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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阴魂路

    第二天,暴雨持续。

    陈清岚昨晚没开车回去,今早是千辛万苦打车来的。在风雨飘摇中等了十来分钟才好不容易截停一辆,司机却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嫌陈清岚还受不够折磨,一路念叨什么市政府豆腐渣工程瞧这才下雨两天积的水能把人直接淹死都不知道收了多少回扣这作孽的;他家邻居老婆偷汉被捉奸在床奸夫竟然将正主打入院这世风日下得;他们老家以前掏山,挖出水盆大的老鼠可吓人了可惜给逃了,听微博上说某地某地挖出了水盆大的老鼠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老家逃逸过去的哎这老鼠精啊逃过一劫难逃第二劫啊......balbalba......balbalbla......话题没有什么必然联系性,但人大叔就是有本事天衣无缝的连接下去,陈清岚被迫当听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不得不出声提醒:麻烦专心开车。

    大叔很不以为然:放心,出不了事的,我开车都几十年了,这路闭着眼都能走。对了,小姐你在时代广场上班?做啥的?你这么漂亮,肯定是哪个高档专柜的吧?怎样,工资还可以吧?我听说......

    陈清岚:......

    陈清岚默默的无语了。一到目的地赶紧下车了,连零找也没要。长舌+八卦+男人这样的组合向来是她的死穴。她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周政,周政边走边争分夺秒的抓紧时间刷他老婆的微博,她老婆转发了一条大水冲出水盆大老鼠尸体的博文,有图有真相,据说那图已经高手鉴证过是真的,果然没夸大,真有水盆那样大,看着就像电影里受辐射变形的异形,体积极其惊人。周政看见陈清岚跟她打了个招呼,把微博给她看,陈清岚才从那唠叨的司机听闻这信息,也就略好奇地瞄了眼,看着图片上肥硕的尸体,拍摄者还给了个头部特色,那尖尖的嘴脸、黯然还带水迹的皮毛,圆睁睁的无光的眸子,都让人心惊,心惊之余又生出些许莫名的可怜,陈清岚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是这种感觉,她有点不敢多看,总觉得那眸子里透着可怜悲哀,带着人的感情,死不瞑目似的。不对,动物也有感情吧?只是人不知道。她脑海里胡思乱想着撇开了头。周政以为她看完了,就把手收了回来,一边刷评论一边跟陈清岚讨论观后感:

    “如果这是真的,肯定算得上老鼠王。”

    这时候电梯来了。陈清岚踏进去按了楼层,心不在焉的回了句:“也许是老鼠王子。”

    周政“噗嗤”的笑了出来,似乎很欣赏她这幽默,“只听说过青蛙王子。”

    “读‘老鼠王、子’。”

    “......有区别?”

    “停顿点不一样。”

    “......大小姐,我发现你最近幽默了。是不是跟你最近中午出去风骚有关?”

    陈清岚斜瞟了他一眼,然后不阴不阳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呵呵”两声,那表情那神态那语气,杀伤力真是......至少周政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周政只好换话题:“吃早餐?”

    陈清岚点了点头,于是上了五楼的食肆。点了早餐,在等待上桌的那会儿,周政跟陈清岚分享八卦,“对了,你知道眉心一点痣是干啥的?”

    陈清岚一愣,周政提醒:“两百块。”

    陈清岚瞟了他一眼,周政一点也不掩饰“我恨啊快还我二百块”的怨妇表情,又换了一副神秘表情,“干道士的。我就说,擦,正常人哪里会眉心点这么一个东西——好吧,人家不是点的,天生的。”周政发表完个人想法,开始正式八卦,“张铮有个阿姨,夫妇结婚了好几年也生不出一个,去医院检查,刚好那留了个弃婴,白白净净粉粉嫩嫩,两夫妇看着可爱,心里喜欢,又被医院的医生护士怂恿了几乎,回去一合计,得,就收养了。”

    陈清岚多少有点预料后面结果了。

    “结果没过几年,张铮她阿姨就有了,亲生的跟收养的,自然没可比性。然后就是肥皂剧里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时,虽不说虐待,总归是烦了腻了,那孩子又是个敏感的,越来越孤僻,张铮妈看着可怜,就想着接过来养,结果那个阿姨又抹不开面子,不肯,当然,好像还有一个原因,那会儿她们村里分地分粮,那娃入了她们户口的,少一个人就少了一份好处,听他们村里人说,她们村长请道士做那个啥,反正就是祈福作坛之类的。有个老道士一眼瞧中小家伙,说有法缘,非要收了当徒弟,那村长跟道士有交情,帮口了几句,那阿姨又可以得到好处又可以光明正大甩开麻烦,二话不说就把娃送人当那劳什子徒弟了。哎,不是亲口听说,真以为肥皂剧了。这电视剧呢,果然来源生活。”周政用充满感情感概的感叹作为结束语,显然一夜之间,已经将张铮的那点家私事掏了个底,陈清岚也充满了感概:看来在这城市周政同志是活得相当相当的寂寞啊!

    周政深沉:“道士是捉鬼的吧?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他用探讨的眼神问陈清岚,陈清岚不置可否:“谁知道呢。”

    他们吃完早餐回办公室。张铮刚回来。张铮问陈清岚能不能问问送她茶的朋友帮问问送茶的人那茶哪里买的,他弟说闻着香,他想买些给他。他说得异常拗口,还好陈清岚听懂了,说好,周政随口说了句,“张同志,你对你弟不错啊。”

    张铮笑笑的,“那是。那家伙也就比较黏我一点。其他人......”他一副无奈的表情,但语气的得意出卖了他。“他以前跟我说出个任务,三五天就能完成,然后来找我,结果,消失了整整一年多,好不容易来找我啦,难得他开口喜欢什么,我这个做哥的总得想办法满足。大小姐我拜托了你啊,一定记得帮我问啊。”

    陈清岚顿时倍感压力。“嗯。但我不保证。”

    张铮爽朗的一笑,撸起袖子干活。“行。谢啦。”

    到了中午,陈清岚要做的事也差不多完成了,剩下的,因为这下雨天,想干也无从下手。莫名的,就想出去走走。就算外面大雨磅礴也阻挡不了这种想法,想到周政调侃她出去风骚又忍住了,可屁股下面就像长了刺似的,总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又忽地想到张铮不是让她问茶叶的事,便像找到了借口一般,终于无需生煎活灼了,愉快的——因为考虑到张铮的心情,她多少还是控制了一下这种感情——跟张铮打了个招呼,下午不过来了,有事电话联系云云。张铮虽然郁闷她最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无耻行径,可下午还真没她什么事,就好比一个槽点满满的议题,你让他吐槽吧,因为槽点太多无反而从下口,张铮只好闷哼一声表示知道了。陈清岚便收拾东西走人了。

    她开了车去,因为下雨空落,她轻易的在路边车位停好了车,然后撑起伞往碧草堂走去。快到时,却意外的在碧草堂门前看到了阮碧纱,还有一老一少。老的是个老太太,胖墩墩的,神色哀伤,不住的抹眼泪。少的是个瘦削青年,长得脸尖眼圆,很是有点“獐头鼠目”的味道,穿着邋遢,给人一种境况不大好、不是善类的印象。可阮碧纱对他们很客气,对方态度也甚为恭谨,尤其是那青年,不住作揖,说着诸如“拜托你了”、“那麻烦你了”之类的说话,因为隔着有段距离,雨声也大,陈清岚也听不得很清楚,仿佛还有“父亲”、“遗体”之类字眼。然后青年就扶着老太太走了,他们走的是她所在方向,擦身而过时,恰恰老太太抬了一下眼,那小而圆的眼睛让陈清岚莫名想到了微博上看到的老鼠王的眼睛——这种联想毫无道理的,陈清岚也觉得方谬。阮碧纱发现了她,或者说早发现了,只是没空打招呼,她招手叫她,“陈小姐......”

    陈清岚走了过去。见她脸色充满倦容,不由得关心地问:“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样子。”她想着如果对方很累那她就不打扰了,就假装过来附近买东西。茶叶的事,以后再问吧。

    阮碧纱笑了笑,“没事,只是处理一些事,一宿没困。我们到屋里说话。”

    陈清岚犹豫,“那你赶紧去补觉吧。我不打扰了。我......”她想说我是到附近买东西经过而已,然而这种听起来就很假的说话怎么也会所不出口。

    “外面雨大,进来说话。我还有事相求。”她招呼她进屋,陈清岚听她有事相求,便赶紧跟上了。她在屋檐下收伞,无意中一扫,发现街上空落落的,她这个位置,能一条路看到底,也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那对看似母子模样的老少竟然不见了,走得可真快。陈清岚有些诧异,可也没多想,只道她们也许拐到小巷子里什么的。随着阮碧纱进了屋。

    小蝶站在门口,接过她们的雨伞拿去放置。阮碧纱看她裤子都湿了,带她到自己房间换了条干的,这还是陈清岚上回换下的。大概真有一回生二回熟这嘛事,陈清岚也就毫不忸怩的换上了,比较裤腿湿漉漉的的贴着皮肤不是件舒服的事,主人家好意,她再客气就是矫情了。

    她换完裤子,把换下的折叠起来放桌上。阮碧纱开玩笑说不还她了,就放她这里替换。她带会让人拿去清洗。她只管放着就行。陈清岚虽然羞愧,也依言了。她到外间的小客厅找阮碧纱,阮碧纱躺在一张成色古老的摇摇椅上,摇摇椅轻轻的前后晃动着,她人也跟着轻轻的前后晃动,她微微闭着眼,似乎在歇息又似乎在沉思,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扶手,另一种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大腿上一团白绒绒的小东西,那小东西不细看还以为是毛球或是狐裘围脖一角什么的,但显然不是,那小东西懒洋洋的弓了弓背打了个小呵欠又舒服的窝着不动了,显然在甜梦中,一切都像她说的、幻想的那么美好,不,更美,时光仿佛倒退到某个时空,留声机无声的吟唱着那个时代流行的靡靡之音,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美丽奢侈的贵太太玩乐回来,略疲倦的歇息在摇椅上,色泽华丽的旗袍和古老成色的摇椅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绮丽的越绮丽,古老的越古老。太太的爱猫不甘落后,“喵”的跳到主人腿上,主人宠溺的笑笑,温柔的抚摸着它,有一下、没一下......

    尽管外面暴雨连天,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可丝毫影响不了陈清岚那种超越时空的矜贵美丽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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