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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章 前尘旧事

    “丫丫!”一声大叫,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是海天近在咫尺的脸。我嗔怪地瞪他一眼:“做什么?想吓死人啊?丫丫怎么了?”他哭笑不得地解释:“你在想什么,那么专心,叫你两声都没反应,也只有你女儿才能唤回你的魂儿。”“丫丫不是你的女儿?”“是是是。”海天举手投降,“老婆大人今天好点儿没?”“好多了。”说是这么说,想起以前那些不快的前尘旧事,精神难免恹恹的。

    那一晚我步行回到公司,走了差不多二十公里。人在难过的时候,找不到其他的人出气,往往只能虐待自己的身体。快天亮才回到宿舍,脚上打起了血泡,走得精疲力竭,内裤也被渗漏的血搞脏。烧了水在安静无人的女厕所洗了个澡,我把全身上下的衣物换下,撕碎所有和王瑾合影的照片和他的单人照片、我们来往的信件卡片等,和所有的白裙子一起扔进垃圾堆就直接上班去了。

    那是我跟王瑾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从此我绝口不提这个人,他也再没联系我。即使后来我遇上那么大的事,很多校友致电慰问,他也不曾有过片言只字,许是额手称庆终于摆脱了我这个瘟神也说不定。陆陆续续听到他的一些消息,并不需要刻意去打听就传进我的耳朵里,他的盛大婚礼和青云直上是在预料中的,听说在他们厂改为上市股份有限公司时他和他的岳父都赚得盆满钵满,后来又自己开公司,也很成功。都说时间是最好的医生,从看到相似的背影就心如刀割,到听见他的名字也能漠然处之,我以为我已经忘了。直到我们在温哥华重遇,我才明白那个疤痕尽管已经痊愈,每逢阴雨还是会隐隐作痛。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杨希要告诉我这些。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交情。也许她是出于同情,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我甚至怀疑她也喜欢过王瑾,但我宁愿相信她只是出于善意的提醒。

    更不明白亲尝背叛与欺骗滋味的自己,怎么还是能做出同样丑恶的事,也许更加丑恶。毕竟那时和王瑾也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男未婚,女未嫁,自然有做出其他选择的权利。现在的我却是海天合法的妻子,背夫偷汉罪加一等。深深的负疚让我的心沉重如铅。

    晚上和丫丫聊了好一阵子心情才觉得舒畅起来。丫丫说奶奶带她去照了艺术照,改天给妈妈寄照片来。想到三几岁的小朋友就涂脂抹粉在镜头前搔首弄姿,我觉得有些好笑。孩童不加雕饰的稚拙已经是最美的风景。羡慕孩子们的天真单纯,幼儿园里得了一朵小红花就仿佛赢得了整个世界。为什么人大了*就多起来,烦恼也因此而增加?

    第三天继续请病假,其实感冒已经好多了,但我还是缺乏勇气面对Mark。一想到自己曾光着身子在他面前哭泣过,沉沦过,动摇过,就没办法再摆出上司的权威和自信。也无法避免的想到他若有千言万语的眼神,炙热得令我颤栗的目光,充满怜惜带着歉疚又蕴含悲伤的注视,临走前那深深的一瞥……不是没见过比他生得更好的男人,却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能表达那么复杂的情绪,能让人如此痴迷沉醉……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把履历表准备妥当,发给猎头公司。联系我退休的前上司,和夜校一位很欣赏我的教授做推荐人帮我写推荐信,加上另有高就的一位同事,一起读会计师课程认识的同学等其他三个人,总共找到五个人做推荐人。互相通过气,心里才有底。我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到了海天下班,我窝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有种充实而安定的幸福感。其实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新工作,大不了辞职把丫丫接回来当全职家庭主妇。曾经深深憎恨过这个世界对女性的不公,这一刻我却开始庆幸自己是女人,有老公可以名正言顺地供养我。海天一直很想我再生一个给丫丫作伴,其实从教育学的角度,两个孩子更利于他们的成长发展,让他们从小就学会和人共处,与人分享,分工协作,竞争,迁就和相互适应。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爸听说你生病,很担心。他还说想找个机会过来这边看看,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抬起头,望着他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表情,突然一阵烦躁。曾经觉得在我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原谅那个男人,一夜之间我却发现那人的行为并非不能理解不可原谅。是我自己也和他一样堕落了吗?还是说我坚持了十多年的信仰变得荒诞无稽。

    似乎看出我的态度有所软化,海天开始喋喋不休地游说我,说爸如何如何关心我,如何如何悔恨当初的做法。

    我安静地看着海天开合的嘴,不发一语。什么时候海天已经跟他站到同一战线?为什么我对此竟一无所知?不不不,我恨我的父亲,不只是因为他背叛了我的母亲,另寻新欢。我跟他是不同的……我也不是至死不肯原谅那个男人,我只是不愿接受他在我背后攻破我亲手建立的家庭的最后一道防线。或者还有更多发生在我背后的事是我所不知的?

    我面无表情地听海天讲完,草草吃了点东西,把头发挽了个马尾,起身换跑鞋:“我出去走走,吹吹风。”“你病还没好,吹什么风?”海天拉着我,“你生气了?你要不高兴,我以后不提还行不行?”“没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理理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在家闷了好几天也该好好活动一下筋骨。”海天犹豫着松开手:“那早点回来。”顺手递过来一件外套:“当心着凉。”

    从楼梯下楼,刚刚推开公寓的大门,我就看到一辆深蓝色的旧款福特皮卡小货车静静卧在路边。那辆车跟Mark的车很相像。我狐疑地走过去,没看到人,而我又从来不记车牌,加上这种车满大街都是,我不太敢确定。直到我回过头,距离公寓大门十几步的花圃边,那道熟悉的白衬衫黑西裤的身影映入我的眼中。

    我呆望着他。他也怔怔望着我,脚动了动,似乎想走向前,最终却钉在地上一动不动,脚边还散落着四五个烟蒂。

    他幽深晦暗迷离的眼波如同磁石般,牢牢吸引着我的视线,嘴角微微的向上翘,像是一个没成形的笑容,表情却有几分落寞和酸楚,几乎近于悲凉。

    这一瞬便是天荒地老,沧海桑田。

    咫尺成天涯,欲诉已忘言。

    在我们交缠的目光里,我知道有什么已经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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