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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长安少年

    这里是皇室专用的庄园,虽然未有皇庄之名,但正统至景泰年间,皇室搜括庄园土地,派太监官校为庄头管庄,收取子粒银贴补皇宫内用,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

    到天顺复位之后,有仁寿宫庄,清宁宫庄,都在昌平县等处。到宪宗成化年间,正式有皇庄之名,正德年间,有司统计皇庄田亩数,已经过三百万亩。

    现在这会儿皇庄虽未有后世之盛,却也不是普通的公侯勋戚家的庄园可比。诺大庄园,点缀着一些亭台楼阁,登高远眺,但见阵陌连片,尽管还是早春,透过稀疏的树木看过去,到处都是绿油油的麦田。

    在灰乎乎的北京城里呆的久了,从城里头出来,看着荒村野景,在贵人眼里,也是颇有异趣了。

    张佳木从前几天夜探南宫过后,又好生把正南坊整治了一番,隔绝坊内外消息,蛮不讲理的禁止外来势力的进入,虽然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但他这个小小百户,也真的是声名鹊起,在风云聚会的京城里,俨然也算一个人物了。

    今日出城,倒不是他在如此紧张的形势下还有出外踏青的雅兴,就算要踏青,此时也未当时。总得要再过一个多月,春风渐起,暖风熏面的时候,杨柳树叶也渐渐吐出新枝时,那会邀上三五好友,出城游玩踏青,射柳烧烤,饱食纵饮,那样,才算有点味道吧。

    此次出城,为的是南郊祭天的大典。

    祭祀天地,是大明最为重要的祭典?各种准备工作早就展开,日子也差不离要定下来,最多也就十来天的光景,大驾出城,护卫和仪式都极为要紧,京城诸司,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开来了。

    护卫工作,当然是锦衣卫当其冲,当仁不让。

    大驾护卫是一千五百多大汉将军的事,还有锦衣卫各把守宫门带班引见的千户及百户官,再有小就是旗手卫的力士,还有府军前卫的御前带刀官。

    这三卫亲军,专责皇帝大驾的安全。

    至于沿途的护卫,则是普通的锦衣卫及亲军上二十六卫、腾爆四卫、五军营和三千军的红盔将军和明甲将军,林林总总,加起来,得过万人沿途布防。

    何处燕息,何处更衣,何处接见同祭大臣,见乡老加以慰问,大明的天子不比别朝,身处禁宫,不要说出去游玩,就是到昌平祖陵去一次。也会有言官说怪话。

    总之,天子就适宜在后宫生孩子,别的事最好一律不理。除了南郊祭天之外。最好就不要出宫。

    这种话,现在还没有人敢说。但到了几朝之后,就有阁老当众对皇帝说出来,而且皇帝也不以为忤,居然欣然从之了。

    原本祭天之后直接回城。但去年年尾传出风声,皇帝打算在祭天之后,到仁寿宫庄盘祖游玩,散心解闷。外臣虽不大赞同,但考虑到皇帝的身体,在郊外踏青似乎对圣体有益,于是,事前的工作就得谨慎进行了。

    宫庄只不过是个小小行宫,只常置人手,需重新检查关防,打扫房屋,备好更衣之所,道路要垫上黄土,关防警卫犹其重要,更是重中之重。

    整个准备工作,圣命是交给了英国公,成祖靖难之后,先有张玉小死难,后有张辅平定安南,再又死于土木之役,英国公已经是大明第一公爵,任何一家亦无法相比。南郊祭天典礼重大,关防要紧,当然是要交给最受信任的勋戚来主理其事。

    但英国公也就是备位顾问罢了!

    第一代英国公是张辅,正统十四年死于土木之役,其子张恐袭爵,张辅老来得子,所以张慰袭爵时才九岁,到了景泰八年,亦不过刚刚十七出头。

    算算年纪,居然是和张佳木同岁。

    这般年轻,张佳木已经做出一番事业来,但张您在皇帝和公卿眼里,也就是个网断奶的娃娃,不值得信任倚重。

    事实上,张您也是在宪宗年间才崭露头角,在西苑御前射柳,三箭中的,宪宗大喜,赐金带,并渐渐加以重用,现在这会儿,是没有人把这位年轻的英国公当盘菜就是了。

    英国公打头,身后也跟着一群年轻的勋戚,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您身边,全是有爵位或是将来要承袭爵位的少年勋戚,有不少人都在宫中应值点卯,有着散骑勋侍的名号。南郊关防,于他们说是正份差事,还不如说是一个游骑玩乐的好机会罢了。

    “王兄,你带我来,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奔走了一天,灰头土脸,还夹杂在一群年少气盛的勋戚里头根本就没有人答理张佳木这个小小的锦衣卫试百户,受累不说,且复受气。

    但也没有办法,拉他出来的是王旗的嫡长孙王增,年纪轻轻。已经是宫中的勋侍,可以随意出入宫禁。

    最重要一点,还是未来靖远伯的继承八,算凡经八十开外。子茫祥巴经讨了盛壮!然,工不刚人都很健壮,老王头到现在还能跃马食肉,但年纪大的人,朝不保夕,王增这个朋友,张佳木开始是有意结交,但时间久了,到王府去的多,打的交道也多,渐渐也有了一点真交情。

    王增拉他相陪,也是排解寂寞的意思,张佳木虽然比起他年纪还但见闻广博,说话有趣,而且是常来往的朋友,比起宫中那些同为勋戚子弟的同事来,身上没有那种讨厌的纨绔气,王旗家教甚严,王增也算是文武双全,寻常人物,他当然看不上眼。

    此时听得张佳木的抱怨,他扬起手中精致的马鞭,笑着道:“佳木,我可是一番好意。你看,眼前景色,比起京师里如何?。

    “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些疏林野草,加以连天阵陌,大兄,你见的少,我可是见的多了去了,并无稀奇啊。

    张佳木前世是农家子弟出身,眼前情景,真的是见的腻味了,当真不值一看。

    王增奇道:“你见的多了,没听说你常出城,莫哄骗我!”

    “呃”。张佳木自知失言,想了一想,道:“弟在广渠门外买了个庄子,前几天还去看了一看,景致也颇不错,有空的话,请你去玩!”

    “好啊,我一定去!”王增兴趣很浓,修建庄园别业,在当时的士大夫和勋戚之家正好刚刚流行,虽然不能和明中期之后大兴别墅相比,但性质倒是一般相同,都是在城里呆腻了,出外换换风景,也换换心情。

    “喂小百户。”两人正在闲聊,有人骑着一匹高大的南花青追上来。也是个年轻英武的后生,乌纱帽。饰玉,麒麟补子,腰间系着一根玉带,脚着朝靴,他向着张佳木道:“劳驾,把你的水葫芦借我用用,渴的紧了

    这是标准的大明公侯伯驸马的常服打扮,见两人看他,那人笑了一笑,道:“王兄,我的伴当拉后头了,找你的伴当借口水喝吧

    “这是阳武侯薛综”王增先低声向张佳木介绍一句,然后才向着薛综笑道:“些许小事,这也说要借,尊兄太客气了!”

    王增现下虽然还不是伯爵,亦没有正经官职,但将来迟早袭爵,或是服官,所以在礼制上,也不需要对薛综太过客气就是。

    “好,谢了”。薛综声音清朗,接过张佳木递过去的水葫芦。咕噜咕噜饮了几口,然后还擦净葫芦嘴,这才递还给张佳木。

    这个阳武侯,家教倒是挺好。

    但他一开头,别的勋戚子弟也看到了张佳木这个异类,过来要水的也有,把带的佩剑和弓箭撒袋交给张佳木的也有,他们都骑着好马,伴当们大多骑小马,或是骡子,驴,刚刚一通急赶,大多都拉在了后头。

    没一会功夫,张佳木身上和马身上都挂满了宝剑,弓箭,撒袋,箭壶,堂堂百户,一时间到真的成了众人的伴当了。

    “佳木”。王增颇感不安,他低声道:“不想叫你受此屈辱

    “这算什么!”张佳木倒是神色如常,他笑道:“这里我官职最低,难道不叫我来弃,却叫这些爵爷自己来不成?”

    这会已经临近皇庄地面,听说太后与几位老太妃,还有几个出嫁未出嫁的公主,并驸马都尉等贵戚都在庄内,皇上虽然还没疟下日子,但宫中无聊,后宫已经提前几天驾临皇庄,要在这里多住几天了。

    到了这种地界,就算是公爵也不好使。英国公先下马,然后是襄城伯、忻城伯、镇远侯、阳武侯,大票的勋戚一起下马,王增等人也跟随在后,众人牵马而行,谈谈说说,倒也愉快。

    “我说小百户”一个留着唇须的勋戚走了过来,一脸的傲慢之色,他道:“你的马挺不错的,我们换骑着玩儿,怎么样?”

    张佳木笑着摇头,答道:“不好,大人,这马不能换。”

    话这人看身上的服饰。也就是五品的武官,身份比张佳木高明不到哪儿去,但身为勋戚,底子肯定不只身上这身官袍,这一点,倒是不用怀疑。

    果然,张悠回头沉声道:“小大哥,这马是靖远伯送人的,你也敢强要?”

    “哦,靖远伯送的啊”那厮退后两步,再看看王增,脸上露出极讨厌的笑容,他道:“怪不得走一路呢,原来是王府的伴当。”

    王增只一笑,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向着张佳木低声道:“这是右都督张觐的长子,极为可厌的一个人,不必理他。”

    张佳木听了,不觉眼睛一亮!

    有趣的紧了,自己对张府可是不假辞色的,张府豪奴,被他教的极惨。这厮一会想明白了,下一步怎么办,倒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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