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昔有佳人公孙氏（1）
容若和琳琅两个人坐在凉亭里。本来说要下棋，琳琅又嫌累得慌，干脆就改成坐着喝茶说闲话。
琳琅侧过头，娇笑着道："武姐姐，以后你要常进宫来陪我。"
容若轻笑道："宫廷禁苑，怎么是好随意出入的呢？"
"怎么不行？我看皇后娘娘也很喜欢你，上次我带你去见皇后娘娘，后来你走了，皇后娘娘还跟我夸你来着，说你为人稳重端庄，还让我跟你学呢。有了皇后娘娘的话，你还担心什么？我赶明儿跟皇后娘娘说，赐你一块金牌，可以随意出入后宫，也省得像现在这样，每次你来我还得先去讨懿旨。"
容若摇摇头："不好。这与例制不符，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诟病。"
琳琅哼了一声："在这后宫里，皇后娘娘放下话来，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说什么？"她又看了看容若："武姐姐，你也不像担心别人说闲话的人哪。"
容若心中苦笑：她该怎么说呢？难道要直接告诉琳琅，我不想和你们这群皇子皇孙走得太近？
琳琅又叹了口气："武姐姐，你不知道，在这宫里，实际上是很闷的。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没有人敢对我说个不字。谁都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疼我，都想了法子来讨好我，烦都烦死了。兄弟姐妹，我也有不少，可是他们也不能总进宫来，就算来了，也都陪着皇上和皇后说话请安，也没谁能来和我说说话的。"
琳琅的侧脸映在夕阳里，是说不出的寂寥。在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是大明宫中最得钟爱的邵阳郡主，皇后的掌上明珠，而只是一个孤单寂寞的小女孩。
容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琳琅转头看了看她，勉强一笑。
容若岔开话题道："郡主，我还没谢谢你请皇上赐出云那匹马给我呢，下次咱们可以一起去骑马打猎。"
琳琅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她"扑哧"一笑："武姐姐，我还没跟你说呢，那马，可是我从我大哥广陵王那里抢过来的。"
听闻广陵王的名号，容若神色微微一滞，又恢复如常。
琳琅混没注意到容若神色的变化，一边想一边笑道："那晚我向皇上要那匹马，谁知我大哥也跑来找皇上说要这匹马，皇上也没办法，只得告诉他已经答应给我了。后来我大哥找我，居然提出来要用一斛明珠、一对祖母绿垂环来换，可不是疯了？不过我大哥说，因为他曾经向一个人许诺要送那人一匹好马，所以不惜任何代价都愿意和我换。我只得告诉他你救了我的事，还说出云已经认了你当主人，宝马总要赠给佳人嘛。这他才没话说。可是第二天他又命人把明珠和垂环给我送来了，说是送我的礼物，真是奇怪。"
容若心中一阵刺痛。他，并没有忘记。
琳琅又笑道："也不知是什么人，能让我大哥这么上心。武姐姐，你刚从剑南来，可不知道我这位大哥，是咱们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冷面王爷，素来冷面冷心的，从来没见过他为了什么事情急。"
琳琅托着头想了想，道："看他也是满怀惆怅的，难道竟是为了个女子？这倒是奇闻了，还有不把广陵王放在眼里的女子吗？"
她摇摇头，自言自语："想不明白，不过也难说。新嫂嫂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琳琅又抬起头，向容若道："武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我的这位嫂嫂，广陵王妃，是升平长公主的爱女，郭子仪的孙女。"
容若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我听说了。"
琳琅叹道："那日大哥和嫂嫂大婚后进宫来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行礼，大哥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我看新嫂嫂眉梢眼角倒都是喜色，看来她是真喜欢大哥。"
琳琅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向容若问道："武姐姐，你说，一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吗？找到了就能嫁给他吗？"
容若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勉强笑道："你一定会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么疼你。"
琳琅羞涩地一笑，刚想说什么，忽听得远远几声钟响。琳琅"哎哟"一声跳起来："光顾着说话了，我差点忘了。武姐姐，快跟我来。"
容若不明所以，只得跟着琳琅走。走了一阵，容若看了看周围，辨认出琳琅正带着她向太液池方向走去。
唐朝长安的宫城由三组宫殿群构成，太极宫为西内、大明宫为东内、兴庆宫为南内，号为三大内。唐初政治中心为太极宫，高宗之后转往大明宫，兴庆宫则是当年唐玄宗处理政务及与杨贵妃长期居住的地方。
德宗天子一直以大明宫为政治、生活中心。大明宫分为外朝、内廷两部分。外朝沿袭了太极宫的三朝制度，沿着南北向轴线纵列了大朝所用的含元殿、日朝所用的宣政殿、常朝所用的紫宸殿。三殿东西两侧建有若干殿阁楼台。外朝部分还附有若干官署，如中书省、门下省、弘文馆、史馆等等，都在此处。内廷部分以太液池为中心，池中建有蓬莱山，池周围布置了九曲回廊，周围殿宇厅堂、楼台亭阁星罗棋布。
琳琅一边走一边说："今日是皇上的寿诞之日，在麟德殿摆宴。咱们瞧瞧热闹去。"
容若迟疑："这合规矩吗？"
琳琅笑道："皇后娘娘知道我爱凑热闹，默许了的。咱们躲在后面悄悄地看，不会有人发现。侍卫们也不敢说什么。"
"你啊，一个饮宴，有什么好看？不外是祝酒贺寿罢了。"
"武姐姐，你不知道。以往每次皇上寿诞的筵席上，时不时就会有人献上些新鲜歌舞玩意。大前年是波斯送来一队舞姬，一个个都是雪肤花貌，头发金闪闪的，眼睛像猫儿眼，而且那身材，跳的那个舞……"琳琅面色微红，看了容若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停顿了一下，又道："前年是淮西送来的杂耍班子，表演百戏，和平日在长安城里看到的大大不同。去年倒是没什么新鲜的。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有什么。"
容若听琳琅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了几分好奇，也想着不妨见识下皇家宴会的规模。
两个少女一路走一路说，不觉已经到了太液池西侧的麟德殿后殿附近。
麟德殿四周有侍卫把守，见琳琅过来，谁不知这是最得皇上和皇后宠爱的邵阳郡主？一个个都俯首行礼，根本未加盘问阻拦。虽然看见邵阳郡主身边跟着一个少女，也以为是郡主的贴身宫女，并未在意。
还没进殿门，就能听见殿中丝竹管弦之声。
二人从后殿进来，后殿里也有几个宫女，正预备着茶水、衣饰、妆匣、水盆等物，候着皇上和皇后需要的时候用。见邵阳郡主走进来，纷纷行礼。琳琅摆了摆手，拉着容若径直向前走去。
再往前是一个数阶的高台，高台上置着一道巨大的影障，如果绕过这道影障，就是皇上和皇后座位的所在。这一道屏障，上面绘满描金点翠的龙凤装饰图案，最妙的是为求精美，一部分装饰做成镂空的，恰好方便后殿的有心人察看前殿的情形。
琳琅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直接躲在皇上和皇后的座位后往外看。她拉着容若找了个侧旁的位置，没有任何遮挡，一样高高在上，反而视野更好。
只见这麟德殿的前殿东西、南北两个方向均甚是宽阔，如果按照现代的度量衡来看，这殿内大概是七、八十米见方。此时为了庆贺德宗天子的寿诞而大排筵席，长安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尽皆赴宴，再加上王室宗亲，殿中饮宴之人何止上百。人数虽多，却安排得井然有序，一排排席位，按照品阶亲疏，丝毫不乱。更有宫女内侍往来穿插，斟酒上菜。这一派皇家富贵景象，真可谓：悬灯万盏，亮如白昼，银光雪浪，珠宝生辉，鼎焚龙檀之香，瓶插长青之蕊。
容若看得心中暗暗叹息。在南诏，她早已见识过国宴的规模水准，当时已经感叹是奢华得紧。可此时和这唐朝的皇家气象相比，又如何能及得上十之一二？
第一眼看这豪奢景象所带来的震惊过后，容若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上。
如刀削般的轮廓，深不见底的眼睛，峻峭的鼻梁，紧紧抿着的薄唇，即使在人群中，却更显寂寥的身影。
这是到长安之后第二次见到他。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在娶亲的路上。
容若硬生生移开目光，很快看到自己的父亲武元衡也在座。脸上带着冲和谦逊的笑容，刚刚举起酒杯饮了一口。
此时殿中正在进行表演的是一场舞。乐声轻扬，一群广袖罗衫、云髻峨峨的舞姬，缓缓转身，金钗步摇微晃，广袖长带轻舞。举手投足，腰肢轻摆，每一分动作都充满柔媚的女性气息。乐声渐转欢快，舞姬们的旋转也越来越急，渐渐只见衣袂飘飘，广袖飞扬。一时曲终，舞姬们定格成不同姿势，一个个仿若一朵朵千姿百态、娇媚鲜妍的花，舞衣还在微微颤动，如同风中的花瓣，美丽的脸上微微泛红、带着汗珠，宛若带露的花蕊。
容若由衷低声赞道："这舞蹈将柔美发挥至极致，果然不同凡响。"
琳琅侧头笑道："这是霓裳羽衣舞，算是饮宴上最绚丽的舞蹈了。今日她们确实跳得不错。"
此时前殿宴上的文武大臣们欣赏完这一场舞，像屏风后两个少女这样赞赏的人也为数不少。虽然德宗天子一向待大臣们宽厚，饮宴开始之前也曾说过让大家尽兴的话，然而总是在天子面前，不好像在自己府上或者乐坊里那样公开叫好喝彩。但是赞美之声也络绎不绝。
德宗天子心中高兴，口谕身畔内侍备下赏赐。皇后娘娘一旁微微含笑，又在赏赐上加了两样。
舞姬们伏倒在地，娇声呖呖，谢过皇上和皇后的恩典，退了下去。
琳琅侧过头，娇笑着道："武姐姐，以后你要常进宫来陪我。"
容若轻笑道："宫廷禁苑，怎么是好随意出入的呢？"
"怎么不行？我看皇后娘娘也很喜欢你，上次我带你去见皇后娘娘，后来你走了，皇后娘娘还跟我夸你来着，说你为人稳重端庄，还让我跟你学呢。有了皇后娘娘的话，你还担心什么？我赶明儿跟皇后娘娘说，赐你一块金牌，可以随意出入后宫，也省得像现在这样，每次你来我还得先去讨懿旨。"
容若摇摇头："不好。这与例制不符，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诟病。"
琳琅哼了一声："在这后宫里，皇后娘娘放下话来，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说什么？"她又看了看容若："武姐姐，你也不像担心别人说闲话的人哪。"
容若心中苦笑：她该怎么说呢？难道要直接告诉琳琅，我不想和你们这群皇子皇孙走得太近？
琳琅又叹了口气："武姐姐，你不知道，在这宫里，实际上是很闷的。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没有人敢对我说个不字。谁都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疼我，都想了法子来讨好我，烦都烦死了。兄弟姐妹，我也有不少，可是他们也不能总进宫来，就算来了，也都陪着皇上和皇后说话请安，也没谁能来和我说说话的。"
琳琅的侧脸映在夕阳里，是说不出的寂寥。在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是大明宫中最得钟爱的邵阳郡主，皇后的掌上明珠，而只是一个孤单寂寞的小女孩。
容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琳琅转头看了看她，勉强一笑。
容若岔开话题道："郡主，我还没谢谢你请皇上赐出云那匹马给我呢，下次咱们可以一起去骑马打猎。"
琳琅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她"扑哧"一笑："武姐姐，我还没跟你说呢，那马，可是我从我大哥广陵王那里抢过来的。"
听闻广陵王的名号，容若神色微微一滞，又恢复如常。
琳琅混没注意到容若神色的变化，一边想一边笑道："那晚我向皇上要那匹马，谁知我大哥也跑来找皇上说要这匹马，皇上也没办法，只得告诉他已经答应给我了。后来我大哥找我，居然提出来要用一斛明珠、一对祖母绿垂环来换，可不是疯了？不过我大哥说，因为他曾经向一个人许诺要送那人一匹好马，所以不惜任何代价都愿意和我换。我只得告诉他你救了我的事，还说出云已经认了你当主人，宝马总要赠给佳人嘛。这他才没话说。可是第二天他又命人把明珠和垂环给我送来了，说是送我的礼物，真是奇怪。"
容若心中一阵刺痛。他，并没有忘记。
琳琅又笑道："也不知是什么人，能让我大哥这么上心。武姐姐，你刚从剑南来，可不知道我这位大哥，是咱们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冷面王爷，素来冷面冷心的，从来没见过他为了什么事情急。"
琳琅托着头想了想，道："看他也是满怀惆怅的，难道竟是为了个女子？这倒是奇闻了，还有不把广陵王放在眼里的女子吗？"
她摇摇头，自言自语："想不明白，不过也难说。新嫂嫂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琳琅又抬起头，向容若道："武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我的这位嫂嫂，广陵王妃，是升平长公主的爱女，郭子仪的孙女。"
容若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我听说了。"
琳琅叹道："那日大哥和嫂嫂大婚后进宫来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行礼，大哥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我看新嫂嫂眉梢眼角倒都是喜色，看来她是真喜欢大哥。"
琳琅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向容若问道："武姐姐，你说，一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吗？找到了就能嫁给他吗？"
容若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勉强笑道："你一定会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么疼你。"
琳琅羞涩地一笑，刚想说什么，忽听得远远几声钟响。琳琅"哎哟"一声跳起来："光顾着说话了，我差点忘了。武姐姐，快跟我来。"
容若不明所以，只得跟着琳琅走。走了一阵，容若看了看周围，辨认出琳琅正带着她向太液池方向走去。
唐朝长安的宫城由三组宫殿群构成，太极宫为西内、大明宫为东内、兴庆宫为南内，号为三大内。唐初政治中心为太极宫，高宗之后转往大明宫，兴庆宫则是当年唐玄宗处理政务及与杨贵妃长期居住的地方。
德宗天子一直以大明宫为政治、生活中心。大明宫分为外朝、内廷两部分。外朝沿袭了太极宫的三朝制度，沿着南北向轴线纵列了大朝所用的含元殿、日朝所用的宣政殿、常朝所用的紫宸殿。三殿东西两侧建有若干殿阁楼台。外朝部分还附有若干官署，如中书省、门下省、弘文馆、史馆等等，都在此处。内廷部分以太液池为中心，池中建有蓬莱山，池周围布置了九曲回廊，周围殿宇厅堂、楼台亭阁星罗棋布。
琳琅一边走一边说："今日是皇上的寿诞之日，在麟德殿摆宴。咱们瞧瞧热闹去。"
容若迟疑："这合规矩吗？"
琳琅笑道："皇后娘娘知道我爱凑热闹，默许了的。咱们躲在后面悄悄地看，不会有人发现。侍卫们也不敢说什么。"
"你啊，一个饮宴，有什么好看？不外是祝酒贺寿罢了。"
"武姐姐，你不知道。以往每次皇上寿诞的筵席上，时不时就会有人献上些新鲜歌舞玩意。大前年是波斯送来一队舞姬，一个个都是雪肤花貌，头发金闪闪的，眼睛像猫儿眼，而且那身材，跳的那个舞……"琳琅面色微红，看了容若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停顿了一下，又道："前年是淮西送来的杂耍班子，表演百戏，和平日在长安城里看到的大大不同。去年倒是没什么新鲜的。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有什么。"
容若听琳琅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了几分好奇，也想着不妨见识下皇家宴会的规模。
两个少女一路走一路说，不觉已经到了太液池西侧的麟德殿后殿附近。
麟德殿四周有侍卫把守，见琳琅过来，谁不知这是最得皇上和皇后宠爱的邵阳郡主？一个个都俯首行礼，根本未加盘问阻拦。虽然看见邵阳郡主身边跟着一个少女，也以为是郡主的贴身宫女，并未在意。
还没进殿门，就能听见殿中丝竹管弦之声。
二人从后殿进来，后殿里也有几个宫女，正预备着茶水、衣饰、妆匣、水盆等物，候着皇上和皇后需要的时候用。见邵阳郡主走进来，纷纷行礼。琳琅摆了摆手，拉着容若径直向前走去。
再往前是一个数阶的高台，高台上置着一道巨大的影障，如果绕过这道影障，就是皇上和皇后座位的所在。这一道屏障，上面绘满描金点翠的龙凤装饰图案，最妙的是为求精美，一部分装饰做成镂空的，恰好方便后殿的有心人察看前殿的情形。
琳琅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直接躲在皇上和皇后的座位后往外看。她拉着容若找了个侧旁的位置，没有任何遮挡，一样高高在上，反而视野更好。
只见这麟德殿的前殿东西、南北两个方向均甚是宽阔，如果按照现代的度量衡来看，这殿内大概是七、八十米见方。此时为了庆贺德宗天子的寿诞而大排筵席，长安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尽皆赴宴，再加上王室宗亲，殿中饮宴之人何止上百。人数虽多，却安排得井然有序，一排排席位，按照品阶亲疏，丝毫不乱。更有宫女内侍往来穿插，斟酒上菜。这一派皇家富贵景象，真可谓：悬灯万盏，亮如白昼，银光雪浪，珠宝生辉，鼎焚龙檀之香，瓶插长青之蕊。
容若看得心中暗暗叹息。在南诏，她早已见识过国宴的规模水准，当时已经感叹是奢华得紧。可此时和这唐朝的皇家气象相比，又如何能及得上十之一二？
第一眼看这豪奢景象所带来的震惊过后，容若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上。
如刀削般的轮廓，深不见底的眼睛，峻峭的鼻梁，紧紧抿着的薄唇，即使在人群中，却更显寂寥的身影。
这是到长安之后第二次见到他。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在娶亲的路上。
容若硬生生移开目光，很快看到自己的父亲武元衡也在座。脸上带着冲和谦逊的笑容，刚刚举起酒杯饮了一口。
此时殿中正在进行表演的是一场舞。乐声轻扬，一群广袖罗衫、云髻峨峨的舞姬，缓缓转身，金钗步摇微晃，广袖长带轻舞。举手投足，腰肢轻摆，每一分动作都充满柔媚的女性气息。乐声渐转欢快，舞姬们的旋转也越来越急，渐渐只见衣袂飘飘，广袖飞扬。一时曲终，舞姬们定格成不同姿势，一个个仿若一朵朵千姿百态、娇媚鲜妍的花，舞衣还在微微颤动，如同风中的花瓣，美丽的脸上微微泛红、带着汗珠，宛若带露的花蕊。
容若由衷低声赞道："这舞蹈将柔美发挥至极致，果然不同凡响。"
琳琅侧头笑道："这是霓裳羽衣舞，算是饮宴上最绚丽的舞蹈了。今日她们确实跳得不错。"
此时前殿宴上的文武大臣们欣赏完这一场舞，像屏风后两个少女这样赞赏的人也为数不少。虽然德宗天子一向待大臣们宽厚，饮宴开始之前也曾说过让大家尽兴的话，然而总是在天子面前，不好像在自己府上或者乐坊里那样公开叫好喝彩。但是赞美之声也络绎不绝。
德宗天子心中高兴，口谕身畔内侍备下赏赐。皇后娘娘一旁微微含笑，又在赏赐上加了两样。
舞姬们伏倒在地，娇声呖呖，谢过皇上和皇后的恩典，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