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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太平集的确是个太平的地方,尤其是在这春——光明媚的时节,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满足的微笑。街道上人来车往,沿途都是叫卖的商贩,虽然比不上大城市里的繁华,倒也有小地方的热闹。

    明玉光此刻就身处这样一个令人心情畅快的地方。对他而言,尤其痛快。五年前不明不白地被新任教主秘密派往西域,在那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苦苦等了近两千个日子,现在终于又见到了人烟稠密的小城镇,叫他怎么不高兴?

    他摸摸青湛湛的下巴,刚刮过胡子的清爽感觉还留在上面,过去那五年不怎么修边幅,可现在不同了,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未来发展,既然有新的开始,旧的自我就应该抛弃了。何况他还年轻,虽然比不上二十岁的小伙子的热血澎湃,却有着三十岁男人的成熟稳重,偶尔也会产生家室之念,回想起来,少年的时候也曾风,流倜傥过,当然那也只是少年的情怀,现在的他——的确该正正经经地娶个妻子了。

    和衣着简朴的太平集人比起来,明玉光一身白衫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加之他本人相貌不俗,身量高挑,已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他也不在乎,负着手在街上慢慢踱着,一双明眸却似有似无地四处观望,很快,他就发现了两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他心里暗暗一笑,故作不经意地从他们身旁走过,他们也正偷偷地打量他,还不时低语几句。

    转过一条街,又见着两个蓝衫青年。明玉光心中已有了底,随手买了点糕点,便回他落脚的好来客栈。好来客栈是集上唯一一家客栈,老板相当和气,伙计们也十分勤快。明玉光要了一间最僻静的房,暮色降下之后,他就不再出门,仿佛想等待什么。

    月已西沉,明玉光敞开窗子,和衣躺在床上,发出轻微的有规律的鼾声。这应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可是明玉光听见了脚步声。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果然来了。”他暗忖。

    来人一身黑衣劲装,头发用黑布包着,连带脸也蒙上,但个头纤细,依身形看应该是个女子。她小心地把屋子环视一遍,然后掠到床头衣架旁,搜索挂在上面的长衫,摸索了半天似乎也没有什么收获,呆立了半晌,转身便要走。忽然床上的人悠悠道:“怎么才来就急着要走呢?”

    黑衣人吃了一惊,拔剑往床上刺。明玉光轻巧地跃起,转眼便已移到她身后,扯下黑布,顿时一头秀发披肩而下。女子不禁轻呼一声。明玉光呆了一下,恰在此时,黑衣人的剑尖已指着他的喉头。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子映在黑衣人的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但那头秀发又使得她冰冷的脸庞透着一丝妩媚。明玉光直直地盯着她看,黑衣人被瞧得有些不自在,轻抖手腕,剑尖微微颤动,发出一阵龙吟。她压低声音喝道:“你叫明玉光?”

    明玉光微笑道:“你认识我?”

    黑衣人冷冷道:“不认识。我问过掌柜的,你是从哪里来的?来这儿做什么?”

    明玉光挑挑眉,道:“姑娘是六扇门中的人吗?”

    “不是。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快回答。”

    “哈,这就是了,既然姑娘不是官府里的人,我又为什么要告诉姑娘我的来历呢?”

    黑衣人微微一愣,随即装出恶狠狠的样子道:“你别耍嘴皮子,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小心你的性命。”

    明玉光淡淡一笑,忽地脚步一错,沿着剑刃滑至黑衣人的身侧,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点了她四肢大穴,叫她一丝也不能动弹。

    黑衣人显得极为惊讶,想是没料到他的身手如此敏捷,脸色顿时黯淡下去。明玉光淡淡一笑,潇洒地取下她手中之剑,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剑柄上刻着一行小字:“素剑宫韩绮君。”

    “韩绮君。”明玉光念道,“想必就是你的名字,你应该是素剑宫七星剑中的一个吧?”

    “是。算你有些眼力。”韩绮君忿忿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明玉光微微摇头,道:“我本不想知道什么,不过,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到想问问你为什么来打探我的来历。”

    韩绮君冷冷道:“我怀疑你是苍冥教的人。”

    “素剑宫与苍冥教有仇吗?”

    “没有。”

    “既然没有,我是不是苍冥教的人与素剑宫或者说——与姑娘有关系吗?”

    “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上头是这样吩咐的,我只是按命令行事罢了。”

    “原来如此。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苍冥教的人,不过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无名小卒?”韩绮君冷笑,“像你这样的人都只是个无名小卒的话,那苍冥教未免也太可怕了。”

    “哦?有什么可怕的?”

    “什么都可怕。”韩绮君不再看他,似乎连话都懒得说了。

    明玉光笑笑,拍开她的穴道,把剑递给她,道:“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赶紧走吧。这个时候我可要睡觉了。”

    韩绮君接过剑,连半刻都不停留,跳出窗子,飞也似的走了。

    离开了明玉光的那间屋子,韩绮君慢慢停下脚步,轻轻捂着慌乱的心口。整条街安静得出奇,天空仍是黑的,只有十来颗星星发出微弱的淡蓝色光芒。她那投在地上的长长的影子就在这淡蓝的光芒中轻轻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融入黑暗之中。

    不知道站立了多久,远远一个人影朝这边慢慢走来。韩绮君凝神细看,原来是左悠然。

    左悠然看到她,似乎吃了一惊,快步上前,道:“绮君姐,这么晚了,你还……”

    韩绮君落寞地一笑,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左悠然望望天,轻叹道:“我睡不着,又怕吵着她们,所以出来走走。你这是……该不会也是出来散心的吧?”

    “不。”韩绮君深吸口气,“白天里看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刚刚去打探了一下,果然是苍冥教的人,叫明玉光,身手极其敏捷,轻功应该不错。”

    “明玉光?”左悠然狐疑地看着她略显仓皇的脸,道:“你们交过手了?”

    “没有,我根本没有机会出手,就被他点住了穴道。”

    “然后他告诉你他是苍冥教的人,就放了你?”

    “是这样。”

    左悠然古怪地笑了笑,挽起她的胳膊道:“没事就好。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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