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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再难回首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再难回首

    地坤长老听闻冯涯的死讯,  本來严重的伤势又加重了七八分,  掌门及各位长老闻讯火速前來共同救治,  这才算保住了一条性命,

    从地坤长老闻讯昏迷以來,  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现在已是傍晚时分了,  坤堂的所有弟子都拥在养心殿的门口,  生怕地坤长老有什么不测,

    地坤长老醒过來的时候,  发现所有人都在望着他,  他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昏迷,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悲痛欲绝,  嚎啕大哭,  但是他沒有,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扶我去见冯涯,  ”

    掌门扶他起身,  道:“就知道你听到消息会是这个样子,  你现在身体虚得很,  让弟子背你去吧,  ”

    地坤长老点点头,  史云扬刚想站出头,  却被天乾长老拦住,  史云扬是个明白人,  他顿时也就明白了,

    天乾长老的意思是不让史云扬出这个头,  玄圃堂八堂各自有所竞争,  地坤长老不想让别人说,  自己偌大一个坤堂,  竟然连背他去奔丧都要别的弟子代劳,  这岂不是说坤堂无人吗,

    史云扬后退一步,  这时候门外一名坤堂弟子走进來,  道:“师尊,  我背你去,  ”

    史云扬转头一看,  只见此人便是方才领他來见地坤长老的那名执剑弟子,  他从众人眼前走过,  躬身伏在床前,  青玄掌门扶着他到弟子的背上,  那名弟子一起身,  道:“掌门请,  ”

    青玄掌门点点头,  道:“你小心些,  你的师尊可经不起颠簸,  ”

    那弟子道:“弟子知道,  请掌门放心,  ”

    青玄掌门便执着拂尘,  徒步跨出了养心殿殿门,

    从坤堂出來的人可算是不少,  各堂弟子此时大多都齐聚于坤堂,  此时随着掌门和众位长老走出來,  几有数百之众,

    那弟子果然走得很稳,  地坤长老趴在他身上,  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他白发苍苍,  发丝有几分凌乱,  在这玄圃堂的微微寒风之中,  像是入秋的枯草,  地坤长老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看着乾坤殿的方向,  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也充满了凄凉,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进了玄圃堂议事厅乾坤大殿之内,  那里此时已经是涌了如潮的人群,  见到掌门和众长老前來,  人群之中顿时便让出了一条通道,  地坤长老一眼就看见摊在玄圃堂中央那高台上的冯涯,  还未走进大殿,  又已经吐血不止,

    天乾长老上前,  封住了他的三处大的筋脉,  暂时封存他的功力,  以免他伤心过度,  灵力乱窜,  他道:“师弟,  你节哀,  ”

    地坤长老道:“放我下來,  ”

    那弟子不敢违逆,  遂轻轻将他放下,  他身后两名坤堂的弟子,  赶紧前來搀扶,

    地坤长老迈着沉重的步子,  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殿中的高台,  他推开了前來搀扶的人,  步履艰沉,  颤颤巍巍的到了冯涯的身前,

    他就站在冯涯的身边,  一动不动,  既沒有流泪,  也沒有伸出手去触碰冯涯的身体,  半晌,  只听他说道:

    “一岁,  你刚满周岁的时候,  我将你从路边拾起,  带回昆仑山,  不知不觉,  已经二十一年了,  二十一年,  我待你如子,  你敬我如父,  你我远非师徒,  更亲如父子,  如今,  可怜我这白发人要送你这黑发人,  ”地坤长老眼中含着泪水,  仰头苦笑,  道:“烦恼数中除一事,  自兹无复子孙忧,  ”

    周围所有弟子闻言齐齐下跪,  只有几位长老和掌门静静立于石台之下,

    地坤长老接着道:“我已经年近期颐,  所活再多年岁也只不过是徒增烦恼,  前路与我,  不过冷风残烛,  若是死了,  不仅简单,  而且痛快舒畅,  但你正值茂年,  江山万里未曾游历,  人间百态不曾看懂,  何以如此轻贱生命,  冯涯,  你可知为师之痛,  你可知为师之恨,  ”他说最后一句话已经全身发抖,  一句话说完,  手中的拂尘便已经落地,  他整个人也就如同一面倒塌的墙壁,  直直地从那石台上倒了下來,

    众人一惊,  慌忙起身去扶,  青玄掌门和各位长老已经快人一步,  以手中灵力织起了一张网,  稳稳地将地坤长老托在空中,  地坤长老老泪纵横,  一声长啸,

    那长啸之声满含了一个父亲的悲痛,  椎心泣血,  所有人听到这个声音,  无不声泪俱下,  那声音传出了玄圃堂,  在这昆仑山中飘荡,  凄凉如苍山暮雪,

    昆仑天幕长,  玄圃夏秋霜,  白发悲声语,  声声断人肠,

    昆仑,  永远是沉寂的白雪,  严寒,  冰冷,  沒有人情冷暖,  只有悲怆与壮烈,  这悲怆正在涂抹着整个玄圃,  而这壮烈却只有史云扬知道,

    冯涯的葬礼并不简单,  但是此事却是严格向外界保密,  诸位长老不惜用结界将玄圃堂封闭起來,  因此门派之外沒有一人知道玄圃堂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冯涯就葬在玄圃堂的后山,  葬在一片冰雪之中,  众位长老商议之后,  决定将他和白莹葬在一起,  这一对恋人生不逢时,  一人事先离去,  一人却魂飞魄散,  他们就像那忘川河畔的彼岸花,  叶出花谢,  叶落花开,  花叶永不相见,  可是彼岸花至少还能够世世代代轮回不断,  而他们,  不管白莹轮回多少次,  她都再也见不到冯涯,  这段缘分真的永远消散了,

    冯涯下葬的当天晚上,  史云扬觉得心中异常烦闷,  他一闭眼,  眼中就是冯涯生前与他比剑的豪迈场景,  实在是睡不着,  他便出了房门,  独自在乾堂中散布,  想借此排解排解心中的愁绪,

    一轮明月挂在当空,  月光皎洁如水,  仿佛就是玉石发出的柔和青光,  冯涯的新坟此时恐怕也正笼罩在这月光之下,  想到当年,  冯涯与他在演武场上观月喝酒,  好不痛快,  可惜,  物是人非,  如今演武场上已经是空空如也,

    史云扬回屋拿了两坛酒,  径直走上演武场,  他走道以前他们经常坐的地方,  那时候两兄弟一起大笑,  一起比武,  再一起喝醉的日子,  虽说门中禁止弟子之间私斗,  但是他们两兄弟却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史云扬坐到那个地方,  只感觉冯涯还坐在自己身边,  他将一坛酒放在右手边,  道:“师弟,  喝吧,  师尊将乾堂的绝技空冥六合剑交给我了,  一会儿咱们再比比,  好久都沒跟你比试了,  ”

    史云扬仿佛听见冯涯说道:“好,  ”他哈哈一笑,  道,  “我就知道,  只要一有架打,  你就來劲,  ”

    史云扬仿佛又听见冯涯道:“哎,  此言差矣,  这不叫打架,  你我都不是市井流氓,  怎能叫打架,  这叫切磋,  ”

    一连半壶酒下肚,  史云扬道:“你说得对,  切磋,  來吧,  师兄先表演给你看看,  ”说罢,  史云扬手执长剑,  飞快地跃到场中,  流利的舞起剑來,  剑气如虹,  时飞时落,  身形一动,  便带起数道残影,  剑刃一挥,  便激起一阵狂风,  时而快,  时而慢,  快时如闪电破空,  飞马踏燕,  慢时如叶落飘零,  柳絮满天,  快慢之中收放自如,  真是一套难得一见的绝妙剑法,

    苍天下,  暗云浮动,  月影忽而朦胧,  那舞剑的人已经成为一道剪影,  只有不断挥动的剑刃发出红色的光幕,  像一道鲜血,  从这夜空中流出,

    一套剑招使尽了变化,  史云扬也就收势站立,  当他回首看去,  却发现身后根本沒有冯涯的影子,  他带來的那坛酒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  史云扬顿时心中犹如针扎,

    他抱起那坛酒,  豪气满膺,  道:“师兄替你喝了,  ”说罢,  一仰头,  坛中酒水便不断涌入口中,

    史云扬将喝剩的空坛子猛地砸下,  自己又跳到那演武场上,  疯狂的舞起剑來,

    他舞的不是剑,  而是心情,  沉痛的心情,

    忽然间,  一柄红如火的长剑破空而來,  顿时便直逼史云扬的命门,  史云扬慌忙之下却忽然难以出招,  眼见那长剑就要刺穿自己的胸膛,  史云扬却无计可施,

    只听得铛一声,  史云扬的长剑已经落地,  那长剑停留在自己的身前却是不再前进半寸,

    史云扬认得这把剑,  这是天乾长老的佩剑,  此剑名为涅槃,  便是取自凤凰涅槃之意,  果然,  片刻之后,  天乾长老便走上了演武场,

    天乾长老道:“你的剑法已经乱了,  早已经无法御敌,  既然如此,  为何还要舞剑,  ”

    史云扬道:“弟子学艺不精,  师尊莫要生气,  ”

    天乾长老道:“你的剑招已经是天下一流,  但你的心乱了,  只要心一乱,  你便会生出一千个一万个破绽,  只要你有破绽,  别人就能够很轻易地取你性命,  ”

    史云扬沉思道:“弟子心中烦闷,  由是方寸大乱,  ”

    天乾长老道:“承枫,  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要知道,  一个人一生之中会经历多少次的悲欢离别,  你要坚强,  你要让自己不被悲伤打败,  这样你的剑才能无敌于天下,  ”

    史云扬道:“弟子不求闻名于天下,  但求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仅此而已,  ”

    天乾长老厉声道:“你必须要变强,  变得能够先保护自己,  我可不想像地坤师弟一样,  白发人送黑发人,  ”

    史云扬闻言,  顿时心中激起万层波涛,

    是啊,  我现在能否自保呢,  他静静地想道,  他仰头看着明月,  明月却已经藏进了一片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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