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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同病相邻

    屈老板兴致勃勃端了烫面饺给绵羊医生:“你嫂子刚做好的!尝尝!”

    “不敢劳动老板——”

    “要的要的!你是我的狗头军师,是我的狗腿子,我要犒劳你的!”屈老板大加赞赏。

    绵羊医生含泪对墙。这夸奖的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趁热!趁热!”屈老板招呼。

    绵羊医生拿筷子,咬了一小口,先让热气散尽,再拦腰吃一半,咂了咂味道,倒也鲜腴细嫩。他顺眼看看剩下一半皮子里的馅。

    屈老板正巧热情地说:“瞧瞧什么馅的?”

    绵羊医生就清点:猪肉臊子、笋丁、香菇、禾虫……

    等一下,为什么是禾虫!

    绵羊医生脸色大变,筷子从手中落下。

    那饺子当然也掉到了地上。

    “干什么!”屈老板呵斥。白面哎!四鲜馅哎!他一心疼,就弯下来拣那半个饺子。

    “卟嗵。”绵羊医生面无人色,在他对面跪下了。

    “干啥干啥!”屈老板吓一跳。

    “我不会告密的!老板千万别杀我灭口!”绵羊医生求情。

    屈老板觉得他疯了:“灭口?拿什么灭?灭完还要藏尸还要跟人掩饰你的下落我烦不烦?灭你口比留着你还麻烦你知不知道?”

    “那你给我喂禾虫干嘛?”绵羊医生眼泪汪汪。

    “禾虫?”屈老板拿了饺子看。

    猪肉臊子、笋丁、香菇、虾仁……

    嗯,对,是虾仁。绵羊医生揉揉眼睛,看清楚了,不是禾虫。

    “神经病。”屈老板翻个白眼,把那半个饺子塞自己嘴里了。

    “对不起哈!”绵羊医生道歉。

    “没关系。我自己不想浪费。”屈老板想得开的很,把那碗烫面饺又端回去了,“你不吃拉倒!喂,很快‘那边’就要发作了,你知道怎么办吧?”

    绵羊医生知道。刘复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肯定手足无措。这时候,他就可以杀个回马枪,把刘复生排挤出去。多亏刘复生指点的明路,他接下去治就有把握了。

    他想啊,硫磺、大黄、白芷煎水外洗,对付水仙和禾虫汁惹下的祸,肯定可以奏效。补气还是要继续补,刘复生的药丸不能再用了,里面也不知都有些什么成份?他估计,可以用上白芨、白芍、当归、元胡,炙甘草、香附,以及,唔……

    绵羊医生思考着,觉得身上有点痒。

    痒了,他就用手抓。

    抓着抓着,疮就抓破了,脓水滴下来……

    等一下,为什么会有脓水!

    绵羊医生脸色大变。

    一院之隔,屈老板吃完了贤妻热腾腾的饺子,过了米酒,挺着肚子在后院睡觉。

    今天没有风,春阳很暖。他披着半新的夹袄,躺在半旧的摇椅上,舒服、舒服啊……

    有人小声叫他:“屈老板,屈老板!”

    屈老板在睡梦里,没听到。

    那人叫大声了点:“屈老板!”很紧张,以至于声音扭曲和变尖了。

    屈老板在梦里听这尖声,就像是始红院的娇娇,不由微微含笑:“嗳呀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一张眼,屈老板但见墙头扒着个人,蓝花布裹着头脸,就露出一双咕嘟嘟乱转的大眼睛,意似乞怜。这眼睛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屈老板呆了一呆。

    屈太太也听见了动静,她摸到后院来了。

    摸过来,第一耳朵听真了“小妖精”,再一眼,看见墙头扒的人!她打翻醋缸,直接去拿扫把,像抹臭虫一样去抹墙上的人头:“打妖精!打妖精!”

    “啊哟太太饶命!我是你邻居!”

    “我没这妖精邻居!”

    “我不是妖精是羊医生啊……”绵羊医生要哭了。

    屈老板夫妇定睛一看,果然那道墙不是邻街墙、是邻着医生小院的那堵墙。蓝花布里露出的一双眼睛,果然是绵羊医生的眼睛。

    看清楚、听分明之后,屈太太就怒了:“匝那臭医生,你闲着没事拿布包头干嘛?”

    “我臭了吗?”绵羊医生真的哭了。

    屈太太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她骂得太重了?——话说,绵羊医生的哭点会不会太奇怪了?

    屈老板也觉得绵羊医生太奇怪了。但是跟太太不同,屈老板知道他跟绵羊医生携手做过坏事……好吧,是他逼绵羊医生做过坏事!但出发点是为绵羊医生好嘛!至少有一部分是为绵羊医生好嘛!另外一部分是给山乌槛找不痛快,但说起来得益最多的是绵羊医生。屈老板同时能在医生诊金里扣掉一大块给自己还利息,多好的事儿,绵羊医生其实不必特意登墙道谢,尤其是包着头……

    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屈老板一激灵,完全清醒过来。

    春天的阳光太厉害了,他后背前胸,有那么点儿痒辣辣的。他烦躁的挥手,叫太太先走开。

    屈太太哼了一声:“你们做的好事,别瞒我!”

    其实屈太太是乐意被瞒着的。屈太太也知道无商不奸。要支撑这盘买卖,总有点阴的阳的、不阴不阳的手段。她是念佛的人,恶事不便入耳,口头上警告了丈夫一句,扭着屁股还是走回屋里去了。

    绵羊医生红通通泪眼趋上前来:“老板,你没事儿吧?”

    “什么事儿?”屈老板心头警铃大作。

    这时候,他怀里又痒了一点儿,他本能的隔着衣服抓两下。

    绵羊医生伸手到他衣服里帮他抓!

    “干什么这是!”屈老板愣了。拍马屁也不是这种拍法!

    绵羊医生把手伸出来:“完了,老板,你也得了!”手指上沾着脓液。

    看来两人得的是一样的病。绵羊医生把自己包着头的蓝花布松了一点,给屈老板看,屈老板一看,就干呕,然后躲到角落里,解了衣服,看自己怀里。看完之后,他就真的呕吐了。

    他抹着嘴角过来就要揪绵羊医生打:他认定是绵羊医生捣的鬼!

    绵羊医生又哭了:“我还没当是阁下您灭口呢!”

    “我灭什么口?”

    “我又捣什么鬼?!”

    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屈老板问:“说真的,你好歹是医生!你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像疮疹,就是大了些、密了些。”绵羊医生声音越来越低,“我觉得像是碰到水仙汁皮肤过敏,然后被禾虫加剧了。”

    一听这话,屈老板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说不是你!准是你切臊子刀板没洗干净!”

    “我真弄干净了!”绵羊医生一肚子委屈没处诉,“现在的问题是啊,老板,我们不能找别的医生看。别的医生要一看这症状,准以为我们是……”声音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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