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小说 > 云欢

正文 第九十七章隔帘辩方(上)

    第九十七章隔帘辩方(上)

    尽管知道,也许徐太医说的对,栾国没有槟榔,为争取给董和治病,云初不得不果断地推翻徐太医的定论,想起槟榔传入中国后主要在海南、台湾、云南、福建等地栽培,预示便直接说槟榔生长在栾国南部。

    就不信徐太医敢说他走遍了栾国,看遍了栾国的一草一木!

    听她描述的有鼻子有眼的,众人也信了几分,但听到最后一句,不觉都怔住了。

    这是一个当家奶奶说的话吗?

    别说她寡居,就算董爱活着,也不允许她去和个男人当堂辩方的,传出去成何体统!

    太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强压着心头的不满,淡淡地说道:

    “你未出阁时参加诗会,是万岁允的,好歹诗会上都是些名士才子,也不算辱没了你,如今却是不同,不说你已经嫁人,单说这行医之人都出身低贱,怎可当堂辩方,没的辱没了国公府的体面……云初以后再不许如此任性,眼见断七了,你也该进宫谢恩了,趁这两日清闲,正好给你请个嬷嬷学习宫廷礼仪,到时云初记得多用些心。”

    虽没指责云初失礼,但太太当众说要请礼仪嬷嬷,无异说她没规矩,尤其言谈中对大夫赤luo裸的鄙视,让云初脸上阵阵发热,一口气血堵在胸口翻腾起来,身子晃了晃,被如烟一把扶着,才没失态,感觉如烟的手心传来一阵清凉,像只小手柔柔地梳理着她胸口翻滚的热浪,渐渐的云初平息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耳边传来一丝极细的声音:

    “七爷的病自有老爷、太太,与您无关,四奶奶不要再争了,气伤了身体,您不也常教导奴婢凡事要忍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如烟竟会这个!

    转脸看向如烟,声音徐徐传来,却不见她嘴动,只向她眨眨眼,心下诧异,云初人也冷静下来,正思量着要不要坚持,却见钟姨太说道:

    “太太说的是,以四奶奶千金之躯,怎能随便和人辨方,只七爷的病拖不得,如今连徐太医都医不了,既然四奶奶能治,不如让她试试,总比这么干耗着强些。”

    惦记着儿子日日遭罪,见云初如此自信,钟姨太的心又活起来,依她的意思,云初自然不能出去和徐太医辨方,但她的药也没什么害处,那南瓜子谁都吃过,治不好董和,也治不死人,不如索性让她试试,这才小心翼翼地劝了起来。

    听了她的话,太太也为难起来,如果徐太医说云初的药能用,那么,即便治不好董和,责任也落不到太太头上,但如今就不同了,徐太医说药不能用,她坚持用了,治好了她脸上有光,一旦有个闪失,是她点头同意的,一个黑锅立时扣到了头上,闹不好会落下残害董家骨肉的嫌疑。

    董和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这“责任”可是要比他的命重的多!

    但众目睽睽之下,云初信誓旦旦地说能治好董和的病,现在钟姨太又出面求,她硬拦下了,以后董和好了也就罢了,果真董和不治而亡,钟姨太一定会怨今日她拦着,耽误了为董和医病,怕是这残害骨肉的罪名她还是背上了。

    思量了半天,太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云初面色平静地立在那,越发埋怨她多事儿,还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怎么就瞧不透自己的心思,闹出这么个难题,她倒没事儿人似的,在那儿瞧热闹!

    进退两难间,姚阑说道:

    “姨太说的不假,七叔的病耽误不得,既然妹妹说能治,不如就让她试试……”

    见姚阑也跟着起哄,太太的脸有些挂不住了,目光陡然犀利起来,却见姚阑轻轻一笑,接着说道:

    “媳妇知道,徐太医祖辈几代行医,号称神医,他不点头,太太自是不敢点头的,毕竟是老爷的骨肉,干系重大,一旦有个闪失,谁也担不起。”

    这话可是说到了心里,太太面色也缓和下来,点头道:

    “阑儿说的对,你可有何法子?”

    “媳妇倒是有个法子,就怕太太听了又说不妥,埋怨媳妇。”

    太太笑骂道:

    “就你猴精,有什么好法子快说,治好和儿的病是正经。”

    “依媳妇之见,既然徐太医已进了内宅,太太不如命人把前厅用帘子隔开,让四妹妹隔帘与他辨方,妹妹能说服徐太医更好,如徐太医坚持妹妹的方子不能用,也自有老爷处置……那徐太医隔着帘子,见不到妹妹,自然也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

    不愧是姚阑,四两拨千斤,轻轻几句话,既没丢国公府的体面,又把麻烦踢给老爷,不仅太太,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太太沉思了半晌,点头称道:

    “也亏阑儿想的出,别人要是有你一半的精明,能事事体谅我的苦心,我也足了”

    说着,太太别有深意地看了云初一眼,转头吩咐喜梅道:

    “你去回禀老爷,就是四奶奶要和徐太医辨方,让人把前厅用帘子隔开。”

    喜梅应了声,匆匆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进来回道:

    “回太太,老爷也同意四奶奶隔帘辩方,前厅已经布置好了,请四奶奶过去。”

    云初神色一轻,抬头看向太太,见她如此兴奋,太太暗叹一声,终是年轻气盛,不知这背后的凶险,事到如今,内心虽对云初有几分回护,也是骑虎难下,只柔声说道:

    “老爷同意了,云初就过去吧,只你记的,凡事不可太好强……”

    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不易说得露骨,说到这儿,太太强打住话头,只担忧地看着云初。

    听了这话,瞥见太太眼中的忧色,云初也能感觉出太太的爱护,担心她治不好董和闯了大祸,只是,她们之间跨越了千年,不同的观念,不同的目标,不同的礼教思想,注定太太即使疼她,爱她,却依然容不下她,是她追求自由的最大的绊脚石!

    隔着纱帐,云初隐约瞧见堂上老爷对面坐着一位身穿石青色长衫,头戴小冠的清癯老者。

    与想象中的面目可憎、横眉冷目不同,徐太医却是一脸的慈眉善目,像个寿星老。尽管如此,由于刚刚喜梅“不通医理”四个字学的维妙维俏,云初已先入为主,对他的印象早打了折扣,自是没有半分好感,隔着帘子,朝徐太医的方向福了福,徐太医忙起身恭恭敬敬回了一礼。

    坐定后,云初伸手接过丫鬟递过的茶,打开盖吹了吹,轻呷了一口,抬头看向外面,见徐太医直挺着胸,正目不斜视地坐那儿不语,想是等着她发问。

    尽管老师说做人要有礼貌,要尊老爱幼,但云初心里有气,对徐太医自然少了几分恭敬,轻咳一声,云初冰冷地说道:

    “徐先生对七爷的病怎么看?”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