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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你先操心等会儿怎么跟你老丈人交代去吧!”

    一提这个,方睿就蔫巴了,不知道齐成章会不会怪自己糊涂去了那种地方,也不知道齐筝会不会因此生气。他后悔,不该听莫钟书忽悠陪着他去了那个地方。

    “好啦,下次我不找你去了,我叫张七和王三陪我去!”

    “你还要去啊?”

    “非去不可!”

    方睿真是操心得太多了,莫钟书虽然临时起意想要给那两个妓女赎身,不过绝对不是自用的,他虽主张人生而平等从不歧视特殊职业者,但还没洒脱到可以接纳她们作亲人的地步。不过他知道,王三和张七都没有这种洁癖,而且他们偶然也会自己花钱去享受一两次。这两个人为他看护牧场多年劳心劳力,送两个女人表示一下谢意也不错。

    只不过方睿说的也没错,那两个妓女并非真的急着一心从良,得知王三和张七只是替莫钟书干活的苦力,便只是随意敷衍。王三和张七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也没了兴趣,早早地回去了。不过他俩却从这事中窥见了莫钟书要卖牧场离开澄州的打算,还打定了主意要继续跟着莫钟书走,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齐成章今天下午不在书院,回来听说莫钟书来找过自己,还留话说晚上要到他在城里的宅子来拜访,不知道这个爱徒到底又有什么事了,忙赶下山来守在家里等着。

    齐箫齐笛听说莫钟书和方睿来了,也跑了出来。几年过去,方睿和莫钟书都长大了,他俩还是老样子,一蹦三跳地过来,拉着两人的手叫“师弟”。

    “嘘,你们看到的不是方睿和莫钟书,方睿和莫钟书这会儿正在‘醉花仙’快活呢。”

    齐箫齐笛不知道“醉花仙”是什么地方,拉着方睿刨根问底地追问。

    方睿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齐成章的脸乌云密布。

    莫钟书只得道:“那是坏人喝酒的地方。”事情是他搞出来的,他不能不负责收拾,只得一五一十都跟齐成章坦白了。

    齐成章听得又惊讶又好笑,“你不愿意娶人家的女儿,直说出来便是,何必弄这么多的歪门邪道,还脏了自己的名声。你可知道,举人若行为不检名声太差,传到学政耳里,是要被革去功名的。”

    莫钟书无所谓,只要自己心中无愧,举人的名号对他是可有可无的,笑道:“不过是去开开眼界,有什么关系?花海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边说边做风流倜傥状。

    方睿看着齐成章脸色不虞,忙打手势止住了他。

    齐成章很无奈,却还得叫人收拾客房收留这两个临阵逃跑来的“嫖客”。

    作为惩罚,齐成章让莫钟书弹足了一个时辰的琴。

    莫钟书甘之如饴,一个时辰的折磨比起一辈子来真是太微不足道了,而且齐成章和方睿都不怕耳朵受虐,他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因为心里没了抵触,他弹得倒比平日稍微好了一点。

    齐成章也察觉到他的进步了,脸色好转了些。莫钟书心中暗叹,这个老师也太负责了,学生都毕业离校了还不放过。

    第二天,澄州城里果然传出了方大少爷和莫五少爷流连妓院挥金如土风流快活的小道消息。人们再一打听,原来这个方大少爷就是归德侯府的世子,而莫五少爷竟是莫荣添那个刚刚中了举的小儿子,他们昨夜的豪举更是被渲染成了大家公子的楷模,就连那两个妓女也一跃成为风月场中的明星身价倍增。

    这些市井流言很快就由上街买菜的仆妇带回到了知府后衙。任夫人倒好涵养地没生气:“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幸好我家女儿还没许给他。”话虽如此说,她还是喝了一大杯冷茶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任知府却不以为然道:“莫家是商户,家教素来不严。罢了,男人就没有几个不好色的。夫人今后多教女儿些手段,到时再给女儿挑几个好颜色的丫鬟陪着过去算了。”

    任夫人听他口气,竟然是铁了心还要那姓莫的当女婿,急了:“老爷,我们可只有碧儿一个女儿,怎舍得叫她嫁个那样的人?”

    任知府摸着胡子踱到窗边,道:“夫人有所不知。今年来本省主持乡试的李学道就是大哥的同年,李学道回京之后还和大哥说过,这个莫钟书有着经天纬地之才。他那份策论,已经被带回朝中,就连几位内阁学士都赞不绝口。这个人要不是因为年纪太小,说不定就已经破格授官了。这样的人才,将来封侯拜相都是有可能的。咱们将女儿许配给他,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拉拔咱们一把。”

    任知府见夫人还是一脸的不愿意,便也沉下了脸:“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呀,也别以为咱们官家女儿嫁他一个商家出身的小举子就委屈了,也就是在澄州这儿咱们占了地利,要是到了省城或者京城,你想找这样的女婿还轮不到呢。”

    “这么说,竟还是咱们捡个大便宜了?”

    任知府点头道:“可不是吗?所以咱们要在这两三年内把亲事做成了,往后的几年,咱们就先扶他一把,等他有了好前程就该反过来回报咱们了。”

    “可是,那样不会委屈了女儿吗?”任夫人不放心。

    “莫家朝中无人,为了借我任家的势力,他就得善待我的女儿。”任知府道。

    “这倒也是,莫家有钱,任家有势,日后官商两家总能相互借力相互照顾。”

    任知府很高兴夫人想通了,夫妇两个有了共同认识,开始兴致勃勃地议论起两家联姻之后的好处来。

    与任知府的笃定相比,莫荣添气得七窍生烟,他现在正在张罗着和任知府联姻,这个儿子却在此时捅娄子拖后腿!他把莫钟书叫到面前训斥了一通,内容却只是责怪他不懂事,要胡闹也不看看时候,警告他再有下次就得家法伺候,只字不提纵情酒色的坏处。

    莫钟书事先准备好的一大通“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说辞竟毫无用武之地,倒叫自己郁闷了。

    莫荣添自己就是妓院的常客,在家里还有十几个小妾,莫钟玉几兄弟在这一点上青出于蓝胜于蓝,所以在莫家的男人看来,莫钟书去一趟妓院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唯一的错就是他不懂得低调,不该在这个与任知府议亲的节骨眼上还大张旗鼓。

    莫荣添骂了儿子,宣布从今以后取消给他的零花钱,免得他再去惹事。等莫钟书走了,他想想却又觉得这个法子并不高明,莫钟书自己有田地有店铺,身后还有个老太太,随便怎么样都能弄到钱,他还得另外找个法子去拘着儿子。

    于是,莫钟书晚上看书的时候,莫府大管家就带着两个水灵鲜嫩的丫鬟过来了,还带来了莫荣添的特别嘱咐:在家里随便玩,腻了还可以再换新的来,外面的野食就不要惦记了。

    莫钟书哭笑不得了,可还得想方设法地给那两个不识趣的丫鬟找活计,免得她们有事没事老在他眼前晃悠。这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做法,又给他赢得了“不爱家花爱野花”的美誉。

    只可惜,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策划的丑剧,千辛万苦地送到任知府夫妻耳中,竟然一点也没矮化他在他们眼里的高帅富形象。

    两家人依旧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幸好太太王氏内心并不希望莫钟书找个太有权势的岳家,那对她的儿子未必是件好事。所以,尽管莫荣添和任知府都很热心,这事进行得并不顺利,似乎是两个当事人的生辰八字有点不合,现在他们正在找高人设法破解。

    莫钟书知道,这时代的婚姻,一旦双方家长拍板定了请了媒人换了庚帖,当事人就得拜堂,就算他离家出走,也可以让个大公鸡来替他完成婚礼。一旦把媳妇娶回来了,离婚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虽然他可以纳妾,但一辈子怎么都摆不脱那个硬塞过来的妻子了。一想到从此之后,他的名字就要和那个女人的名字绑在一起了,他就象被迫吃了个苍蝇似的。

    莫钟书生出了重生之后从未有过的严重沮丧感。一直以来,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几乎都能按他的意愿进行,所以他内心深处也越来越自负。只是他自己也疏忽了一点,过去的顺利,是因为他面对的多是自然困难,是他用一个现代成年人的知识和心智来战胜的。而现在,站在他对面的是莫荣添和任知府,两个驰骋商场和官场半辈子的老狐狸,拼起心计来,他就算再多活几辈子也未必能赶得上他们。

    所以,他在去钱庄见潘慧言的时候也有点无精打采的。

    隔日去钱庄看看,已经成为莫钟书的一个习惯,开始是担心潘慧言还有什么难以应付的困难,后来却发现她日益自信的神态越来越象前世的妈妈,所以他就越来越喜欢看到她。

    潘慧言早就听说了他那些事儿,她只觉得奇怪,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一回就看不清了。

    “世人总是觉得商人重利轻义,其实谁人不爱利?谁又不是算计过可能得到的利益才投入人力物力?可能得到的利益越大,人们就越是愿意冒险一博。但如果风险远大于收益的时候,理智的人就会重新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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