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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住尘香花已尽(8)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走进江子辕的院子。他已经熟睡了,脸上还泛着些醉酒的潮红。她轻声叹息,替他将被子盖好。或许这样能令他忘记一切吧。

    中秋这天家里比往时冷清了许多。

    江楚氏给家里的长工短工皆放了一日的假,此时家里只剩了两个无处可去的小丫头。因为是中秋,午时全家人是要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江楚氏便决定亲自下厨。

    子衿就在旁边打打下手,觉得新奇的很。

    江楚氏接过子衿递过来的物什,无奈道:“叫你切葱花,你切蒜苗做什么?”

    子衿低头闻了闻母亲手中的蒜苗,不好意思地说:“我闻着味道都一样,看着也差不多呢。”

    “这么大的人了还五谷不分,说出去不得让人家笑话?”江楚氏把那蒜苗放到台柜上,对门口正在洗菜的丫头吩咐说:“一会你将葱花切来。”

    那丫头应了一声,便继续低头洗菜。子衿走到她面前,捻起那盆里的菜看了半天,问那丫头:“这是菠菜?”

    “小姐,这是苋菜。”

    子衿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拿起一旁菜篮子的菜:“这个我晓得,是空心菜。”

    小丫头:“……”

    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记不住空心菜的吧。

    江楚氏自在闺中时就是个大门不出的深闺小姐,自小就跟母亲学妇德女红,烹饪这些自然是不在话下。( 平南文学网)整整一桌子菜她都是游刃有余,教子衿佩服的紧。

    此时已是响午十分,子衿打算好了的,吃完饭就出发去教堂。

    可是等了许久都未等到江入其与江子辕。

    江楚氏还在厨房忙碌着些零零碎碎,刘佩如与江子辕早已到了,正坐在子衿两旁悠悠地喝着茶。

    子衿拿出怀表,都已经十二点一刻了,吃完饭还不得十一点了?本来她是算好了的,吃饭三刻钟,赶路两刻钟。婚礼晚去一会儿是没什么大事的,如今看来,却不是晚去一会儿这么简单了。

    刘佩如见子衿坐在那里焦躁不安的,便问道:“小姑莫不是要赶着去那赵小姐的婚礼?”

    子衿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外面。

    刘佩如笑着吹了口茶,像是无意般地说:“等我们吃完时,怕是赶不上了。”

    “那怎么办?”子衿转头看着江子辕:“我先去钦洺的婚礼可好?”

    江子辕瞥了一眼刘佩如,对子衿说:“不行,以前父亲便规定过中秋全家都要在一起吃饭的。”

    “别人家不都是晚上才吃的么”

    “那是因为晚上父亲与大哥没有时间,以往我们家也是晚上。”

    刘佩如笑道:“是啊小姑,你且耐心的等一等,兴许还能赶上些呢。”

    等到他们全家聚拢吃完饭时,已然是过了时辰了。子衿急急忙忙地奔上早已备好的汽车上,连招呼都忘了打。她一路都催促着司机,心里有些微恼父亲与大哥的不守时。

    赵钦洺一向是多愁善感的,若是她此番没去,她日后定是会多想的。她的婚姻本就不幸,她不想再让她再徒增烦恼。

    汽车一路疾驰驶向圣彼得大教堂,却在一个交叉路口堵住了。

    司机回头说:“小姐,前面好像有迎亲队伍。”

    “迎亲?”今日除了赵钦洺还有哪家成亲?她有些焦急地探向窗外,只见一排婚车横着自那路口驶过。这里离教堂不到一百米路,她自己跑去或许还要快些。她将手放在车门把手上,正想下车时,眼眸却蓦然与那其中一辆婚车上的人对上。

    她似乎看到了她眼中含着的泪水。

    她的心蓦地一沉,她终究是迟到了。

    婚车上的赵钦洺在进行婚礼时并未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她的两个好友都未来参加她的婚礼,她不怪她们也不怨她们,像她这样不幸的婚姻她也不想让她们见证。

    此时看到子衿,她控制了许久的眼泪忽然像开了阀门般皆涌了上来,她看到子衿眼中的焦急与怜惜。她对她绽放出一抹灿然的笑,嘴唇无声的吐出三个字。

    子衿的眼中忽然盈满了晶莹。

    那个女子对她说“我很好。”

    她明明一点都不好,她明明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爱恋。可是为了家族,她不得不屈服于命运。

    她记得她曾说过她想做一名医生,穿着洁白的大褂。

    如今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她就那样随着车流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子衿吸了吸鼻头,将欲流出的泪水硬是逼了回去。

    “回家。”

    回到家时江子辕坐在大厅门口。

    他看了子衿许久,才道:“她嫁了?”

    “嗯。”

    江子辕有些迷惘地笑道:“下一个也不久了。”

    那样牵强的声音令她的心一阵微痛。

    其实他比谁都在乎,只是他从不表达出来。

    她有些轻佻地说:“二哥是在说我么?我可还不想嫁人。”

    江子辕想笑,不知为何却笑不出来。

    他明明是不开心的,却总是想让别人知道他很开心,他是多么矛盾的一个人。就像他明明有自己自己的实业,却不想令别人以为是在父亲的庇荫下办起来的。

    今晚的月亮好像不如昨晚的亮些,汽车内的佩清想。

    今日事钦洺的婚礼,她没有去。

    遥想多年前她们在学堂里念书,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说将来结婚要请谁谁谁做伴娘,钦洺打趣她们说不害臊。那时她们经常被男生取笑回家嫁人,如今却真的嫁人了。

    汽车兀的停了下来。

    被打断思路的佩清将头转向窗外,那个人的身影令她的心忽的一紧。

    他们并排走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

    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走过了。记得十五岁那年,她经常粘在他身边,他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他和佩闵经常想法子甩掉她,被甩掉的她也是经常被气的跺脚。后来不再是她跟着他了,他偶尔会到家中来寻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她慢慢的融入他的生活,他慢慢的走进她的心底。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是从甘府回来么?”

    他打破这份沉寂,带着些微微的沙哑。

    “嗯……”

    她似乎有些疲惫,没有了往日的俏皮。

    “今天……”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她显然是过得不好的。

    “今天中秋。”她的脸上晕开一层薄薄的笑意,仿佛笑得深些会让她疼痛万分。“子衿怎么样了?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她挺好的。”

    “是么?听说她前段日子病得挺厉害的。”

    “如今差不多好全了。”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好像两人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佩清不再说话了。

    她发现她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多的话对他讲了。多么残忍的现实。

    “你……”他微微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终是说不出来。

    “子辕,”她低着头抿着嘴唇,像是很难启齿般开口:“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她却这样残忍,将他的想法生生的扼杀。

    “这辈子,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她的手紧攥着手帕:“我不可能抛弃我的家人,你成全我吧。”

    他看着她微低的头,忽然笑了出来。

    “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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