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予容（贰）
翌日清晨戚宁璃带了菀儿在御花园荡秋千，空气清新得仿佛要沁出水来，翠绿的草林后却闪出一抹明翠色的衣角，步伐袅袅而来，后面跟着一众宫女。戚宁璃只用余光轻轻一瞄，心下便已明了是何人，只是不以为然。
果然戚宁璃身侧传来清翠的声音，“许久不见妹妹，嫔妾给温瑜贵人见礼了。”
戚宁璃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晨美人有着身孕，皇嗣要紧，不必行这样大的礼。”
“妹妹好兴致，想必帝姬玩的很是开心。”
“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戚宁璃在一旁石凳上坐下，“话说回来，妹妹这次得了好些赏，也是托了姐姐的福。”
秦予容见戚宁璃先说出来了，倒也不好意思，只得道，“妹妹福泽深厚，得些赏赐也是迟早的事，姐姐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罢了。”
如今宫中人人皆道秦氏有孕才得晋封，戚宁璃却因提及赏秦氏之事而得上品赏赐，入宫不久又平白得一皇嗣，甚至独居一宫，已有许多与戚宁璃一同入宫的妃嫔不满。如今即然提及，一并澄清了也好。
“晨美人小主好。”祁菀不知何时已下了秋千架子，小跑至戚宁璃身边，对晨贵人福了一礼，拉着戚宁璃道，“母妃，女儿饿了。”
“方才用过早膳，怎的又饿了？”戚宁璃摸了摸她的头。
秦予容在一旁笑道，“帝姬正长身子呢，多吃多睡些也是自然。”
“妹妹要先回宫了，便不陪姐姐了。”戚宁璃见她喜欢祁菀，说话渐渐也客气些。
秦予容微微福了一礼，复又转身往别处去了，眼神里却有一丝羡慕之意，转瞬即逝。
祁伦坐在宣政殿御案前，用拇指柔着太阳穴，面前是一摞小山般高的奏折。王进端了一盏红枣炖雪蛤进来，轻轻方到祁伦面前，“皇上别太累了，宜妃娘娘送了些红枣雪蛤羹来，皇上用些罢。”
祁伦用了两口，又看了眼身边的王进道，“朕好想她。”
王进明其所指，劝道，“皇上不如去温瑜嫔处坐坐。”
祁伦摇一摇头，“朕看着她时，脑海中总会同时想起璃儿与娴儿两人，也许连朕自己都不知自己爱的是谁！”
王进一个阉人，哪里懂得这些，又略略一想，拍着脑袋道，“奴才记得故皇后曾说，她有一位亲妹妹，叫……叫钟毓柔，皇上何不把她召入宫中，许能对皇上有所宽解。”
祁伦思量半晌，又笑出声来，“好，只是贸然只召她一人入宫会使人非议，你便去回了太后，过几月让太后提一提选秀的事儿，该怎么说你自有分寸！”
年宴那日阖宫妃嫔与祁伦皆在南苑的云鎏殿内宴饮。戚宁璃挑了位子坐在薄轻绾身边，对座是怀胎六月的秦予容。因着许多命妇贵候也都来了，四周一时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本宫怎的瞧着晨美人的肚子要比寻常孕妇的肚子大些，且十分圆润，倒不像怀孕六月的身子。”薄轻绾抱了皇二子在怀中，轻声在戚宁璃耳边道。
“圆润些倒也无妨。”戚宁璃轻轻啜一口杯中烈酒，“只是肚子大些……也许是双生胎呢。”
“本宫听见宫里议论纷纷，都说她这胎不像是皇上的。”薄轻绾压低了声音。
“姐姐疯魔了么？这话下人们讲讲找些乐子也就罢了，姐姐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皇上可是要怪罪的。”戚宁璃扯一扯她的袖子。
她见戚宁璃这样说，便也不再置喙此事，只是一面逗祁曦与祁菀玩，一面与戚宁璃饮酒赏舞。
胤和十一年四月里春日正好，秦予容的毓秀宫宓雅轩里却弥漫着丝丝血腥气味，都过去了好几个时辰，秦予容的孩子依旧是生不下来。
彼时祁伦正在戚宁璃宫里陪戚下棋，闻迅便与戚宁璃往毓秀宫去。甄锦与毓秀宫主位琳淑仪已在宓雅轩正殿等候，一众宫女产婆进出匆匆，内殿里不断传来秦予容的痛苦呻吟。祁伦在甄锦身边坐下，“里面是哪个太医在伺候？”
“回皇上，是陈太医。”甄锦为祁伦倒了些茶。
“无用。”祁伦一把把茶碗甩到地下，吓得一屋子人纷纷跪下，“去换了别的太医来。”
没多久便有一众太医进了内殿，只是情况依旧未有好转，戚宁璃隐隐感觉，有些不祥之事要发生了。
祁伦越等越发是焦躁，便叫了一个太医出来问话。那太医思索了许久，奈何身旁内侍再三催促，方道，“晨美人这胎是难产，臣等实在束手无策。”
琳淑仪簇眉道，“晨美人的胎一向平稳，怎会难产，定是你们不曾尽力照料。”
“臣冤枉啊。”那太医慌忙跪下，“若不是晨美人擅服催产药也不会如此。”
“生产时服催产药是常事，怎会难产？”琳淑仪厉声道。
“娘娘恕罪。臣等方请了晨美人的脉，美人她……”
“唯唯喏喏的做什么？事关皇嗣！皇上面前还不快说！”甄锦厉声斥道。
那太医连连磕头，“可晨美人她……她只有八个月的身孕啊！”
“怎会？晨美人的肚子看起来可像是足月的，而且更大些。”戚宁璃不禁疑惑道。
“晨美人肚里是双生胎，自然要大些。”
事情已昭然若揭，分明是秦予容谎报了有孕的日期，而宫中规矩，有孕妃嫔不得侍寝，秦予容的孩子分明不可能是祁伦的！
祁伦鼻子里一哼，劈手就往案上一拍，梨花木的小案生生被打出了裂纹，“察，给朕严审宓雅轩上下，一个不落，务必察出因果。”
有内侍应声而去，甄锦已随祁伦回了宫，戚宁璃向刘宜乐告了安，也出去了，行至宫门前才发觉手脚已冰冷，想起秦予容看菀儿时的羡慕，还有薄轻绾的话，已是微微颤抖，自入宫以来，先是珝妃薄轻绾、赵妃赵矜岚，再是芸嫔何映，然后是瑶嫔安元碧、晨美人秦予容，再然后呢？是自己？还是自己身边的哪一个？
秦予容终究没有生下她的孩子，甚至胎死腹中，母子俱亡。
后来祁伦亦是查出，秦予容为争宠，不惜与宫中同乡太医陈氏私通，先假孕争宠，得子后更是定期服用定量的催产药物，鱼目混珠，妄欺君上。
盛怒之下，祁伦把刚葬下的秦予容贬为庶人，鞭尸数百，弃之荒野，母家全族抄家流放，宓雅轩上下凡与秦予容亲近者一律斩首；太医陈氏亦被贬为庶人，抄家灭族，五马分尸。
秦氏私通一事终是没人敢提起，不过私低下唏嘘几句，渐渐也没人记得了。
果然戚宁璃身侧传来清翠的声音，“许久不见妹妹，嫔妾给温瑜贵人见礼了。”
戚宁璃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晨美人有着身孕，皇嗣要紧，不必行这样大的礼。”
“妹妹好兴致，想必帝姬玩的很是开心。”
“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戚宁璃在一旁石凳上坐下，“话说回来，妹妹这次得了好些赏，也是托了姐姐的福。”
秦予容见戚宁璃先说出来了，倒也不好意思，只得道，“妹妹福泽深厚，得些赏赐也是迟早的事，姐姐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罢了。”
如今宫中人人皆道秦氏有孕才得晋封，戚宁璃却因提及赏秦氏之事而得上品赏赐，入宫不久又平白得一皇嗣，甚至独居一宫，已有许多与戚宁璃一同入宫的妃嫔不满。如今即然提及，一并澄清了也好。
“晨美人小主好。”祁菀不知何时已下了秋千架子，小跑至戚宁璃身边，对晨贵人福了一礼，拉着戚宁璃道，“母妃，女儿饿了。”
“方才用过早膳，怎的又饿了？”戚宁璃摸了摸她的头。
秦予容在一旁笑道，“帝姬正长身子呢，多吃多睡些也是自然。”
“妹妹要先回宫了，便不陪姐姐了。”戚宁璃见她喜欢祁菀，说话渐渐也客气些。
秦予容微微福了一礼，复又转身往别处去了，眼神里却有一丝羡慕之意，转瞬即逝。
祁伦坐在宣政殿御案前，用拇指柔着太阳穴，面前是一摞小山般高的奏折。王进端了一盏红枣炖雪蛤进来，轻轻方到祁伦面前，“皇上别太累了，宜妃娘娘送了些红枣雪蛤羹来，皇上用些罢。”
祁伦用了两口，又看了眼身边的王进道，“朕好想她。”
王进明其所指，劝道，“皇上不如去温瑜嫔处坐坐。”
祁伦摇一摇头，“朕看着她时，脑海中总会同时想起璃儿与娴儿两人，也许连朕自己都不知自己爱的是谁！”
王进一个阉人，哪里懂得这些，又略略一想，拍着脑袋道，“奴才记得故皇后曾说，她有一位亲妹妹，叫……叫钟毓柔，皇上何不把她召入宫中，许能对皇上有所宽解。”
祁伦思量半晌，又笑出声来，“好，只是贸然只召她一人入宫会使人非议，你便去回了太后，过几月让太后提一提选秀的事儿，该怎么说你自有分寸！”
年宴那日阖宫妃嫔与祁伦皆在南苑的云鎏殿内宴饮。戚宁璃挑了位子坐在薄轻绾身边，对座是怀胎六月的秦予容。因着许多命妇贵候也都来了，四周一时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本宫怎的瞧着晨美人的肚子要比寻常孕妇的肚子大些，且十分圆润，倒不像怀孕六月的身子。”薄轻绾抱了皇二子在怀中，轻声在戚宁璃耳边道。
“圆润些倒也无妨。”戚宁璃轻轻啜一口杯中烈酒，“只是肚子大些……也许是双生胎呢。”
“本宫听见宫里议论纷纷，都说她这胎不像是皇上的。”薄轻绾压低了声音。
“姐姐疯魔了么？这话下人们讲讲找些乐子也就罢了，姐姐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皇上可是要怪罪的。”戚宁璃扯一扯她的袖子。
她见戚宁璃这样说，便也不再置喙此事，只是一面逗祁曦与祁菀玩，一面与戚宁璃饮酒赏舞。
胤和十一年四月里春日正好，秦予容的毓秀宫宓雅轩里却弥漫着丝丝血腥气味，都过去了好几个时辰，秦予容的孩子依旧是生不下来。
彼时祁伦正在戚宁璃宫里陪戚下棋，闻迅便与戚宁璃往毓秀宫去。甄锦与毓秀宫主位琳淑仪已在宓雅轩正殿等候，一众宫女产婆进出匆匆，内殿里不断传来秦予容的痛苦呻吟。祁伦在甄锦身边坐下，“里面是哪个太医在伺候？”
“回皇上，是陈太医。”甄锦为祁伦倒了些茶。
“无用。”祁伦一把把茶碗甩到地下，吓得一屋子人纷纷跪下，“去换了别的太医来。”
没多久便有一众太医进了内殿，只是情况依旧未有好转，戚宁璃隐隐感觉，有些不祥之事要发生了。
祁伦越等越发是焦躁，便叫了一个太医出来问话。那太医思索了许久，奈何身旁内侍再三催促，方道，“晨美人这胎是难产，臣等实在束手无策。”
琳淑仪簇眉道，“晨美人的胎一向平稳，怎会难产，定是你们不曾尽力照料。”
“臣冤枉啊。”那太医慌忙跪下，“若不是晨美人擅服催产药也不会如此。”
“生产时服催产药是常事，怎会难产？”琳淑仪厉声道。
“娘娘恕罪。臣等方请了晨美人的脉，美人她……”
“唯唯喏喏的做什么？事关皇嗣！皇上面前还不快说！”甄锦厉声斥道。
那太医连连磕头，“可晨美人她……她只有八个月的身孕啊！”
“怎会？晨美人的肚子看起来可像是足月的，而且更大些。”戚宁璃不禁疑惑道。
“晨美人肚里是双生胎，自然要大些。”
事情已昭然若揭，分明是秦予容谎报了有孕的日期，而宫中规矩，有孕妃嫔不得侍寝，秦予容的孩子分明不可能是祁伦的！
祁伦鼻子里一哼，劈手就往案上一拍，梨花木的小案生生被打出了裂纹，“察，给朕严审宓雅轩上下，一个不落，务必察出因果。”
有内侍应声而去，甄锦已随祁伦回了宫，戚宁璃向刘宜乐告了安，也出去了，行至宫门前才发觉手脚已冰冷，想起秦予容看菀儿时的羡慕，还有薄轻绾的话，已是微微颤抖，自入宫以来，先是珝妃薄轻绾、赵妃赵矜岚，再是芸嫔何映，然后是瑶嫔安元碧、晨美人秦予容，再然后呢？是自己？还是自己身边的哪一个？
秦予容终究没有生下她的孩子，甚至胎死腹中，母子俱亡。
后来祁伦亦是查出，秦予容为争宠，不惜与宫中同乡太医陈氏私通，先假孕争宠，得子后更是定期服用定量的催产药物，鱼目混珠，妄欺君上。
盛怒之下，祁伦把刚葬下的秦予容贬为庶人，鞭尸数百，弃之荒野，母家全族抄家流放，宓雅轩上下凡与秦予容亲近者一律斩首；太医陈氏亦被贬为庶人，抄家灭族，五马分尸。
秦氏私通一事终是没人敢提起，不过私低下唏嘘几句，渐渐也没人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