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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章 做伴过夜

    大概这是一个适合恋爱结婚的季节。(读看看小说网)天气一冷,又经常下雨,最适合爱侣们窝在家里卿卿我我。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在达利安的订婚派对上,又有别的同事宣布要结婚。

    是罗拉,她说明年开春后就打算辞职搬到满地可男朋友那边共偕连理。现在则要努力多存点钱。

    其实这边讲究点儿的洋人结个婚往往比我们华人更花钱:通常要先订婚,订婚派对上最起码要买个订婚戒指吧。婚期临近还有WeddingShower,然后结婚前夜双方分别搞单身狂欢派对,接着才是正式的婚礼,婚纱,礼堂,宴会,戒指,样样都是钱。

    不像在中国结婚请客多半会有盈余,这边虽然也收礼,但除了关系很近的亲友,基本上没什么人送钱,加上这边的父母通常不会在经济上给与支持,如果按部就班走完这一系列程序,等度完蜜月,新婚夫妇已经背上了沉重的债务。所以很多计划盛大婚礼的年轻人都必须努力存钱。要么就干脆闪电结婚,连客也不用请。

    以前我还老觉得罗拉对Mark很不一般。看来是我多心了。是不是我自己对Mark有意思,才会觉得每一个人都对他有意思?

    这么想着,我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头一回看他穿得这么正式,就连面试那天他都没这么隆重。也只是在白天穿的那件衬衫之外结了条领带,穿上深色的西装,整个人感觉就不一样了。肩部挺括的设计让他显得比平时更高大,合体的剪裁衬得他身形颀长,灯光下只觉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丰神俊朗。我却反而没有第一眼见到他时那种惊艳。

    感觉他像一株脱水的蔬菜,或是蜡做的雕像,颜色鲜丽,形态完美,却少了从前的生机与活力。以前的他虽然很安静,眼睛里有种压抑不住的光芒,那种美富于侵略性,是无法忽略的存在,就算偶尔流露出一丝与他的年纪不符合的忧伤,也依然闪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光。而现在的他,仿佛镜子蒙上灰尘,几乎有点死气沉沉,笑容勉强而生硬。就连和人说话时也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今晚曾经尝试和他搭腔,他的态度不怎么热心,似乎连掩饰都懒于掩饰,还不如他对其他人,最起码还维持着表面的热情有礼。亏得我下了班还专门赶回家梳洗一番,想让自己在他心里最后能留个好印象。

    唉,分都分开了,在他心里留个什么样的印象哪还有什么意义,别再自欺欺人了。承认吧,之所以会单身赴会,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他会来。其实真要跟他说什么,办公室不比这人多嘴杂闹哄哄的场合强吗?

    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一来对西餐没什么兴趣,二来酒量小,无法理解洋人的酒瘾:也不需要下酒菜,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当水一样喝,而且还混着喝,啤酒红酒白酒鸡尾酒什么都来。虽然这边的酒普遍酒精浓度低,但这种喝法几个小时都不会醉,还是很让我佩服。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最重要的是跟他们说完几句场面话就没什么话说,必须拼命寻找共同话题才不会冷场。要是林杨或海天在,有个伴还好一点,一个人呆着感觉很无聊,还不如回家跟丫丫打电话有趣。

    正觉得无聊的时候,手袋里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海天打来的,我起身出外接电话。

    一拉开大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身上只穿了一件露肩的晚礼服裙,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退回去取了长风衣披上才出门。

    包场的餐厅紧邻一个著名的公园,环境幽静。我沿着公园的步行小径随意走着,走不了几步就把音乐声,笑闹声全都抛在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电话的缘故,我跟海天两个人表现得都很自然,在电话里聊了挺久。听上去他这趟出差形势不容乐观。我不由感叹:“没办法,整个大环境都不好。我们公司也很难,要不是贷款顺利批下来,这么多人,这么大开销,只怕比你们公司更惨。”海天倒是很有决心:“惨就惨吧。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再努一把力试试看。”

    挂了电话,我发现不远处有条小狗在探头探脑。左右一看,附近并没看到行人,又没拴狗带,我有点奇怪。向它走近一步,它立刻往后退,好像受过惊吓,胆子很小。灯光下看它灰头土脸,脏兮兮、瘦巴巴,样子有点残,倒有点像国内的土狗,我猜测是条走失的流浪狗。

    老实说加拿大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不算少,没有主人看管的流浪犬我反而没见过,也不知该怎么处理。想起Mark丢失的爱犬Dream,我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从手袋里掏出一支巧克力棒,想逗引它跟我走,到餐厅那儿去问问同事再说。它却不为所动,上下打量我,没有挪窝儿的架势。

    我咬了一口巧克力棒,对它咂巴咂巴嘴,它的眼睛似乎亮了,终于犹犹豫豫地迈了两小步。但我一往前凑,它又退回去好几步。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被虐待过,警惕性特别高,不像这边一般的小狗,见了人特别的热情友好。

    巧克力不能奏效,我又拿出一包牛肉干,刚撕开包装,只听一声怒喝:“你在做什么?”我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整包牛肉干全撒在地上。

    一回头看到Mark站在背后一米开外。心里刚升起一丝窃喜,随即被他脸上的表情打得七零八落。只见他满脸怒容,两条眉毛全竖起来了,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好像我是他的仇人。

    我看看地下的牛肉干,气不打一处来:“我做什么跟你无关。”蹲下身还想捡两片干净的勾引那条小狗,Mark却两步跨上前,皮鞋毫不在意地踩在牛肉干上,动作极为粗鲁地拖起我:“嗨,你,你什么毛病?”

    我被他扯得一个趔趄,拖出好几米远才站稳。

    忍无可忍,我一把打开他的手:“你才有毛病。”还是很严重的毛病。自己心情不好,拿我当出气筒!看似温文有礼,都是假象;实则行为乖张,反复无常,怪不得他以前的女朋友不要他。

    Mark怔了一下,表情十分古怪:“你……”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四下看看,不耐烦地说:“走走走,你快走吧。”这神态这语气,就像送瘟神一样,引爆了我勉强压下的怒火:“这又不是你家。你有什么权力赶我走?”

    对于我的质问,Mark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目光闪动,投向我的背后,忽然对着我咧开嘴笑了出来:“好,我没有权利叫你走,那你就留在这儿跟这群Coyotes(北美土狼)做伴过夜吧。”

    土狼?我条件反射般回头,顿时头皮发麻。

    不知什么时候,那只孤零零的流浪“狗”身边又冒出三条与半大不小的土狗极为相似的动物。两只体型稍大,另外一只小点儿的,也比我最先看到的那一条高大。仔细看他们身上全都脏兮兮的,毛色稀疏,尾巴下垂,小心谨慎地打量着我,并不动作。

    就算再没见识,我也知道情形不对。面对着它们充满野性,贪婪而又畏怯的目光,还有嘴边呲出的獠牙,我退了一步,下意识地转过身想跑,一下子撞进Mark怀里。

    “别跑,它们比你还害怕。”Mark伸手把我拉到身后,还是保持着面对土狼的站姿,声音里没了刚才的焦躁与怒火,听上去平和有力,态度颇为镇静。

    我这才清醒过来。土狼咱没见过,土狗总见过的,多半欺软怕硬,你越跑它越追。

    我左右打量着环境,想找一找附近有没有什么石块木棍可以当做防身的武器。还算明亮的路灯下,我沮丧地发现地上除了我抖落的牛肉干,只有一片衰草枯叶。

    Mark的背上好像长了眼睛,轻声说:“别怕,它们只想要食物,我们慢慢往后退。”一边说话一边慢慢脱下身上的西服往手臂上缠。

    我也不由自主放低音量,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做什么?”他回过头对我一笑,一口白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不想被它们传染上狂犬病。”

    就在我们跟四只土狼对峙之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从Mark身上传出,声音前所未有的巨大,估计他刚才怕室内太吵,听不到,把铃声调到了最大音量。为首的土狼随之身上一抖,转身退出好远。

    我受到启发,摸出车匙,悄悄启动了停在百米以内我家那台凌志车的自动报警装置。警报器的叫声无比尖锐,在无边寂静中格外刺耳,几条土狼明显受到惊吓,夹着尾巴落荒而逃,落在后面最小的那条嘴里还衔着一片牛肉干。

    我跟Mark对视一眼,总算舒了口气,两个人赶紧急匆匆往餐厅跑。

    路上Mark摸出手机打电话,我以为他是接刚才的电话,后来才听出他在报警。我有些不解:“那些土狼不是跑都跑了吗?有必要报警吗?”他瞪我一眼:“你白痴啊?有没有一点基本常识?土狼一般不主动攻击人的。可是你给它们喂过食,它们知道可以从人类这儿可以得到食物,以后饥饿的时候就可能攻击人类,对其他人已经构成危胁,必须要猎杀。”

    我愣住了。以前在中国,一直生活在城市里,连土狗都很少见到,麻雀都是稀罕物。也就是到了加拿大之后,才第一次在动物园之外见到自由活动的松鼠,浣熊,猫鼬,麋鹿,野鸭和天鹅等,传说中的土狼却只闻其名。

    罪过啊罪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原本一片好心,却给自己、给他人、也给那几只可怜的动物带来无妄之灾。我正在沮丧,Mark还要火上浇油:“你肩膀上长的是什么?就算你没见过土狼,难道不看新闻不听广播吗?没听说前几天NovaScotia省有个歌手被土狼咬死吗?拜托你下一次做事前用一用你的大脑!”

    明知他这么说是为我好,可是从我工作第二年开始,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被人疾言厉色地骂过。更不要说我刚刚才受了惊吓,这个人又是我很在乎的人,年纪比我小,且是我的下属,在他面前我多少有点优越感。是的,我对自己在Mark心目中的地位估计过高,以为他会哄我迁就我。

    越听越委屈。我咬着嘴唇,好半天才说:“对不起,我为我的无知道歉。也感谢你的教诲和你刚才所做的。晚安。”转过身就往停车的方向走。脚步越走越快,高跟鞋被地上的小树枝绊了一下,脚踝崴得生疼,我也不停步,因为不想被他看到我难堪的眼泪。

    拼命吸气,对自己说丢人就丢人吧,也只丢这一次了。可是走到停车的地方,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他都没有追上来,我久蓄的眼泪到底还是下来了。

    然后手袋里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我抓过车上的纸巾,狠狠擤了一把鼻涕,清了清嗓子,才抓起电话。还没等我酝酿出一番秋风扫落叶的气势,那头传来海天的声音,提醒我别忘了吃药。这样一打岔,我的眼泪倒是止住了,心里却更不舒服。我怀疑就连海天都能听出我声音里的失落和无精打采,尽管我已经很努力装得若无其事和他闲扯。

    其间两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开过,应该就是Mark报警的结果。

    挂了电话,我收拾心情,径直发动汽车回家。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拐了一个弯,我刚刚踏下油门加速,突然有人从路边直窜到马路中间。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我猛踩刹车,却因为距离太近,止不住车子前冲的势头。

    距离越来越近,我吓得屏住呼吸。雪亮的车灯照见那人飘动的额发,修长的身影,俊美的容颜宛如古希腊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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