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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屋子里,金莺等人望着顾令月,眼圈都泛着一丁点的通红,顾令月环视一圈,唇角泛起淡淡的微笑道,“好了,那些海棠花反正也不是咱们的,如今被掘了也就掘了!对咱们来说,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接下来的春宴,快去准备春宴?”

    “可是,”灵犀急急道。

    “……好了,”顾令月望了灵犀一眼,笑着道,“我心里有数的!”

    小娘子既这么说,棠毓馆众人无法,只得听了话,转头准备起接下来的春宴。

    顾令月这些日子在长安,这些日子也算认识了几个好友,便坐在屋子里,用烫金的纸给自己在长安认识的一众友人下了帖子,邀请这些朋友在五月二十八这一日赏光韩国公府,参加自己举办的春宴。秀丽的飞白体在平整的帖子上飞舞,飘逸俊丽。两三天后,这些人都6续回了帖子,表示到了日子一定会过来。

    “小娘子打算办春宴,如何不去寻了老奴来?”这一日,朱姑姑再次到访国公府,代替公主前来看望顾令月,闻听了这个消息,不免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絮絮叨叨说起来,“老奴年轻的时候伺候公主,也曾佐着公主举办过好些次宴会。”想起当年那些回忆,不免带了一些伤然,“那时候,公主还住在国公府,您如今的这座棠毓馆还是当初的棠娘子在住。”

    顾令月微笑着看着朱姑姑,“知道姑姑能干。只是我想着,我自己能够办的好。便没有麻烦姑姑。”

    “那怎么成?”朱姑姑皱眉道,“小娘子毕竟年纪还小,虽然聪慧,总没有什么经验,难免有些疏忽错漏的地方——哎哟,不成,我可得替您好好把把关。”她上下打量着棠毓馆,“这都快到日子了,这棠毓馆怎么还没布置好?”

    “姑姑莫急!”金莺从帘子打开的内室里出来,笑容可掬的劝道,“当日摆设的东西郎姑姑私下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还没有摆出来罢了!也订了当日新鲜的瓜果酒肴,一准不会让春宴办塌了!”

    “你们这群小妮子知道什么?”朱姑姑皱眉道,“这是小娘子回长安后举办的第一场春宴,可谓是小娘子对长安上层阶级社交的一次重要亮相,让人看的便是小娘子的办事能力,若是这场春宴办的好,则对小娘子是大大的加分;相反,若是小娘子没有办好,或者在宴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糟糕了!金莺,还有绣春,红玉、瑟瑟,”她扬起头急急唤道,

    “你们还不快些都动起来,好好都想一想宴会上还有什么是能够改善的,务必让春宴上没有一点差错,让小娘子能够在春宴上让众人惊艳。”

    棠毓馆因着朱姑姑的急切而再次燥动起来。顾令月坐在院子里,看着朱姑姑和一众丫头急匆匆的模样,摇了摇头,心中却颇为感动。

    “小娘子说当日要在棠毓馆设藤凳。”

    “藤椅,”朱姑姑皱了皱眉,点了点头道,“也罢,春宴讲究的是舒适,倒不追求摆设,藤凳瞧着也有几分野趣,倒也使得。”她抬头,看了看棠毓馆别致秀丽的的廷景,吩咐道,“在这儿摆设一张步障,略格一格。绛红色的,上头要绘着魏晋风情的花鸟小枝画。”

    小丫头匆匆屈膝,应道“是。”转身去了!另一个小丫头捧着一盏白瓷盏进来,“姑姑,这是宴客的时候用来摆瓜果的瓷盏,你瞧瞧可不可以?”

    朱姑姑端起手中的瓷盏,对着阳光仔细打量,见瓷胎轻薄,隐隐有冰裂纹,光泽细华。

    “这瓷盏瞧着倒还漂亮,”她皱眉道,“只是太过普通,显不出特别来!”想了想,“嗯,宴上不是用的是藤凳么,就这么着,咱们赶制一批新的藤盘,做成海棠花的形状,也算是和藤凳一道配套使用,让人快些送过来。”

    苏妍披着披帛进了棠毓馆,看着一群留头的丫头们进进出出,朱姑姑立在众人之中,扬声指示,将众人指挥的团团转的朱姑姑,不由不适的颦了颦眉。

    这幅画面对她是有阴影的。曾几何时,在一切变故还没有发生,公主还是国公府的主母的时候,朱姑姑作为公主的乳娘,自然在府中极有权威。她常立在正院的紫藤花架下指挥下人,仆役们在长廊上穿梭来去,织成一片急匆匆的模样。当时,她还是国公府一名看上去黯淡不起眼的妾室,在公主面前低声伏气,自然在公主身边的朱姑姑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好在,如今,她的眼神变的坚毅起来。事过境迁,很多事情都已经变的早就不一样了了!

    她立在门前,整理了一下心情,笑吟吟的走上前去。“朱姑姑。”

    朱姑姑正在指点一个小丫头做事,猛然听见一个柔媚的声音,怔了怔,抬起头来,看到苏妍妩媚的面容,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退。

    “苏姨娘来小娘子的棠毓馆做什么?”

    “我是来和姑姑商量的。”苏妍面上笑容可掬,盈盈道,“听闻姑姑之前要设一张步障,府中库房中没有你要的魏晋风格花色的绛红色步障,不过早年国公设宴的时候曾经有一套额黄步障,花形丰腴,用色绚烂,尽显盛世大周气象,你看可使得代着?”

    朱姑姑本自面无表情,听着苏妍的话语,神情颇为奇异,仔细望着面前苏妍,忽的开口问道,“苏姨娘,”

    苏妍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怎么的生出一种不安来,她不敢无视苏姑姑,点了点头,“姑姑,正是。”

    “你刚刚说,”朱姑姑默然片刻,重复问道,“国公府库中没有我要的步障,要我将究着使用另一套鹅黄团花步障?”

    苏妍被朱姑姑乌黑的目光盯的发瘆,不免退了一步。仔细在心中斟酌了片刻,觉得自己并无差错,方开口歉意道,“姑姑莫怪,之前阿瑜因着思念棠毓馆海棠而病重在榻,多亏小娘子心善,答应了送还海棠花,着才算是救了阿瑜一名。我心中一直感激,若是库中有这般的步障,定会给三娘子用的,只是实在没有,我也想不出办法。”

    朱姑姑愈发悫怒,一股怒火刷的烧过朱姑姑的眼眸,烧的一团明亮,切齿冷笑,“好你个国公府,竟这般欺压到公主和小娘子头上。”声音怨毒。

    苏妍不意既如此,不由愕然,“姑姑为何出此言?”

    “有什么话,我有事想找老夫人说说,你跟我走一趟吧!”

    荣和堂前的杨柳被夏风吹的随风吹拂,秦老夫人从午睡中被叫醒,匆匆从后头出来,眉宇之间充满了恼意,“这个朱氏,这次究竟又怎么了?”

    郎姑姑一边服侍秦老夫人,一边疑惑道,“老奴也不知道呢!只瞧着朱姑姑颇为激动,苏姨娘也跟在后头,神色被动,似乎是被朱氏给逼着来的!”

    “苏妍。”老夫人怔了一怔。

    “老夫人,”朱姑姑瞧着老夫人从内室中出来,上前一步,咳了一声,向着秦老夫人行了一礼,“今日老奴过来,是想请老夫人给我们小娘子主持一个公道!”

    秦老夫人目光一眯,幽幽道,“好说,好说,留娘是我的孙女儿,我自然是疼她的。”她转头,将目光投向苏妍,厌恶道,“苏姨娘,老身曾经发过话,要府中上下全力配合留娘的春宴。可是你今日竟敢难为留娘了?”

    苏妍被朱姑姑一番发作,愈发摸不找头脑,心中忐忑至极,闻言忙抬起头来,急急道,“老夫人,这是没有的事情!三娘子乃是公主的女儿,我一个妾室,哪里敢怠慢?今日朱姑姑要在棠毓馆设一张绛红色的魏晋花色的步障,只是府中哪里有这样的步障?我过去和朱姑姑说,可否用从前国公用过的鹅黄团花步障。朱姑姑便发了脾气,将我带到老夫人的荣和堂来。”

    秦老夫人怔了片刻,转头问朱姑姑道,“朱氏,事情可是如此?”

    “正是如此,”朱姑姑怒意俞甚,昂着头道,“既然苏姨娘自己都承认了,老夫人可打算给公主和老奴一个交待?”

    “交待?”老夫人气到极处,反而笑起来,“我看是老身该向公主给个交待吧!”

    “没错,我当初确实交待过府中上下全力配合。可这是我对留娘这个孙女的体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来兴风作乱的利器!咱们国公府没有你要的步障,妍娘好声好气的和你商量,你便是不同意,好好和她说,她也并非不会接受。你却闹出这般的事态,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朱姑姑闻言,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苏妍,心中一片灰冷,冷笑起来,“原来你们竟到现在还觉得没有问题!既如此,”她闭了闭目,淡淡道,“当日老夫人特意上公主府请小娘子回顾家,公主本以为顾家是老夫人管家,所以虽然不忍和小娘子分离,到底也将小娘子忍痛送了过来。如今府上竟是一个妾室管家。咱们受不得这般侮辱,即使如此,索性便停办春宴,咱们这就接小娘子回公主府,也免得小娘子在这儿受这等污糟气!”

    苏妍侍立在一旁,闻言面色一变,连忙道,““朱姑姑,你误会了。国公府的家事自然是由老夫人管掌的。奴婢只是妾室,哪里有管家的权利?只是奴婢如今年纪轻,到底帮着老夫人做点事罢了!”

    “凭你怎么说,”朱姑姑翻着白眼不耐烦道,“这国公府中库房看管之权在你的手上,这是事实!咱们家小娘子搬入国公府的时候,虽然从公主府搬来的时候带了很多行李,基本上要用的东西都是自备,但在府上棠毓馆住着,总免不得要用府上的一些东西。今日我在棠毓馆要一张步障,苏姨娘竟推三阻四。难道他日我们家娘子金尊玉贵的人儿,难道要在个妾室手上讨生活儿么?”

    她的话语刻薄,如同刀剑切在苏妍身上,打的苏妍脸面啪啪作响,苏妍脸皮紫涨,几乎要晕过去。

    秦老夫人目中闪过一丝怒意,平静问道,“苏氏,老身倒想知道,你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公主的意思?”

    朱姑姑淡淡一笑,“若是奴婢的意思如何?若是公主的意思,又如何?”

    老夫人淡淡道,“若是公主的意思。公主如今若自己还在国公府,她是长子嫡妻,自当掌管家事。可是公主既不肯回府,老婆子年纪大了,小三郎的年纪还小,还没有到娶妻生子的地步。我没法子将手中中馈交出去,纵然想要管的周周到到,终究是有心无力,不交托一部分给苏姨娘,又有什么旁的办法?”

    “老夫人,”苏姑姑垂目而笑,“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秦老夫人面色冰冷,“什么办法?”

    她望着朱姑姑的面色冰冷,国公府乃是韩国康公留下来的国公府,如今虽然式微,但毕竟还姓顾,公主既然已经离开这座府邸,便再也不能插手回来管理。她已经准备好了,若是待会儿朱姑姑提出由自己代公主掌家事,便狠狠的反驳回去,冷讽‘由姨娘掌家事你们觉得丢人,那由个奴婢代掌家事不是更丢人么?’”

    出乎意料,朱姑姑却是朗朗笑道,“二夫人如今不是赋闲在家么?二郎君乃是国公胞弟,兄弟二人并未分家,二夫人为正室嫡妻,以弟媳的身份代为大伯兄管一阵的家,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秦老夫人十分意外,“你是说范氏?”

    “正是!”朱姑姑颔首道。“二夫人也是小娘子的嫡亲婶娘,小娘子受她管教,乃是正理。自然不会有人说三讲四。”

    老夫人的面目神情松动,心中沉吟起来,从前自己默认国公府是大房的,从来没有考虑过由二房代为管家的可能性。如今朱姑姑忽然提出这一点。老夫人细细思量一番,竟觉得颇为可行。相较于大房妾室苏妍代为管家,范氏是自己的嫡亲儿媳,管家自是更名正言顺一些。自己年纪渐大,早就不能管家了。若是朱姑姑,朱姑姑乃是公主的心腹婆子,她要来争夺国公府的管家权利,自己自是决计不肯答应的,但范氏来掌管国公府,自己却是可以接受的!

    “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她沉吟道。转头望着苏妍,“苏姨娘,过一两日,你便把手中账目整理一下,交到范夫人手中去。

    苏妍闻言眼前一黑,面色惨白,她受尽顾鸣宠爱,筹谋多年,方将府中一些权力攒到自己手中,如今只朱姑姑这么区区几句话,便丢了出去。可谓将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抛的干干净净!

    她心中绞痛至极,但是秦老夫人在国公府威严甚重,她不敢反驳秦老夫人的话语,只得低头道,“老夫人说的是,

    顷刻之间,国公府风云变化,苏妍惨淡痛输了一局。柏院之中的柏树在南风中微微摇曳,范氏在宽敞明亮的堂上惊喜莫名,“你是说,母亲将国公府的管家权利交给了我?”

    “是的,”范氏的心腹婆子吕姑姑也是笑容满面。“听说,公主身边的朱姑姑听闻府中府库掌管在那苏姨娘手中,十分不愉,闹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拗不过那婆子,又不肯将管家权交给公主的人,索性便托给了夫人您。朱姑姑见了如此,方才没的闹了!

    范夫人听着这话有理有据,这才确信下来,抬起头来,意气风发,“母亲既然这般信任我,我定然不负她的嘱托!”

    这座国公府是大伯兄顾鸣的府邸,丈夫顾轩对兄长十分尊敬,顾鸣娶入丹阳公主,生女顾令月,这一辈子,范氏都没有想过国公爵位能够落在自己的丈夫身上。既然如此,这座府邸便是大房的府邸,自己夫妇早晚是要搬出这座国公府的。因此,这些年来,虽然眼睁睁看着管家大权旁落在大房的一个妾室手中,范夫人从来没有起过争夺管家权,将这座府邸攒在自己手中的念头。

    既然国公府不是自己的府邸,自己又怎好越俎代庖,掌管国公府的内务呢?

    但话虽如此,如今天降喜讯,婆母将管家权交到自己手中,自己也是绝不会推辞的。顾家在朝堂上郁郁不得志,自己身为二房媳妇,得不到照顾,日子不免也有些过的紧巴巴的。得了府中的管家权,日后自己一家也可以松快一些。至少能够给自己的一双子女,顾昱德和顾婉星送去一些供给的好东西。让这对兄妹日子过的好些!

    吕姑姑亦喜上眉梢,自己的主子掌权,也意味着二房的话语权上升。而自己作为二夫人身边心腹的婆子,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欢喜之余她忍不住提醒范夫人,“夫人,你应当知道朱姑姑为什么在老夫人面前为您说话,将您推到管家的位置上吧?咱们可别逆了她们的意思!”

    “我明白的,”范夫人矜持的点了点头,眉宇之间一片意气风发,“那朱氏这般做,不过是为了三娘子罢了,我掌了家后,将那三娘子当做掌上菩萨,高高的供起来,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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