地主。

    阿依跟着跑上楼,小枣却没她胆子大,老实地呆在楼下。阿依跟着担架刚要进入病房,土地主的随从急忙拦住她,很凶地驱赶:

    “哪里来的丫头,这看病呢,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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