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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恶战

    祭师是一个神奇的职业,从远古某一个时期起就成为一个神奇而神秘的职业,这个神奇而神秘的职业也像悬崖边神奇的昙花一样,昙花一现。

    虽只昙花一现,却成就一段辉煌的传奇历史,也成为一些人的噩梦。

    很久很久之前,祭师的术法曾掀起一场江湖中无尽杀戮的浪涛,那是英雄辈出群雄争霸的战乱时代。整个神州大陆的术法似乎都已到了瓶颈,祭师术法便在那个时候应天而诞生。

    祭师术法的诞生也是战乱时代群雄争霸真正乱战的时候,许多人在这乱战中成名,也有许多人成为别人成名的磨剑石。那时候,江湖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一腔腔热血洗涤干净的是名人的头衔,一堆堆尸骨堆积上去的是名人的声望功绩。

    到处都是热血汇成的渠道,到处都是尸骨堆积的山坡,乱战仍在发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人们的生活苦不堪言。生离死别,凄厉的哭喊,地狱的煎熬,说不出的凄惨。这一场乱战似乎夺取去了他们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除了乱战还是乱战。

    死,人们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可,生呢?

    为了生存下去就非得要吃东西,可在乱战的戏谑下,剩下的是什么。

    燎原的烽火,铮铮的残刀断剑,汇成渠道的热血,还有堆积如山的尸骨……

    人们唯一可以吃的便只剩下了他们同胞的血肉了。

    可悲,可悲啊!

    祭师术法的盛况时期便在这时彻底的辉煌,因为祭师给与了人们希望,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给与了人们最不可思议的希望。

    在人们最需要东西的时候,你给与了他们需要的东西,你就是他们的上帝,你就是他们的神。所以祭师就是乱战时的神职,因为祭师术法给与了他们希望。

    在生灵涂炭的乱战时代,人们的希望是什么呢!希望就是家,一个完整的家就需要一群完整的人。

    祭师术法以某种代价复活了所有战死的人,所以祭师一业很快便走上了它的巅峰。

    巅峰过后便是没落。

    无常而可笑。

    黄戟虽不曾真正了解过祭师一业,可也晓得祭师术法是多么的玄秘、多么的犀利。

    徐再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早已没落在乱战时代的术法,为什么至今仍旧存在?

    除了徐再而能解释,没有人知道。

    人世间许多事却都不需要解释,许多事情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谁都不可将之忽视。

    徐再而深邃的眼里流露无穷的智慧,他问他。“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懂这么古老的术法?”

    “的确很奇怪。”黄戟说。

    “在我身上是不是有很多让你疑惑的秘密?”徐再而又问。

    黄戟没有说话,他无疑已在等着徐一解说下去。

    徐再而却似偏偏想挑起他说话,他继续问。“那么你为什么不来问问我?”

    他没有说话,大雾弥漫的眼睛又露出一种挣扎逃避沉痛的表情。

    “你不问我,是不是你在害怕,害怕这些秘密都跟你死心塌去忠诚信任的四爷有关?”徐再而说。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想规劝我离开四爷?”黄戟问。

    “你本该明白的。”徐再而看着他的目光充满看重怜惜的表情。“像你这么样的人,绝对不可以变成一种杀人的利器。”

    黄戟忽然看着他,目光坚决而真挚。“我只知道当年如果没有四爷,就绝不会有今日的我。”

    ‘恩’这种情感是人最伟大的情感之一,珍贵伟大而神奇。

    人正是拥有这些情感,人才是人。

    但,如果要用玩命换来恩情,用玩命偿还恩情,这无疑已变了质,虽仍然神奇伟大,却失去了珍贵,已使人无比痛惜,无尽悲哀。

    徐再而也看着他,看着他大雾弥漫流露着坚定表情的眼睛,看了很久,他的眼睛却闪过一抹很复杂的表情,他的手指就开始动了起来,像轻抚着**美丽的脸庞一样温柔。

    手指一动,乱舞在空中的触手便像接到了将军令即将上阵杀敌的士兵,蓄势待发,气势凛凛。

    上阵杀敌必有一死。

    剑的戾气难道真的要剑毁了,戾气才消逝?

    徐再而还是没有出手,他始终不忍毁了这个年轻人。

    可,他已别无选择。

    只有死亡才能终止这场战斗。

    或许还有奇迹。

    奇迹又在哪里?

    奇迹在人心里,只要相信,奇迹就会出现。

    奇迹在,就在徐再而心里,他已渐渐相信。

    “袭!”随着一袭字话落,数只光芒凝聚的触手迅速向黄戟击去。

    破空声连连响起,迅疾奇幻而猛烈,犹如汹涌的浪涛,强势无比。

    黄戟没有动,大雾弥漫坚定的眼神没有一点变化,时常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自然沉着冷静,死也只是死而已,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当然不害怕,更没有再逃避。当两个恩情发生冲突时,如果有下辈子,另一个恩情唯有下辈子再报。

    他在看,看徐再而所有的变化。

    他也在避,躲避数只触手接二连三不断变幻的攻势。

    触手的攻势犹如飞流直下的瀑布,快而狠,黄戟只能避,一避再避。触手的攻势也像大海上的浪潮,一浪接着一浪,紧密且凶险。

    这么样的攻势,这么样躲避,精疲力尽算是最好的下场。黄戟这种在生死间存活的人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得这么样的下场。

    他在等,等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破绽就是机会,徐再而的破绽,徐再而的一举一动所有的动作他都观察在眼里,他相信无论多完美的攻势都会有破绽,而且已不久。

    黄戟跃上一块大岩石,一个翻身再跃下,滑出大岩石,又绕过一株大树,以障碍物缓缓攻势,触手的攻势虽稍见缓一缓,却仍很凶猛。

    间中,徐再而的手势忽然一变,很轻微的一变,轻微得仿佛完全没有变化。

    黄戟已被强猛凌厉的触手的攻击逼得只顾避闪,他本就不会看得见徐再而的变化。

    就在那一刻,他大雾弥漫的眼睛就忽然也发生了变化,就好像风雨后的阳光,充满着希望。

    风雨停,云雾散,他仿佛已看到徐再而倒在他脚下。

    黄戟的身法也发生了变法,接连施展几个奇异的身法,不可思议的一一闪躲过触手的猛烈攻势。

    又一个变化,拳头犹如闪电般袭向徐再而胸膛。

    这一拳若是击打下去,顽石亦会碎,徐再而却仿佛没有雨看见,淡定而悠闲,深邃的眼睛仿佛还带着微笑。

    他笑,黄戟也在笑,就如放下鱼饵的渔夫,鱼已上钓。只是他的笑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察觉自己在笑。

    拳头击出,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声,然后反手抓住身后袭过来的触手,然后借势一滑,以力借力,就将袭过来的触手甩向徐再而。

    这力量快狠准,无疑是一股摧毁的力量。

    黄戟没有再看徐再而一眼,他不忍看见那残忍的一幕,却又忍不住不看。这一看,大雾弥漫的眼睛又大雾弥漫,眼里更流露一种很复杂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明明死了的人复活,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奇迹。

    徐再而仍在微笑,快狠准的攻势刚到徐再而眼前,就在他的微笑下,突然消逝了。

    奇迹,是奇迹,只有奇迹才能解释这一切。

    黄戟看着这个奇迹,看着徐再而这个已有点老的中年人,他看不透他本身到底隐藏着怎么样一股力量。

    忽然,他又看到徐再而在笑,他本不该笑的。就在这一刹那,黄戟突然产生一种感觉,一种他历经许多次生死犹如野兽般的本能的感觉。然后他就一个腾跃,奋力的跃起,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就被一只触手击出一个大坑。

    碎石乱坠,尘土纷飞,一只触手从尘雾中窜出,卷住黄戟腾起的脚,在空中抖动,甩向地下。

    砰一声,黄戟整个人已实实的被甩下地下,一掉下便一动不动,似乎已昏死过去。

    徐再而没有动作,也没有走过去看,他的脸上仍带着微笑像看着奇迹一样看着躺在地上的黄戟。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戟果然奇迹般站立了起来,他的脸上似乎也带着微笑,这是一种淋漓尽致痛快的笑。

    然后他又带着这种微笑,冲向徐再而。

    他的动作并不算太快,眨眼间就来到了徐再而面前,然后一拳袭过来,犹如狂风暴雨,势不可挡。

    徐再而就看着他脸上的那种微笑,看着他击打过来的拳头,他的心就开始有点乱。

    黄戟他高傲冷酷沉静,他本就是不会笑忘记了笑的这么一个人,现在他却笑了。

    笑通常都是开心的愉快的,通常都不会使一个人心乱,徐再而却心乱了。

    心乱,出手也乱,黄戟击打过来的每一拳他都吃力而慌乱,他似乎已忘了改怎么样去招架,也忘了他还可以操控那数只刚才还将黄戟玩弄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剩下半条人命的触手再将黄戟击倒,至少可以用它将黄戟击退。

    徐再而已倒下,就在黄戟击出的第十三拳时,他的拳头就再次击打在徐再而的胸膛。

    一倒下,他的血就像喷泉口的泉水,喷了出来,染红了他的世界。

    然后他的视线就开始模糊,好像只看得到鲜红的世界,鲜红的人。

    他挣扎着让自己能够坐着,用自己的血又在地上划出一个奇怪的图案,探手入怀,伸出手时,食指和拇指间就拈着一粒泛着光的深紫色的珠子。

    这粒紫色的珠子就是刚刚他与黄戟交战之前,他也划出了一个奇怪的图阵,从图阵中飘出,射入他胸膛的珠子。

    是这粒珠子给予他神奇的力量?

    现在这粒珠子他已掏了出来,他又想做什么?

    难道当年他能够从灵兽的血口下逃离也是因为这粒珠子?

    这粒珠子到底蕴含着怎么样的一股力量啊?

    黄戟已不用再揣摩,因为他已看到了答案。

    徐再而已将那粒珠子投入了那个奇怪的图案下,同一刹那,那数只触手所在的那个光圈也晕起了炫丽的光晕,他的人就昏死了过去。

    炫丽的光晕渐渐消逝,那数只触手竟也渐渐萎缩,变成一个如光影一样的透明的人。

    这人矮而肥胖,犹如一个圆球。

    咦呃!犹如恐龙嘶叫的沙哑声音从那人腹中响起。接着那人便像小孩似的在那活蹦乱跳,手舞足蹈的,像是在欢呼,欢呼自己终于自由,终于解脱,终于摆脱掉那无形的束缚。

    片刻后,它似乎察觉到了一种让它觉得疑惑厌恶不舒服的目光,跳动的步伐就溘然而止,澄澈的目光看看翠绿的林木,看看荒芜的废墟,又看看坐在断壁上的韩亦轩,才看向站在碎石上同样看着它的黄戟。然后它就像看到许多玩物的小孩一样,拍手笑了起来。瞪大着眼睛很认真很仔细的看着黄戟,从头到脚都很真的看,不时还瞄着自己的身体跟黄戟作比较。

    可爱而逗趣。

    然后它才看到黄戟身旁不远处昏死过去的徐再而,看到徐再而面前的那一滩深红的鲜血,它澄澈的眼里就露出惊讶害怕的表情,然后它看向黄戟的目光就变得凶狠而尖锐,咬牙切齿嘶哑咧嘴的,仿佛恨不得将黄戟捏死放进嘴里咀嚼碎,吞下肚子里去。

    嘶吼一声,四肢并用,那人就朝黄戟飞窜过去,犹如汹涌下山的豺狼,其速度之快、爆发力之强,骇人非凡。

    仿佛只看到一个影子,那人的拳头就袭了过来,黄戟仿佛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只能避。

    那人的攻击却迅疾而狠毒,变化多端,完全无法估计它的变化,黄戟已避无可避,也根本没得避。他的胸膛,他的后背,他的四肢,他全身上下似乎无一幸免的都受到那人不同程度的攻击。

    他的人已被打得飞起,那人的攻击却还在继续。

    整个人踩在他腹上,将他狠狠的从空中袭下,狠狠的撞在地上,撞出一个下陷很深的泥坑。

    很久之后,黄戟才慢慢的站起来,一动,气血就翻涌,涌出嗓子眼的鲜血几乎就要冲口而出,黄戟还是硬生生把它咽下去。

    脸色惨白,布满血丝的眼睛更见深红。

    黄戟刚喘几口气,那人的攻势就再次击过来,似乎比刚刚更猛烈,更让人惊愕。

    那人几乎透明的身体也泛着淡淡的红光。红色即是愤怒,愤怒即是近乎疯狂。那人好像已疯狂,速度疯狂,动作疯狂,心绪更疯狂,咬牙切齿的,好像已打算用上牙齿去结束黄戟这条命。

    黄戟实在想不透那人竟还能使出如此骇人、接近毁灭的力量。

    他不甘心,他的心已在往下沉,大雾弥漫沉痛哀伤的眼睛却忽然又露出一种犹如日出一样充满希望的目光。就好像抓住一根浮木在大海上漂浮很久,心力交瘁饱受折磨心灰意冷的人看到了滔天巨浪。

    有时候,接近崩溃,接近绝望就会想解脱,某种程度上解脱就是希望。

    他没有任何动作,静静的看着那人踢过来的一脚,静静的看着身体飞起,雪花弥漫天空的枫红。

    整个世界突然间仿佛都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他就听到了血肉砸在地上的沉闷的声音和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却更加血红,犹如充血一般。

    韩亦轩已站了起来,就在那一刹那,他深心处忽然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很不安,甚至恐惧。

    他也看到了恐惧,那人形的光影在不安的嘶吼,他不会呼喊,却比哭喊更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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