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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缘来如此

    那时宴墨渊之于她只是所爱之人的哥哥,她敬重他,却没有其他的感情。她所有少女时代的情怀,暗恋单恋痴恋苦恋都给了那个对别人酷酷的对自己傻笑的宴纯棉。

    那时宴纯棉刚刚高中毕业,但是宴家的事业在宴墨渊的打理下已经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爸爸渐渐变得唉声叹气,她明白他是担心,长此以往,宴纯棉的地位不保。

    但是宴墨渊的野心却随着时间渐渐膨胀,时间和成就为他加冕,他也渐渐觉得自己才是应该坐在宝座上的那个人。

    “您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觉得是时候选择一个继承人了。”书房里逆光而立的宴墨渊站的挺直,他已经完全不是十几年前的样子,自卑怯懦,讨好。现在的他,骄傲霸气,光芒四射。

    “你有什么想法吗?”宴清远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问。

    对于这个儿子,虽然有所亏欠,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无法像别的父亲一样给他一个微笑,一个拥抱,他们中间隔着的岂止是儿时相离的生疏。他有时甚至会怀疑他到底是否是自己亲生的,他不爱他,甚至不想和他亲近。

    “为了保证结果的公正,我已经征求过董事们的意见了,所有人一致认定我又能力也理所应当担任下一任的董事会主席。”宴墨渊面无表情,吐字清晰,落地有声。

    宴清远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勉强看清楚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他的外形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思想更是成熟的可怕。做事有条不紊,步步为营,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出手敏捷,招招致命。

    这样的人,不适合交心,不适合谈感情,但是做生意却是十分合适。况且纯棉志不在此,也不能勉强。宴清远这样想着,突然间觉得将事业交给宴墨渊可能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宴墨渊看着此时面部表情明灭不定的宴清远,只觉得凉意透骨。这是他的父亲吗?看起来更像是商场上的对手,暗自较量,不露声色想要一分高下。

    他又何尝不想承欢膝下,像别人一样脆弱闯祸,等待父亲的教训或是庇护。可是他们之间最多的就是无休止的沉默以及相互伤害。

    过了半晌,宴清远点点头,面无表情说,“你想要我就给你。”

    宴墨渊听了,惨淡地冷笑,“这才是我最不想要的。”

    宴清远疑惑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这样吧,我们谈个交易如何?”宴墨渊妖媚一笑,看着蹙眉的宴清远问说。

    宴清远看着他,心中暗想,这个儿子虽然亲近不起来。但是不得不说,和宴纯棉相比,他和自己倒是更多了几分相像。( 平南文学网)

    “你说。“宴清远多了几分趣味,含笑看着他说。

    “如果我可以达到我的目标,我愿意签下协议,自愿放弃继承,但是还是会全心全意替宴纯棉打江山,他有需要或是提出收回的时候,我可以交出手里的全部。”宴墨渊说着,心中的不舍按捺不住。

    宴家的生意他从十五岁开始涉足,十八岁基本上接手,可是如今却要拱手让人,让他怎能甘心。

    而此时宴清远也觉得十分吃惊,这个儿子的野心一直都是不加掩饰,现在这一招不知道到底是何深意。

    “你的条件是什么?”宴清远好奇问道。

    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值得他放弃如此重要的东西。

    宴墨渊听他发问,勾唇一笑,阴影中的笑像是花火闪烁,让看的人也觉得开心高兴。宴清远明白他要的是什么,一定是一个比一切都重要的人,他爱的人。

    “程宸。如果她能嫁给我,我就签下那个协议。”宴墨渊开口,看来真的把这当作了一次谈判。

    宴清远复又皱起眉头,纯棉对程宸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况且老程是自己的学弟,两家虽为主仆,但一直交好。这样的要求让他觉得为难,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可以问问程宸,可能她会答应也不一定。”宴墨渊看着沉默半晌的宴清远,冷冷开口建议说。

    而此时站在门口的程宸,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往下砸,她是被父亲叫来书房请宴清远吃饭的,不想竟会撞见这个。

    她宁愿自己从未听过这段谈话,依旧像以前一样,享受宴纯棉的宠爱,肆无忌惮,单纯美好。

    但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她擦干眼泪,鼓起勇气推门而入,对着宴清远深深鞠躬,抬起头已是雨过天晴的姣好模样。

    “我愿意嫁给他,也请您赶紧起草协议,以防夜长梦多。”

    就这样,他们的婚姻以协议开始,如今以协议结束。一切就像是南柯一梦,梦醒了,她再次孑然一身,而那人也消失不见,永远不得相见。

    宴纯棉抬头时,见程宸清泪两行,惹人怜爱,他们虽然不再彼此相爱,但那段美好岁月任凭什么都是抹不去的。

    “醒了?”宴纯棉开口,嗓子微痛。默默咽了口水,再开口声音已不再那么干涩。

    程宸看着他,依旧那副自我放逐的模样。宴纯棉心中绞痛,但是伸出手钳着她的胳膊,狠狠将她拉下了床。

    “跟我来。”他恶狠狠说,完全不理会她赤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

    太平间在负一楼,程宸只去过那里一次,上次送走的是至亲的人,现在轮到了挚爱的人。就这样,老天夺走了这世上她最爱最在乎的两个人,却含笑留她遗世独立。

    值班的老者见张皇的两人,并无太大反应,在这里他已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有时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送谁。死了的人安静平和,活着的人哭天抢地。

    老人取了钥匙,颤巍巍过来开门,嘴里嘱咐说,“快一点,别耽误我下班。“

    宴纯棉忍住怒火,推门而入。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掀开白布,布下的人不再是平时高高不可侵犯的模样,安静薄凉,让人看了觉得好似见了陌生人。

    他不再对他们微笑、冷笑、嘲笑、痛斥,只安安静静,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程宸的头一直低着,眼泪砸在冰冷的脚上,带来片刻温存,而后是无以复加的疼痛。

    宴纯棉搂着她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说,“这里躺着的是你的老公,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他已经不在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程宸终于不能再沉默,狂乱低下头,痛喊,“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转身想离开那个地方。宴纯棉何尝不痛。

    他拉着她的手腕,不放松,用力到自己都觉得骨节发痛。程宸执意要走,宴纯棉将她拉回,手伸出,狠狠给了一巴掌。

    程宸抬头看他,并不说话,但是眼神里的不解绝望,无论是谁都看的真切。

    “如果你想死,把他生下来后,我不会拦着你。但是现在,你要面对现实。”宴纯棉一字一句说着。

    程宸最后开口,“我们的爱已死。”

    声音清冷。

    他们不知呆了多久,守门的老者也并没有催促,他们走时,他还在看着很多年前的搞笑片子,咧开嘴巴,干涩笑着。

    走出那扇门,程宸好似换了一个人,开始央求医生为她检查腹中的孩子是否安好,对他也只是说,“谢谢你了,纯棉。”

    他知道她已经开始变得坚强,起码是伪装坚强。当生活逼的你无路可退,百毒不侵方能就这样,宴纯棉短暂飞回学校,向院系说明情况。索性主任是个爱才之人,没有同意他的辞职请求,只说给他足够的时间解决国内的事情。

    宴纯棉不好拒绝,感激一笑,转身眼眶已有泪珠在打转。他虽丢了爱情,亲情亦破败,但是此时的温情还是足以让他抱着取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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