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试探（1）
“爹爹！”沈宛跪在雪地里，抱住了沈晔的腿，“是我不孝，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沈晔摸着他的头，嘴角有微微的笑，“我的女儿，就该与众不同......”
这场大雪，飘飘落落，似乎能掩盖一切。
父女二人都再也没有提起那天在书房发生的争吵，宛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发生过的，就是发生了，掩耳盗铃，就能逃避一切了吗？
男婚女嫁，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翻过年，自己就十三岁了，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沈宛心烦意乱的叹了口气，这种心灰意冷，没有人能够理解。作为一个现代人，要说完全没有芥蒂的在这不知名的时空生活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她更深刻的知道，相对这个时代的大势而言，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想要逆流而上，想要与世俗反抗，她真的做好了那个准备吗？
沈宛并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事实上，真放开了手脚在这个地方生活，也许她还不如那湖田乡下的寒家女子过的自在，自至少人家知道如何求生。归根结底，她还没有自立门户的实力。沈宛闷闷吐出了一口浊气，好像这样，就能让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一样。
“小姐，您歇会吧。”前几日绿萝身体彻底康复，没休息几天就来身边跟前服侍，见她愁眉不展，只将眼瞟着《史记》，心忧不已，朝着绛紫使了个眼色，“厨房才做了杏仁茶，您要不要尝尝口味？”
沈宛摇头，“不必了。”从纷乱的思绪里抽出身来，“过年的一应事情都备好了吧？”后天就是大年三十。按照习俗要守夜，这时候，侯府上下已有了几分年味。府上人人都期待着年关的到来，忙碌了一年。也能趁此机会歇息几天。
“都准备好了。”绛紫笑道：“大小姐的帐算得好，倒省了不少时间。”
沈宛微微颔首。她对账目之类的，并没有太多兴趣。沈宜身为安定侯府的嫡长女，将来势必要嫁入高门为妇，少不得要和账目打交道。沈宜既有这样的天赋，她由衷为她高兴。
周北慕来了第三封信，是沈宛一直很关注的黄瞎子的事情。
陶五郎死后没有几天，也就在沈宛从镇北侯府回来的第二天，顺天府一封折子递到了宫中。从黄瞎子的住处，找到了雕刻了一半的玉玺。虽然只有一半，却和真正的玉玺一模一样。就连日日与玉玺打交道的皇上，乍一眼瞧过去，也难以发现破绽。这事在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皇上亲自下令彻查。
几位阁老。六部尚书，连夜被召进宫，京都一时间人心惶惶，唯恐惹祸上身。
是以虽然近年关，京都许多常常走动的功勋之家反而闭门不出，甚至约束子弟，不得在外惹事。否则立刻逐出家门。这算是非常严苛的命令，逐出家门，等同被家族放弃。那些依附家族生存的世家子弟，在外头嚣张跋扈，遇到家里的长辈，却是和老鼠遇到了猫似的。命令一下，纷纷偃旗息鼓，再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意妄为。
周北慕依旧没有找到黄瞎子，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沈宛心中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以周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若说没有情报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镇北侯前几日就从沧州回来，周北慕曾委婉的暗示，镇北侯甚至特地见了几位镖局的镖头。就是这样，都没有发现黄瞎子的一点踪迹。京都是天子脚下，虽然三教九流混杂，可官差衙役也多，尤其是出了仿造玉玺案以后，京都大街小巷就像被梳子梳过一遍，想要藏住一个人，太难了。
尤其是一个价值一万两黄金的通缉犯，别说那些蠢蠢欲动的江湖中人，就连看管他的人，也不见得能禁得住这个诱|惑。这可是一万两黄金！得到这笔财富，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也许，只有一个可能，黄瞎子已经死了，甚至，早已被毁尸灭迹。所以，才能毫无声息的消失在京都城。
事到如今，在仿造玉玺掀起的阵阵风波下，他早已失去了价值。这个计划，不可能再启动。
可惜的是，黄瞎子这样的证人找不到，举证建王的难度就更高一点。这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嫡子，一个不慎，举报不成，反会招致大祸。
周家这个时候， 也一定很苦恼吧？
顺天府，五成兵马司，锦衣卫，倾巢出动，也不知是不是找人背黑锅，京都的三教九流遭殃的不少，许多人都被投入了大狱。沈晔不免皱眉头，私下和沈宛说起：“我看那些人也是坐不住了，皇上一直盯着要一个结果，可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哪有那么容易查出来？”意思是那些人为了给皇上一个交代，急功近利，甚至不分青红皂白。
沈宛眼中一黯，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沈晔都能看出来，那些成了人精的朝堂重臣们，岂能不懂？
难道，皇上就由着他们折腾吗？
沈宛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父亲，您说，他们竟敢这样糊弄皇上，难道皇上那边一点音信没有吗？”沈晔一怔，语气里充满了犹豫，“皇上马上就要过五十大寿了，春秋正盛，难不成连手下几个大臣也管不了？”五十岁搁在现代，的确是还能奋斗一二十年的年纪，可搁在古代，用春秋正盛这四个字，有些勉强。
想到沈晔也是典型的臣下心里，沈宛没有多说什么，只暗示他：“大年初一，您要进宫朝贺，到时候就能见到皇上了吧？”虽然这样，安定侯府如今四平八稳，不算得盛宠的公卿之家，沈晔也不可能离皇上太近呀？他嘀咕着，为难道：“与其这样，还不如找镇北侯，他能在正殿和皇上说上话。”
沈宛并不希望沈晔直接去找镇北侯，以免引起什么误会。想了想，说道：“我去和周大公子说说这事吧？”他们也不过是想知道皇上如今的身体状况罢了，以周北慕的聪明，一定能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就在这里写信吧。”沈晔也按捺不住，亲自替她铺开了信纸，“到时候我派人送过去。”
沈宛点头，自己磨墨，写了封充满暗示的信，由沈家的护卫送到了周北慕手上。
她很快就收到了回信，这次来沈家的，不再是往日那些有头有脸的妈妈，是周北慕的贴身小厮文竹。他想着来之前主子嘱咐自己的话：“这封信，你一定要亲自交给沈家二小姐，有第二人发现，立刻毁掉。”是以，他递信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一直不敢抬头。
沈宛很快看完了信，当着他的面将信焚毁，然后说道：“你去和周公子说，我会照他的意思做的。”然后赏了文竹十两银子，吩咐护卫送他出门。被丢进火盆的信纸，如同一只枯叶蝴蝶，一茶盅水浇上去，冒出一股黑烟，彻底成了灰烬。
“这么说，连镇北侯也不知道皇上的身体状况了？”沈晔神色严峻，“那皇后娘娘那边......”
“周大公子的意思，是让我元宵节去见皇后的时候，亲自问问这事。”她看了沈晔一眼，有些无奈，“只是我第一次见皇后......有些冒失。”这种大事，还不如让周夫人去问更妥当。初一的时候，周夫人也要进宫，只不过一群外命妇聚在皇后的殿中，怕是说不上什么话，只有等元宵了。
“这样看来，镇北侯也没有办法了。”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一样，忠君二字是刻入骨髓的存在，沈晔也不例外，他忙劝道：“这也是为了社稷大业，皇后娘娘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但愿如此吧！
沈宛苦笑了一下，不再多说。
一转眼就到了初一，那日，沈晔早早就换上了朝服，早晨只吃了几块点心，就坐上马车进宫。一直到黄昏时候，他才回到沈家。父女二人急急忙忙在书房碰头，不待人吩咐，小厮们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皇上丝毫看不出异常。”沈晔的脸色端凝如水，“说话中气十足，面色红润，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
这可不好说，有些病人常年吃药，脸色也一样红润，只是看起来有些病态罢了。谁还能一个劲盯着皇上瞧呀？至于中气十足嘛，不过说上几句话，又不是长篇大论，也看不出什么。事到如今，唯有走皇后那条路了。若是皇上当真要隐瞒，也许能瞒过这些臣子，却瞒不过自己的枕边人。
沈宛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小姐，周公子的小厮来了！”绛紫迎上来，虚扶了她，压低了声音，“我让他在花厅里候着，没有惊动其他人。”
沈宛微微点头，衣裳也没有换，就去了花厅。这次来的人，非常面生，至少，她没有在周北慕身边发现过这人。
沈宛强自压下了心里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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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晔摸着他的头，嘴角有微微的笑，“我的女儿，就该与众不同......”
这场大雪，飘飘落落，似乎能掩盖一切。
父女二人都再也没有提起那天在书房发生的争吵，宛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发生过的，就是发生了，掩耳盗铃，就能逃避一切了吗？
男婚女嫁，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翻过年，自己就十三岁了，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沈宛心烦意乱的叹了口气，这种心灰意冷，没有人能够理解。作为一个现代人，要说完全没有芥蒂的在这不知名的时空生活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她更深刻的知道，相对这个时代的大势而言，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想要逆流而上，想要与世俗反抗，她真的做好了那个准备吗？
沈宛并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事实上，真放开了手脚在这个地方生活，也许她还不如那湖田乡下的寒家女子过的自在，自至少人家知道如何求生。归根结底，她还没有自立门户的实力。沈宛闷闷吐出了一口浊气，好像这样，就能让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一样。
“小姐，您歇会吧。”前几日绿萝身体彻底康复，没休息几天就来身边跟前服侍，见她愁眉不展，只将眼瞟着《史记》，心忧不已，朝着绛紫使了个眼色，“厨房才做了杏仁茶，您要不要尝尝口味？”
沈宛摇头，“不必了。”从纷乱的思绪里抽出身来，“过年的一应事情都备好了吧？”后天就是大年三十。按照习俗要守夜，这时候，侯府上下已有了几分年味。府上人人都期待着年关的到来，忙碌了一年。也能趁此机会歇息几天。
“都准备好了。”绛紫笑道：“大小姐的帐算得好，倒省了不少时间。”
沈宛微微颔首。她对账目之类的，并没有太多兴趣。沈宜身为安定侯府的嫡长女，将来势必要嫁入高门为妇，少不得要和账目打交道。沈宜既有这样的天赋，她由衷为她高兴。
周北慕来了第三封信，是沈宛一直很关注的黄瞎子的事情。
陶五郎死后没有几天，也就在沈宛从镇北侯府回来的第二天，顺天府一封折子递到了宫中。从黄瞎子的住处，找到了雕刻了一半的玉玺。虽然只有一半，却和真正的玉玺一模一样。就连日日与玉玺打交道的皇上，乍一眼瞧过去，也难以发现破绽。这事在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皇上亲自下令彻查。
几位阁老。六部尚书，连夜被召进宫，京都一时间人心惶惶，唯恐惹祸上身。
是以虽然近年关，京都许多常常走动的功勋之家反而闭门不出，甚至约束子弟，不得在外惹事。否则立刻逐出家门。这算是非常严苛的命令，逐出家门，等同被家族放弃。那些依附家族生存的世家子弟，在外头嚣张跋扈，遇到家里的长辈，却是和老鼠遇到了猫似的。命令一下，纷纷偃旗息鼓，再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意妄为。
周北慕依旧没有找到黄瞎子，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沈宛心中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以周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若说没有情报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镇北侯前几日就从沧州回来，周北慕曾委婉的暗示，镇北侯甚至特地见了几位镖局的镖头。就是这样，都没有发现黄瞎子的一点踪迹。京都是天子脚下，虽然三教九流混杂，可官差衙役也多，尤其是出了仿造玉玺案以后，京都大街小巷就像被梳子梳过一遍，想要藏住一个人，太难了。
尤其是一个价值一万两黄金的通缉犯，别说那些蠢蠢欲动的江湖中人，就连看管他的人，也不见得能禁得住这个诱|惑。这可是一万两黄金！得到这笔财富，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也许，只有一个可能，黄瞎子已经死了，甚至，早已被毁尸灭迹。所以，才能毫无声息的消失在京都城。
事到如今，在仿造玉玺掀起的阵阵风波下，他早已失去了价值。这个计划，不可能再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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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这个时候， 也一定很苦恼吧？
顺天府，五成兵马司，锦衣卫，倾巢出动，也不知是不是找人背黑锅，京都的三教九流遭殃的不少，许多人都被投入了大狱。沈晔不免皱眉头，私下和沈宛说起：“我看那些人也是坐不住了，皇上一直盯着要一个结果，可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哪有那么容易查出来？”意思是那些人为了给皇上一个交代，急功近利，甚至不分青红皂白。
沈宛眼中一黯，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沈晔都能看出来，那些成了人精的朝堂重臣们，岂能不懂？
难道，皇上就由着他们折腾吗？
沈宛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父亲，您说，他们竟敢这样糊弄皇上，难道皇上那边一点音信没有吗？”沈晔一怔，语气里充满了犹豫，“皇上马上就要过五十大寿了，春秋正盛，难不成连手下几个大臣也管不了？”五十岁搁在现代，的确是还能奋斗一二十年的年纪，可搁在古代，用春秋正盛这四个字，有些勉强。
想到沈晔也是典型的臣下心里，沈宛没有多说什么，只暗示他：“大年初一，您要进宫朝贺，到时候就能见到皇上了吧？”虽然这样，安定侯府如今四平八稳，不算得盛宠的公卿之家，沈晔也不可能离皇上太近呀？他嘀咕着，为难道：“与其这样，还不如找镇北侯，他能在正殿和皇上说上话。”
沈宛并不希望沈晔直接去找镇北侯，以免引起什么误会。想了想，说道：“我去和周大公子说说这事吧？”他们也不过是想知道皇上如今的身体状况罢了，以周北慕的聪明，一定能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就在这里写信吧。”沈晔也按捺不住，亲自替她铺开了信纸，“到时候我派人送过去。”
沈宛点头，自己磨墨，写了封充满暗示的信，由沈家的护卫送到了周北慕手上。
她很快就收到了回信，这次来沈家的，不再是往日那些有头有脸的妈妈，是周北慕的贴身小厮文竹。他想着来之前主子嘱咐自己的话：“这封信，你一定要亲自交给沈家二小姐，有第二人发现，立刻毁掉。”是以，他递信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一直不敢抬头。
沈宛很快看完了信，当着他的面将信焚毁，然后说道：“你去和周公子说，我会照他的意思做的。”然后赏了文竹十两银子，吩咐护卫送他出门。被丢进火盆的信纸，如同一只枯叶蝴蝶，一茶盅水浇上去，冒出一股黑烟，彻底成了灰烬。
“这么说，连镇北侯也不知道皇上的身体状况了？”沈晔神色严峻，“那皇后娘娘那边......”
“周大公子的意思，是让我元宵节去见皇后的时候，亲自问问这事。”她看了沈晔一眼，有些无奈，“只是我第一次见皇后......有些冒失。”这种大事，还不如让周夫人去问更妥当。初一的时候，周夫人也要进宫，只不过一群外命妇聚在皇后的殿中，怕是说不上什么话，只有等元宵了。
“这样看来，镇北侯也没有办法了。”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一样，忠君二字是刻入骨髓的存在，沈晔也不例外，他忙劝道：“这也是为了社稷大业，皇后娘娘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但愿如此吧！
沈宛苦笑了一下，不再多说。
一转眼就到了初一，那日，沈晔早早就换上了朝服，早晨只吃了几块点心，就坐上马车进宫。一直到黄昏时候，他才回到沈家。父女二人急急忙忙在书房碰头，不待人吩咐，小厮们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皇上丝毫看不出异常。”沈晔的脸色端凝如水，“说话中气十足，面色红润，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
这可不好说，有些病人常年吃药，脸色也一样红润，只是看起来有些病态罢了。谁还能一个劲盯着皇上瞧呀？至于中气十足嘛，不过说上几句话，又不是长篇大论，也看不出什么。事到如今，唯有走皇后那条路了。若是皇上当真要隐瞒，也许能瞒过这些臣子，却瞒不过自己的枕边人。
沈宛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小姐，周公子的小厮来了！”绛紫迎上来，虚扶了她，压低了声音，“我让他在花厅里候着，没有惊动其他人。”
沈宛微微点头，衣裳也没有换，就去了花厅。这次来的人，非常面生，至少，她没有在周北慕身边发现过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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