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不明的怅惘
离婚的时候母亲只提了一个要求：“你跟谁好都行，我只要求你不能跟那个女人结婚。(读看看小说网)”父亲爽快地答应了，我却只能暗自苦笑。
可怜的母亲根本不知道我曾经见过那个三陪女。
记得以前有部热播的台湾电视连续剧叫“京华烟云”，我没有看过，道听途说里面赵雅芝演的姚木兰在丈夫外遇后，与小三谈判，最终维护了家庭领土的主权完整。我想，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母亲不肯做这一步，我来帮她。
那女人没有我想象的漂亮，而且很土，满嘴乡音，浓妆艳抹，即使一身名牌，整个气质依然是一只鸡，还是最廉价最俗不可耐的那一种。比起我知书识礼温文尔雅的母亲真可谓天上地下。其实我对农村人没有偏见，我的父亲，还有海天都是农村出身，但毕竟读过书，又走南闯北多年，无论穿着还是谈吐，都已褪去最初的青涩与土气，风度不输于任何一个城里人。我也见过很多朴实而本分的农村人，甚至得到过他们的帮助，尽管他们生活贫苦，依然保持着敦厚善良的赤子之心，乐于助人，观之可亲。而她却是一只刚走出穷山沟又迷失在繁华都市里的野鸡。
可是她身上那种活力和野性，却是我年过五旬的母亲怎么都没法比的。尽管，母亲在同龄人里显年轻，但取下胸罩，干瘪得像个布袋一样的*与这样一个年轻鼓胀结实饱满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看着她，我只觉得悲哀，为母亲，也为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不，其实她并不迷失，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说她才不想和我爸结婚，她只把我爸当成客人，尽管是第一个客人，也只不过是个客人罢了。她说她不喜欢老头，就算是一个保养得不错，皮光肉滑的老头，比她爸年纪都大一截，想起来就恶心。她还说她劝过我爸别离婚，说是不想让他做罪人，为了一个出来卖的，抛妻弃女，传出去让人笑话；实际上她只是需要钱，也不想被束缚，捞到一笔钱就会离开我爸，离开这里。
我质问她：“这样做你不会觉得内疚吗？”她笑起来，仿佛看个白痴：“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就算没有我，你爸也会有其他女人的。与其便宜了其他的女人，还不如让我碰碰运气。(读看看小说网)当然，这话也只是跟你说。要在你爸跟前我什么也不会认。”
听到这里我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真该把这一段录下来，看看父亲听完这一段是什么脸色。其实在我们生活的那个城市，女子素以美貌泼辣而著称，美好的风景处处都是，我实在想不通一个生意场上精明强干的男人为了一个除了大把青春，只是略有几分姿色，毫无半分真心的妓女，究竟能糊涂到哪一步？
临走前忍不住问她：“你说的那些身世都是真的吗？”一直和颜悦色的她却变了脸色：“真又怎么样？假又怎么样？最讨厌你们这些千金小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嘴脸。老娘要什么，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不偷不抢，又不需要你们施舍。”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很多时候我们不过是用自己拥有的去换自己希望拥有的，有人靠两肩力气，有人是凭一颗头脑，还有人全凭一路好运，也有人洒一腔热血，更有人拼却一生挚爱，却不一定能得到心中所求。各人缘法不同，有的人也只余一具肉身可以交换罢了。
但是站在我的立场，怎么样也接受不了她的理直气壮毫无愧色。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在那之后我们再没见过面。
作为一个有工作有收入的成年人，我以为不需要父亲的荫庇，也可以任性地坚持着我的立场，就这样义无反顾地与父亲断绝往来。因此对于她什么时候离开父亲的我一无所知，只知道父亲匆匆再婚的对象是一个三十来岁家世不错的女医生，单看外表，斯文美貌，与年轻时的母亲有六七分相似。表面上对我也很客气周到，一直要到母亲病倒，我才明白，不叫的狗咬人最凶。
当时父亲人在上海主持开设分公司，虽然屡经尝试，也不曾直接跟他联系上，但我不相信母亲的病情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说来说去，还是母亲在他心里的地位赶不上他的分公司重要。那就让他抱着自己的钱去死吧。我是这么决定的，无论他嘴里说出花来，我也不会再相信这个人的一个字了。
母亲是睁着眼睛去的。我最亲爱的母亲，你究竟是不甘心父亲的离弃还是放不下孤孤单单的我？
病床上好多次醒过来，母亲都失神地望着病房门口出神，直到期盼的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哀莫大于心死，母亲的死一多半都是因为父亲。从父亲最初的背叛到后来的不闻不问，袖手旁观。就为了这，我怎么可能轻易就原谅他？原谅他，就如同对母亲的背叛，就如同抹掉我十年的记忆与信仰。
还记得母亲在半睡半醒时交代我说：“囡囡，不要像妈妈这么傻，把一个男人当成生活的全部。”想起父亲，想起王瑾，我心如刀绞，只能一个劲点头。说累了她闭上眼睛，失去生气的面孔像一张黄腊做的面具，再也看不出从前的光彩。好半天积攒够了力气，母亲又接着说：“可是，妈妈又担心，妈妈跟爸爸的事影响了你，让你对生活对爱情都失去了信心。特别是王瑾又这么对你……对不起，囡囡。对妈妈来说，死是一种解脱，妈妈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囡囡一个人还没个伴……”
“不会的。妈妈，我会擦亮眼睛，努力寻找自己的幸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一只手从背后伸进我的睡衣，在我温暖的肌肤上游走，我打了个寒噤惊醒过来。看看床头的电子闹钟，已经凌晨两点过了，我不满地挣开那只略显凉意的大手，转过身责怪海天：“这么晚才上床。你干嘛吵醒人家！”海天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却掩不住满脸的疲惫：“我睡不着。”“睡不着你就骚扰我？”我愤然。“我看你睡得不安稳，说梦话，还磨牙。”“这你也管？”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海天无奈地摇头：“不是管，是怕你魇住。”
我吸了口气没说话。“还在生我的气？”海天柔声问。我摇摇头，岔开话题：“跟律师谈得怎么样？”我问。“没事，别担心。”海天毫无睡意的眼睛注视着我，“对不起，都没时间跟你说话。”海天回来就没休息过，电话电邮不断，跟律师、跟拍档、跟公司技术人员，连吃顿晚饭都中断了两次。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公司的情况远比他告诉我的更严重。
说是他们的公司，其实我也算主要股东，持有的股份仅次于海天，只是授权给海天管理。我不像母亲，我懂得保护自己。就算原本不懂，母亲血淋淋的教训也足可以给我让一课。为了防患于未然，家庭财产最好由两人共同拥有比较公平合理。因此我们家的房子和两部车都是我和海天两人联名，家里的支票帐户和信用卡也是联名户口，且因为我是主申请人，海天的大笔支出必须得到我的确认。这倒不是我专门要求，而是因为当时海天的收入不如我高，信用额度也不及我，为了方便才由我做主申请人。至于定期存款，有价证券等大多是在我的名下。在这一点上，海天表现得极为大度。
我平静地问海天：“你想说什么？”他对我笑：“我以为你肯定有话想跟我说。”“有什么还是明天再说吧。”我呵欠连天地说。“好。”海天点了点头。我翻了个身背对他闭上眼睛，他的手又习惯性地从背后绕到我胸前轻轻抚弄。莫明其妙有丝不自在的感觉，我向外又转了个身，变成俯卧的姿势，面朝枕头屁股向天，活像一只钻进沙堆的鸵鸟。海天的手只能搭在我的脊背上。
“莉……”他轻轻唤了我一声，我装得睡意朦胧地应着，海天却没有开口，很久很久才把搭在我背上的手拿开，把我们之间空荡荡有点灌风的被子往下拉了拉，不再动作。
本来是装睡，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海天已经不在，冰箱门上贴着一张字条：“老婆对不起，今天有事不能陪你。我尽早回来。早饭在桌上，是你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两个豆沙包。你胃不好，要是冷了，热热再吃，不要偷懒。我爱你，天。”刚结婚时没有手机，单身宿舍里没装电话，打传呼也不方便，两个人就养成互相留条子的习惯。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进入了电讯时代，加上很多时候跟海天都是同进同出，这种联系方式已经很少再用。此刻见到，心里不期然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我喃喃骂了句：“莫莉，你是个混蛋。”把自己重重扔到床上，埋进被子里。
接下来海天的日程异常的忙碌，说是要好好谈谈，整整一周我们都没找到这样的机会，反而是我父亲几次三番打电话来，都被我不咸不淡地推了。海天一直说我这个人看起来柔弱，其实心挺狠的，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也许我的确如此。要不为什么连最疼爱我的爷爷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个愿望我也不肯满足呢？
至今依然记得出国前我还专门去看望父亲。亲手把一皮包钞票递给父亲时，原本满脸惊喜的他像被人打了一记重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怜的母亲根本不知道我曾经见过那个三陪女。
记得以前有部热播的台湾电视连续剧叫“京华烟云”，我没有看过，道听途说里面赵雅芝演的姚木兰在丈夫外遇后，与小三谈判，最终维护了家庭领土的主权完整。我想，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母亲不肯做这一步，我来帮她。
那女人没有我想象的漂亮，而且很土，满嘴乡音，浓妆艳抹，即使一身名牌，整个气质依然是一只鸡，还是最廉价最俗不可耐的那一种。比起我知书识礼温文尔雅的母亲真可谓天上地下。其实我对农村人没有偏见，我的父亲，还有海天都是农村出身，但毕竟读过书，又走南闯北多年，无论穿着还是谈吐，都已褪去最初的青涩与土气，风度不输于任何一个城里人。我也见过很多朴实而本分的农村人，甚至得到过他们的帮助，尽管他们生活贫苦，依然保持着敦厚善良的赤子之心，乐于助人，观之可亲。而她却是一只刚走出穷山沟又迷失在繁华都市里的野鸡。
可是她身上那种活力和野性，却是我年过五旬的母亲怎么都没法比的。尽管，母亲在同龄人里显年轻，但取下胸罩，干瘪得像个布袋一样的*与这样一个年轻鼓胀结实饱满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看着她，我只觉得悲哀，为母亲，也为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不，其实她并不迷失，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说她才不想和我爸结婚，她只把我爸当成客人，尽管是第一个客人，也只不过是个客人罢了。她说她不喜欢老头，就算是一个保养得不错，皮光肉滑的老头，比她爸年纪都大一截，想起来就恶心。她还说她劝过我爸别离婚，说是不想让他做罪人，为了一个出来卖的，抛妻弃女，传出去让人笑话；实际上她只是需要钱，也不想被束缚，捞到一笔钱就会离开我爸，离开这里。
我质问她：“这样做你不会觉得内疚吗？”她笑起来，仿佛看个白痴：“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就算没有我，你爸也会有其他女人的。与其便宜了其他的女人，还不如让我碰碰运气。(读看看小说网)当然，这话也只是跟你说。要在你爸跟前我什么也不会认。”
听到这里我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真该把这一段录下来，看看父亲听完这一段是什么脸色。其实在我们生活的那个城市，女子素以美貌泼辣而著称，美好的风景处处都是，我实在想不通一个生意场上精明强干的男人为了一个除了大把青春，只是略有几分姿色，毫无半分真心的妓女，究竟能糊涂到哪一步？
临走前忍不住问她：“你说的那些身世都是真的吗？”一直和颜悦色的她却变了脸色：“真又怎么样？假又怎么样？最讨厌你们这些千金小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嘴脸。老娘要什么，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不偷不抢，又不需要你们施舍。”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很多时候我们不过是用自己拥有的去换自己希望拥有的，有人靠两肩力气，有人是凭一颗头脑，还有人全凭一路好运，也有人洒一腔热血，更有人拼却一生挚爱，却不一定能得到心中所求。各人缘法不同，有的人也只余一具肉身可以交换罢了。
但是站在我的立场，怎么样也接受不了她的理直气壮毫无愧色。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在那之后我们再没见过面。
作为一个有工作有收入的成年人，我以为不需要父亲的荫庇，也可以任性地坚持着我的立场，就这样义无反顾地与父亲断绝往来。因此对于她什么时候离开父亲的我一无所知，只知道父亲匆匆再婚的对象是一个三十来岁家世不错的女医生，单看外表，斯文美貌，与年轻时的母亲有六七分相似。表面上对我也很客气周到，一直要到母亲病倒，我才明白，不叫的狗咬人最凶。
当时父亲人在上海主持开设分公司，虽然屡经尝试，也不曾直接跟他联系上，但我不相信母亲的病情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说来说去，还是母亲在他心里的地位赶不上他的分公司重要。那就让他抱着自己的钱去死吧。我是这么决定的，无论他嘴里说出花来，我也不会再相信这个人的一个字了。
母亲是睁着眼睛去的。我最亲爱的母亲，你究竟是不甘心父亲的离弃还是放不下孤孤单单的我？
病床上好多次醒过来，母亲都失神地望着病房门口出神，直到期盼的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哀莫大于心死，母亲的死一多半都是因为父亲。从父亲最初的背叛到后来的不闻不问，袖手旁观。就为了这，我怎么可能轻易就原谅他？原谅他，就如同对母亲的背叛，就如同抹掉我十年的记忆与信仰。
还记得母亲在半睡半醒时交代我说：“囡囡，不要像妈妈这么傻，把一个男人当成生活的全部。”想起父亲，想起王瑾，我心如刀绞，只能一个劲点头。说累了她闭上眼睛，失去生气的面孔像一张黄腊做的面具，再也看不出从前的光彩。好半天积攒够了力气，母亲又接着说：“可是，妈妈又担心，妈妈跟爸爸的事影响了你，让你对生活对爱情都失去了信心。特别是王瑾又这么对你……对不起，囡囡。对妈妈来说，死是一种解脱，妈妈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囡囡一个人还没个伴……”
“不会的。妈妈，我会擦亮眼睛，努力寻找自己的幸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一只手从背后伸进我的睡衣，在我温暖的肌肤上游走，我打了个寒噤惊醒过来。看看床头的电子闹钟，已经凌晨两点过了，我不满地挣开那只略显凉意的大手，转过身责怪海天：“这么晚才上床。你干嘛吵醒人家！”海天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却掩不住满脸的疲惫：“我睡不着。”“睡不着你就骚扰我？”我愤然。“我看你睡得不安稳，说梦话，还磨牙。”“这你也管？”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海天无奈地摇头：“不是管，是怕你魇住。”
我吸了口气没说话。“还在生我的气？”海天柔声问。我摇摇头，岔开话题：“跟律师谈得怎么样？”我问。“没事，别担心。”海天毫无睡意的眼睛注视着我，“对不起，都没时间跟你说话。”海天回来就没休息过，电话电邮不断，跟律师、跟拍档、跟公司技术人员，连吃顿晚饭都中断了两次。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公司的情况远比他告诉我的更严重。
说是他们的公司，其实我也算主要股东，持有的股份仅次于海天，只是授权给海天管理。我不像母亲，我懂得保护自己。就算原本不懂，母亲血淋淋的教训也足可以给我让一课。为了防患于未然，家庭财产最好由两人共同拥有比较公平合理。因此我们家的房子和两部车都是我和海天两人联名，家里的支票帐户和信用卡也是联名户口，且因为我是主申请人，海天的大笔支出必须得到我的确认。这倒不是我专门要求，而是因为当时海天的收入不如我高，信用额度也不及我，为了方便才由我做主申请人。至于定期存款，有价证券等大多是在我的名下。在这一点上，海天表现得极为大度。
我平静地问海天：“你想说什么？”他对我笑：“我以为你肯定有话想跟我说。”“有什么还是明天再说吧。”我呵欠连天地说。“好。”海天点了点头。我翻了个身背对他闭上眼睛，他的手又习惯性地从背后绕到我胸前轻轻抚弄。莫明其妙有丝不自在的感觉，我向外又转了个身，变成俯卧的姿势，面朝枕头屁股向天，活像一只钻进沙堆的鸵鸟。海天的手只能搭在我的脊背上。
“莉……”他轻轻唤了我一声，我装得睡意朦胧地应着，海天却没有开口，很久很久才把搭在我背上的手拿开，把我们之间空荡荡有点灌风的被子往下拉了拉，不再动作。
本来是装睡，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海天已经不在，冰箱门上贴着一张字条：“老婆对不起，今天有事不能陪你。我尽早回来。早饭在桌上，是你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两个豆沙包。你胃不好，要是冷了，热热再吃，不要偷懒。我爱你，天。”刚结婚时没有手机，单身宿舍里没装电话，打传呼也不方便，两个人就养成互相留条子的习惯。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进入了电讯时代，加上很多时候跟海天都是同进同出，这种联系方式已经很少再用。此刻见到，心里不期然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我喃喃骂了句：“莫莉，你是个混蛋。”把自己重重扔到床上，埋进被子里。
接下来海天的日程异常的忙碌，说是要好好谈谈，整整一周我们都没找到这样的机会，反而是我父亲几次三番打电话来，都被我不咸不淡地推了。海天一直说我这个人看起来柔弱，其实心挺狠的，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也许我的确如此。要不为什么连最疼爱我的爷爷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个愿望我也不肯满足呢？
至今依然记得出国前我还专门去看望父亲。亲手把一皮包钞票递给父亲时，原本满脸惊喜的他像被人打了一记重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