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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洞悉

    龙天风森冷凌厉的目光,直直射来。眯起了眼,声音寒冷的一如冬日里严冰,说道:“不管你知道些什么,朕都希望你能彻底忘记。皇后一向是个聪明的人,自然不需要朕再多说些什么,是不是?”

    高聘婷敛了脸上的笑容,柔顺道:“臣妾一切也都只是为了皇上着想,皇上既然早有筹谋,那么臣妾便无需再行担心。这些时日的忧虑,看来也是多余了。”说毕,一阵苦笑。

    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见她这副神情并不像是伪装,龙天风这才缓和了语气,说道:“皇后贤淑,一向深得朕心。只是,有些事并不需要太多人知晓,既便皇后也不例外。”

    “是,聘婷明白。”

    龙天风满意的点了点头,遂想起她先前的话,问道:“那日的情形皇后是如何知晓的?”他自认一切都做得极其的隐密,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臣妾起初也只当皇上是一时迷恋,稍过时日便会回心转意。却不想皇上越陷越深,直至影响朝政。身为龙陵的皇后,臣妾不能眼见皇上误了江山社稷,遂下了决心劝说皇上。那一日,臣妾摒退了侍从,只身一人由御花园北侧,绕过守阁的护卫,入了阁院。还未入内,便看到一人神色匆匆的从远处走来,臣妾便躲了起来。眼见他入了阁中,一个时辰后方从里面出来。当时臣妾便心生疑惑,皇上早已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的‘君颜阁’。而此人却又为何违令前来?更何况,把守的护卫,若是没有皇命,便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放行。臣妾如此一加思索,便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皇上是在为了什么事,掩人耳目,有意在混淆众人的视听。虽然并不知道详情,心中大石却已然落下。”

    龙天风静静的听她说完,剑眉一挑,问道:“皇后既然知道朕另有目地,为何今日还要来帝寝?如此一来,不是乱了朕的计谋了吗?”

    “以上也只不过是猜测,终究是不是一如臣妾所想,臣妾并无十足把握。昨夜听闻皇上为一名寝宫小太监,传唤傅太医,心中一个着急便赶了过来。臣妾是担心皇上真的痴迷情和而误了江山社稷。”高聘婷一脸的忧心忡忡,寒风里看起来,分外的真诚。

    “皇后所言可都是真心?”龙天风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戒心,问道。

    高聘婷一脸受伤的表情,回道:“臣妾所图也不过是皇上一句真话,也免去多日以来的忧虑罢了。”

    龙天风瞅了她半晌,方自一叹,道:“是朕多心了,莫相所言不假。皇后聪慧过人,心计也颇深,却是处处为我龙陵,时时刻刻维护着朕。”

    “皇上知道臣妾的心意,那便是好。”高聘婷眼中已有泪光。有了他的这句话,她付出再多也心甘情愿。

    “只是朕不明白,皇后如此费尽心力,终究为何?皇后并不爱朕,不是吗?”

    原来他都已经知道了,高聘婷一阵惊愕。

    龙天风回过头,不再看她,视线投向远处。

    冷风将他一垂落下来的发丝,吹得更加的凌乱,一身单薄的中衣裹在宽敞的厚披风下面,沉稳内敛的气度,不因这样的装扮而有丝毫折损。

    这样的人,便是穿上乞儿的衣服,也是一身威严,气度不失吧?

    望着他的侧脸,高聘婷心中暗自赞叹,拢于袖中的手握在一处,跟着转过身,目光追随着他的视线,眺望远处。

    宽敞的湖面,被风吹起了细细的波纹,层层叠叠,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烁光涟漪。

    温柔的声音缓缓而起:“聘婷曾答应过一个人,要一生一世守护着皇上。皇上问臣妾为什么,这就是答案。”

    她虽有所答,却似有意隐瞒些什么,并未详尽。

    龙天风也不追问,轻眯着眼,淡淡道:“人无为,无所求。而有为,则有所求。那么皇后又从中得到了什么?”

    “坐上后位的宝座,是天下间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聘婷有幸伴在君王侧,不知该如何的酬谢上苍呢。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这一身的荣耀还不够吗?”高聘婷温柔的声音里带着难言的苦涩。

    “朕所认识的皇后贤良淑德,温敏聪慧,从来都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如果朕记得不错的话,选后仪典之初,皇后之名并未列在其中。直到最后一场,才行加了进来。是什么让皇后改变了心意,临时决定加入后选?”选后仪典他虽未全数参加,却并不妨碍他知晓其中的经过。

    “皇上——,一直都知道?”高聘婷难掩惊讶的道。

    龙天风微微一笑,:“朕不说,并不代表朕不知道。皇后以为,能瞒得了朕几时?”

    高聘婷听出他话中隐有洞悉一切之意,一阵错愕的侧转头,声音止不住微抖的道:“皇—上,知道多少?”

    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全然知晓,怎么会?

    龙天风没有直接回答她,仍旧望着远处波纹荡漾的湖面,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遍尝凄苦。皇后如此,可曾替自已感到过惋惜吗?大好年华,便埋没在这皇宫高墙之内,终其一生无法于心爱之人厮守,如此值得吗?”

    “值得吗?臣妾也曾经这样的问过自已,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却一直不能给自已一个满意的答案。直到眼见他身披彩头,跨马游街,满面春风的笑容时,臣妾才算是真正的有了答案。为了心中钟意之人,便是刀山火海也是愿意闯的。更何况臣妾并非是屈就,而是嫁于这天下间最有权势之人,以一生的荣耀换他前途坦荡,岂非是两全其美?”

    为了心爱之人,登上后位,以保其仕途无忧,这便是她爱一个人的方式。

    “想不到,皇后倒真是一个痴情女子!”

    高聘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要说痴情的,又何止是这天下间的女子,便是男子,痴情之人也是大有人在。皇上不就是一个吗?”目光上下的打量他一身的装扮,言下之意不言而予。

    龙天风收回视线,回转头对上她犹挂着凄苦的笑貌,微一挑剑眉,说道:“皇后眼里,朕是名痴情之人,却可曾知晓痴情所对何人?”

    他这一问倒是把高聘婷给问住了,脑中最先闪现的名字,想了一想又觉不妥,毕竟莫相已经在那场大火中离世,提及已逝之人,俨然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再者,皇上当下所为之人,却于莫相没有半分干系。可是,若说昨夜那名寝宫里的小太监便是令皇上情痴之人,却又有些免强。若说不是,那他这身不合适的装扮,又所为何来?

    当真是不好回答啊!

    龙天风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一笑,道:“想必皇后是无法应答了吧?也是,连朕都不知道的事情,皇后又如何能答?”随即叹了口气,道:“若是朕也能似皇后一般,早些清清楚楚的认清自已的心,那该有多好。”

    “皇上取笑臣妾了。当理,臣妾不该如此放肆的在皇上面前说这些的,所幸皇上并未于臣妾计较,臣妾感激不尽。”一直以来,都以为这些只是秘密,皇上他并不知晓。不想,却恰好相反。皇上不仅知道,而且知之甚详。

    虽说是过往,但是身为一国的皇后,这样的往事,却是应该连半分的影子都不要沾,以免污了后名。

    母仪天下,当为人人称道,天下妇人偕模,又哪里容得半分差池。

    还好,皇上并非昏庸之君,没将这些‘陈年旧事’与她计较。还好,她反应够快,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明白,没有半分隐瞒。若是她刚才有所顾及,没能直言,怕是此时,她已不能安然站在这里与他说笑了。

    若是有朝一日,皇上问及,你无需隐瞒,当属实相告,还望姑娘切记!

    还好,她没有忘记当初莫相之言。还好!

    “皇后能于朕坦言相告,朕甚觉安慰。虽说有些不快,倒也能够理解。”

    “多谢皇上体谅!”高聘婷甚为感激的说道。便是寻常百姓,也不会容忍自已的妻子心中记挂着别的男子。更何况是操纵他人生死的一朝天子,既便是心中并不爱,也不能容忍他的后妃们心中想着旁人。

    听她亲口承认,却没将她贯上不贞不洁的罪名打入冷宫,还在这里和言悦色的和她谈天说地,如此的胸襟气度,非常人能及。

    一如莫相当初对她所言,龙陵今日之主,乃是千古难遇的名君。姑娘若是有幸能旁之身侧,一生当受益非浅。

    真正了解的皇上的人,一直都是莫相啊!只可惜……唉……!

    龙天风静静的看着她微拂侧身施礼完毕,对上她抬起的眼,淡淡的说道:“朕很感激皇后对朕的费尽心力,尤其是严君初走的那一段时间,若是没有皇后的好言安慰,朕也许会更加的难过。皇后的好,和为朕所做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朕允你,有生之年,后座之位仅你一人而已。”

    “谢皇上隆恩!”高聘婷再次施礼道。

    这无疑是给了她荣耀一生的保证,这样的恩赐又有几人能得?

    “只是,有些事情,皇后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不该过问的,也不要去过问。便是有人去说,皇后你也要堵住耳朵,不要去听。朕说的这些,皇后可能都做到吗?”

    龙天风看似平常无奇的几句话,暗里隐藏着怎样的危机警告,高聘婷一听便知。随即低垂着头,恭顺的回答道:“是,臣妾明白。”

    先前抖擞出你的一些秘密,然后再表示一下自已的大度,给些恩赐,让你感激涕零,进而说出重点,让你只能心甘情愿的点头。明里暗里的告诉你,他握着你的把柄,真想要怎么样,你是无法抗衡的。

    虽然明显的就是这样的目地,却让你看起来并不是他在逼迫着,而是在和你商量。

    好一招引君入瓮,好一式恩威并施!

    是谁说当今皇上为女色所迷,不思图进?是谁言,龙陵社稷堪忧,天下既将易主?哈,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嗯,皇后一向是个聪明人,自然无需朕多费唇舌。”龙天风满意的点了点头。

    高聘婷笑了笑,算做默认。

    看了眼远处一干等着心焦不已的宫人,对着龙天风说道:“皇上,当心龙体,还是回宫吧。”她意有所指的瞄了瞄他身上的犹未系全的中衣。

    “嗯,是该回宫了。”龙天风跟着低头,看了看,说道。

    高聘婷一脸担忧,关心的说道:“一会儿回宫让‘御膳房’先送些热汤来,给皇上去去寒气。”

    龙天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身高深的内功,交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的寒冷。相反,浑身温热有余。

    他会武功的事,只有很少人知道,也难怪高聘婷担心。

    虽只是初冬,却已觉冷意。在外人眼中,他又一身薄中衣,外面的披风也并不能全然抵抗得了入侵的寒意。

    身为万圣之尊,若是龙体受寒,周遭这些人怕是都脱不了干系。

    福公公带着一干的宫女太监,焦急的守在回廊内,翘首踮脚的好不容易把他盼了回来,忙护在左右。

    龙天风的脸色看起来还算不错,随口不着边际的问道:“人醒了吗?”

    “回皇上,刚刚醒来。”福公公自然清楚他问的是谁,连忙回道。

    龙天风加快了回宫的脚步。

    时已近午,日升中空。

    宽敞明亮的寝宫内,初冬温暖柔和的日光,透着宫殿四下的窗棱薄纸,斜斜洒落了一地。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带着怡人舒适的温度。

    龙天风三步并做两步,奔向榻前。

    刺绣着八爪金龙的鲜黄锻子被,拥裹着莫严君削瘦的身体。一张苍白若纸的脸,枕着龙枕,憔悴而削薄。

    疾走的脚步,惊扰了处于神智半游离状态的人。莫严君睁开半合的眼,看向直奔而来的模糊身影。

    “严君,你醒了?!”

    重叠的影像在头顶上方猛然间的放大,令莫严君无法适应的瞪大了眼,神智渐渐清明。

    “子毅!”沙哑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无力。

    龙天风弯着腰身,贪恋的看着她的容颜。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扶摸着令他心疼不已的苍白颜色。

    “为什么不说?”

    莫严君对上他满眼诉之不尽的柔情和怜惜,轻扯薄唇,露出淡淡的笑容。

    便是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神情,将他迷惑,深陷名叫莫严君的情网,而不可自拨。

    弯俯的身躯渐渐拉低,轻如微风的印上她的唇。

    两人谁都没有动,就这样呼吸着彼此的气息,似将各自的身心全部印在对方心中。良久,良久……

    直到脸上传来的一阵凉意,将莫严君打醒。

    紧合的眼睫,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置于被中的手摸上脸颊,将那一片冰凉沾于指尖,慢慢的睁开眼。

    那片薄薄的一点水泽,让她不觉间温了眼眶。

    擎在半空中的手臂,随着心意伸到了悬于上方宽厚的脊背,内心的指引和手下的温热吸引着将他拉向自已。

    理智却强迫着她,放弃心中的这份渴望。

    “子毅,我没事了。”在他背后轻轻的拍了下,将他稍微推离自已,安慰的道。

    又一大滴水珠滴在了她的脸上,拉开的距离让她能够看得清清楚。

    龙天风溢满泪水的眼眶和满脸的伤痛、悲楚,深深的击向她的胸口。禁不住一阵心酸悲苦,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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