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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恨无人省(三)

    “呜呜呜……”霜尘抽抽搭搭着,伸着娇嫩的小手不住地抹着眼泪,还不时心疼地抚摸脸颊上的红肿处,晶莹的泪珠顺着精致的小脸流淌下来,染湿了胸襟,“为什么打我……为什么要打我……爹爹,尘儿做了什么要打我……”

    大街上人流如注,却无不侧目好奇地打量这个幼小娇弱却粉雕玉琢、衣冠华丽的女孩子,都在心下猜测她是不是哪家富贵人士的千金小姐,可为什么独自一人游荡在外又哭得如此伤心,令人恻隐呢。

    霜尘渐渐地停止了哭泣,一抬眼见周围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毕竟年幼,自己孤身一人不免心生几分害怕。一回头,却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哪还寻得到来时的路?

    回去?

    一想到家里新来的那个年轻漂亮但是并不友好的女人,霜尘就来气,赌气地继续往前走。

    前些日子家里锣鼓喧天,到处红艳艳喜洋洋的景象,让人好不欢喜。可是娘亲却哭了,哭得一塌糊涂。自己并不知道娘亲为了什么而哭,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自己总有一种预感,娘亲的伤心,肯定与爹爹有关。

    很快,那个叫叶芸茜的女人就出现了,还带来了一个孩子。光鲜亮丽,趾高气扬,看向自己与娘亲的眼神充满了轻蔑与挑衅。虽是侧室,但从未来向娘亲进过茶,真是可恶。

    而且,最重要最让自己难以接受的是,爹爹不再来娘亲这里了,也没有再来看过自己。那个爱将自己高高举起,然后拥入怀中用胡渣刺自己的慈爱的父亲,仿若是一夕之间就远去了。

    有一天娘亲突然对自己说:“尘儿,你爹爹不要我们了,你要学着懂事了。”

    霜尘不解地仰着头:“娘亲,为什么爹爹不要我们了呢,爹爹不疼尘儿了吗?”

    娘亲眼中噙着泪光,嘴唇苍白无力,面容憔悴枯槁。身形也消瘦了不少,圆润白皙的手腕已是瘦骨嶙峋,再戴不住金玉手镯,与平日雍容亮丽的娘亲相去甚远。她用颤抖的手将霜尘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凝视着女儿天真乖巧的面庞,更是心中苦涩,难以自持:“尘儿,以后切莫爱上薄情郎,切莫轻易将心交给别人……”

    尘儿扬起粉嘟嘟的小脸,虽听不甚懂娘亲的话,但也面容灿烂想要哄哄母亲:“娘,尘儿爱娘亲,尘儿把心给娘亲,好不好?娘亲别哭了……”

    “我可怜的女儿……我的尘儿……”娘亲一把将霜尘拥入怀中,失声痛哭,心如刀绞。

    ……

    “爹爹——”霜尘哭嚷着捶打沈庆生的房门,哭声撕心裂肺,“爹爹——爹爹开开门好不好——娘亲生病了……爹爹——爹爹——!”

    房内没有回应,只有女人一声胜过一声的娇笑j□j,从未断绝。

    “大小姐,你还是回去吧……老爷他……唉。”自小疼爱霜尘的厨娘张大嫂见她哭得死去活来,不免心疼,偷偷来拉她,叹息了一声。

    霜尘伤心地摇了摇头,低头抽泣。过了一会儿,像是又有了力气,复又重重地撞门。她不信,那么慈爱温柔的爹爹,会对自己和娘亲不管不顾。

    “你做什么!”沈庆生开了门,却是一脸怒容,衣服凌乱,目光冰冷,扫了扫呆愣的霜尘,丝毫没有迟疑与怜悯,扭头对着张大嫂,“谁给你的胆子让她进来?当我的话是放屁吗?还不快把她带下去,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真是丢人现眼。”

    张大嫂慌忙伸手去拉霜尘。

    这时,一个娇媚的身子倚在沈庆生身边,衣冠不整,小鸟依人般依偎着沈庆生。

    “庆生……别管她了,我们进去嘛。”叶芸茜看也没有看霜尘一眼,只挽着沈庆生的胳膊撒娇道。  沈庆生转头望着她,一脸温柔与宠溺:“好。”

    霜尘有些绝望了。那种温柔,是属于娘亲的!爹爹也是娘亲的!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她竟挣脱了张大嫂的阻拦,愤恨地冲上前去,张开十指就往叶芸茜脸上抓,却因为身子不够高只能抓到脖子。

    都是她——都是她!

    “啪!”沈庆生的巴掌重重地落到霜尘娇嫩的脸上,顿时指印清晰。

    霜尘彻彻底底地愣住了,脸上火烧火燎的痛。可是,再痛,也痛不过心。

    “庆生——我的脖子……流血了!庆生——好痛啊——”叶芸茜满脸痛苦,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  沈庆生连忙搂了她的肩膀好生安慰:“好了——茜儿,我已经打过她了,教训过了,就别和小孩子计较。来,我们进屋瞧瞧,马上传大夫来。别不开心了,不然我也难过……”

    霜尘呆呆地看沈庆生哄着叶芸茜进屋,然后当着自己的面无情地,重重地将门关上,瞧也没瞧自己一眼。霜尘开始觉得有些恐惧了。因为这一刻,她明白自己将会失去很多东西。她很害怕,怕这并不是一场噩梦,是现实,是自己永远没办法摆脱的现实。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紧紧握着的小手,只觉得,是那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切。只要她不在了,一切便好了……只要她死。

    眼泪便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滴落在胸襟上,晕开一大片。她不要别人看到她哭!不要别人笑话她,她还是大小姐,还是……

    霜尘不顾张大嫂的呼喊,跑出了沈府,便有了先前在街上的一幕。

    突然间天际,闷雷阵阵,电光闪闪,浓厚的乌云将太阳遮得点滴不露。天色暗淡,浓云压迫,挟裹,预兆着一场大雨。

    霜尘迷茫地抬头,连天,都要欺我么?

    街上的人匆匆回家避雨,小摊小贩也迅速整理了摊子,不多时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家?我的家呢?可我还有家吗?那个地方,真的是自己的家吗!

    很快,豆大的雨点就从天而降,打在皮肤上异常冰冷疼痛。霜尘蜷在墙角边,抱着自己娇小的身躯浑身发抖。

    好冷……好冷……

    眼前开始模糊,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好像看到了个美丽的女人……是娘亲吗?是幻觉,还是……

    眼前一黑,回答自己的是无尽的黑暗。

    唔……好苦……嘴里怎么这么苦……霜尘皱了皱眉,张开了眼。

    白衣胜雪,脸蛋小巧而精致,柳眉如黛,明眸皓齿,组成了眼前这个美得有些飘渺的女子。

    霜尘震惊了。这个女人,比娘亲还好看!只不过太清冷了些。脸部线条虽精致柔美,却透着凌厉。双眸确如秋水一般,眼神却似利剑,似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醒了?”那个女子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药碗往旁边桌上一搁,撇开了眼,“你发烧了。”

    霜尘轻声说了句谢谢,声音细如蚊呐。也不知道那女子听到了没有,只是没有理会自己,走到琴旁擦拭着朱琴。

    霜尘举目四望,目之所及全是白色。薄如纱翼的丝布轻轻飘扬,宛如仙境。自己身下的木榻散发出似有若无的香气,飘渺虚幻,仔细闻却闻不出来。

    “你可以走了。”女子的口气中没有丝毫温度。

    霜尘起身下榻,走到门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个……白姐姐,我走了。再见……还有,谢谢你……”

    女子的身体一顿,却没有抬头。

    等到霜尘走了,女子才缓缓起身,随手扯过一面白纱。

    “白……我还配得上这么干净的字么?这样的我……如何配得上这么清白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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