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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的真面目

    同样的夜晚,在手术室门外,于美萝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坐立难安,胸闷气短。

    她的脸色非常不好,长时期心情压抑,营养不良,失眠抑郁,现在唯一的骨肉亲人也汲汲可威,光想到曾美丽可能的后果,就算是女儿身上再大的缺点和错误,她也不打算去计较了。

    每当有护士进出,她都会冲上前询问两句“情况如何了”,护士虽然一再安慰她,但次数多了久了,人家也没那么多耐心了。

    她很怕女儿得不到正常的救治,被坑!

    现在这个社会,没有关系,想好好看个病都很难,这已经是她根深蒂固的念头,所以为了不让自己过于紧张,她开始悄悄打听起这家军部下属医院的情况,相关负责人等等。

    整个医院说大不大,大不过帝都那些有名如协和那样的医院,说小嘛也不小,比起绵城的市人民医院都要大上一圈儿。她在问询处看了一些医院的介绍资料,又跑到主治医生介绍栏看医生资料,特别是医生的职称头衔。

    在了解一个体制内人员这方面,以于美萝常年混迹于官场的资质和观察力来说,简直绰绰有余。

    很快,她就发现医院现任的院领导层,和专科主任领导层,姓刘的医生好几年。

    她好半天终于找到了院长所在的地方,正想朝里走去瞧瞧,突然就见一个人一扇门里走了出来。那人竟然是刘明正,她下意识地躲进了身后的办公室,里面两个正说话的医生都拿古怪的眼神看她。她急忙道歉,借口找人就跟那两人谈了几句。

    “妇科好的专家啊?咱们院有治不孕不育的中医师,效果很好的,好多人都是慕名而来。我给你介绍啊!”

    她一边听着,一边却通过门上的玻璃偷瞄,确定刘明正已经离开了。

    “唉唉,谢谢了,谢谢两位老师了。我女儿现在就是怀孕了,想找个好点儿的医生看看,帮忙保个胎。对了,这一层不是主治医生们的办公室吗?那手面的办公室是……”

    “呵,这里的确有不少主治医生。不过孕科那边和我们是独立办公,这后面的办公室就是院长和副院长的办公室。”

    “哦,你们院长我看资料,是姓刘的?”

    “是呀!女士,你不会是记者吧?”

    于美萝连忙摆手,抖抖自己身无分文的口袋和糟糕的穿着,表示自己就是爱唠叨八卦,随口又闲扯了些五四三,便迅速溜了回去。好在她在刘明正前一步赶回来,刘明正见她还在这里,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还给她买了一堆吃食,以示安慰。

    并且继续为易振海打马虎眼儿,说,“首长最近有些忙,因为年底总军区要组织拉练演习和大交流活动。不过他已经知道这事儿了,说一定要给曾小姐最好的治疗,给您做最好的住宿安排,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安心在这里住着,养病。有什么需要,随时打我电话,都行。”

    又掏出了一部新款手机递给于美萝,并一张银行卡。

    于美萝顿时又泪流满面,感激得就要往地上跪了,倒让刘明正莫名地松了口气,觉得这于美萝还是挺识相儿的,希望此事就此打住,也省心。

    然而这时候,于美萝也不知道,易振海正在周玲的病房里,夫妻长话,阴谋计议。

    ……

    曾美丽的手术足足做了有七八个小时,从下午送进医院,直做到晚上十点左右才终于结束了。

    加护病房里,于美萝看着女儿瞬间憔悴了一大半的小脸,心疼得直抹眼泪。这些情感上的宣泄,丝毫不做假,看在刘明正的眼里,于美萝应该是个很疼女儿的好母亲,在这种时候,应该更想的是保住女儿的性命和名誉,不会节外生枝。

    的确,于美萝是有这个打算的。而这个打算,与她最重要的目标,其实并不冲突。

    刘明正安排妥一切后,就离开了。只不过,他是转了一圈儿又偷摸到了周玲那边的病房。进门就看到易振海竟然破天慌地来了,而且还在给周玲削苹果吃。

    旁边,易素素也被放了出来,只是脸色还拧着,坐在一边茶几上吃着叫来的饭菜,饭菜比起刘明正给于美萝准备可不知丰盛多少。

    自家人,和曾经的老情人、小二奶,当然是不能比的了。

    刘明正连忙问候了一声好,和易振海碰了个眼神儿,易振海先问了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显然是故意要说给屋里另两个女人听的。

    刘明正跟在易振海身边多年,自然明白,“手术还算顺利,母子平安。不过说是摔着了腿,估计接下来这几个月只能暂时坐轮椅,走不得了。而且,胎息也不是很稳,最好住院保胎,随时观察,以防万一。”

    易素素当即冷哼出声,“个臭婊子,竟然命这么大,好歹也该摔死个小的,才没白废了妈这一脑袋啊!老天真没长眼儿!”

    “素素,说什么呢!”

    “说实话呗!这年头,死道友也别死贫道。哼!个小贱货,以后我看一次,打一次。”

    “放肆!你给我闭嘴,差点儿就害死了人,你还不知反省。明天我就让你外公派人过来接你回洛城,所有出行证件、银行卡通通没收,我看你还能怎么横!”

    易振海严厉至极地喝斥吼骂,完全就像个正直的父亲形象。

    其他人都没说什么。

    床上的周玲也闭着眼,只能在心里叹气。她知道,这回的确是易素素太冲动了,女儿这性子也全是平日里被自己给宠出来的天不怕地不怕。性子其实和丈夫一样狠,可是就是做事情不经大脑,缺乏稳重沉敛,容易吃亏而不自知,今儿就是一个大教训,却还在逞口舌义气。让她父亲好好教训她一下,也是为她好了。要是未来真惹出什么人命案,管他们周家势力再大,也还是有保不住的时候。

    “暴君!”

    易素素被骂得红了眼圈儿,一推碗盘就要跑。可才抬屁股,又被父亲给喝住不准她胡乱跑,只能回隔壁单间面壁思过,这下眼泪一下就滚下去,跺了跺脚冲回了旁边小屋,门口依然站着母亲找来的人把守。

    她愤恨不矣,一关上门儿就给好友打电话,“喂,东西帮我弄好了吗?还有讨伐稿子?弄好了赶紧发过来我审阅,要是能行,立马给我各大论坛微博视频网站,发发发!狗日的小婊子,竟敢打我妈,老子不杀了她,也要让她从今以后活得生不如死,永远不敢抛头露面!”

    那方,易素素一走,刘明正才在易振海的示意下,说了实情。

    “这孩子要保住很不容易。以后若是再有动静儿,肯定就没着了。”说到这儿,刘明正立即接到易振海的眼神,又换了口,“不过于美萝这女人有些麻烦,恐怕有些事情瞒不住她,要是她知道了什么,和曾美丽这个没啥脑子的女孩串起来,难保不会将事情闹大。毕竟她曾经在组织里,做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寻常人能扳动得了的。要是她跟咱们耍些小花招儿,真是防不甚防啊!刚才我过来时,才听一个小护士说,于美萝到处跑,不知道在打听什么,好像还跑去了院办那里……”

    这也是刘明正急于找易振海商量的原因,知道易已经在医院,就急急赶了过来。

    “于美萝四处打听?打听什么?”易振海直觉不对。

    刘明正说,“我也只是恰巧听小护士说起,还没去院办那里调查。要不我现在就去问问看,也好……”

    易振海举手一摆,“不必。哼,不管她调查什么,也不可能拿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测及假想。我们只要现在做好实事儿,就不怕她胡来。她现在身无分文,没吃没住,什么都要仰赖咱们,就是咱手心儿里的孙猴子。我看她敢怎么跳腾!”

    说完这话时,易振海神色俱厉,杀气腾腾。

    周玲听得心头暗惊,却明白男人要不是被逼到极处,也甚少会露出这样破釜沉舟的表情。便伸手去拉男人,说,“振海,你别生气。我们先,先看看情况,好不好?”

    易振海回眸时,目光就是一软,叹息,“玲儿,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这种山村野妇欺负。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于美萝那个女人,你是斗不过她的心机和无耻的。”

    他反握了女人的手,一副振振有辞的模样,仿佛真在保护自己心爱的重要女人似的。

    旁边的刘明正转开了眼,神色间一片淡漠。

    之后,易振海又陪了周玲到深夜,等其睡着了,才悄悄离开回了军区。

    路上时,易振海与刘明正一起。

    易振海说,“医院这边,你全打点好了?”

    刘明正心头一跳,忙道,“首长,您放心好了。我让他们尽量封锁消息,努力救治母亲和孩子。这都是明面儿上说得过去的,以他们的水平,也只会认为曾美丽的那些疹子是因为妊娠反应罢了。不管怎样,于美萝暂时是半点儿把柄也抓不住的。”

    他突然又压低了声儿,“而且,做手术的医生也说了,只要安心养胎,生育下来的可能性依然很大。可是,以曾美丽那个性格,稍有刺激,必然大闹,到时候这孽种要流掉也是人之常情的了。”

    易振海这方舒展了些许眉头,点了点头。

    刘明正又想到一事,冷笑道,“对了,曾美丽跟那个小水管工的事儿,这回也包不住了。到时候,倒是可以做为咱们的一个把柄。”

    易振海笑容更冷,“这个小婊子,和她母亲一样,总是耐不住寂寞的。”

    ……

    若非如此,于美萝也不会在易振海反向置问他们之后的交友问题时,软了声气儿。

    谁叫越是美丽的女人,越容易自以为是,越是耐不住寂寞呢?!

    易振海早就看明白了于美萝的真面目,最终才会选择了深爱自己并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周家女儿结婚。

    ……

    话说一天一夜之后,曾美丽终于醒了过来。

    “妈?”

    之前危难之时,曾美丽看到母亲还以为自己的幻觉,这会儿一醒来看到亲人在身边,其中滋味儿自是难以言说。母亲模样憔悴,却笑着抚抚自己的头,给自己喂水。

    曾美丽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情绪激动之下,这仪器上的数值出现波动,立即就引来了主治大夫。主治大夫给曾美丽打了镇定剂,特别警告不能让病人情绪太激动,才离开。

    于美萝拉着女儿的手,柔声哄着,“宝贝儿,妈妈来了,以后有妈给你做主,放心,别害怕。妈不会让人再伤害你的,宝贝,你好好休息,回头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水晶糕啊!”

    “妈,孩子……”

    曾美丽撑着一点儿力气,想朝自己肚子的方向看,但是她还罩着个氧气罩,根本动弹不得。

    于美萝忙说,“放心,孩子都好。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养好身子,这样孩子生下来才能健健康康的。没想到,这才两年,我都要做奶奶了。呵呵!乖女儿,好好休息,妈妈会一直在这里陪你的哦!”

    似乎终于得到了最大的安心,曾美丽这一觉睡得总算安稳了许多。

    于美萝也可以确定,这主治大夫的确是在尽心救治自己的女儿,和……这个父不详的小孽种。

    又过了一日,曾美丽再醒来时,情况就稳定了许多。

    于美萝为了稳住女儿的身体情况,也没有提任何关于孩子和孩子父亲等相关话题,而是担起了一个母亲的所有责任,尽心尽力地照顾曾美丽的身体,想尽办法给女儿补充营养。她的言行,也受到了医院很多人的敬佩,都觉得她是个十分温柔善良的母亲。

    刘明正的人观察之下,传回的消息也都是于美萝又给女儿做了什么好吃的,请教中医师的食疗办法,买来家电器具等等给女儿做吃的。从来不苛责女儿未婚先孕的事,想着法儿逗女儿开心,种种。

    这样的日子,足过了大半个多月,那时候,正是萌萌一家在北美被刺杀的时候。

    曾美丽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脸蛋儿也稍稍胖了一些,笑容也渐渐有了。

    于美萝觉得,也是时候跟女儿摊牌说正经事儿了。便选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待女儿睡饱之后,吃了一个苹果,喝了她喜欢的饮料,便将人推到了鲜花烂漫的花园中,一个视野好的无人的角落,说着笑话儿。

    在喂了曾美丽一块香甜的芒果后,于美萝看女儿笑着,决定说正事儿了。

    “美丽,你能不能告诉妈,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易振海的,还是别人的?”

    曾美丽手上的勺子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她惊恐地瞪着母亲,仿佛是乍然初醒于梦中世界。原来,母亲依然是在意这件事情,这种现实其实是无法逃避的。

    于美萝面容温和,继续说,“美丽,我知道你不想谈这种事情。但是,孩子就要出生了,很多事情我们需要准备。妈妈现在的经济来源都是易振海,他说他不是孩子的父亲,他说这孩子是你跟一个纨绔子弟在一起才有的,他只是因为你是我女儿,帮我照顾你。”

    “因为我是你女儿……”

    于美萝点了点头,揭示了一个事实,“我和易振海早年就认识,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情人。你,长得和我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而妈妈这次能这么快出来,全靠易振海的帮忙了。”

    “你们是恋人?!”曾美丽几乎惊叫起来。

    太多的事情,细节,排山倒海地涌进脑子里,那些她以为独一无二的重要,还有那些她故意忽略的细节,通通以迅雷不及掩的方式,狠狠地打在她脸上,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却又不得不面对。

    原来,那个男人第一次在酒店外见面时,会对自己投以注目,全是因为自己和母亲长得相。包括后来的路边相救,为她安排学习,接受她的……付出!

    难怪,他极少陪伴她,十天半个月才来看她一眼;他有事情时,就几乎上根本想不起她的存在,她的任何联系都被他无视掉;难怪,她怀孕以后,他从头到尾只来看过她两次,而且还是让别人买营养品给她,派个老妈子看守她;她在外胡乱来,他就是再迟钝也该有所反应,却分明任由她胡乱搞。

    原来,她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玩物而矣。

    她被他的女儿推下楼,摔得差点儿死掉,他也没有来看她一眼。

    “唉,周玲是易振海的妻子,周玲受了伤,易振海当晚就去探望过,并且还陪到很晚才回部队。美丽,现实就是如此,你要看明白啊!”

    于美萝并没看到,她只是想用此警醒女儿,却不知自己一语中的。

    “那个,那个该死的男人!男人都一个样儿,都是负心薄性,没一个好东西,通通都是王八蛋,混蛋,该死……该死……哇呜……”

    曾美丽斯声大叫,将手上的东西,毯子通通扔到了地上,却因为一个圆滚滚的肚子连好好哭一场都没能有个舒服的姿势,最终被于美萝抱进了怀里,掩去了她的声音。

    于美萝心中也十分不甘,泪水长下。然而,她心里那种报复的念头也愈发地强烈。

    “美丽,你告诉妈,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是他的。就是他的,易振海。我敢对天发誓,如果不是他的,我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曾美丽咬牙切齿地吼出来,表情狰狞至极。

    于美萝心头一跳,果然,易振海之前都是骗她的!

    却继续不动声色地安抚着女儿,“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咱划不来,还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得了便宜。”

    “妈,现在我怎么办?”曾美丽哭过之后,便开始思索未来了,可是她什么未来也看不到,只能看着母亲。母亲对她来说,一直是非常有本事的女人,似乎什么事到了母亲这里都能解决。

    于美萝说,“你现在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嗯!”曾美丽身心受创,终于放下戒心,将前后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母亲,母女两都是同病相怜,很快就成了一条心。

    于美萝听完女儿的叙说,心头那股恨意也愈发膨胀,但她掩饰得非常好,只道,“美丽,现在妈妈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那个爸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利用净身出户的法子,让我一个人背了所有的黑锅。现在,只有咱们母女相依为命,才能为咱们争来一个更好的未来,你懂吗?”

    曾美丽听出母亲口气里的绝决,点头,“妈,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你说,咱们怎么跟易家那群人斗,我一定好好配合。要是你可以把易振海抢过来,就好了?气死那个周玲,还有他那个嚣张跋扈该死的易素素!我真恨不能划了她的脸,看她还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叫……”

    于美萝心下叹气,女儿还是太幼稚了。周家敢这么横的资本,哪里是凭脸面,再说易素素遗传了周玲的容貌远不如曾美丽。说到底,人家周家在朝里有人,这才是根本。那天那个在场的小伙儿,也是周玲家的远亲,在帝都有的是人脉关系,不然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就带着易素素摸进女儿住的别墅。

    这件事情,要是能及时拿到证据,大可以告周家人一个灰头土脸。然而,这样并不能将他们母女所受损失的赔偿最大化,更可能招来道德上的指责。

    现在她们母女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她不想再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的未来都赔进去。

    “要报复,不是不可能。但是眼下,咱们得把咱们自己保护好,不能再任人鱼肉。这个医院,咱们也不能一直住下去,明白吗?”

    曾美丽点点头,又想了想,看向了自己匿大的肚子。以前觉得,这肚子里的就是个宝,让她能过上舒服体面的日子,但现在情况大大不同了。她终于明白人心的黑暗和龌龊,她不会傻得认为,这个孩子就能改变自己在易振海心里的地位了。

    “妈,那这个孩子……”

    说真的,曾美丽是一点儿也不想要这个拖累了。她差点儿就为了它死掉,现在似乎是看一眼,都多嫌弃一分了。

    于美萝却抚着那大肚子,口气温和,“还得留着。有大用处!”这可是易振海在他们母女手上最大的把柄,呵呵,一个私生子的事实,会让军官的生涯瞬间黯淡无光,再无翻身之地。

    华夏的部队系统,在私人生活方面的考究要求可是非常之高的。

    “不过当前,必须把你自己养得好好的,咱们从长计议。”看着女儿虽然好转,却依然消瘦的面容,还有身体上那不时冒出的孕疹,于美萝满心的不安,也只能勉强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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