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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旗帜

    见太太发怒,喜兰一哆嗦,随即也知太太误会了,忙解释道:

    “回太太,四奶奶没出露院,是从后院的西角门进去的。”

    “上次云初出事儿后,我不是已吩咐人把那个角门封了吗?

    “这个……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儿见那西角门只是锁了,钥匙在孙妈处保管,四奶奶原也不记的这些,也是去后院偶尔发现了,强要过去,奴婢和孙妈紧着劝,四奶奶最后发了怒,罚了孙妈,强要了钥匙”

    太太皱皱眉,回头对喜梅说道:

    “你去一趟,就说我这有事儿,传四奶奶过来,顺便把角门的钥匙都收了,拿我这儿保管。”

    喜梅应了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回来,不过在自家院里游个湖,能出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

    还没到门口,喜梅便被董国公喊住,听了国公爷的话,喜梅打住身子,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太太。

    “老爷,星宿院紧挨着落雁湖,那里的幕僚没事常结伴去落雁湖游玩,如今云初出入那里,万一撞上了,生出事情,伤了体面反不好了,妾这也是为云初着想。”

    “云初也是知进退、识大体的人,即便撞上,能出什么事儿?再说栾国崇文,万岁从不阻止士子才女在一起吟诗对赋,她在娘家时,栾祭酒就从不阻止她参加栾城一年一度的诗会,还连着三年拔得头彩,被传为佳话,如今刚嫁入我们府,就强加限制,会让她生出嫌隙。”

    “老爷……”

    “她总是你的亲外甥女,进门没几天,爱儿便……本就委屈她了,在自家府里,怎好再限制她自由?”

    听了这话,太太全忘了屋里还有一地的奴才,忍不住声音又尖刻起来,看着董国公道:

    “老祖宗的规矩,那容得女人出入诗社、集会,你看看现在,动不动男男女女的在一起吟诗作对的,成何体统,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儿还少了,真是世道浇漓,人心日下!”

    太太说完,出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接着说道:

    “云初新寡,按祖宗的规矩原就该安安份份地守着,那容得……更何况她名声显赫,果真能争回一块牌坊,那容耀自是与别人不同,满族的人都瞧着她呢,那容她出半星差错,白白地坏了名声。”

    古礼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要内外各处,男女异群,更是要求女子要不窥壁外,不出外庭,换句话说,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跨,但栾国历代皇帝崇尚文风,喜好诗词,尤其墨帝,更是喜欢能吟诗作赋的女子,要求自然也宽松了些,他在闲来无事就常常召集妃子举行一些什么牡丹会、芍药宴啦等,只要御花园里哪个花开了,哪个花谢了,便以其为题连诗做对,或赞赏、或悼念,总之,借题发挥,热闹一回。那些才貌双全的妃子自然倍受宠爱,久而久之,民间也争相效仿,墨帝索性便允许民间女子可以蒙着面纱出入诗社,参加集会,所以才有了云初连续三年夺魁,名扬天下的事。

    凡事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坏的一面,试想想,一群被礼教紧紧地束缚着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日子久了,尽管蒙着面,也会生出一些儿女情长之事,这压抑久了的激情,一旦迸发出来,有如洪水泛滥,更是无可抵挡的,这在古代可是大逆不道、伤风败俗的,于是,自墨帝允许女子参加集会以来,不仅那些权贵,包括大户人家每年多多少少都会爆出些有伤体面的“丑闻”,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

    像云初这样出类拔萃,才情不让须眉的女子,毕竟是风毛麟角。因此,女子抛头露面虽是朝廷允许,仍被栾国大部分人所不齿,尤为大户人家视为洪水猛兽,被屡屡禁止,太太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在董国公看来,太太所言不错,自古纲常已定,女子就应当遵从三从四德,安于内室,相夫教子才对,但云初自与别人不同,她天赋异秉,才华横溢,俨然已经成了栾城才子追捧的楷模,也因此,明知董爱命不久矣,依然将她娶进国公府,不为别的,只为将这个旷世才女收在府中,做为他招揽人才的一面旗帜。

    果真将云初藏在内府,如太太所言,不得出二门一步,又怎么吸引栾城才子投奔国公府,他费尽心机把云初收进来还有何用?白白浪费了她的才情。想到这,董国公挥手打发了众人,待喜梅关上门,董国公这才看着太太,低声说道:

    “夫人的担忧我何尝不知,但夫人也知,当今朝廷以文御武,我空有一腔报国之志,终是一介武夫,言论政见不为万岁重视,偏偏忠儿,孝儿、仁儿、爱儿、信儿中竟无一人喜文,义儿、和儿倒是喜文,奈何尚在童龇之年,不足为外人道,我虽大开府门,广招贤士,但肯投奔而来的,都是些莽夫,竟无半个文人,云初在我们府中,能招那些文人雅士投奔于我,就像那祭酒府,果真我能通过这些文人,重新受到万岁的重视,圆我报过之志也是好的。”

    听了这话,太太微一怔神,随即说道:

    “前两年,不也有一些举子监生拜在您的门下吗?自从江公子投奔您以来,那些文人不愿与无节之人为伍,更不耻江公子的浪子行径,怕被江公子带坏了名声,才疏远了您,老爷想要这些文人投奔,只要驱逐江公子一人足已。”

    当初用计引江贤入府,只为离间黎国君臣,挖走黎国谋士,不想会有今天的局面,但如今形势,却是万万不能放虎归山的,江贤果真和黎帝前嫌尽释,重新辅佐他,栾国的灭亡,只在弹指之间,听了这话,董国脸色变了又变,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

    “凡事有得必有失,衡君自有他的长处,只是不能为我所用罢了。”

    “阑儿听宰相说,自江公子背叛黎国,投奔您,但凡有志之士,往往作诗谩骂,常被那些宦官当笑话说给万岁听,致使万岁疏远、冷落您,难道老爷看不出来吗?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男人的事情,你们少掺和,告诉阑儿,以后少往宰相府跑!”

    见董国公恼羞成怒,太太也知不能再劝,想了想,转口说道:

    “不说这些文人会不会如老爷所想,因仰慕云初而投奔您,单说云初毕竟是我亲外甥女,万一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和妹妹交代?”

    “云初在娘家时,也常和那些才子们吟诗做赋,祭酒府每日门庭若市,不也没什么,常言道,身正不怕影斜,只要云初不为所动,又会有什么闪失?夫人过虑了。”

    “老爷……今非昔比,云初现在是守节之人,怎可再像从前,虽说万岁允许女子参加集会,但妾还没听说有哪家寡妇抛头露面去参加诗会的……阑儿未嫁前,也是个才女,现在不也安分守己地守着念忠过日子。”

    见国公爷不语,太太又接着说道:

    “老爷,族长还指着阑儿和云初给我们董氏一族挣回那五孔麒麟牌坊和万岁亲笔题词的金匾呢。”

    “没人强迫云初,她果真不屑,做出没脸之事,也是她自己所为,和董家无关,只将她从族谱中除去便是,又怎会污了董族的名声,自古良莠共存,万岁只是承诺,董家出一百个节妇便有赏赐,没说不可以出一个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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