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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突发争端

    “肖儿最乖啦。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噢噢,不疼。”金雨半蹲在病床前,用纸巾小心地擦拭着金肖的鼻涕。也许是有了姐姐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我第一次见到了金雨这样温柔的一面。

    金肖趴在床上,小身体被护士一手按在床上,屁股上正挨着针。他听话地没有挣扎,小脸却因为憋着眼泪而涨得通红。等护士柔声地说宝贝好了,他也好像知道解放来临了,马上委屈地大哭了起来。软软肉肉的小脸皱成一团,伸出小胳膊就想向金雨索抱。

    金雨只摸了摸金肖的小手,蹩着眉换了张纸巾,脸上表情很是着急心疼,“怎么会这样,明明我小时候也常感冒,一会就好了。”

    龙子扶没怎么和小孩接触过,前两次来金肖吃过药睡下了,我们就在门外和金夫人闲聊。看到哭声震天元气十足的金肖现在像个永不断电的发声玩具,他不免好奇地注视着,心里暗暗研究怎么把它关停。听到金雨的抱怨,漫不经心地接过了话:“是啊,吃了那么多药脑子会不会变笨啊。”

    熊孩子怎么说话的,我连忙瞪了龙子扶一眼,“你小时候就是药当饭吃。”

    “啊?”龙子扶不解地看我一眼,我更瞪他。反应过来我为什么骂他,龙子扶慢慢地低下头,默默转身捂住嘴。在没有地洞可钻的时候,找面墙把脸遮起来也是一个好选择。

    金雨当然不会生龙子扶的气,但龙子扶的话提醒了她。她脸色很难看,生气地咬着嘴唇,似乎心有责难:市立医院当初找不出她的病因也就算了,自己年幼的弟弟都在这儿住了三天院了,白白挨了那么多针,烧都退不下去!

    金雨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一把扯住正在收拾药盘的护士,大声问道:“医生呢?快叫他过来!”

    见金雨情绪不稳定,我担心她把气发在无辜的护士上,连忙走上前去拉住她,用眼神安抚那个护士,讨好地甜甜地笑着:“护士小姐,不好意思噢,辛苦你了。”

    “闹什么闹!谢大夫一会就来查房!有什么话等下说!”护士看金雨是个小姑娘,也不客气,把盘子往桌上哐当一摔就走,临走前连带着把我也白了两眼。虽然这护士看上去年纪不大,却也很不好惹。

    直到护士出了门金雨才回过神来,脸上的不可置信变成了怒不可遏:“什么破医院!”金雨从小到大哪里有被这样对待过,忍不住爆发了,“林然你不要拉着我!我一定要跟爸爸说,vip病房就是这个待遇?那个小护士叫什么?!”

    “不要使小性子。”我低声提醒着她,我能体会她这个小姐姐的陡然而生的保护欲,但这样闹有什么用。

    “妈妈……护士针好痛痛……”金肖突然扬起粉嫩的小脸,哭声止了一下,接着更带劲了。

    我们几个回头一看,陈秘书和金夫人正从病房门口进来。

    陈秘书刚和金夫人有事商量,出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见了屋子里的画面俱是一愣,龙子扶正面朝墙壁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和金雨明显是起了争执,还有个小娃娃撅着屁股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一时间场面很是混乱。

    陈秘书不动声色地走到龙子扶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用眼神询问着“这是怎么回事”,龙子扶则一耸肩表示“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金夫人心疼金肖,顾不上那么多,径自坐到了病床前,揽着他柔声哄着:“怎么啦,不要哭咯,妈妈回来晚了,妈妈没陪着你,妈妈不好。宝贝多棒啊,一个人就把针打了。”

    金肖哼哼了两声,把鼻涕眼泪全蹭到了她的衣服上,扭动着小身躯扑进了金夫人怀里,呜呜地哭声地诉着委屈。

    和金夫人这样近的距离让金雨不自在,她嫌恶地看了一眼金夫人,拉着我就走开。

    陈秘书见我过来,转而把目光投向我。这件事本来无关紧要,我也不想费一番口舌解释那么多,丢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然后就开始苦笑。

    眼前气氛说不出的诡异,仿佛周围的阴云凉风已经渐渐朝这汇拢,我们正站在风暴中心。我背着手暗暗地拉了拉龙子扶的衣角,示意他我们是时候走了。

    面上聚起了笑容,看着金夫人把金肖哄得安静了,准备开口和金夫人他们告辞。但事情总是多有巧合,像演一出舞台剧,要有应接不暇的矛盾冲突才能精彩叫座,前面金雨心心念念的医生怎么能不在此刻登场呢?

    “哟,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啊。”来的这个中年大夫虽然体型发福脸庞圆厚,但表情很是灵活,看到屋里站着乌压压一堆人,先是略微夸张地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挂着亲切的笑容进来了。

    “谢大夫您来了。”金夫人施施然一笑,慢慢地放开了金肖,给他掖好被子。盈盈起身,目光最后却还是如水般落在了金肖身上,浸满爱怜:“肖儿还不见好。”

    “不敢不来啊,听说有个小姑娘吵着见我啊。”谢大夫拖着尾音故意调侃,假装思索着把我们一群人都扫视了一遍,最后才看向金雨。他胖胖的脸上笑容可掬:“金小姐,肯定是你,看你脸这么红,肯定动了肝火。好了,现在医生来了,你要问什么?”

    初看起来这个中年人性情倒是豪爽,不太顾忌身份,在金大小姐面前也大胆地插科打诨。不似有些医生唯唯诺诺,死板机械的样子。他不吝笑容,亲切直率,如会老友,说话间与人不知不觉就拉近了关系。

    金雨哼了一声,娇小的身板挺直,经他揶揄也不示弱:“大夫,那我问你,我弟弟怎么样了?”

    “你弟弟挺好的啊。”

    “胡说!他刚刚还打了针,你的药要真是那么灵,这几天还用得着住院?”

    谢大夫也不生气,一脸好脾气:“金小姐,怎么还需要打针呢?入院时烧就退了大半,早就稳定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刚刚看错了?”

    我知道金雨一向喜欢直肠子的爽快人,她虽然口气不敬面上不服,但显然对眼前这豪爽大方的谢大夫的话多少听进去了,此刻她略略垂眼,也在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谢大夫只听出她口气不善,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金夫人从谢大夫一开口,脸上的疑云就未消散过。如今大家都安静的空当里,她也温声细语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是护士小姐说每天下午都要……”

    “金夫人怕是搞错了吧?”这个中年男人迅速打断了她的话。他脸上的肉又重新堆了起来,露出一个冷笑,像是听到一件极好笑的事。

    金雨听出来那个谢大夫话里有话,忍不住冲上去指着他发难:“你给我说清楚,是你说我弟弟已经好了,你的护士难道敢不听你的话乱用药?”

    谢大夫被金雨不依不饶的气势吓得微微侧身,站定后胖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似乎不想和她纠缠。

    “谢大夫,你是否自相矛盾了?你说金肖早就好了,那你为什么不安排他出院?”陈秘书突然开口,声音平静但一针见血。

    谢大夫看了一眼陈秘书,干笑了两声,稍稍一顿便讥讽道:“这话是在指责我吗?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在前天可就已经跟夫人说过了,是金夫人硬要我再察看两天。”

    金夫人翠眉微蹙:“谢大夫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见众人都狐疑地看着她,她还想继续解释,谢大夫未等她再开口,就跟个笑面虎似的呛她:“金夫人说的话怎么自己倒先忘了?金夫人让留,医院自然没有赶人的道理。我想了想开就接着开了些清热去火的中成药。”他又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刚刚给金肖打针的小护士平日跟马医生走的近,马医生这几天也来看过金肖对吧?你想做什么跟他说一声就是,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谢大夫继续冷笑着说着什么,但我们都没心思管他,只是惊讶不解地注视着金夫人,金雨更是怒目圆睁。

    金夫人忧容清目,黯然不语。向来不爱与人争吵,也鲜少疾言厉色过。心头涌上千万句想要辩解的话,说出口又盖不过谢大夫的嗓门。

    心下确定金夫人不会像村野乡妇一样撒泼,谢大夫顾忌全消,话里奚落的意味分明:“怎么,现在没话说了吗?夫人,如果今天不是金小姐问起,大家怕还都被你蒙在鼓里。”

    金雨被他说得心头一热,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看向金夫人的目光中含着敌意:“你为什么欺骗大家!你明明知道金肖没病还让他打针吃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他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希望他能够早点好。我要是真的知道,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金夫人语气仍是和缓平静,尽力包容着金雨尖锐的指责,耐心地以一个长辈的姿态让金雨理解。

    金雨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赌气地扭过头去:“金肖病没病你自己说了算,谁知道你是什么居心。”

    “这几天老爷的事务是繁忙了点,但他也能抽空过来陪您。夫人啊,老爷对你一向宠爱,你根本不需要……”陈秘书突然看向金夫人,眼里是说不出的痛心。

    我一听,心却一惊,金雨性格纯真,胸无城府。总是嘴上刻薄,心里其实并未深想。但金雨不笨,陈秘书的话立刻提醒了她,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眯起了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是这个女人谎称金肖一直未好,企图利用金肖博得怜惜,好让她爸爸一直陪在身边。金雨心里怒海翻腾。努力地深吸一口气,可怒意哪能抑制住,下一秒就小脸绯红,终于忍不住发作:“原来是这样!你这个恶毒的臭女人!”

    金夫人脸色苍白,眉眼里飘散着淡淡的无奈。但她没说一个字,像是有苦难言。

    眼前这场莫名爆发的争吵,让才三岁的金肖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气氛的诡异,不敢哭闹撒娇,只是眼神慌乱地看着这群他熟悉的人面红耳赤的样子。金夫人轻轻地拍着他,安抚着他。

    我一直置身事外,眼神游走在每个人的脸上,忽然瞥见谢大夫堆着笑的脸一松,像是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但很快就踪迹全无。难道是我眼花了?我狐疑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再窥探些什么。

    “林然!”

    “就这种人你当初还劝我敞开心接纳。你是白痴吗?你是想让我被你害死吗?现在你看清楚她的面目了吧,对自己亲生儿子都不心疼,对你对我动手时还会有犹豫吗?真不知道你比我多几年的人生经验都去哪儿了!”

    金雨突然转身,一串连珠炮语把众人的目光引向我,让我想装透明都不成。我看了眼天花板,暗叹口气,金雨脾气上来较真起来,尖酸的话能像冰雹一样猛烈地扑面砸来,即使知道话里针对的人不是我,这么没大没小地在众人面前说我,我听了都觉得心里一堵脸上一烧,别说是金夫人了。

    金夫人果然受不了这样的冷嘲热讽,眼里竟泛起了雾气:“金雨,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毕竟我是长辈啊。”

    甚至不敢说我是你的母亲这样的话。

    她寒心极了,解释澄清的话都忘了说。高高挽起的发髻现在也不能使她增一分奕奕的神采,暖珊瑚红的唇彩也掩饰不住嘴唇失了血色。她无力地坐在床沿,出神地想着什么。苍白的面庞几近透明,眼里波光粼粼,神情悲切,有些看不透的绝望。她静极了,像是一面冰湖,触碰就是彻骨的冷。

    我看着她的落寞,心下不忍。

    她此时在想什么,生气?屈辱?或是回想到了从前那些和金雨争吵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陈秘书这次没有出面,也没有上前拦着金雨。或许他没有考虑到那么多的情绪,只看到了金夫人沉默不语,单纯以为金夫人在包容金雨,只要事态不严重到互掐互骂就好。又或许,他还是要心疼金雨一些。

    金雨看都没看金夫人一眼,继续大声数落我:“林然好好擦亮你的眼睛,一贯的把戏了,有的人就是这样装柔弱博同情!”

    “够了。”

    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制止道,向金雨投去冷冽的一瞥。她的情绪明显已经不能自制,声线愈发骄纵。我对她的咄咄逼人也有些生气。

    这一眼冷硬凌厉犹如冰下碎石,像是割伤了她,流枯了她的血,一时间她的小脸煞白。她被我突如其来的这一眼看懵了。

    金雨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在看我是否会在下一秒柔和下去眼含歉意。见我的目光竟然慢慢迎上她,她小脸渐渐涨得通红,然后更大声地回应道:“林然!我说错了吗?你凭什么这么看我!噢?这样就心软了?你以为你是菩萨是圣母吗!你到底有没有原则?!”

    我知道她生气什么,她气我这么快就倒戈相向,她气我,她和我这么好我却来指责她,她以为我和她一样深信害她的人是金夫人。而眼前,我成了最不理解她的那个人。

    龙子扶慌乱无措的声音响起:“金雨,金雨,你别哭啊。”

    对不起,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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