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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背负的所有的莫须有的罪恶,就在帝王几句漫不经心的言语中,化为了虚无。

    黄金数万,荣华富贵,手握虎符,珍宝万千。

    原来这就是命的价值。

    甚至不如草芥。

    而所能回应的,只能是一句——

    “谢恩。”

    楚墨仟狠狠的咬破了唇,眼色隐藏在披散的乌发下,就算脸上沾满了乌红的血迹,也毫不狼狈。

    走出大殿,夕阳是一片燃烧的赤火,将他的影子皆映成了火红。

    远处,一席白衣的人儿,冲他挥了挥手,就算看不清那人的面容,都知道他在笑,眼角或许带泪。

    “卿久。。。。”

    “我在。”

    “我很想你,对不起。”

    还未等顾卿久回答,楚墨仟便将顾卿久搂在自己怀里,吻着他额前的碎发,眼神再无了原本的犀利只剩下疲倦与如水的温柔。

    “你回来了,回来就好。”怀里的人,没有了别的动作只是静静的依在自己的怀里,好看的眼睛旁闪着点点泪光。

    现在你回来了,在我身旁,拥抱我,吻我,但是或许等到天亮了,你便将要再次离开我。

    而我能做的只有舍不得而已罢。

    顾卿久静静的靠在楚墨仟怀里没再说话,没有表情。

    楚宅。

    夜。

    顾卿久把玩着楚墨仟的玉佩,墨色通透,温润如水,脸上浅浅浮现一抹笑容。

    “墨仟,把玉佩送我可以吗?”

    “嗯,好。”

    顾卿久紧紧抱住楚墨仟一语不发,手紧紧的揣着玉佩,许久之后,他幽幽开口道:“别走。”

    楚墨仟一愣,搂着顾卿久的手瞬间僵住,像有一股冰凉的水蔓延过心脏,一时冷的仿佛全身血液冻结。

    只不过他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

    只是低着头亲吻顾卿久的眉眼,轮廓,冰凉的吻落在眼睑上,像是被明净的水洗涤了一般 。

    而顾卿久的眼泪玉珠般滴滴滑落,落在楚墨仟冰凉的手背上,在他的心上激起层层涟漪。

    漫漫长夜,无言相依,月色戚戚,风声寂寂,长灯不眠,待上何时,与君离别,相思成疾。

    或许是那夜的事扰人心乱,惹人孤寂,不管是楚墨仟还是顾卿久都不再提起,依旧成天嘻笑作一团,仿佛所以的一切都是一场说忘就忘的梦罢。

    “卿久,佟小姐想见见你。”

    虞濉夫人微笑着走到顾卿久面前,一举一动风情万种,一旁的佟小姐哪怕是一身华服彩衣,正值妙龄也失了颜色。

    “佟小姐。”

    佟颂玉看见顾卿久毫不在意的空洞的眼神,不自觉的腾起一阵怒火,虞濉在一旁会意的笑了笑,便抚袖离去。

    “顾卿久,我是来问你最后一次的。”虞濉一走,佟颂玉厌恶狠毒的脸色毫无掩饰的露出来,一脸精致的妆容都变得扭曲至极。

    “佟小姐,你不必多说,顾某知道你想问什么,不管是戒告也好来真的也罢,我不会离开他的。”这时,顾卿久黯淡无光的眸子终于闪现出一缕光,语气淡然却坚定的有如磐石。

    佟颂玉双手紧握成拳,随后竟怒极反笑,“好,顾卿久这是你自己选的,可千万别反悔。”

    “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顾卿久随后也露出一抹释怀的笑容,佟颂玉看在眼里只觉不解,这个人几乎放弃了一切,此时此刻他竟然可以如此淡然的微笑。

    或许这就是她一直不懂的又或许永远不会懂的,那种感情。

    离开顾府,佟颂玉站在大门前望着红如鲜血的残阳,一双眼里如死水一般平静,看不出是悲是喜。

    转眼的一场秋雨,淋洗去燥夏所剩无几的火热,顾府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显得荒凉了许多,院子里生得郁郁葱葱的垂柳也落下黄叶。

    顾卿久独自一人撑伞站在一座墓碑前,在冰凉的雨丝织成的网幕中沉寂的让人不寒而栗。

    “娘,他终是忘记了你。”

    墓碑上刻着几个浅浅的小篆——

    爱妻 永安卿泠

    夫 顾烨

    享年二十九

    “他为了应酬冷落了你,也因为应酬害死了你,现在你走了,他因为应酬忘记了你。”

    顾卿久说完脸上浮现出一抹哭笑,将手中的折菊放在坟前。

    “真可悲。”

    顾卿久轻叹一口气,手心摩挲着碑上凹凸不平的字迹

    永安卿泠。

    他的母亲,卿家的嫡系长女,有着尊贵的地位,如花似玉的容貌与普通女子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才情。

    只可惜,她嫁给了一个不懂珍惜她,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想到此处,顾卿久便再也不愿想下去,回过身不再看向那显得极其萧肃的光景,手里的折伞静静的落在墓碑前头,挡住几缕细细的雨丝,那墓碑却还是淋湿了大半,或许很久很久以后,这荒芜的地方会杂草繁衍落叶戚戚,可还会有人在意么?

    顾卿久就是在这一片冰凉的雨幕中,东绕西绕走到将军府的,那些护卫看见是他,并没有多说,开了门放任他一身湿透的进了宅子,当然没人关心他这湿透的一身会不会害了身子。

    他熟悉的记得这将军府的小道大殿,到了楚墨仟的书房,正欲推门进去,却听见屋里传出三三两两的议论声,无非是楚墨仟的属下对他这次攻打塞北的意见看法,听着里头绕不清复杂难懂的策略,顾卿久甚至能想到那人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模样。

    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看他如此自己却什么也为他做不了,太没用了,那一刻,顾卿久觉得自己就是完完全全依靠楚墨仟的米虫,没用无能被人唾弃。

    眼泪终是没有落下,不知顾卿久是忍下了多少的酸涩咽下多少苦水才忍住这一发便不可收拾的眼泪。

    雨下得愈来愈大。

    天阴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顾卿久回过头望向那一方他最最熟悉的窗棂,起身向归路走去,身子有些颤抖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弱不禁风。

    那屋子里的议论声却还是没停下,反而愈加激烈起来。

    顾卿久看着这一片没有颜色的雨幕眼睛再没了颜色,嘴唇煞白,像是虚弱到了极点,艰难的走了几步终是脱力倒在这一片无声中

    是不是有的时候

    人必须要分离。

    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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