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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4章 一个自私的决定

    我打开车门抱着包下车,连声道:“不用不用。读看看小说网更新我们速度第一)”没想到他已经扶着车门落地,从后座位上拿起一支拐杖支撑着站稳。没错,这个飚车如同赛车手的男人居然是残疾人,左腿并不太方便。我忘了道谢,瞪大眼看着他,又觉得失礼,赶紧移开目光。

    不,我不只是遗憾这个生得这么漂亮、显然身家也不薄的男人却身有残疾—大多数人目睹完美的事物被打碎都会感到遗憾;我更诧异的是,他居然可以在走路都如此艰苦的的状况下开手动档的跑车。我要很努力才抑制住上前搀扶他的冲动,因为他变得凌厉的目光明显在制止我这么做。

    大概是我的表情流露出过度的同情和怜悯,他终于开口说:“是一次意外,我差点截肢。还以为自己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万幸还是在慢慢康复。医生说我要多活动才会好得更快。”还是淡淡的口吻,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却察觉到他这个外表冷漠、眼神决绝、眉头紧皱的男人心思其实相当细腻和体贴。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绝望有些可笑。世上谁没有自己的烦恼,最起码我现在手脚俱全,身体健康,不必依赖他人的帮助站起来。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接待处,他甚至还礼貌地帮我拉开门。门内灯火通明,接待处紧连着宽大的会客室,布置得充满家居气息,露台上有一个起码可容八人的室外大型Spa按摩浴缸,水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还有一张摇椅和小小茶几,却静悄悄不见人,只听到男人的单拐在木地板上敲出空洞的回声。男人四下走动一番,有些诧异:“怎么没人?”

    从前台小篮子里找到一张便签交待我的木屋位置和号码,并一串门匙,我转过头对他解释:“这里的工作人员七点下班。上次来也是这样,来的时候没见到人,走之前把钥匙留在这儿就可以离开。”我指指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三点半过了。

    展姓男子瞠目结舌,我有点好笑:“不是白住,电话里我早就给了他们信用卡号码。白天也有工作人员的,还有餐厅开放。当然木屋也有炉灶,可以自己开伙。”

    男人还是满脸不可置信之色:“他们就这样敞开大门,留下钥匙?不怕有小偷光临或是客人损坏东西……”

    我笑:“你忘了,从镇上过来还要十几公里呢。这里与世隔绝,民风淳朴。”最重要的,这里没有高速上网,没有手机信号,甚至没有电视。加上滑雪季节还没正式开始,适合做激流探险、野游观光的夏季又早就过了,人客极少。对此刻的我来说,不啻是一个梦想中的世外桃源。想起上一次和海天到这里的情形,心里感慨,难免带上感□彩一一描述这里的佳处。听得展氏叹道:“来这边好多次,滑过雪,爬过山,我竟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好地方。(读看看小说网)”

    “你是游客?”我随口问。他苦笑:“也,算是吧。”

    “那你还是夏天来吧。现在不当季,这后面有条小河,一到夏天,河边开满鲜花,河水像一条镶着花边的锦带,风是香的,水是透明的。可以划滑艇,可以顺水漂流……”我马上拿出导游的架势。

    “我应该不会再来了。”语气带着浓厚的苦涩、沮丧和伤感失落,甚至有点自伤自怜的意味。你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也在这样的情绪里,还多出几分自厌自弃自怨自责。

    想起他的腿,我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你不是说正在恢复之中吗。又不是什么激烈运动,你肯定可以的。”

    “不是我的腿……”他摇摇头,不再往下说,而精疲力竭的我也没有追问的兴致。

    告别展氏,我进了自己的小木屋,连澡也不洗,放下包倒头就睡。

    我在一阵心悸中醒过来,一看表才刚刚九点过,原来心中有事,躲到哪里也睡不着。还是很困,心跳也快,像末日来临前的老鼠,嗅到空气中不安的氛围。怎么会这样形容自己呢,我不禁苦笑。

    淋浴时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从昨天早上至今只吃过一顿早饭,水又太热,几乎支撑不住。醒得早也有好处,我没有错过度假村供应的早餐。饱餐一顿,我回到小屋想继续补眠,却再也没有睡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把昨天的事,近几个月的事,乃至几年前的事,甚至和海天结婚前的事都想了一遍,脑子里异常清晰。

    其实我跟海天婚姻的初始,无关爱情,只是源于我一个自私的决定。或者海天是爱我的吧,我不敢确定,可是于我而言,他只是海上最后一片浮木,不得已的选择。但不爱也有不爱的好处。比起柔情缱绻的恋人,我们更像一对可以促膝谈心的朋友。

    记得跟王瑾在一起时,我总是想当然的要求他对我的爱做出对等的回报,否则就闷闷不乐,乱发脾气。而当时幼稚任性的我所谓的爱未必是他真正想要的。记得有一次周末我们约好一起吃饭,我做好了丰盛的饭菜等他来吃,结果他忘了这回事又跟朋友出去吃饭,气得我后来逼着他把已经冷了的饭菜全部吃完,撑得他几乎吐。那样的爱也许是爱,却让人窒息。一直觉得都是王瑾对不起我,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的关系最终走到那一步,并非只有他一个人的责任。我跟王瑾最大的错误在于双方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而我跟海天幸运地避免了同样的错误。起码在我们最初的关系里是这样的。相互的了解让我们彼此信赖,坦诚相对。婚姻的事实又让我们的身体无比亲近,终于一点点耐心地抹去王瑾在我心灵上留下的痕迹。

    更幸运的是,在享受着一段稳定婚姻带来的身心愉悦时,我并没体会到作为婚姻的副产品带来的诸般烦恼,如姻亲的评头品足,琐碎的柴米油盐。是海天屏蔽了那些来自他亲人的反对论调,也包揽了大部分家务。

    就连出国之后,人道贫贱夫妻百事哀,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却是我跟海天感情最好的时候。尽管彼此的身体已经不复最初的吸引与刺激,却因为两人在异乡相依为命生出心灵的契合与亲近。记得那时候连电视都没有,逛街也多是只看不买,每天下班最大的娱乐不过是下班后一起散散步,或是窝在床上打闹聊天,却依然觉得幸福,每一晚踏实而快乐地入睡,心里对未来充满希望。到这家度假村是我们那几年里难得的一次奢侈,曾经的美好时光。

    是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的呢?早在Mark出现之前,甚至远在杰西卡出现之前,我们就少有促膝谈心的时刻—如果杰西卡确曾存在于海天的生活中的话。为什么我从来不曾给海天一个申诉和辩解的机会?是我太过于相信我的直觉,还是在我的内心深处,隐约盼望着海天做错过什么,借以抚平自己的内疚,也扯平我的背叛给他带来的伤害?

    不管Mark是因为什么接近我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究竟是什么让我昏了头,瞎了眼,迷失了方向?

    为了事业为了发展,我们不停地往前走,却忘记了照料那些曾充实美丽了我们贫乏的物质生活的美好事物,忽略了那些曾支撑我们捱过困难时光的精神支柱。岂不知荒芜的情感家园,注定是适合野草疯长的冒险乐园。

    婚姻是一株需要双方共同努力浇灌的脆弱植物。而感情是世界上最经不起试炼的易碎品。当你总是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还在那里,不意之间却已失去了回头的资格。

    离家时头脑混沌,只觉羞耻不堪,想逃开所有熟识人等的视线,此刻痛定思痛,才觉出自己的不妥:把所有的烂摊子都留给海天,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我赶紧起身去度假村门口的公话亭打电话。

    本以为已经储蓄了足够的勇气,听到电话接通那一瞬,我又有挂掉电话的冲动。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我吸一口气轻声说:“海天,是我。对不起。”

    沉默片刻,我听到海天低沉而愤怒的声音:“真好,你还知道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出门被车撞死了呢。”

    “对不起。我知道你昨天打过很多个电话,我都没接。”不知为什么,听到海天尖刻的嘲讽我反而安心了一些。努力稳定有点颤抖的声音,我一口气不停地往下说,“对不起,海天,我为所有发生的一切向你道歉,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来补偿对丫丫、对你和你的家人造成的伤害,也不敢请求你们的原谅……”

    我酝酿好的长篇大论被海天打断:“原谅?你觉得你值得别人的原谅吗?莫莉,你太自私了。你想过别人的感受吗?你真的太过分了,想不通一声不吭就消失,想通了就要求别人原谅你,你知不知道你爸多担心你?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毫无顾忌?”我愣住了。

    真的,从出事至今我想到过海天,想到过丫丫,想到过海天的家人,想过我的朋友会怎么看我,甚至想到过Mark,却唯独没想到我的生身父亲还在这边。尽管我内心已经准备原谅父亲、接受父亲,但十年的疏离终究在我内心打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对不起。”我呐呐道歉,“我会马上给他打电话的。”

    “电话就不用打了,我不管你在哪儿,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

    回来?我的心涌上一阵宽慰,一阵喜悦,一阵疑惑,海天是打算原谅我吗?可是为什么他的语气这么冰冷?

    我小声说:“我的车坏了。还没来得及叫拖车公司拖去修车厂修理。”

    “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接你。”

    “不用,有点远,我自己打车好了。”不知为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我所在的地方。

    “说地址。”海天的语气不容置疑。在我们多年的婚姻生活里,海天还极少以这样强势的语气对我说话。我有点吃惊,终于照实说了:“我在威斯勒河畔度假村。”

    “你在那儿!”海天的语气略显惊讶,随即说:“你等我,你先准备好吧,最迟一个小时后我就到了。”

    “一个小时?这么快?”这回轮到我吃惊了。

    “我在Squamish(威斯勒和温哥华之间的小镇)。”

    “你怎么会在那儿?”

    海天似乎不打算跟我探讨这个问题,只说:“见面再说吧。”

    我马上叫住他:“别挂,有件事也许是我过虑。不过我非说不可。就算你觉得我既然做得出还怕别人议论,我也必须要说说这事。我有点担心,希望你能跟你的父母谈谈,有什么话,最好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不管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你知道丫丫又是个敏感的孩子。当然,我想你爸爸妈妈应该会考虑到这些,我也跟他们说过,我只是怕我的话他们不会放在心上,万一他们气头上没注意……”

    海天的语气变了:“你现在才想起这事,不嫌太迟了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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