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斗事件

    学期末的时候，班上有五个入团的名额。吕子娇当仁不让的在最后的名单中。当他颤抖着接过团员证时，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团组织可是中国gcd的分支机构。入了团他就是加入了世界上最光荣最值得骄傲的集体。虽然穷，吕子娇很欣慰自己能出生在中国。在西方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里，人唯一崇拜的就是金钱。没有亲情，没有朋友。资本家根本没有同情心，挖空心思压榨着工人的剩余价值。整个世界都充满着铜臭。他想着我们国家现在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活还不够富裕。但万众一心，总有一天要实现**。到那时候，社会按需分配看病吃饭都不用花钱。整个国家就是一个快乐的伊甸园。现在成为了一名团员，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了，是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中坚力量。吕子娇现在就盼着有一天能加入中国gcd。那才是无上的荣誉。临近期末考，学生们各自心情不一样。学校普遍的笼罩了紧张的氛围。名次太差终究回去不好交差。吕子娇倒是不担心考试。平时大小考试他都拿第一。他甚至觉得老师出题都欠点火候，数学物理拿着那几个套路换来换去毫无新意。英语历史记熟透了自然写的出来。唯一让他有点兴趣的便是政治和语文。政治题别人最多也就把书上那些一二三的要点写上。他不一样，在要点答完后往往还要深入的讲些内容。从人性出发阐述下社会主义的优良。虽然资本主义早发展几十年，物质上目前看似繁荣。但靠压榨和欺骗手段积累的财富只是供着小部分人享乐。物欲横流的拜金主义世界观蚕食了人的善良和理想。让人变得淡漠和唯利是图。如此等等。老师自然是很乐意看到他的这些精彩剖析。往往就算看到他哪里漏了一两个课本上的要点也给满分。本来吕子娇就属感情比较细腻的，加上多看了很多名家的文章。他的作文自然也是写得好。分数是学生好坏的风向标，但依然还是有不屑于此的人。吴畏自从被班主任没收了小说心底一直怀着恨。处处跟老师做对，课堂作业从不交。他觉得成绩好了老师会得到学校奖励，就为这他也不能好好学。在老师眼里，学生是分三六九等的。开始还会叫到办公室说教一番，但把学生定义为差生后就不会再费口舌。一个人成才还是自甘堕落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吴畏自然就被归到了差等生的行列。座位被调到最后一排。只要不扰乱课堂次序也就索性不再搭理他。考试最后一天结束，校园内尽是欢快的气氛。这两个月的假期是大家眼巴巴盼了很久的了。铃声响后学生流水般涌出教室箭也似的蹬着自行车冲出学校大门。前几天吴畏还约吕子娇放假一起去省城玩。他妈也休了假要带他去呆几天。吕子娇自叹哪有这命，这会也往家赶，正值双抢季节，家里还有七八亩地等着他回去。到井岗村时，看到围着一堆人在争吵。便刹车用一只脚斜惦在地上看热闹。“你些个狗日的，你们给老子等哒。”一个高个子男人被围在中间大吼，衣服被撕的裂成几块搭在身上。明显看得到胸前几条红印子，还带着些血丝。无疑是刚刚打过架。“我们都在这等着，你个龟孙子又能怎么样”人群中一个年轻人轻蔑的答到。说话的这人吕子娇认识，正是村头卖肉的王师傅的亲舅子李彪。听他这么说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笑声。高个子青筋冒得老高：“彪子，你仔细。有种这辈子不要让我在马田看到你”李彪：“我明天就敲锣打鼓去马田走一遭，就怕你龟孙找不到我。”又是引起一阵哄笑。吕子娇赶着回去做事，扶正了把手蹬着车回家了。这种场面在马田这个地方见得多了。回到家吕长根和王薇都还在地里没回。他便换了身衣服拿着镰刀去自家田里帮忙。六月底大部分水稻还是青黄待熟。还有十来天才能收割。收割前得先把田垄上的杂草清除干净。吕子娇家四口人原也没这么多地，人均一亩二。吴建军到市里工作后，家里老人也搬到了马田村和儿媳妇孙子住一起。家里三个人的地也转包给了吕长根种。每年交完税给吴建军家两百斤晚稻米就成。看到吕子娇过来，吕长根便问他考试咋样。吕子娇只道还行。晚饭时说起了村里的事。吕子娇：“我回来是看到彪子叔在和人打架”吕长根：“我也听说了，中午就开始闹起。彪子也太过火了。没点事找拨人打了马田人”吕子娇：“彪子叔说明天他要敲锣打鼓去马田”吕长根：“你听他扯，这两地方谁怕谁啊。他敢去找打”吕子娇：“怎么政府也不管管，这么打来打去的”王薇插嘴到：“你什么时候见政府管过事，除了验收上缴粮时一点没晒干让你拿回来从新送。”吕子娇笑着对吕长根说：“我妈怎么是个愤青，说到政府就火大。我觉着政府挺好的啊。地是国家的，交粮是应该的嘛”吕长根不懂什么叫愤青，傻憨着替王薇狡辩：“你妈开玩笑哩。现在虽然穷点，有饭吃有衣穿。等你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了还要多感谢政府才是。”王薇：“就是奴才做久了才你这副德行。等哪天收了你的地看你吃啥去。”吕长根也不答话，憨笑着了事。王薇也没空跟他理论，赶着收拾完去看电视。最近她迷上了热播的连续剧《渴望》。基本每天都能看哭，看到刘慧芳受尽苦楚便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到七月中上旬，水稻熟透了。整个井岗村陷入一片金灿灿的世界。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往往不真实。加上周围山峰的映衬，这一副淡妆浓抹山水国画般的景致。你要真下到水稻田里把这金子般的稻谷折腾回家可不是件那么唯美的事。初伏天的太阳已显毒辣，晒在身上开始只觉得辣，一二刻功夫就感觉到疼。皮要裂开似地。只消半天时间，露外面的胳膊像煮熟的螃蟹似地变成红色。到第二天便化为锅底黑了。尤其到了太阳下山时分，地上的余热汹涌的散发出来，空气中没了一点风。就如进了蒸笼。绿豆大小的汗滴齐刷刷的从每个毛孔钻出来。和着稀泥黏住衣服再紧紧的贴在身上。稻穗和叶子上的灰尘洒到手臂和沾满稀泥的腿脚上是极其生痒的。你还找不到是哪里痒，挠哪都不对。只觉着源头在肉里骨头中。于是越挠越痒，徒增了满身的指甲印。一条条嵌在泥裤腿和手臂上。还有黑压压的鸡屎蚊子从裤腿衣领钻进来叮咬，无孔不入。吕子娇边狠狠的拍死胳膊上的一只蚊子边想着这会吴畏应该在长沙逛着街吃着好吃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嫉妒。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收完谷子，要把稻苗捆扎好晒干回去摞猪圈上。紧接着犁田开始插晚稻苗。村里吕长根家种地最多，往往都是最后忙完。看着秧苗插完最后一块地，吕子娇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一年最难熬的时间总算是又挺过去了。学校通知来领成绩单，吕子娇没悬念的拿了第一。分数和第二名拉开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名次那么简单。吴畏被老师不问不闻后成绩下降的非常快。上次抽考还是中等，这会期末排到了倒数。接下来算是真正属于吕子娇的假期了。吴畏也回到了马田，于是一起约着去钓鱼，下河游泳摘菱角。吴畏的胆子大，每次都要在河边偷着把渔家的船划到河中心去找个合适的位置下钓。船主看到船划走只能站在河边破口大骂。等人家骂累了回家休息时他们再把船靠到岸边一溜烟跑回家。欢乐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开学的日期临近了。吴畏来借了吕子娇的暑假作业回去抄。这个不比课堂作业，不交不让报名。开学都个把星期了，吴畏还完全没进入状态。下午慵懒的太阳从窗户照进教室。他坐在后排无所事事。呆呆的听着窗外林子里知了竭斯底里的叫。弄得他更加的焦躁。有件事吴畏一直搞不懂，他曾捉知了把玩过。也没见有个多大的喉咙，这么个小东西怎么就能叫那么大声。教英语的刘老师是个老头，认真的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教着语法。也不知道是英语本来难听还是老刘发音不准，听他讲英语总是特别扭。吴畏把头扬起来看到吕子娇正趴在桌上记着笔记。突然找到了点乐子。用张纸条模仿老师的语气写了句话：“

    马雷恩一只张娟，当右辣舞米。”（my name is zhangjuan，do you love me）。张娟是他们班一个女生。吴畏打算恶作剧下。写完折起来在外面写下吕子娇的名字。交到前面的同学手中示意递给吕子娇。传到第三个人手中时动作大了点被老师看到了。径直过来收了去。老刘原也是糊涂人，打开也没多想就念了出来。这可把班上的同学乐透了。笑的前仰后翻，敲桌子蹬椅子。张娟自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股脑伏在桌上哭。老刘肺都气炸了，拿了教鞭狠狠的砸讲台。“说，这是谁干的？”同学们原也不是很怕老刘，看他这么气急败坏也自然不再出声。老刘又扫视了遍教室：“谁写的？我一定要让他老子把人接回去。道德这么败坏。”学生们最怕的就是叫家长，这会子教室变得鸦雀无声。吴畏一副吊儿郎当样，站起来打算承认。砰的一声巨响把教室震得直晃。又听得外面有人叫；“不得了了，打起来了”。于是大家纷纷挤到教室门口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班主任很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叫学生统统坐到自己课桌上。“外面两村的人打起来了，形式很复杂。为了保证大家安全，刚刚校长已经通知了所有人不得离开教室。外面斗殴结束前不准回家。”班主任一口气把话讲完。看班主任的慌张样，大家都知道事情比较糟糕。都坐着不再讲话，心里开始忐忑起来。关于马田和井岗的恩怨，还得从很早说起。民国17年，马田村国民党一官员为铲除gcd，带了一个团杀回家乡。对井岗村地下党疯狂的进行杀戮。一夜间27条人命惨死。从此马田和井岗关系就没好过。经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大打出手。怨恨也越积越深。前段时间在井岗被彪子等打的那人叫刘全。是马田父老会成员。那日被打后回来便组织父老会成员商讨着怎么狠狠的教训井岗村一下。于是分头去准备砍刀，雷管，炸药等物。事情过去这么久，李彪只道没事了。从马田来拖了三百多斤猪肉拿去姐夫店里。被父老会的盯住，立马叫上刘全纠集了一帮人带着家伙过来，拦住李彪就是一顿打。李彪脸上打开了花。一板车猪肉也被刘全等人抢走了。跌跌撞撞跑回井岗取了锣出来敲。村民看到他这副模样均已气愤不过。有人从家里搬出了火炮在村头架好。看到井岗架炮，马田的人也惹火了。纷纷架炮迎敌。布好阵后炮弹便开始落了下来。底下砍刀手枪也对着干。李彪处在炮火最前面，没过多久一发炮弹就击中了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声就一命呜呼了。看到出了人命，打的人愈发的红了眼。妇女小孩却早吓蒙了。躲在墙角旮旯里一动不敢动。每一声炮响都震得肺腑翻腾。看到晃来晃去的刀子就像在切割着自己心肝脾肺似地疼痛。外面的炮火越来越密集。教室里的学生有些快坐不住了。高个子刘尚武站起来：“老师，我得出去。我妈还在镇上市集上卖菜。我不放心”老师：“现在外面很乱。等停下来了再出去。”刘尚武拎着书包往外走，压根不再理会老师。在教室里窝了几个小时了，外面似乎是愈战愈勇的态势。大部分学生都坐不住了。毕竟外面拿着刀枪棒棍的可是自己的邻里亲人。怎么不担心有个三长两短。一窝蜂跟着刘尚武涌出了教室。剩下班主任一个人声色慌张毫无办法的劝阻。已值傍晚，天已蒙蒙黑。交战双方完全没有要休战的架势。村上都动用了板车拖拉机之类把吃的喝的运到了前线。吕子娇见过两村人打架，这样的场面却没经历过。有种陷入绝望的恐惧。周围的杀喊声压得他不敢喘息。还有那一声声沉闷的炮声把一股气直直的逼回他的心肺。每次他都觉得下一声炮响就要把他整个人撑炸。人也直冒冷汗，踩着单车只哆嗦。一路上摔了好几跤。他就只想着赶紧回家，然后希望看到爸妈奶奶都安然无恙的待在家里。回到家里吕子娇都顾不上放稳车就撂地上推开家门找人。只看到奶奶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便问道：“奶奶，我爸妈人呢？”奶奶：“吃过中午饭就出去了，这会还没回。外面吵吵闹闹的是咋回事啊？”奶奶现在体能下降的很快，有一两个月只能坐着，没法站起来了。听外面打打杀杀一下午也没法出门看个究竟。吕子娇这会是心急如焚。爸妈可不要在前线，枪炮无情，要是被打着了该怎么办，吕子娇不敢往下想。回了奶奶句没事就往回跑去对抗现场了。经过几个小时的厮杀，这会双方弹药都已差不多用完了。处于相持阶段。马田一伙人攻占了马田煤矿，打开了炸药库。抢走了四五百公斤炸药，几千枚雷管。一下子占了绝对的火力优势。开始疯狂的反扑，井岗村的炮台不断往后撤。吕子娇赶到时发现很多从学校离开的学生也加入了战斗。平时在一起玩耍的朋友。这会居然真刀真枪想要了对方的命。最前面的就是刘尚武。拿着刚刚从煤矿弄出来的雷管往自己这方向猛掷。炸矿用的，威力相当大。吕子娇只感觉耳膜剧烈的疼，周围都是一片嗡嗡声。任凭村民拖着自己往后跑。在刘尚武专心点着导火索时，不知从哪飞出一只标枪直插在他胸口上。吕子娇挣扎着要回去救他。无奈手被钳子似地抓住，拉着后退。眼睁睁看着刘尚武缓缓的倒在了一片硝烟当中。吕子娇只觉着喉咙很潮，一股很浓的盐腥味涌上来。扑哧吐了一口鲜血便不省人事。这一觉吕子娇足足睡了两天两夜。眼皮子像是被夹子夹在一起似地，费好大力也睁不开。就听到妈妈在旁边抽泣着。医生也在，看他醒了过来把脉。只是对王薇说不要担心，气急攻心，回过来了就没事。两天没吃东西了，赶紧做点东西吃。然后再开了几剂补血气的中药便走了。王薇抹干了眼泪去做了饭端过来。吕长根也从外面进来了。见吕子娇醒了喜形于色：“娃呀，你终于醒了。这几可天把我们急坏了”吕子娇：“我。。我没事，以为你们那天都在前线，担心”吕子娇体虚气弱，说话都觉着费力。吕长根：“我们没有仇人，不会参这热闹。那天我和你妈去了市里邮寄东西哩。”吕长根想起什么转过来跟王薇说：“幸亏那天我们去了市里，今天派出所关了好些人，只要参与打斗的全要处罚。还有些据说要枪毙”。吕子娇吃过几口饭，依然还感觉很困。继续睡下了。就在吕子娇昏睡期间，当地政府把这里的情况层层往上报。在省力的统一部署下，派遣了特警，行政等大批人员到马田果断压制平息了这场械斗。无疑这次骚乱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包括彪子，刘尚武等在内三人毙命，伤者无数。当地店铺，市场被砸让当地百姓经济上雪上加霜。对于肇事者领头的枪毙了一批，其它参加的无一例外的受到了重罚。经此一遭，两村的村民倒也不敢再明目张胆闹事，只不过将怨恨压在了心底。吕子娇一家为他的身体担心不已。尤其是奶奶，平日里就对这个单传的孙子捧做心头肉。看他生死未卜自然比要了自己命还悲痛。几天也是茶饭不进，病已成疾。原也是坐着，这会只能躺床上。终日恍恍然，口中还碎碎叨叨说些胡话。到第四日，吕子娇才勉强恢复过来。早上起来除了身子有点轻没有什么大不舒服。吃过饭便回学校去了。刘尚武的死倒也没给学校带来太大的影响，参与宗族斗殴本来就是这次惩治的重点。上头也没给学校批评。吕子娇只感叹生命的渺小。还没轰轰烈烈的活一场就这么灰飞烟灭。连半个思念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