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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寻死千方13

    珍惜生命远离军阀,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

    李副官与6振华一边走一边闲聊,谈到当年关内关外,戎马倥偬的军旅生涯意气之盛,声音高亢洪亮;说起这些年在上海夹起尾巴,做个缩头乌龟,偏缩于一隅,如斗败的的公鸡,丧家之犬。

    不由感叹起世事无常,他们都不复年轻,两鬓斑白垂垂老矣。

    “我们老了,孩子也长大了,尓豪一表人才又是申报记者,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心高气傲,挑剔地很人家介绍的女朋友都不满意,说这个长得不好,那个文凭不高,不知照他这个挑法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孙子。看来我只有寄希望于如萍了,如萍一向是个乖孩子,现在还在圣约翰上大学,雪琴正在给她物色男朋友,现在先处着,处的好呢,等她一毕业就结婚。还有尔杰,年纪小却是个人精,正德不是我说,现在时代不同了,小孩子一个个都……”6振华说起几个孩子一扫之前的垂头丧气,眉飞色舞地畅想未来,只是漏了梦萍,“是了,正德,可云的年纪比如萍还大几岁,早就嫁人了吧?哎呀,怎么连可云嫁人都不通知我呢,这回我可得补上个大红包才行……”

    李正德被他说得灰头土脸,又不知该怎么说那些前尘往事,只能闷不吭声地哼哼,企图蒙混过关。

    可残酷的现实却不肯放过他——

    “救命啊!抢孩子啦!我的孩子啊!!!”“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疯婆子,放开我的孩子!你会弄伤他的!”“可云那,这不是你的孩子,快还给人家!”……

    前方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女人们扯着嗓子又哭又叫,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吵吵闹闹的。

    两个大老爷们对八卦不感兴趣,正想绕路离开,突然一个惊喜的女声叫住了他们:“正德,正德!你回来的正好,可云又发病了,还抢了别人的孩子,怎么说都不肯撒手,你快来帮忙那!”

    “什么?可云!”李正德大惊,也不管一脸迷惑的司令了,又推又挤冲进人群,对可怜的女儿唤道:“可云,可云,这是怎么回事?快把人家的孩子还回去!”

    可云发病时六亲不认,对父母揪心的呼唤充耳不闻,只知道紧紧抱着孩子,哄着宝宝。在人群中央,她却置身事外,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中,仿佛天地之大,只有她和宝宝徜徉在美丽的花海。

    她的眼中没有癫狂,只是流露出母亲的慈爱,轻轻拍着小小的襁褓,哼着那熟悉的旋律:“宝宝睡啊快睡,外面天黑又风吹。 宝宝睡啊快快睡,妈妈唱个催眠曲。 唱一声宝贝,长大嫁个佳婿。 唱一声宝贝,快闭上眼睛睡。 唱一声宝贝,长大嫁个佳婿。 唱一声宝贝,快闭上眼睛睡。”

    “可云……正德玉真这是怎么回事?”不知何时6振华也挤了进来,不敢置信地问道。

    李正德的老婆玉真只是看着女儿抹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正德苦着张脸,有气无力地说:“司令,可云……真是一言难尽,现在还是想方设法先把孩子还给人家,她现在都不认得我了。”

    的确现在的气氛很坏,那孩子的妈妈几次三番想要冲过来,却又拍可云多出什么激烈举动伤害到孩子正一脸焦急地盯着他们呢。

    “可云,你还认得我吗?”6振华耐着性子,蹲□,对可云说:“是我啊,我是司令啊!”

    “……司令”不知从小受到怎样的教育,可云不认得父母却还记得6振华这个司令,“司令大人,是您啊,你看,我的宝宝,他多可爱啊!”

    这时他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是个可爱的乖孩子。可云那,孩子这么可爱,能让我抱抱吗?”

    司令的话就是命令,可云不知如何拒绝,便顺从地把孩子递了过去。

    6振华一接到孩子就把他还给了孩子的母亲,可云正要奋起抢孩子就被严正以待的李副官夫妇拿麻绳绑上了。不管她如何尖叫哭闹,苦苦哀求,李正德和玉真都没有手软,孩子妈救回孩子心有余悸,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在场的围观群众见疯子被制住,孩子被救,没热闹可看了,也都纷纷散了。

    把绑着的可云连拖带拽弄回家,6振华就迫不及待的追究前因后果:“可云究竟怎么了?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去抢别人的孩子?”

    玉真神色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去厨房泡茶了。

    李正德看着这个严肃的男子,真想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就是他教的好儿子,娶的好姨太太,一个不负责任地弄大了可云的肚子,一个想方设法地要把他们赶出6家,可这是她跟随了一辈子,也尊敬了一辈子的司令啊!

    “都是正德家门不幸,不瞒您说,可云,可云她是被人甩了。”好吧,这的确是实情。

    “可云原本有个孩子,生的白净可爱,可惜在一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就没了,之后她就好一阵儿疯一阵儿。没想到,没想到今天,原本好好地,看见人家抱孩子就……”玉真补充道。

    “什么?!”6振华震惊万分,他连连摆手,“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可云的名字是我取的,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从小就懂事,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她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正德不敢欺骗司令,那还是刚到上海的事,已经快五年了,我弄得这么乱七八糟的,实在没脸见您啊!”一个离了司令就诸事不顺的男人是多么的可悲啊,不能独立生存是他的耻辱。

    “原本我是不想您知道这一切的,可是既然您已经亲眼看到了,那么我又怎么敢欺骗您呢。”

    看看这简陋的出租房,墙上石灰剥落,屋内只有最简单的粗苯家具,也许雨天还会漏雨,可云在墙角直着眼睛背九九乘法表,正德这个糊涂人居然把日子过成这样:“真是糊涂!可云有病怎么不去医院?你们有难难道我会置之不理?为什么不来找我?李正德,你这是不信任我,你压根儿就没把我放在心上!”6振华傲娇起来。

    李正德就吃这套,慌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正德一刻都没敢忘记您啊!我真是没脸见您那……”说着他呜呜哭起来。

    都是老头子了还如此玻璃心,6振华还能说什么呢,“那你老实告诉我,那个玩弄了可云的混蛋是谁?把一切的一切从头到尾原原本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会给你出头!帮可云好好教训那个混蛋!”

    这叫他从何说起,只能掐头去尾简单地说几句:“那个人我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可云也是,她好的时候就和正常人一样,就是提起从前的事可云很容易发病,我只想守着她,攒钱给她看病,让她慢慢好起来,其他的事情我们都不想了。”

    “是啊,她才二十几,治好了还有很大一段人生可以幸福的度过。”6振华目光悠远,“给可云治病要紧,可云的医药费,你们的生活费我都出了,正德也不要去拉黄包车了,还是带她去医院吧。”

    李正德的心一松又一紧,既高兴又悲愤,他的骨气激励着他这样回答:“不,这绝对不可以,我不能再拿您的钱了,我会赚钱养家,会给可云治病的!”

    见他意志坚决,6振华更加严肃:“正德,我不是施舍你,我是真心想要帮助你,帮助可云,可云就跟我的亲身女儿一样,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可云这个样子而没有行动吗?!”

    李正德呐呐,玉真却是一脸希冀。

    “你有骨气,很好,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你们一家重新回6家给我做事,我还是包你们吃住,给可云治病。另外家里人多,大家可以随时随刻帮你们看着她,尓豪和如萍与她同年,正好可以给可云作伴,对可云会有好处的。”

    “不,司令!”可云发疯的罪魁祸首就在6家啊,负心薄幸的尓豪,尖酸刻薄的王雪琴,她怎么能再回6家?!

    “住口!”6振华耐心耗尽,好言相劝不听,就用上了疾风骤雨式的命令,“就这样定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今天就带着可云回6家!”

    李家夫妇都无力反抗6振华的强权政治,只能欲言又止地收拾包裹,带着依旧迷迷糊糊的可云走上了前途未卜的道路……

    未卜什么呀!他们的未来不是显而易见,可悲又可恨的吗!

    这不,刚进了6家的豪华雕花大门,就引起阵阵不满。

    “李副官?!”王雪琴瞪大了眼睛,“你还有脸回6家,你们还要不要脸啊!你们还记得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闭嘴!,正德一家是我请回来的,你有什么意见!”6振华跟老母鸡似地护着基友一家。

    “老爷子,你是不知道……”

    “李副官,还是你是……可云?”

    “尓豪?尓豪!尓豪你做爸爸啦,我给你生了个男孩儿!妈,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孩子,孩子怎么不见了?”

    “可云,我的可云……”

    “尓豪,原来是你!你这个出声,始乱终弃!你给我负起责任来!”6振华震怒的吼声盖过一切。

    几天后再也忍受不了家中古怪的压抑氛围,时不时就像炸药桶一样爆炸的父母哥哥,形同鬼魅,愤世嫉俗的梦萍,迫不得已已经从圣约翰大学退学无所事事的如萍找了个空隙遛了出来,遇见了在6寓外徘徊的何书桓。

    诶?只有何书桓,杜飞呢?是这样的,当报社主编跑到警察局为两人擦屁股办理假释手续时,杜飞非常不合时宜地提出要报社报销配眼镜的费用。一大早就被三剑客之一6尓豪弄得焦头烂额,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作的主编立即被杜飞的无厘头要求点燃了,还没出警察局呢,就斩钉截铁地炒了他,即使他之后抱着主编大腿痛哭流涕,悔过自新赌咒发誓再也不弄坏相机,再也不要报社报销,一定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拍摄精彩万分的照片也没能挽回主编一去不复返的善良容忍之心。后台不够坚挺的杜飞只能想方设法另寻出路。

    至此,申报三剑客只剩下家庭背景强硬,还没捅出不可挽回的大纰漏的何书桓了。可他并不珍惜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朋友兄弟才是最要紧的,这不他养好了伤,又道6家要求解释了。

    “如萍,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何书桓露出温柔喜悦的笑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

    “书桓~”如萍陷入剧烈的内心矛盾当中,书桓是她哥哥的好朋友,南京外交官的独生子,家世人品都好的没话说,之前家里人都十分鼓励她与他相处。当然她本人也深深受到了他的人格魅力的吸引,从小生活在一个随时会拿鞭子抽人的暴力爸爸的阴影下,长大了尓豪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的样子,能够嫁给一个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丈夫是她毕生所求,与书桓相比,杜飞的脱线作风实在令人受不了。原本她以为他们会细水长流,水到渠成,没想到爸爸打死了依萍,书桓没能保守秘密,气坏了大家,爸爸和尓豪更是冥灵禁止自己和书桓来往。到底是站在家人这边,还是听从内心的指引,她彷徨无措。

    可书桓的一声呼唤,那柔情似水的眼神立即让她抛下了矛盾的心理,她再也不想回那个充满暴戾血腥的家了。

    “如萍,你大概也不想见我吧,可你们真的误会了,那篇报道不是我写的,对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和杜飞都守口如瓶,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他真诚地表白。

    “真的吗?我就知道书桓你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一切的矛盾都因一句话而消解,如萍就是这样信任着恋人。

    “如萍,你愿意相信我吗?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一直想向6伯伯和尓豪解释,可他们都不愿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如萍,书桓好高兴,“既然你相信我,就带我去你家把事情解释清楚,好吗?”

    ——“可云,你个小贱蹄子!”6寓传来王雪琴竭斯底里的尖叫,惊得两人一颤。如萍为难地说:“这几天家里有其他事,忙乱的很,不如让我先向爸爸和尓豪解释一下,等他们怒气平息了愿意见你了,你再亲自解释。”

    善解人意的书桓当然点头同意了,放下心头大石,他又有闲情逸致关心其他事务了:“如萍,你现在要去哪里?”

    虽然真的,真的很想和书桓约会,但是:“我要去给佩姨送点钱和换洗的衣服。”

    “佩姨?”

    “就是依萍的妈妈,我们都叫她佩姨。”

    傅文佩之前因为依萍的惨死,被心怀愧疚的6振华接回6家,之后又因为依萍之死的曝光,整天愁眉苦脸的,加上王雪琴挑拨离间,被怒火中烧的6振华再度赶出6家。失去了女儿,孤身一人凄风苦雨,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来得及带走,然后6如萍小姐就戴起红领巾,学雷锋做好事了。

    又好事可做,圣父何书桓绝不缺席,他也很关心这个老年失女的凄苦姨太太。

    傅文佩还是租住在老地方,幸好她从前交租记录良好,房东还愿意让她赊账,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时,圣父、圣母组合送爱心来了。

    依萍的死似乎磨平了傅文佩最后的一点棱角,即使再次被赶出6家,即使面对情敌之女的“施舍”,她依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从她的眼里看不到对生活的热情,也找不到对命运的怨恨。

    作为一名高度敏感的记者,何书桓觉得在这位老人心中一定有故事,特别的故事。

    “佩姨,您像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嫁给6伯伯呢?”他突兀地问道。

    文佩却没有在意:“人生,一切都是偶然和缘份。那一年,我刚满廿岁,在哈尔滨……”(之后的情节大家一定都知道,我就不再骗字数了。)

    听完了文佩的叙述,不说书桓,就连如萍都既为感叹,原来上一辈的故事居然这般离奇,不知妈妈和爸爸又是怎么相识,托付终身的呢?

    书桓又问了一个比较感性的问题:“那么您爱6伯伯吗?”

    “……也许吧。”文佩略微失神,“我嫁给振华快三十年了,很多感情,不是爱与不爱那么简单。如果说不爱,我不会心甘情愿给他生儿育女,如果说爱,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振华大概也这样吧,他不是个无情的人,非但不是个无情的人,还是个感情很强烈的人,只是那样的感情他只对特殊的人。”

    “看来6伯伯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佩姨您能说说吗?”

    “是啊佩姨,爸爸曾经有过怎样的过往,你告诉我们吧,我也想多了解些。”如萍也被唤起了好奇心。

    “振华他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的爱,在那份爱中,他耗尽了一切热情,最终只能在不同女人身上寻找心上人的影子。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年轻,在满清贵族家做马夫……”

    这真是一个很动人,很旖旎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残暴不仁,独断专行的6振华被洗白成一个痴情男子,书桓和如萍都极其动容,特别是怀着一颗圣母心的如萍,晶莹的泪珠不停地从她的眼中滑落,红红的鼻尖显得那么娇俏惹人怜惜。

    书桓饱含深情的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恨他吗?”

    “不!”她毫不迟疑地回答,“带着仇恨,永远不会获得平安与快乐,不管遇到何种困难,我都会容忍原谅,我想依萍在天堂也一定希望看到我欢笑,而非流泪。”

    书桓大受感动,这才是现世圣母,如萍根本不够看啊!

    “佩姨,如果你同意,我想把你说的故事,你讲的话写成报道发表在报纸上,您的这种宽和大度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他建议。

    现世圣母又怎么会拒绝别人的要求呢。很快新一期的报纸就出炉了。

    ps:1973年8月23日,两名罪犯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抢劫银行不成,劫持四名银行职员长达六天之久。可罪犯失败后,四名职员非但不痛恨罪犯,还感激他们,甚至有一名女性职员爱上了其中一名罪犯,与其订婚。经过研究,心理学家将之称之为“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可在大洋彼岸的中国,有研究人员以1937年一份申报的报道为切入点,郑重声明,早在2o世纪3o年代这一心理反应就被中国人注意并披露,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反响,“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应当改名为“傅文佩症候群”!

    就此东西方心理学家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嘴仗,推动了全世界心理学的长足发展,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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