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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医者的具备条件

    秦泊南惊讶地望着阿依,她的行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都很确定她是个忠诚善良的姑娘,不管她会出于忠诚为他反驳兰荣,亦或是出于善良为了患儿去谴责兰荣错诊却离开,他都不会奇怪,然而她偏偏请兰荣留下来继续复诊,这当真令他大感意外。

    色淡的唇不由自主地上扬,勾起一抹温煦的弧度。

    医者,需抛弃私心,一切以病患为重。

    为了那个孩子,她很客观地没有完全笃信任何一个人,她想撮弄他和兰荣联手会诊。

    以浸淫疮来说,那孩子的病症实在过于严重,安全起见,秦泊南也认为共同会诊更为妥当。他从没想过盖过谁的风头,也不是想通过治疗病患来获取成就感,他只是想医好那个孩子而已。

    “荣爷,小姑娘都这么说了,现在治好这个孩子才是最要紧的。”他温暖无害地微笑着,轻声说。

    兰荣站在原地,用一双很可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阿依。

    阿依扬着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良久,兰荣从鼻子里重重地出了口气,转身,冷冷瞥了一眼秦泊南的笑颜,没好气地道:

    “我行医几十年,还不知道什么是最要紧的?!”

    秦泊南也不在意他激烈的语气,谦和地笑笑。

    兰荣暂时放下恼怒,转身重新走回患儿身旁,与秦泊南共同看诊。

    阿依站在堂柱前,看到这一幕,总算安心下来,悄悄地舒了口气。

    “你好大胆!”当归蹭到她身旁,佩服地小声道,“居然敢要求荣爷复诊,你知道他绰号是什么吗,‘活阎王’!”

    “是他想让人生便生,他想让人死便死的意思吗?”

    “唔,还有就是,你不觉得他长得也像活阎王吗?”当归悄声道。

    阿依眨眨眼,仔细端详了一下兰荣黝黑干瘦又多褶的长相,果然有点可怕,顿了顿,轻说:

    “的确很像,不过我觉得荣爷是个好大夫。”

    “咱东家才是好大夫!”或许因为敌对,当归对兰荣很没好声气。

    “先生自然是好大夫,这不用说,不过若不是好大夫,荣爷是不会把那样一个孩子领进自己住的客栈里,还霸道地不管其他住客愿不愿意。”

    当归先前并没想到这一点,闻言愣了愣。

    “紫苏。”秦泊南诊断完患儿,从怀里抽出一条干净帕子擦手,轻声吩咐,“带这孩子去开间房住下,先想法子把衣服去了。”孩子身上溃烂的某些部位已被黄水疮痂和衣服黏在一起了。

    “秦二爷,”客栈掌柜闻言唬了一跳,立刻过来阻止道,“麻疹是会传染的,小店还要做生意……”

    “这不是麻疹,不会传染的。”秦泊南笑眯眯地说,正在写药方的兰荣闻言,重重地捏了捏笔杆,人群中发出恍然的低呼,让他胸臆间的怒火更旺。

    秦泊南看了一眼气愤的兰荣,笑得有些无奈,招手叫阿依来,吩咐:

    “你和当归帮荣爷跑个腿,去抓药,拿上方子到西巷找阿勋。”

    阿依走过来,点头应下,兰荣动作生硬地把药方递给她。

    阿依接过来,这是她第一次看秦泊南以外的大夫书写的药方,一行行仿佛蚯蚓在爬的字让她的额角瞬间挂起一粒大大的冷汗,眼花缭乱,结结巴巴地道:

    “这……这个我看不懂!”

    秦泊南这才想起她是第一次看传统大夫的药方,也不看方,流畅地念道:

    “土茯苓二两四钱,二花、连翘、寒水石、苦参、白鲜皮、生苡仁各六钱,羌活、独活、前胡、柴胡、川芎、桔梗、苍术、黄柏、芥蕙、防风、甘草各二钱。”

    兰荣见他压根没看自己的方子,便能如此精确地念出来,一口老血差点奔出来,周身的怒气更浓厚,表情比刚刚还要可怕。

    “土茯苓二两四钱,二花、连翘、寒水石、苦参、白鲜皮、生苡仁各六钱,羌活、独活、前胡、柴胡、川芎、桔梗、苍术、黄柏、芥蕙、防风、甘草各二钱。”阿依已经利落地重复一遍,见秦泊南含笑点头,转身去了。

    瞠目结舌的当归还傻站着,直到阿依的身影被外面的人潮吞没,才回神,忙赶上去。

    兰荣亦惊奇地睁圆眼睛,良久,回头看着秦泊南:

    “那丫头……”

    “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秦泊南微笑道。

    兰荣沉吟了片刻,瞥了他一眼,冷哼:

    “过耳不忘这点倒是不亚于你。”

    “荣爷过奖了。”秦泊南不骄不躁地浅笑。

    就是他这种永远风轻云淡的态度才最让兰荣火大,总感觉自己一把年纪了却还不如一个小辈,愤愤地起身,语气严厉地斥责道:

    “别以为医好过几个人,能过目不忘几个药方就真成医仙了,你比你祖父还差得远呢!”说罢,拂袖上楼去。

    秦泊南淡淡一笑,并不介意,只听兰荣一边走一边轻声自语:

    “倒是个好苗子,可惜了是个丫头……”

    秦泊南眸光一闪。

    阿依抓药回来,给当归打下手,先疏连翘败毒合三妙汤,再将土茯苓煎汤代水煎煮余药,送去给紫苏,让他帮孩子内服外敷,因为孩子身上的疹子溃烂严重,紫苏为防止意外加重病情,亲自动手。听说之前孩童祖母情急乱来,见孙子满身红疹,以为只要将红疹去除掉病就会好,竟然用玉米芯将孙子身上的疹子尽数挑破,糊上香灰,导致病情越发严重。

    阿依现在再看那孩子的身子依旧浑身发麻,忍了半晌,终于可以离开,她端着空药碗站在房门外,长长地松了口气。

    轻笑声响起。

    阿依微怔,循声望去,见秦泊南正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前微笑着望着她。

    “先生。”她叫了一声。

    “甘草的事还没解决,走,出去一趟。”他含笑温声说,转身往楼下走。

    阿依一愣,急忙找地方放下托盘,小跑着和秦泊南出门去了。

    他的处理方式竟然是在与先前的甘草摊价钱相仿的药材商那里用现银一次性购买了一百斤甘草。

    阿依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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