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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1~197

    有了这么一出,众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丫头们按照正常饮宴的顺序,为大家送上点心,以及美酒。燕王端起酒杯敬了两位皇子后,所有人的心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太医很快就到了,肖重华退下去包扎伤口,欧阳暖心中为他担心,可毕竟她是宴会的主人,不好就这样离席,否则别人会以为她对高昌的人心怀怨恨,所以只能留下来陪着众人饮宴。

    女眷坐的离正席远一些,她们看到绿腰一直柔顺地坐在太子的身边,目光不由得变得鄙夷。

    朱凝碧悄悄问一旁的蓉郡主:“郡主,你瞧那绿腰是怎么回事?怎么和世子妃这么相像?太子还这样大摇大摆地把她带出来?”

    蓉郡主的表情似笑非笑,一直没有开口。自从上次武国公府的夜宴后,她一度沉寂,不敢再轻易得罪欧阳暖,此刻听见向来多嘴的朱凝碧这么说,心中暗暗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

    “难不成太子是喜欢世子妃的么?这怎么可能啊!林妃娘娘是世子妃的亲表姐呢!她们关系还那么好!世子妃以前还经常出入太子府,莫非他们早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蓉郡主抿嘴一笑,道:“大家也不要轻信外面的谣言,燕王府的世子妃和太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并不知晓,一些毁人家清誉的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而且她一个女子小小年纪就能让这么多人为她神魂颠倒,我还真是甘拜下风。”

    此刻,蓉郡主显然已经忘记去年两名少年为她拔剑相向最终横死当场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情了。

    一旁的钱香玉对于她的这番话很不以为然,撇撇嘴道:“蓉郡主为人真是善良厚道,可这种女人明明暗地里勾搭男人,表面却装成玉洁冰清的样子。就她那种人,名字竟然还和你的名字一起被人提起,实在是让人气不过!”

    钱香玉虽然已经嫁人,仍旧对肖重华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她说的话,总是处处针对欧阳暖的,在她看来,若是刚才那大刀一把将欧阳暖劈成两半,她可能会高兴的跳起来!

    蓉郡主轻轻摇头,像是不在意似地,“哪里,你言重了!”

    欧阳暖淡淡地扫视了这边一眼,几个闲言碎语的女人立刻闭上了嘴巴。她心中暗叹,这几个人还真是不消停,在别人的地盘上还这样嚣张,待会儿吩咐丫头在她们的饮食中放一点巴豆,看看她们还有没有力气总是胡言乱语。

    慕红雪亲自倒了一杯酒,走到欧阳暖身旁坐下,轻声说:“世子妃,那位绿腰姑娘生得和你很像,是不是很麻烦?”

    欧阳暖喝了这一杯酒,轻笑道:“人生在世,总是堵不住别人的嘴巴,关于我的流言从没有断过,清者自清,我从来都不在乎。公主也不必放在心上。”

    慕红雪微微一笑,她的眼眸漆黑而湿润,“可是大历朝极重女子名节,世子妃真的不在乎吗?”

    欧阳暖抬眼看向她,笑容明亮而清澈,不染一丝杂质:“在乎如何,不在乎又如何,她们永远只会在背后议论别人,为何不敢到我面前来说呢?本身就说明她们很是心虚了,这种宵小之辈,我若和他们一般计较,岂不是显得我自己也不上台面?”

    慕红雪为她话中的坦率所震慑,半天后才轻轻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你说的对,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不外乎清者自清就好……”

    欧阳暖笑道:“公主,你和大皇子是亲兄妹么?”

    慕红雪一愣,随即道:“是,大皇兄是我母后的长子。”

    欧阳暖点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既然是亲生兄妹,为什么慕红雪这样畏惧慕隆平呢?她和慕轩辕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晚宴结束后,人们纷纷离去,肖重华和燕王都在前院送客,欧阳暖只是亲自把林妃送上马车便转身回来,走过花园却看到肖衍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像是有些喝多了。他笔直地走过来,双眼牢牢盯着欧阳暖,像是要和她说什么的样子。

    周围的客人都散了,丫头妈妈们也都在前面忙碌着撤去宴席,欧阳暖的身旁只带着红玉和菖蒲,她们两人看到这情景一下子紧张起来,红玉立刻抓住菖蒲的手狠狠掐了她一把,菖蒲一个扭头转身就跑!

    肖衍也不去管菖蒲,望着欧阳暖,目中泛出赤红的光芒,像是有些失控的模样:“你若是不想让所有人都看见我和你在这里,就乖乖地听我的话!”肖衍一把拉住欧阳暖的手臂,脚下飞快地将她拉到凉亭。

    欧阳暖向红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远远跟着,这才跟着肖衍来到凉亭,她还没站稳,就被肖衍一把压在廊柱上,肖衍双眼牢牢地盯住她,不同于以往的平和,此时他的目光中有一种炙热的温度,像是有一簇火苗在燃烧!

    他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这么阴沉地看着她,只有一双黑色的眸子,在仅余的光线里泛着幽冷的光芒。<a  target="_blank"></a>

    外面的宾客还没有完全散去,隐隐能够听到喧闹的人声,可是隔开层层的树木,传入欧阳暖耳中的只剩下淡淡的余音,更显得整个环境一片空寂。

    她深呼吸,努力地平静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太子,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肖衍向她走近两步,面容在光影中忽隐忽现,目中的光彩更甚,一股浓浓的酒气喷面而来,混杂着她所厌恶的气息,让欧阳暖皱起了眉头。他轻声道:“你还在装什么?难道今天我带绿腰来,还不能让你明白一切吗?”

    欧阳暖心里一跳,几乎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伸出手来,抚上她的脸,他的手指冰冰凉凉,轻轻地碰触却让她的脸腾地一下热起来,她转过脸想逃避,他的手却如影随形抚摸上她脸上的肌肤,带来阵阵可怕的战栗!

    “我没办法忘记你……”他的声音低低的,“你可以说这是占有欲,也可以说我是因为得不到你才如此,就连我自己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喜欢的不过是你这张脸,得到一次就不会那么渴望的,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再也不来找你,因为我以为自己已经将你忘记了,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什么也比不上我的宏图霸业,比不上高高在上的皇位,那是我一直追逐的东西,我没必要为了一个你就得罪肖重华,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来笼络他,让他站在我这一边,何必为了你就和他彻底翻脸呢?这笔交易怎么看都不划算,是不是?可我无法忘记你,每次你出门的时候我都躲在暗处看你?你知道这些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可笑的要死!肖衍怎么会在暗处看一个女人而不现身呢?我竟然会做这么愚蠢的事——”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尽地悲凉。他的脸微微靠近,呼出的气息一阵阵地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浓郁的酒香,“我这么说你不相信是不是?不奇怪,我自己也不信,但该死的他都是真的!我不能得到你,但我得到了绿腰,她长的和你相似的,是不是?我第一眼看到她还以为你来到了我的身边,她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几乎有错觉,她就是你!可她不是!她那种庸俗的话语和谄媚的表情让我觉得恶心,可越是恶心越是让我想要她,因为我得到她就和得到你是一样的,是不是?每次她在我身下尖叫的时候我就幻想她是你,就像是那天我们一起度过的下午一样,对不对?”

    欧阳暖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眼睛,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一定是疯了,怎么会说出这么失态的话来,而且还是用这样癫狂的语气。只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肖衍还不知道那天的人就是绿腰,她的心中稍稍安定,口气也慢慢变得冷凝:“太子,你喝醉了,我让人扶你回去休息吧!”

    肖衍只是笑,抓住她的肩膀,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开,“我只是想要和你说几句话,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哦,你是怕别人看见?不用怕,我是太子,谁敢拿我怎么样?今天我带绿腰来,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大家的表情?他们现在都知道,我喜欢你,我想要你,所以我找了一个很像你的女人在身边,你说,这是不是给了肖重华一个响亮的耳光?我要是他,我会老老实实把你让出来!”

    欧阳暖深吸一口气,道:“太子,你这个样子不成体统,若是让陛下知道你做出兄夺弟妻、君夺臣妻的事情来,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想要闹到金銮殿上去吗?你就不怕自己千辛万苦夺来的太子之位化为泡影?”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想要你,发疯了一样想要你,比我想要得到帝位,我更想要得到你!看看你,时间过得越久,你这张脸在我的脑海里越是挥之不去!你有什么好呢?若论风情万种,你比不上蓉郡主,说倾国倾城,你比不上香雪公主,可我就是喜欢你,只喜欢你,你是不是对我下了什么蛊,把我弄得神魂颠倒,你说!”他的手越来越不规矩,放肆地在她脸上轻轻地摩挲,滑过她的眼,她的颊,她的唇,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阵的可怕的感觉。

    欧阳暖拼命使力,想推开他:“太子,你放开我!”

    可是肖衍是个男人,身体又十分健壮,不管欧阳暖怎样用力推他,他的身子如泰山一般推之不动,她的挣扎,反而让他贴了过来,身子紧紧地压制住她。他一只手撑在廊柱上,将她圈在他的怀抱里,一瞬间,他的气息密密麻麻排山倒海地向她袭过来。

    她完全不能动弹,微微喘着气。

    他几乎是近在咫尺地说话,“为什么要躲开我!我有哪里比不上肖重华,我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不,我马上就要登基了,若是你答应,我可以让你做皇后,甚至我可以保证,将来只有你给我生下的孩子才能继承皇位,这是全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肖重华能给你的我全都能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哪怕你要我驱散后宫只留下你一个人都可以,只要你点头,这一切马上就能实现,我这么这么喜欢你,我这么这么爱你啊……”他的脸上充满痛苦之色,眼中逐渐燃烧起一种疯狂,“你想想看,和我在一起你什么都能得到,你会很快乐的,再也不用小心翼翼,你的弟弟不用上战场也能得到最高的尊荣,你不是最爱他的吗,你若是继续留在肖重华的身边,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只有一次!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的话!”他的声音有着一股威胁。

    今天的事?欧阳暖立刻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刚才大皇子的挑衅是肖衍默许甚至鼓励的?那么金曼的目的也是真的要杀了欧阳爵警告自己?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漠起来,厉声道:“放开我!”

    肖衍毫不理会,仍旧死死抓住她,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人在肖衍的身后出现,欧阳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肖衍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来人重重地踢了肖衍的下盘一脚,肖衍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倒,整个人匍匐在地,他的酒一下子全醒了,震惊地望着来人!

    欧阳暖吃惊地望着满面寒霜的肖重华,对方一把抱起她,重重地又踢了肖衍一脚:“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对暖儿动手动脚,哼!”他冷冷哼了一声,再也不顾肖衍震惊的神情,抱着欧阳暖立刻离开。

    肖衍在后面大声地道:“肖重华,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肖重华的手伤的很严重,一路抱着欧阳暖回到贺心堂,他受伤的伤口流血不止,染红了包扎的布巾,欧阳暖很担心,轻唤道:“没事吧?”

    肖重华摇了摇头,低下头来深深吻住她的唇,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柔软,刻骨铭心的甘甜,他的身子紧紧地靠住她,他的双手捧住她的脸,他的唇他的舌,贪婪而又饥渴地掠取她嘴中的每一丝甘甜,他的吻带着深深的情,带着强烈的愧疚,还带着难以压抑的无奈与愤怒!

    他总是没办法护她周全,他的身边太多的人,太多的事,这些人和事总是不断地阻挠他,让他没办法一直保护在她的身边,他怪她过于独立,实际上是这个环境逼得她不得不独立!而他呢?他都做了什么?他一直没能从繁杂的事情中脱身,他总是被那些所谓的国家大事拖累,那些东西和她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眼看着她一次次被肖衍纠缠,他有机会可以杀了那个男人的,可是肖衍是太子,杀了他这个国家又会再一次发生争夺!他不能这么做!这让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痛恨,为什么不能将那些伤害她的人一举铲除,为什么要被这些所谓的责任和义务所牵绊!他不想失去她,不想让任何人夺走她!这样强烈的情绪,远远超过了一切的心!

    今天的连番变故,让肖重华一贯冷静的心,彻底失控了!

    他的动作有些失控,让她疼痛难忍。她轻轻的推他,可是却换来他更强烈的亲吻,更疯狂的索取,他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用力地压下她一切反抗,狠狠地吻着她!直到他筋疲力尽,直到他的嘴中隐隐尝到了一种奇怪的铁锈味,他才放开了她。他抬起头看着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她的嘴唇红肿不堪,嘴唇上有几处的破裂,正往外淌着血。

    肖重华猛地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竟然在失控之下伤害了她,而她竟然也没有反抗,就这样任由他亲吻!她已经很脆弱了,他竟然还伤害了她!他这么走,和那些让人讨厌的苍蝇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不用力推开我!为什么不叫醒我!我刚才是一时——”

    “我知道,我都知道。”欧阳暖轻轻按住他的嘴唇,不让他说下去,“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她刚才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就在宴会上,他救下她的时候,他的脸色那样苍白,神情那么惊恐,她从未看到过他那么失控的模样,她似乎吓到了他……这是她史料未及的。

    看见她苍白的面孔,肖重华的情绪顿时松懈了下来,所有的惊慌失措似在一瞬间消失,他情不自禁,将她温柔地拥入怀里,拥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用了太大的力气,吓到你了吗……”他轻轻的声音,像安慰,像呢喃,又像是倾诉,“以后我再这样,你就打醒我……”

    欧阳暖觉得刚才肖重华的情绪很不对劲,像是被另外一个人附体了一样,她想了想,轻柔地揽住他的腰,柔声道:“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难道仅仅是为了肖衍抓住她不放的事情吗?说起来也很奇怪,肖重华不是那样激动的人,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肖重华轻声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暖儿,我昏了头了,看到肖衍死死抓住你不放,所有的冷静和自制都烟消云散了,不,早在宴会上见到你遇险那一刻起,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暖儿,这些年来,我在战场上疯狂地搏杀,一次又一次地冲锋陷阵,我以为我很强大,我什么都不会畏惧,可现在我知道,我不是那么强大的,我有畏惧的东西,我最畏惧的就是失去你,我怕失去你!看到那刀向你劈过去,我几乎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那一刻我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管什么天下管什么百姓管什么责任,那些都不重要,什么都比不上你重要!你是我的一切,如果失去了你,若是再也看不见你,我该怎么办!”肖重华一边说,一边忘情地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耳垂,她的面颊,她的脖颈,他的唇灼热无比,他的热情让她的皮肤都似乎燃烧起来。

    欧阳暖静静地听着,她的心却是无比的惊讶,肖重华是个无比冷静无比自制的男人,他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自己的风度和姿态,可现在他却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这表示,他非常的在意她,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在意的多。她并不曾奢望如此的,她原本以为,自己在他的心里,比不上那些国家大义,可现在,她觉得高兴,从未有过的高兴,这高兴让她的心里生出一种甜蜜,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她什么都不敢说,她怕只要一出声就会管不住自己的嘴,管不住自己的心。

    “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从今以后,绝不会让肖衍靠近你半步!”肖重华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无尽的光彩,带着说不尽的浓情蜜意,他抚摸着她的脸,轻柔的,不舍的,爱恋的,然后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的鼻子上,她的额头,她的脸颊上。

    这本该是柔情蜜意的时候,欧阳暖却突然面色发白,身体颤抖起来,肖重华惊愣之下,连忙对外面喊道:“叫太医,快叫太医来!”

    贺心堂忙碌异常,王太医满脸喜色地从床边退下,走到一脸焦虑的肖重华面前,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更合适。

    肖重华的担忧已膨胀到了极点,急切道:“还不快说!”

    王大人没想到肖重华这么着急,脸上便换了副极高兴的神色说道:“世子妃……世子妃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肖重华一把拽住了王大人的前襟,大声喝道。这怎么可能,暖儿不是这辈子都可能没有孩子的吗?

    王大人一愣,连忙说道:“我绝不会误诊……世子妃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肖重华神情恍惚地松了手,眸中霎时溢满了狂喜。

    “她身体弱——”肖重华还没高兴多久,立刻沉下脸,抓住王太医道,“这个孩子可会影响她的身体健康?”

    “殿下大可放心,世子妃身体虽然赢弱,但在这之前吃过不少珍稀的药材,而且我也会帮着她调理身子,这孩子应是能保住的。”

    肖重华凤眸闪过一丝喜色,抓住王太医的手,急急地说道:“真的!?”

    王太医就点头,点完头脸上又露出犹豫的神色。

    肖重华立刻又担心起来:“可还有什么麻烦你没说?”

    王太医语速有点慢,带着试探的味道:“世子妃,几年前,是不是受过一次大伤?”

    “受过伤?”肖重华怔道,“没有了,自她嫁入燕王府……”说到这里,他就“啊”了一声,回过头看着方嬷嬷,“几年前?嬷嬷,暖儿曾经受过伤的,是不是?”

    自从他们成亲以后,欧阳暖一直手脚畏寒,别说是冬天了,就是夏天,他都会捂着她的手脚睡……刚才王太医说是几年前,如果是几年前,那么就该是在欧阳家受伤的……

    想到这里,肖重华不由脸上闪过懊悔之色。

    欧阳家的环境那样复杂,暖儿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的辛苦,才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

    方嬷嬷脸上有一丝焦虑之色:“是,我家小姐在闺中之时曾经受过伤,当时伤得很重。”

    王太医点点头,道:“因为受过伤,冬日总是要保暖,炭火不断,时间长了,身体难免有股燥热之气;到了夏天,天气转凉,本是散热的好时机,可是世子妃畏冷畏寒,这散热也就无从谈起,体内的寒气没有散尽,再加上陈年旧伤,如此一来……体内虚火上升,已形成宫寒之势……身子自然是很弱。原本趁着夏天,应当先把这热所散出来,然后再把体内的寒气拔出来……”

    肖重华皱起眉头:“她有身孕,这时候要去除寒气,等于要了孩子的命!”

    王太医颌首:“是,正是如此,所以很是难办,不过,只要这段时间细细调理,我可保大人孩子均是无恙……当然,世子妃的心绪万不可再受到大的波动,也不能过于的劳心伤神。”

    肖重华点头,连声催促:“我明白了!你快去开方子吧,记得把孕妇所有要注意的地方都写下来,千万不能有遗漏!”

    待太医离去,肖重华连忙坐到床榻边,神情激动地抓住欧阳暖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地亲吻着,只觉心中满是感激又喜意无限。他的拇指一点点地滑过她的额、眉、眼、脸颊,一遍遍摩擦她柔软的嘴唇,凤眸中柔情似水波光迷离。<a  target="_blank"></a>

    欧阳暖早已什么都听见了,只是她太过震惊,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她身体虚寒,小日子一向是不准的,晚了一个月,她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谁知道竟然是怀孕了!

    心中的喜悦如潮水般涌动在心间。

    真的有了孩子……两个人的孩子,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小人儿……有着自己的血脉也有他的血脉的孩子……

    肖重华握住她的手,“是不是真的,我几乎不敢相信……”

    欧阳暖含泪而笑:“嗯……”

    肖重华的手自然而然落在了她的腹部,满屋子的丫头妈妈们不由得都笑了,方嬷嬷故意板着脸,瞪了她们一眼。

    平坦的小腹,和往日没有丝毫的区别,压根看不出那里孕育了一个新生命。

    肖重华像抚摸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细细摩挲着,叹息道:“才一个多月……”

    他的手,透露出一种无比的珍惜,欧阳暖嘴角不由翘了起来:“是,才一个多月……”

    “我竟然不知道。”肖重华眼角眉梢都是喜悦,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喜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让人目不转睛。

    欧阳暖不由自主地笑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能知道呢,真是傻子……”

    肖重华紧紧盯着她的脸看,白皙细腻如凝脂,泛着珍珠般的莹彩,没有一点怀孕的憔悴和萎靡,难怪他什么都没有发觉,这可怎么好,若是刚才那刀不小心伤到了暖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想到这里,他的眼眶微微湿润,不由凑过去亲了亲欧阳暖的鬓角。

    “幸好你没事。”

    欧阳暖脸色微红,摸了摸他的头,道:“我没事,你不用再担心了,我真的没事。”说着便要下床。

    肖重华突然拦住了她,正色地道:“暖儿,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比往日。有什么事,叫了丫头们做就行了,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欧阳暖笑他太紧张:“我也不能一直这么躺着啊,刚才手不小心碰着了,总要去洗一洗,这个都让她们来,会叫人笑话的。”

    只是这一次,肖重华却表现出少有地坚持:“不要动,我来帮你洗。”

    欧阳暖微一犹豫,肖重华就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坐着,千万别动。”

    还不等她说话,肖重华已经转头吩咐红玉去端了水来,亲自用舀子舀起一勺流水,轻轻从欧阳暖的手上浇了下去。

    红玉惊叹地看着地位尊贵的世子一丝不苟地做着这件事,半点也没有流露出厌烦不耐的神情,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一般,不由暗自点头,小姐的眼光果然是没有错的,别人家的妻子怀孕了也还是要伺候丈夫,肖重华倒好,平日里就把她宠爱的无边无际,到现在还反过来伺候小姐,要是传出去,只怕整个京都都要跳起来了,还不定怎么说小姐呢!嘻嘻!

    等欧阳暖洗完手,红玉指挥了丫头们端了炕桌进来,欧阳暖就惊讶地看着肖重华,他却是笑了,“你刚才没吃多少东西,用一点再歇息。”

    欧阳暖点点头,刚要拿筷子,肖重华却让所有人都退下,然后搂了她,像是抱孩子似的把她抱了起来:“我也饿了,和你一起吃!”

    欧阳暖一时惊讶,不由惊呼一声,心道他往日里从不会有这样过分的举动,不由笑道:“怎么了,你怎么变得如此孟浪!”

    肖重华笑了笑,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笑着亲吻她的鬓角:“变得孟浪你就讨厌我了吗!”

    欧阳暖便也跟着笑了,轻声道:“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小心我们的儿子笑你……”

    肖重华微怔。

    暖儿想要生下一个儿子吗?他轻声道:“我喜欢女儿,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

    欧阳暖心头一跳,平心而论,她想要一个儿子,因为她身子弱,这一个孩子是否能够顺利产下都很难说,若是不能——如今肖重华做了燕王世子,迫切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而他又承诺过绝不纳妾,这个孩子,若是男孩儿是最好的!但如果不是呢?

    看她突然凝住的笑容,肖重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他就笑呵呵地抱着她安慰道:“你怎么也变得重男轻女了,像你一样的女儿,漂漂亮亮的,软软的,娇滴滴的,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她就是我的掌上明珠,多好!”

    “可你需要一个儿子。”欧阳暖本不想在这个时候煞风景,但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就把话说到了这里。

    肖重华看着她,眼睛里莫名柔软下来,手也轻轻抚摸上她的腹部,轻声道:“暖儿,不要奢求太多了,原本我以为,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因为除了你,我不要别的女人为我生孩子。但现在你竟然又怀孕了,我有多高兴,你知道吗?何必去计较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这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恩赐,你若是一味烦扰,这才是辜负了天意。”

    欧阳暖心中微微动容,却还是止不住道:“万一——这个孩子也保不住呢?”

    肖重华看着她,笑容渐渐沉寂下去,然而很快,他的手心在她腹部轻轻摩挲着,语气也变得更温和:“不会的,你这样好,老天不会这样残忍的对待你。就算真的——保不住,也还有我陪着你,我陪着你一辈子,让你永远都不会孤单,有没有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是不是?”

    欧阳暖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湿润了,重活一世,她整日里心心念念都是仇恨,不惜赔上自己去报复林氏,可是现在,她后悔了,若是她没有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没有一次次的算计,早早离开欧阳家,或许现在老天爷也不会让她的子嗣这样艰难。只是若真是离开了京都,她就再也见不到肖重华了,这样好的夫君,这样好的男人,她何忍心辜负呢?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尝到过做母亲的滋味,虽然他说的对,这个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但是,她还是拼了命的,想要保住他!

    屋子外面,方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地指使红玉和菖蒲亲自去镇国侯府和大公主处报喜,两个丫头撒开脚丫就跑。老太君得了消息也是喜笑颜开,连声吩咐去红玉要好生照顾主子,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报,大公主还特地请了王太医去公主府,仔细听了他的诊脉结果,确认一遍后更是乐的赏了好多东西。

    这样一来,整个京都也都知道燕王府的世子妃怀孕了,一时之间很多人都觉得,欧阳暖会被肖重华捧上天不是没有道理的,人家旺夫啊,先是夫君很快登上世子之位,接着又怀孕,双喜临门,这不是旺夫是什么?不过,这也同时带来一个麻烦,既然世子妃怀孕了,那关于上次宴会上欧阳暖用来拒绝为肖重华纳妾的理由也就不复存在了,一时之间,不少人蠢蠢欲动起来。

    从这天开始,探望欧阳暖的人变得更多了,刚开始欧阳暖还招待一二,慢慢的就没耐心应付了,一概交代下去说自己要卧床养胎,没办法接待客人,索性全都不见了。肖重华特别紧张,不但多派了人手用于护卫,甚至于还吩咐了一律闲杂人等丢出去再说,这样一来,倒让整个燕王府变得草木皆兵起来。

    大公主第二天就来拜访了,顺道巡视了一下整个燕王府的环境,把上到燕王下到管家全都提过来耳提面命一番,再三表示女儿很宝贵,怀孕的女儿更宝贵,千万不能磕着碰着摔着,连生气都不能,并且特意关照燕王,冷脸的时候一律不准在欧阳暖面前出现,免得吓着了孩子。燕王无语,天知道这逻辑是怎么来的,孩子都还没出世,他这个爷爷就要退避三舍了,当真是可笑,但这话能和别人说,对于蛮横不讲理的大公主,他就不能多言了,这个皇姐脾气上来,连先皇的话都不买账,更何况自己!

    大公主对这样也不满意,那样也不满意,恨不得把贺心堂整个换一遍才好,挑剔完了东西她索性把所有丫头妈妈都叫到跟前,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然后道:“红玉和菖蒲都是小丫头,方嬷嬷年纪大了,你身边也没有一个懂生养的人,我这里给你带来一个,可不许推拒,你有什么事可以叫她去做,这孩子来的不容易,千万不能大意了……”。

    欧阳暖只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个小孩子,不由笑道:“母亲,她们都是我身边得力的人,会照顾好我的,您不必为我担心。”

    大公主的眉头本能地皱了起来,难得斥责:“你这傻丫头懂什么,女人生孩子里面学问大了……”

    欧阳暖无语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方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公主见她神情,不由笑道:“听话。别拒绝,我都是为你好!不管怎样,生孩子要十个月呢,虽然董妃已经不在了,可谁也不知道十个月会发生些什么,你留着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许多,免得牵肠挂肚的,怕你有什么……”

    欧阳暖嘴角微翕,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搅,又是窝心,又是心酸……大公主的关怀事无巨细,便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上天让她幼年丧母,却又在关键时刻将一个母亲补偿给她,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她不由自主地湿润了眼眶,泪汪汪地看着大公主,大公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头对陶姑姑道,“让人进来吧。”

    欧阳暖抬起头,一个年约三十来岁,梳着个圆髻的女子走进来,她上身穿着白色带蓝色小花的襦衣,下身着深蓝色的襦裙,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五官普通,却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陶姑姑道:“这位就是世子妃,汝娘,过来拜见吧。”

    那女子便曲膝向欧阳暖行礼,并恭敬地喊了一声“世子妃”,然后微笑着站在一旁。

    欧阳暖一怔,看她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个奴婢。

    她抱着一丝疑惑,用目光询问大公主。

    大公主笑道:“汝娘是从宫里头出来的,从她祖母那一代起,就专门在宫里头任职,以前曾经照料过不少怀孕的妃子,后来她到了我府上,只是我身边人多,根本用不上,你这边又缺人照顾,放在你这里我倒觉得很合适。”

    欧阳暖脸上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笑道应承:“母亲想的周到。”

    大公主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笑道:“她是个有本事的,你一定用得上!”

    欧阳暖倒是对从宫中出来的人有所保留,虽然公主是不会害自己的,可难保有人会借着公主的手做点什么,毕竟——皇宫是太子肖衍的地盘。

    欧阳暖目光清冷地盯着汝娘的眼睛,想看出些什么来。

    汝娘并不胆怯或是回避,落落大方地朝她淡然一笑,反到显得她有点小家子气了,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汝娘,你姓什么?故乡在哪里?原在宫里是做什么的?”

    汝娘笑着恭敬地道:“回世子妃的话。奴婢姓金,祖籍在南宁江城,原来一直在尚食局当差。”

    尚食局?那就是专门伺候皇宫里各位主子的饮食了,欧阳暖微微皱起眉头。

    作为一个年纪不大,能被大公主派到自己的身边人,她相信,汝娘这人不简单!

    欧阳暖一边说,一边露出大方的笑容:“那这段时间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汝娘恭敬地道:“照顾二字实不敢当。还请世子妃随意吩咐奴婢就是。”

    大公主道:“你呀,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去做吧,不要再操心燕王府的这些事情,我已经和你公公说过了,将你肩膀上的担子都卸下来,什么也不让你做,你就安心养胎,到时候给我生个胖外孙就行了!”

    欧阳暖一想,笑了笑,道:“是,我一定努力!”

    欧阳暖知道汝娘厉害,却不知道她的本事究竟体现在什么地方,观察了她两天,愣是没有看出她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若论起伶俐贴心,她不及红玉,若论起活泼讨喜,她不及菖蒲,那么她究竟有什么地方让大公主另眼相看,特意将她送到自己跟前呢?

    没有想到,欧阳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验证。

    第二天,肖重华一早便出了门,欧阳暖独自一人用早膳,桌上却多了一道芙蓉饼,欧阳暖看了一眼,便瞧出与自己的小厨房做法不同,不由笑道:“这是谁做的?”

    红玉笑着道:“世子刚才着人送回来的,说是小姐爱吃芙蓉饼,他听说京都雨景阁的芙蓉饼做的精致,比咱们府上的有味道,便特意派人去买回来给小姐尝尝看,若是小姐喜欢,他就把厨子请回来给小姐专门做芙蓉饼。”

    肖重华竟然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欧阳暖失笑,看那芙蓉饼的确做的精致可人,上面还撒了一层薄薄的糖霜,看起来确实比自己的小厨房做的好,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便举起了筷子,可还没送到嘴巴里,却被汝娘伸出手阻了:“世子妃,且慢!”

    欧阳暖一愣,旁边的丫头妈妈们脸色都沉了下来,不要说红玉和菖蒲心头不悦,就连方嬷嬷也不高兴了:“汝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在用膳,你怎么敢打扰她!”

    汝娘连忙跪下,道:“世子妃恕罪,实在是奴婢有要紧的事情要禀报!”

    方嬷嬷斥责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等小姐吃完再说,你——”

    欧阳暖却摇了摇头,道:“汝娘,有什么事情,你就照实说吧。”

    汝娘轻声道:“这芙蓉饼,世子妃不能吃,您若是吃了,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出大事了!”

    这一句话出来,所有人的面色大变!方嬷嬷连忙回头看红玉,“这饼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可曾验过毒?”

    红玉惊慌地摇了摇头,这芙蓉饼是肖重华送过来的,谁会怀疑里面有什么,可转念一想,是啊,毕竟肖重华是派人去买回来,万一中途有人动过手脚,那怎么办?她顿时慌了神,取来银针仔细验看,却发现银针还是雪亮的,并没有下毒的痕迹。

    这一回,轮到方嬷嬷不高兴了:“汝娘,你说话也没有根据!这芙蓉饼里头根本没有被人下毒,你却还在这里危言耸听!害的大家都跟着瞎担心!”

    欧阳暖却觉得,汝娘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便轻声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解释?”

    汝娘目光清亮地道:“奴婢并没有说过这芙蓉饼被人下了毒,之所以说世子妃不能再用芙蓉饼,是因为这芙蓉饼上制作的时候,是用芙蓉花做底,然后加入猪油制成的,猪油这种东西最是荤腥,世子妃身体虚弱,本就不该吃这个。最重要的是,”她取了一点芙蓉糕上的糖霜,尝了一口,皱起眉头道,“果然不错!这糖霜上还含有紫琼花的粉末,这紫琼花的作用形同于红花,有活血化淤的功效,世子妃还怀着孕,这种东西可是会要了人的命的!”

    欧阳暖纵然再镇定,此刻也不禁勃然色变!心一度跳得厉害,迟疑片刻,方问:“你可确定?”

    汝娘毫不犹豫地点头:“世子妃若是不信,大可以叫太医来验证!”

    欧阳暖转头,对上方嬷嬷同样不敢置信的目光,方嬷嬷声音一时之间都哑了:“你是说,有人要借世子的手杀了我们小姐!”

    老天爷,这怎么可能!

    红玉失色道:“汝娘,你不要胡说,世子怎么可能会伤害小姐!”

    汝娘连忙道:“不是,红玉姑娘误会了,奴婢的意思是,这紫琼花的花粉不利于孕妇,所以世子妃不能碰,但这并不是说这玫瑰糕有毒,这季节紫琼花盛开,再加上这种花非常美丽,京都达官贵人多爱种植,风一吹就会漫天都是,这糕点一路从酒楼买回来,总要经过无数人的手,自然会沾上的,并不奇怪.所以并非有人故意下毒,而是无意中带了些花粉。但这种无心之失.却很有可能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红玉和菖蒲都相顾一眼,眼睛里带上了不十分相信的神气。<a  target="_blank"></a>

    汝娘并不泄气.认真地解释道:“世子妃怀孕,所有送过来的东西都要让人先尝一尝才能给她,但这东西是世子送来的,世子绝不可能害世子妃,所以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可问题是世子是男子,对这些完全都不懂,一个孕妇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这都是有讲究的。”

    一席话.红玉却皱起眉头:“方嬷嬷是老嬷嬷了,这些东西肯定比你明白,她都没有说什么“

    方嬷嬷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不,汝娘说的有道理,我虽然在小姐身旁时日久了,但知晓的东西竟然不如汝娘,真是太令人羞愧了。”欧阳暖笑道:“汝娘是从宫中出来的,从祖母那一代就在尚膳局,自然是懂得很多的,嬷嬷也不必妄自菲薄,您的经验也是汝娘所不及的。”事实上,欧阳暖已然明白了汝娘的作用,宫里头的娘娘们想要保胎,自然是用尽了千种方法,而那些嫉妒的想要害人的法子也是层出不穷,身在尚膳局的汝娘,见过的东西当然要比在寻常大户人家的教养嫉毋要多得多,方嬷嬷虽然也懂得不少.可生活在民间,自然不会明白宫里头的那些龌龊的东西。欧阳暖想起当年林氏用来陷害府里姨娘的那些法子.府中的嬷嬷那么多.不也没能识破吗?可见这种害人之道,自然是要持殊的人来应付。

    红玉和菖蒲面面相觑,一旁的方嫉嫉已经把平日里欧阳暖的饮食单子拿过来了。汝娘细细看了一遍,皱眉道:“这道人参楂圆汤不能用了。”

    方瑭嫉点点头,的确,这本也是她预备勾掉的,人参属大补元气之品,孕妇滥用人参,可导致气盛阴虚,容易上火,更糟糕的是容易见红,而桂圆性温味甘,孕妇服多了桂圆后,会加重呕吐,甚至流产,汝娘一眼就将这道汤挑出来.还是很有几分眼见的。

    汝娘又指着菜谱道:“螃蟹芙蓉羹,也要撤掉,螃蟹虽然味道鲜美,但是性质寒凉,有活血祜疾之功,尤其是蟹爪:还有这道甲鱼生容,虽然平日里可以用来滋阴强身,但是甲鱼性味咸寒,能通血络、散痰块,有堕胎之弊,这都是绝对不能碰的。”

    方嬷嬷连连点头,道:“没错,这两道菜也要撤掉。”欧阳暖听着,自然点了点头。

    汝娘显然还没有说完,她轻声道:“世子妃,奴婢的祖母曾经留下一本《饮膳正要》,凡是宫中娘娘怀孕,有很多需要忌讳,比方所,免肉,令子无声、缺唇。山羊肉,令子多疾。干鱼,令子多疮。桑槛、鸭子,令子倒生。雀肉饮酒,令子心淫情乱,不顾羞耻。鸡肉糯米,令子生寸白虫。食鳖肉,令子项短。食驴肉,令子延月。食冰浆,绝产。食骡肉,令子难产。所以上面这些.您的桌子上都不能有的。”

    红玉和菖蒲这两个小姑娘听的目瞪。呆.方嬷嬷却很赞同道:“这些连我都不知道了,汝娘你果然很有法子。”

    听到这里,欧阳暖已经完全信服了她的能力,而且,她相信汝娘最擅长的不仅仅是饮食.更重要的是识别什么相生相克,这对于目前的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于是.她笑着道:“汝娘.你是母亲送过来的人.我相信你能办好这趟差事,从今天起,我的一切饮食就由你负责吧。”

    汝娘微笑道:“是。”

    欧阳暖杏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微微覆下,她的语气低沉中有些轻松:“说实话,我这一胎来的很不容易,这孩子是我的命根子,自然要小心谨慎一些的”

    就在这时候.外头的碧雨进来禀报道:“世子妃,欧阳府上来报说,欧阳夫人去世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便有点反应不过来。欧阳夫人?难道是方嬷嬷已经急切地道:“是林氏?”

    碧雨却很明白.立刻道:“是。”

    欧阳暖和方嬷嬷对视一眼,欧阳暖慢慢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碧雨是个聪明的丫头,自然知道主子和继母不对付,忙道:“回禀世子妃.听说是昨儿个夜里没的,但今天晌午才发现,说是送饭的人去了,谁想一进内室竟发现欧阳夫人一脖子吊在梁上直晃荡,救下来时已经没气儿了。听说可吓人呢,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碧雨描述得绘声绘色,话音还未落下,方嬷嬷已经出声阻止:“不许瞎说.小姐还怀着身孕呢,听不得这些可怕的.你将事情挑要紧的说一说就罢了。”

    碧雨点点头,继续道:“听来报信的人说,欧阳夫人是不堪病痛折磨,自己上吊死了。”

    自己上吊死了?一个已经中风的人如何能够上吊身亡?听说爹爹有心迎娶新妇,看来林氏的死.完全是因为她成了这桩喜事的绊脚石了.欧阳暖暗自摇头,爹爹越发糊涂了,就算是想要迎娶新人,也未必要做的这样过分,这个男人真是太凉薄了。

    欧阳暖叹息道.”想不到争斗一世.她将我当成最大的敌人.我留下她一条命,可最后她却是死在自己的枕边人手上。”

    方嬷嬷点头,不无感叹”,当初她嫁过来顶替了夫人的位置,十年来掌管整个欧阳府,上得老夫人喜欢,下得老爷宠爱,连小姐您都让她三分,真是何等的风光,人家都说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能混到这个份上是天大的造化.然而最终落到这个下场,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若是不先来害我和爵儿,也不会众叛亲离,如今身边连个照拂的人都没有。”若她是一个善良的继母,善待自己姐弟,自己何至于和她斗个你死我活,相安无事的话,至少她现在还是欧阳家的当家主母,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世间的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不是没有报应,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只有菖蒲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喜形于色道:“那个老巫婆,死了也是活该!以前她想了好多招数来害小姐呢!”

    欧阳暖微笑着并不多言,菖蒲还是个孩子.所以她的喜怒哀乐都是这样摆在脸上,当初她的确对林氏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将对方放在心上了。如果一个人将全部的心神放在仇恨上,是不会开心的。更何况,林氏虽然出身镇国侯府,可其实说到底,她是一个没有娘家的人,认真的说起来的话.她比自己当年还要更可悲、更寂箕.....

    菖蒲抬头,就看见了欧阳暖眼睛里的悲悯,不由道:“小姐,您可千万别可怜她啊,她是个坏人呢!”

    欧阳暖笑着摇摇头,她不是同情她,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似乎怀孕以后,她的心也变得仁慈了。

    欧阳暖指派人送去了吊唁的东西,人并没有亲自过去,很快欧阳治又派了人来请.来人的腰间.系着一条白布带,那是带孝的模样.正是欧阳府上的管家孙和。他很恭敬地给欧阳暖行了礼,道:“大小姐,老太太让奴才接您回府里去。”....说是夫人没了,我们府里要设灵堂,让您快回去。”

    欧阳暖皱起眉头,欧阳家老太太和欧阳治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吧,如今吏部尚书的任期已到,欧阳治上蹿下跳地到处跑,听说去了镇国侯府,又去了太子府,都被挡了回来,后来又跑到楚王府上去,偏偏如今肖嫣然听了欧阳爵的话,对欧阳家这些破事再也不肯管了,欧阳治没了办法,又跑过来找燕王府,可燕王那种柴米不尽的性格,估计是碰了钉子,难怪想要自己回去,是想要让自己从中调停吧,还真是不死心啊.欧阳暖微笑道:“孙管事一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帘子一掀,肖重华面若寒霜地走进来,那浑身的寒气让孙和整个人顿时开始发抖:“谁让你来打扰世子妃的,滚出去!”孙和壮着胆子刚要说什么,肖重华一个挥手,等候在外头的护卫立刻一人一边把孙和驾着出去.孙和失声道:“世子.老奴是奉命来的啊.您不能这样!”

    “把他的嘴巴堵上!”肖重华不耐烦地道。

    立刻没了声音屋子里顿时一片静默,众人面面相觑。

    欧阳暖却像是没有看见.反而笑着问道:“你不是去军营了吗,怎么回来了?”

    肖重华脸上竟然在一瞬间绽放出光彩来,看傻了一屋子的人:“我给你

    带了礼物,你看看!”说着,他大声吩咐道”.把东西抬进来。”

    于是,欧阳暖看见四个人抬着一个大大的藤筐进来了,不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肖重华一双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向来冰冷的脸上带着无法抑制的笑容,道:“我让人从云州送了上好的核桃来.....比京都的都要大,而且好,你瞧瞧。”

    欧阳暖更惊讶了:“云州?这千里迢迢的.你什么时候。”

    “用八百里加急也很快的,你不必烦心这个。我觉得不错,他们说孕妇吃这个很好,我待会儿让人做核桃粥给你。”

    欧阳暖掩嘴而笑:“八百里加急用来做这个!”肖重华一怔:“有什么不对?”

    一向军情为重的肖重华.居然问她用八百里加急来送核桃,有什么不对?欧阳暖不可自抑地笑着摇头,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光是这个.待会儿还有很多。”肖重华一边想,一边蹙眉.”宁州的桃子,允州的楠子,还有林州的特产,据说对孕妇特别好的牛乳。”

    欧阳暖不由笑了:“你真是!这样做我要被人笑话,谁家没怀过孩子,谁有你这样兴师动众的!”

    “我这不是没做过父亲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肖重华皱眉道,有些微的苦恼。

    欧阳暖微微的笑。

    以前会很担心,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还能有好的归宿吗,可自从他选择了自己,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彷徨的了......她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肖重华,能成为他的妻子,生活在一赴。”

    一会儿,丫头文秀就进来禀告:“世子,您要奴婢炖的樱桃金丝燕窝羹来了!。”

    “拿进来吧!”肖重华点了点头。

    很快.文秀就用漆盘托了一个小碗进来0她把碗呈到欧阳暖面前:“小姐.这是世子刚刚吩咐厨房准备的,您趁热尝尝看。”

    欧阳暖一愣”.我刚刚吃完饭!”

    “那就喝一点点!”肖重华一点也不以为意”‘这是贡品,我从皇伯父那里全部搬过来了......”

    欧阳暖咋舌,肖重华居然连皇宫都搜刮过了,想到早上的芙蓉饼,她不由微微摇头,这个男人啊,真是什么都不懂,就是一腔热忱了,但就是这热忱.也让人不由得感动。

    欧阳暖点了点头,三下两下把羹吃完了:“味道很好……”话没有说完,她眉头一皱,捂住了嘴。

    肖重华忙接过了碗:“你这是怎么了?。”

    欧阳暖蹙着眉头:“不知道,我怎么有点想吐!”

    肖重华张大了眼睛,咳咳巴巴地道:“哪里不舒服.....”欧阳暖就捂住胸口:“没关系,只是有一点点。”...”;

    肖重华立刻道:“红玉,马上去请太医来。夏日的天气虽然好,但暖儿昨天中午还在院子里晒太阳......指不定是被风吹了......”

    红玉一听,忙道:“是,奴婢立刻就去。”说着一溜小跑地跑了出去:,欧阳暖都来不及阻止.眼看红玉就跑的没影子了,一旁的汝娘便笑道:“世子不必担心,头两个月孕吐都是难免的,过了这段就好了。世子妃这还是好的,有些夫人连汤汤水水的味道都不能闻呢!”

    肖重华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担心的不得了,抱着欧阳暖像是抱着瓷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吻吩嘱众人:“从今天开始,以后穿衣、吃饭这些事都不能再让世子妃动手了,你们小心伺候着,不要让她出门口小心动了胎气……”

    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路也不能走?谁家孕妇这样过活啊!欧阳暖听了,不由额头冒汗。

    她忙岔开了话题,笑道:“穿衣吃饭我都可以自己来的,你别这样心急了!”肖重华沉浸在兴奋中,一点也不答应,道:“差点忘了,我得去给孩子起名字....。”

    大家就面面相觑地望着欧阳暖,欧阳暖却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这样的肖重华,她都拿他没办法!因为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呢!估计是第一次做爹爹,一下子乐过了头,太兴奋了!

    欧阳暖本以为肖重华是说说而已.可谁知道他竟然是认真的.不但派人将这个院子紧紧看守起来,还多安排了两个老嫉嫉跑到这里来盯着她,她若是抬胳膊,那老瑭毋就会叫起来,她若是伸伸腿,老嬷嬷的眼泪就往下掉,说什么有负世子所托啊,世子妃要是有个万一.她们万死难辞其咎啊!几次三番都这样,欧阳暖便只能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可是这两个人连看书都不让,非说要伤眼睛,刚开始欧阳暖还能忍着.半个月一过,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霎了,可是好说歹说肖重华都不肯让她出去走走;迫不得已动了怒,把两个老嬷嬷都赶出了院子.这才觉得一下子轻松了。

    “走,咱们出去转转。”欧阳暖对红玉说道。红玉惊慌:“可是外头那么多护卫。

    “谁还敢拦着我不成?,‘欧阳暖实在被关的整个人浑身都难受”‘我就是去大公主府上,世子就是知道了,他还能不让我去吗?”

    红玉忐忐忑忑,小心地道:“可是吧,奴婢怕世子不高兴。”

    欧阳暖蹙眉,一旁的弯蒲眉飞色舞地道:“红玉姐姐,以前你总说我不聪明,怎么今天你也笨起来了,世子可是把小姐棒在心尖上的,他就算知道了又会把小姐如何?你就别瞎担心了!”

    红玉瞪了她一眼,欧阳暖身子弱,若是贸然出去受个风病倒了,有什么不妥当,自己这些丫头们还不被肖重华录了皮吗?可是菖蒲一听要出门便兴高采烈的,根本没顾得上看红玉的脸色,红玉叹息一声,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到汝娘道:“其实世子妃的话也是对的,世子是第一回做父亲心里紧张了,孕妇要经常出去走走的,不能总这么窝在屋子里,人要闷坏的,只是,大公主府路途虽然不远,马车的布置却一定要小心,干万不要颠着磕着,那都是对世子妃身子不好的。”

    欧阳暖点点头,吩咐红玉道:“现在就去准备吧。”

    红玉听了汝娘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不再劝阻.吩咐丫头们下去准备了。

    燕王府的马车本来就很舒适,加上经过改装,坐在里面更是一点颠簸都感觉不到,欧阳暖坐在上面,觉得很舒坦,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红玉看到自家主子最近一直很郁车的面色变好了;不免也觉得高兴,越发觉得汝娘说的没错,想的也周到,是不该将主子一直关着,好好的人总是关着,总有一天要关出病来的。

    马车一路到了大公主府,欧阳暖刚下了马车,却看到慕红雪从公主府里面出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看见欧阳暖.她立刻把眼泪擦干了,对着她笑笑:“世子妃。”

    慕红雪每次看到自己话都是很多的,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欧阳暖一时有些奇怪,却笑道:“公主来看望我母亲吗?”

    慕红雪便只是腼腆地笑笑.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难过.看得欧阳暖心里都觉得不舒服起来:“公主这是怎么了?”

    慕红雪摇了摇头,道:“没事,世子妃有了身孕,我还没来得及去贺喜呢!你不宜久站,快进去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欧阳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问红玉道:“香雪公主这是哭过吗?”

    红玉也很奇怪:“是啊,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呢!”欧阳暖一边思索,一边进了大公主府。

    看到欧阳暖,大公主都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重华那个傻孩子都把你关起来了,怎么今天给你放风了?”

    肖重华可怕的行为已经传播到大公主这儿来了.欧阳暖的脸红了红,心里有点窘迫.脸上却笑道:“母亲,我是想你了。”大公主的脸上立刻笑出一朵花来,扭头道:“还不给暖儿看座儿?”一面对暖儿道,”你这个傻孩子,想我的话让人来传个话,我去看你!”

    陶姑姑陪笑道:“公主也是在想念郡主呢,刚才还说世子把你藏得太严实.连她要去探望都得先经过他的同意,这可真是叫人笑坏了!”

    的确是叫人背地里笑话了,欧阳暖还不知道这一茬,顿时脸更红了:“他是不懂事,瞎胡闹呢!他也没做过父亲,紧张的要命,天天都在叮嘱我小、心这个小心那个.生怕磕着碰着,其实我哪里有那么娇贵.寻常都不让我出门.真的快要闷死了。”

    大公主连忙道:“不许说死字,你这个傻丫头,现在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像是个孩子似的,重华还不是为你好啊!”说着,又让人给欧阳暖加个垫子和引枕。

    欧阳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香雪公主来这里,我看她走出去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是为了什么?”

    大公主的笑容沉了沉,道:“你是有身子的人,这些事情就别管了!”大公主的语气,让欧阳暖的好奇心一下子更旺盛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母亲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孕妇不能吃的东西,都是百度来的,没有科学依据。

    有人说我的文里男主男佩都是背景板,说我是鄙视男人,我有咩?看到欧阳暖一副好奇的神情,大公主摇了摇头,笑道:“人家男婚女嫁,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欧阳暖一愣,道:“男婚女嫁?”大公主拿帕子一掩嘴:“可不是,大皇子这回就是来送婚书的,要把香雪公主嫁给肖衍。”看着欧阳暖面色微变,大公主面容凝重起来:“你怎么关心起她来了?”“母亲,我不是关心她,我只是觉得,这个大皇子和香雪公主的目的并不单纯,而且上次的宴会中,慕红雪分明很害怕这位大皇子的到来,像是对他极为抵触一样。再细想,高昌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把公主嫁到这里来?现在我们大历这种局面,太子娶一个异国公主,着实不是好事,对于我表姐来说,甚至是极为糟糕的事情。因为香雪公主的身份远高于她,万一将来再生下子嗣……偏偏表姐的盛儿又是长子,我是怕——”

    “你这又是做什么?”大公主皱眉,“这都是男人们操心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子,担心这些干什么呢!”话虽然这么说,她的心里却也是这样想的,肖衍本来就很麻烦了,再娶了一个香雪公主,这太子府就成了麻烦窝。

    欧阳暖便只是笑,不说话。

    大公主招手:“到这里来坐,我有话对你说。”欧阳暖坐过来,大公主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生这个孩子,可能会有些艰难,这些,我帮不了你,你夫君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所以听我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别想了,好好的养胎是正经,什么都比不上子嗣重要。子君当年如果能够活下来,我情愿自己减寿二十年。”这是掏心窝子的话,欧阳暖的眼圈儿红了。大公主又接着说:“我知道,慕红雪心地不坏,是个好姑娘,上次在驿馆门口发生的事情我也知道,有一条说一条,咱们得谢她。可是她身份太特殊了,就算她不想做什么坏事,她身后的那些人也会撺掇她,你若是管了这件事,指不定有什么麻烦!说这些,只是让你注意,千万别着了人家的套子!”“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不说这些了,我看重华待你好,我心里头也高兴,”大公主微笑着说完,便拍了拍欧阳暖的手道,“汝娘在你身边还好吗?”

    欧阳暖点点头,笑道:“多亏母亲费心,汝娘很好,帮了大忙呢!”

    大公主也很高兴:“那就好,那就好,今天留下来用午膳吗?”

    欧阳暖便摇摇头,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被他知道了又要训我了,我得赶紧回去呢!”

    一句话说的大公主和陶姑姑都笑起来。

    从大公主府出来,欧阳暖就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经过繁华的街道,欧阳暖不时掀开帘子看外头的情形,路过一家书斋,突然道:“停车。”

    红玉一看顿时着急:“小姐,要看书的话可不成,您怀着孕,伤眼睛!”

    欧阳暖这半个月来听了不知道多少遍这种话,听的耳朵都长老茧,实在是烦不胜烦,便回头道:“我就是去挑两本书,等太阳好的时候再看,不许回去告状。”

    红玉还要说,菖蒲道:“好了红玉姐姐,小姐难得好心情,你就别老挡着她了,后头有这么多护卫跟着,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

    红玉心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不要说出事情,今天偷偷跑出来这件事被世子知道了那都不得了,什么叫爱妻如命,你还看不懂啊!真是不知死活!她暗地里掐了菖蒲一把,脸上笑道:“那好,小姐不要动,奴婢去为您吩咐车夫。”

    很快马车停下,欧阳暖进了书斋,书斋老板一看到燕王府的马车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把整个书斋里的精品都搬出来,欧阳暖看了几本新到的字帖,又拿了本话本小说翻看。

    “看到没?那是燕王府的马车呢!”

    “这位是什么人啊!”

    “你连她都不认识,真是孤陋寡闻,大名鼎鼎的京都双璧之一的永安郡主,长公主的女儿,燕王府的世子妃啊!”

    “啊,原来是她!”

    “哎,就是她,所以小心伺候着,千万别弄出什么差错来!”

    那边掌柜和小厮窃窃私语,欧阳暖完全没听见,只顾翻着手里的书页,挑了半天,最后选中了七八本,便让红玉付了钱,菖蒲捧着书就要离去,刚走到台阶下,便看到一个丫头跪倒在台阶前,也不敢靠近,期期艾艾地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一眼就认出这个丫头是香雪公主身边的桂华,心中暗笑,这丫头只怕从公主府的时候就盯着自己了,自己故意将马车停下来引她上钩,竟还真的来了。<a  target="_blank"></a>

    桂华还没说话,眼泪水就下来了。欧阳暖微微一笑,忙道:“这是怎么了?”一边叫一旁的红玉去把人搀扶起来。

    桂华刚要说话,欧阳暖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上马车吧。”

    桂华看了一眼周围瞩目的人群,咬了咬牙,点点头道:“一切听从世子妃的吩咐。”

    欧阳暖勾起唇畔,也不多言,便率先上了马车。到了马车里,桂华立刻拜倒:“求世子妃救救我家公主!”

    欧阳暖心道果然来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惊讶道:“你们公主?她怎么了?”

    桂华泪水盈盈地道:“大皇子非要逼着公主嫁给太子,可是公主不愿意,今天便去求长公主帮忙,可是长公主说这件事情是高昌国的事,她不便多嘴,公主没有办法便回去了,可是刚一到驿馆,就被大皇子关了起来!”

    欧阳暖一愣,高昌国大皇子这是疯了不成,这还是在大历的地界上,他就这样飞扬跋扈?她想了想,慢慢道:“我母亲的确是不方便管这件事,不要说我母亲,就连我,也是不能多嘴的。”

    桂华一听更着急了,连忙道:“世子妃,奴婢知道您为难,但是奴婢在这里只认识您,再也不认识其他的贵人,刚才返回去求长公主,可是门房却不肯放奴婢进去了,后来看见燕王府的马车,便立刻跟着您了,奴婢知道这件事情跟您没什么关系,但求您看在公主和您交好的份上去看看她也好,至少让奴婢有个交代!”

    欧阳暖只是蹙眉:“可是大皇子是公主的亲大哥,他怎么也不会害她的呀!”

    桂华一向是跟在慕红雪身旁的,对慕红雪的事情最清楚,她听到这句话眼眶一红,道:“世子妃不知道,我们大皇子那种性格,便是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睛里,最是唯我独尊的,他最过分的一次还拿鞭子抽打公主呢!公主的背后到现在还有一条疤痕!从前皇后娘娘想尽了法子教训他,他却半点都不肯收敛,还是要一切都顺着他的心意!”

    欧阳暖想起那天宴会上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这倒的确像是对方会做的事情,只要于自己的利益有益,不要说亲妹妹,只怕是亲娘都能出卖。平心而论,她非常不喜欢慕隆平,但是对于慕红雪和慕轩辕,虽然彼此立场不同,她对他们并不讨厌。想到慕轩辕,她道:“不是还有九皇子吗?”

    一提到九皇子,桂华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抹了把眼泪道:“九皇子,九皇子他——昨天不知为什么和大皇子发生争执,被打断了一条手臂。大皇子还怕人知道,不允许叫太医!”

    “你说什么?”欧阳暖一愣,这个慕隆平也太霸道了,慕轩辕毕竟是九皇子,他怎么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这还是在大历朝,若是在高昌,指不定他怎么过分呢!

    红玉不信道:“九皇子在你们高昌虽然不是太子,可听说他也是极显赫的,怎么会被打断一条手臂,这太可怕了,你可别用瞎话来骗我们啊!”

    桂华的眼泪流的更加汹涌,那神情不像是作假:“奴婢说的都是真的,驿馆就在这附近,世子妃,奴婢求您,求您去看看公主,您是燕王府的人,大皇子再嚣张也不敢把你怎样的!”

    欧阳暖当然知道对方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身后带着这么多护卫,就算慕隆平再想怎么样估计也没这个胆子,桂华刚才跪在台阶上的情形很多人都看见,自己是有这个必要走这一趟的。但是肖重华千叮咛万嘱托,让她别管闲事,这一回去估计又要被唠叨个半死。但是——欧阳暖想起慕红雪那一双哭红的眼睛,念头一转,如果对方布出一局请君入瓮,她是不是可以反客为主呢?于是便道:“好,我去看一看就是了。”

    不管对方出什么招数,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欧阳暖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这一局就是个大赌场,买定离手不可悔,她这赌注便下了

    驿馆里面十分的忙碌,因为是刚刚建成的,风景布局都很不错,不过因为上次发生过火灾,这一次整个驿馆都加强了戒备,可惜欧阳暖没心情一一欣赏,让桂华在前面带路,一路直接向目的地而去。

    刚刚走到了院子外头,就看到八个护卫站在门口。

    “请您止步!”其中一人一把长剑横过来,面如寒霜。

    哟,这儿还有拦路虎啊!欧阳暖不想浪费口水,有资源不利用那是傻子,绝对的!她轻轻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金良。

    金良顿时头皮发麻,这位主子心血来潮要管这闲事,简直是吓死人了,他刚刚给世子传了口讯,却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才能到,若是赶不及叫这位主子闯出什么大祸来,自己就是个死!若是让这位宝贵的主子磕着碰着气着了,自己更是个死!左右都是死!反正死死死!金良在心底哀叹着,突然看见欧阳暖召唤他,立刻鼓足勇气上前去:“请世子妃吩咐!”

    “这几个人拦着我的路了。”欧阳暖不冷不热地说。

    金良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挥手,身后一队黑衣骑兵飞快地上来将那八个人架住了!那八人原本手里都拿着刀剑站在门口,可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来这里还没说两句话就要带人冲进去,顿时懵了,刚要反抗却被制服了!

    欧阳暖看了一眼,速度很快,训练有素,果然肖重华给自己的都是精兵。

    红玉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主子啊,世子叫这些人盯着你是为了保护你,你却用他们做这种事,世子知道了非要气死不可!但是欧阳暖决定的事情,就连肖重华都没办法阻止,她只能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为欧阳暖推开了院门。

    欧阳暖刚刚跨进去,就听见一阵呼叫声,她一愣,随后吩咐道:“除了金良,其他人都退在外头等候!”

    然后她快步走了进去,刚刚到走廊就听见一阵奇怪的哀叫,欧阳暖突然起了一阵不曾有过的心慌。

    这声音,这声音——她目光严厉地回头看了一眼桂华,却看到她眼睛里满满都是哀求,看来,这丫头是什么都知道了!可是这怎么可能,里面的声音分明是慕红雪,她是堂堂的高昌国公主,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欧阳暖的脚步停了,红玉显然也听见了这声音,几乎浑身都颤抖起来:“小姐,咱们回去吧,小姐,奴婢求您了!咱们快回去吧!”

    金良听着那声音,紧紧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欧阳暖会作何决定,但是这样的声音,不难想象主人正在遭受何种羞辱——作为一个热血男儿,他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如果弃之不顾,那也太过分了。

    欧阳暖的脚步只是停顿了一瞬间,随后她快步走上去,屋子里的人想是知道不会有人闯入,连门都未上栓。

    欧阳暖狠狠的推开门,门撞在墙壁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一进到屋子里就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一种压抑的香气和可怕的酒气,青色地砖上满是扯得七零八落的衣物、衫袍、靴袜。欧阳暖看到层层迭迭的帷幕上起伏薄薄人影,听见急促间杂微弱的喘息,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

    慕红雪黑色长发散着,脸上满是惊恐畏惧之色。慕隆平几乎什么也没穿的压制住她,一点点鲜红就印在她如玉的肌肤上,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听见门的动静,慕红雪一下子抬起头来,目中隐隐透着泪光,看见欧阳暖时凄恻之中就又有了欢喜的神色,仿佛一个濒死的人突然看见了生的希望!

    “救我——”

    慕红雪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欧阳暖却分明听见了,看见了她的绝望与希望!

    他们是兄妹啊,老天!欧阳暖只觉得心头有一种火气隐隐冒出来,她冷笑一声,道:“大皇子真是好兴致!”

    欧阳暖的声音清冷,犹如八月的陡降的霜雪,划破了一室的旖旎!

    慕隆平原本很是沉迷,这才一惊,忙抬起头。

    “高昌国皇室果然是一如传闻中的过分啊!”欧阳暖冷冷笑道:“常听人说大皇子喜好女色,可我倒是想不到,你连亲生妹妹都不放过!”

    慕隆平见了是她,面色一寒,爬起来将衣服披着,淡淡道:“世子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外头的都是死人啊,居然连世子妃来了也不招呼一声!”他向着外面大声喊着,想要让那些护卫进来,可是半天没人应声,他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欧阳暖冷笑,那天宴会后,肖重华派人废了那金曼的一条手臂,并且将大皇子狠狠修理了一顿,趁着他一日外出饮酒,便让人将他捉住丢进了湖水里面淹了个半死,偏偏他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害他,连报仇都无从谈起,一时之间气的要回国,被肖衍硬生生拦了下来,现在看来,拦他都没必要,这种人,让他留一日都是祸害!

    欧阳暖轻轻笑了笑:“大皇子喜欢谁,我并不关心,只是我今天碰巧来看望香雪公主,您说怎么办?”

    慕隆平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两拳骤然握紧,旋即又镇静下,极为张狂的笑道:“凭你想在我手里要人?”

    欧阳暖扬起眉头,眼神里有一种刻骨的冰寒:“这么说,你是不想让了?”

    慕隆平一把将慕红雪扯下了床,一脚踩在她的后腰上,态度极为嚣张冷漠,像是故意做给欧阳暖看一样,面色冷凝地道:“世子妃,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事情,你是外人,不方便干预!更何况,这丫头本就是我的人,我要怎么处置都是我的事!”

    慕红雪毕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这场面实在是不堪入目又让人心中怜悯,就算是铁石心肠的金良都要转过脸去,然而欧阳暖脸上却是一副极为平静的神情:“大皇子说的没错,只是我这么出去,要是去太子府转一圈,你说太子怎么会要一个被你羞辱过的女子为正妃,大皇子,你是看不起我国的太子呢,还是想要挑起两国纷争呢?”

    她一边说,眸光流转间,一双眼睛明亮的透出难以捉摸的妖异,慕隆平竟一时失了神。

    不止是慕隆平,连金良都一时惊诧不已。没有人能想得到,柔弱的欧阳暖居然说得出这种态度强硬的话。

    的确,若是被肖衍知道,这门婚事肯定是要告吹的。

    慕隆平不能置信地盯着她,怒极反笑,狠狠地踢了慕红雪一脚,慕红雪闷哼一声,却连哀叫都不敢。

    良久过去,慕隆平赤红着双目看着欧阳暖,像是要吃人一样恐怖,金良悄悄地把手放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欧阳暖的唇紧紧地抿着,深黑的眼中神情复杂,任谁也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定定看了欧阳暖很久,慕隆平不知为什么却被那眼中的寒光所摄,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两人无声的对峙中,慕红雪雪白的后腰上只是一阵阵火辣辣的,一点点渗进肌肤,一点点钻入骨内,痛不可抑。

    欧阳暖看见了她的神色,微微挑眉,盯紧了慕隆平,眼神依旧明亮如炬,一笑中说不出的意态冷凝:“怎么,大皇子难以抉择吗?”欧阳暖转头对金良道:“你去把太子请来。”

    慕红雪仰头看着欧阳暖,竭力含住眼里滚动的泪,却仿佛是不敢也不能言声。

    慕隆平冷哼一声,大声道:“不必了!”说完,他快步走了出去。

    原本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的桂华一看到这情形,立刻扑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慕红雪,欧阳暖吩咐红玉取衣服去给慕红雪披上。

    金良不假思索地退了下去,刚才他在这里是为了震慑慕隆平,现在人都走了,他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欧阳暖走过去,递给慕红雪一条手帕让她擦擦眼泪,慕红雪却一把拽住欧阳暖的裙裾,坚持着隐忍住的泪终于自美丽的眸子中滚了下来。

    “不要告诉别人——”

    欧阳暖用漆黑的眼睛盯着她,认真地道:“我不会告诉别人。”

    慕红雪就看向红玉和菖蒲,欧阳暖叹了口气,道:“她们也绝对不会。”

    欧阳暖紧紧皱起了眉头,眼下这情况,慕红雪分明不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兄妹之间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欧阳暖实在是难以接受,世上有这样可怕的兄长吗?而慕红雪,又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慕红雪必须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才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欧阳暖连忙让人将她扶了起来,她立刻将衣服全都裹在自己身上。

    欧阳暖吩咐菖蒲去外面守着,只留下红玉一个人在内室,自己在她身旁坐下来:“还好吗?”

    慕红雪嘴唇青白,看着欧阳暖的眼睛里像是有巨大的伤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欧阳暖对红玉点点头,红玉会意,立刻问桂华:“公主受到了惊吓,有没有定神的香?”

    桂华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欧阳暖,顿时明白过来,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取。”

    红玉笑道:“那我跟你一起去。”说着,连她们两个人都退了下去。

    欧阳暖伸出手为慕红雪擦掉了眼泪,她可以肯定,慕红雪此刻的眼泪都是真的,这就够了,自己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是慕隆平的行为,实在是畜生都不如!“他是不是从在高昌就一直欺负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慕红雪一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倔强地全都擦掉,擦的整个白玉一样的脸颊都红红的,“告诉了又有什么用,我根本不是皇帝皇后的亲生女儿!”

    欧阳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慕红雪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是说——”

    “我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她的亲生女儿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便不知从何处抱了我回去,对外宣称是她自己的女儿,就是我曾经对你所说的那个姐姐。”慕红雪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我不过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罢了,因为容貌生得好,才会被她看上带回去。”

    “公主?!”

    慕红雪声音哽咽:“世子妃,你看不起我了吧,我根本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我不过是一个连父母都没有的孤儿,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什么地方……”

    欧阳暖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并不是慕隆平的亲妹妹?”

    慕红雪擦掉了眼泪,抬起头来看着她:“我不是他妹妹,否则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在他眼睛里,我不过是将来要被送来笼络大历太子的一颗棋子,其实在高昌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数次欺负过我,那时候母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留着我一条命罢了,本来将我送到这里来,我还高兴终于能够摆脱他,可他偏偏还是来了。”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他若是顾忌你即将嫁给大历太子,又何至于在这里动手?”

    慕红雪目光无神,嘴唇发白:“他今天是喝多了酒才会失态。”

    欧阳暖冷笑一声,“借酒装疯而已,他若是真的喝醉了人事不知,怎么还能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她凝眸注视着慕红雪的一举一动,发现对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隐隐的流光,便微微一笑道,“只是——很可惜,我并不觉得今天是他勉强你,反倒觉得这一切都是在你的算计之中,红雪,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却觉得,你不光有美貌,你还具有超凡的智慧。”

    慕红雪一怔,随后看着欧阳暖,半天说不出话来,漆黑的眼睛里几乎能够看到欧阳暖的倒影。

    她本以为自己成功地骗过了欧阳暖,却原来,一切都早已被对方看穿了。

    慢慢地,慕红雪垂下了头,“你既然已经看出了端倪,就不想知道我这般费尽心机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诺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只余欧阳暖与她,而慕红雪的声音,轻灵之中带着一种难以遮掩的落寞,有着如同曼佗罗一样的气息。

    “你要见我,让人传个话便可,这有何难?”欧阳暖看着她的如花笑靥,静静开口,“何必非遭这个罪。”

    慕红雪慢慢的笑了下,笑容中却没有丝毫的得意:“大历上下那么多双眼睛,若是我主动去找你,不消片刻,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有心人耳中,所以我只能等机会。可是等了那么多天也等不到,眼下情势又不容我再继续等下去,那么,只有就着这件事引了你来。”

    欧阳暖看着她,淡淡开口,“你这样做,一个弄不好名声都毁了,值得吗?”

    慕红雪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淡漠笑容,声音清冷:“你记得第一次救我的时候,在那片梅花林里面,那位王侯公子说的话吗,他曾经说过,我不过是个玩物,跟青楼里面的姑娘也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是气话,却也有三分是真的。曾经,我也以为做了公主就能拥有一切,可后来我发现,孤女就是孤女,一辈子也不可能过上好日子。”

    欧阳暖怔了片刻,忍不住轻声道:“红雪,你若是想说,我就在这里听你说。”

    慕红雪一愣,看着欧阳暖道:“你不怪我骗你来?”

    赌上自己的名誉和地位来欺骗,这样的赌注必然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欧阳暖微笑着摇了摇头,柔软地道:“我愿意听你说。”

    慕红雪浑身一震,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难以压抑的激动,随后,慢慢归于平缓,她慢慢地,像是回忆一样地说道:“十三岁的时候,大皇兄进了我的寝宫,事后我又哭又闹,却被母后关了三天,不给饭不给水,她说——若是我不能缄口,就让我一辈子也没法出来。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你不知道那种黑暗的地方有多么可怕,简直要把人逼的发狂,我不想再被关着,哪怕要被羞辱欺负,我也不想再像条被抛弃的狗一样过日子。等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寝宫,哪怕大皇兄把我弄得浑身是伤,第二天我也能亲热地攀着父皇母后的胳膊说笑了。母后说,当初在死人堆里面挑中我,就是因为我有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这张脸可以迷惑很多的男人,也能让高昌皇室得到更大的利益。”

    欧阳暖很明白美貌如果善加利用会带来怎样的效果,只是看见慕红雪如今这样不由得心中起了怜悯之心,她轻声道:“正因为如此,他们一直留着你,不让你出嫁。”

    慕红雪只是笑,轻柔的笑带着一丝悲怆:“表面我没有定亲,可是私底下,父皇不知道将我许了多少次人。高昌与大历朝不同,异姓王就有七个,他们拥有各自的驻地和军队,彼此之间互相争斗,扰乱了朝纲。周厂王仰慕我的艳名,首向父皇提亲。父皇假意应允,以我为钓饵,在对方送聘礼到国都的时候,在途中设埋伏杀死周厂王,夺得他的领地。半年后六王进国都觐见,闽泰王向我父皇提亲,他弟弟泰伯郡王也向我提亲。父皇表面为巩固联盟,许诺婚事,暗地里引起他们兄弟反目,最终两败俱伤,他收回闽郡。随后父皇又将我许给了怒波王的儿子怒战,不久又推说怒战无礼,突然毁婚,以杀死怒战为条件为我向普长王征婚。普长王看出父皇的真意,坚决不肯,可是他的次子对我神魂颠倒,撕毁与程克王女儿的婚约,竟然弑父起兵攻打怒波王。怒波王为此向程克王求援,但父皇暗中派人告诉程克王,只要他倒戈杀死怒波王,便将我嫁给他,还将怒波王的领地直接分给他,而他竟然应允!率大军血战六昼夜攻克怒波郡,将他杀死,还杀了普长的次子,一并收了两个郡,成为当时最大的领主。可惜没过多久,他就不明不白的病死了,这婚约也就不了了之,父王兵不血刃,又收回三个郡。最后剩下两个,他们终于意识到父皇不过是拿我当做诱饵,便不再相信我父皇,联起手对抗他,可惜太晚了……你瞧,我到这里来人人都觉得我出身高贵,风光无限,可是我在国内,早已成为一个红颜祸水,人人避之不及,说到底,我是一个外表风光,实际上却很肮脏的女孩子,你说的对,我是故意引你来的,这一切都是我策划好的。”

    欧阳暖很少同情人,但她不得不承认,慕红雪的境遇比起她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能够好好活到现在,光是美貌智慧都是不够的,还要顽强的超过一切的韧劲。

    慕红雪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更加讨厌我了。”

    她魅力无限的容颜,现在看来,竟然是那样的陌生。

    “那么,你这样费尽心机引了我过来,究竟想要我帮你什么?”过了半晌,欧阳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所有的心思都收拾得很好,分毫不露。

    慕红雪落了笑,静默看她片刻,方开口轻问道,“就算知道今天我是故意让你看见这一切,还愿意帮我吗?”

    欧阳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眼睛,开口答道,“只要你是真心寻求我的帮助。”

    慕红雪很明白真心的意思,欧阳暖是要求她回报以真诚,她低头沉思片刻,道:“今天让你来,我便知道,我该付出些什么以求得你的帮助,但没想到,你这样直言不讳。”

    欧阳暖笑道:“我情愿要一个真诚的敌人,也不会要一个虚伪的朋友。”

    慕红雪轻轻一笑:“我们不会是敌人的。”说着,她径直起身,先行到门前窗下细细看了一遍,确信四下无人了,方回身到床前,在一个隐秘的暗格内取出一摞纸片。她将纸片递给欧阳暖,并不出声,漂亮的眼眸中有幽深光影静默流转。

    欧阳暖当下也不多问,只毫不迟疑的接过她手中的纸片,细细读了下去。越往下读,就越是心惊,控制不住的,寒意蔓延。好半天,她抬起头道:“这是真的?”

    慕红雪郑重地点点头:“我不会拿数百万的百姓性命开玩笑的。”

    欧阳暖也知道她不会和自己开玩笑,但这纸片上的东西令人太过惊骇,她没办法消化这些东西,而且,就算知道了她也处理不了,她看着慕红雪,捏紧了纸片。

    慕红雪只是微笑:“其实我想过将这个交给太子,可是肖衍这个人你很清楚,若说起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本领,他是很厉害的,所以我真的不敢冒险做这种事,一个不好我自己不但没办法脱离高昌皇室的掌控,连性命都要不保。至于你的夫君,不瞒你说,我试图接近过他,可他对我不感兴趣,我不敢把赌注下在他身上。”

    欧阳暖失笑,大概慕红雪的美貌太过无往而不利,对于踢到肖重华这块铁板,她也很郁闷吧,谁知慕红雪又继续道:“其实我也就是跟他多说了一句话而已,若非看他对你这样好,我几乎要以为他根本是没有心的冰块了。”

    欧阳暖轻叹一声,将纸片递还给她,她接过,走到桌边,点起火烛将它焚为灰烬,一面轻道,“原本就是为了给人看,我才冒险留到今天的,现如今,总算可以安心了。”

    欧阳暖定定看她,异常冷静的开口问道,“凡是两国之间国君的交往,都属于最高军事机密,更遑论纸片上的那些记载,就连最微末的地方也都事无巨细。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这便是我为什么不择手段也要引你过来的缘故了。”慕红雪漂亮的双眼瞬息不离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这纸片的内容,皆是我用非常手段得到的,这手段,可能你会觉得不耻,但全都是真的。”

    “既是如此机密的东西,高昌的皇帝怎么会让你知晓?”欧阳暖看着她,静然问出了声,视线同样一眨不眨的锁住她漂亮的眼。

    “在他们的眼中,我不过是个玩物,就连我的父皇,也不过把我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他们当然不会想到,到了关键时候,我会反过来利用他们。男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愚蠢自大,他们在床上说出来的话,往往是很可信的,高官们如此,贩夫走卒也是如此,既然我父皇能够利用我从那些王孙口中得到消息,我也一样可以利用秦楼楚馆,不是吗?”慕红雪笑了笑,“是有一次大皇子宿在我宫里的时候,突然被父皇急诏去招待一位秘密的贵宾,后来我上了心,处处留神,每次有人给大皇子传来急件,我便趁着他夜里倦极沉睡的时候偷偷翻出这些急件誊抄,再原封不动的放好。所以你方才看到的纸片和那些重要文件,是一个字都不会差的,我知道,这些东西在关键的时刻,都会派上很大的用场。”

    欧阳暖内心无比震动,面上却是极为平静,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红雪,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慕红雪垂眸,半晌之后可有可无的笑了下,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们让我来大历朝,我就隐约猜到了他们的计划,若是我能成功挑拨得太子和燕王府起了争斗,逼得肖衍自毁长城,到时候正好落了里应外合借刀杀人的套。”

    欧阳暖缄默不语,只是深深看她,而慕红雪也是聪明人,终是自嘲的笑起,明明艳丽无双,却总叫人觉得凄楚:“罢了罢了,看来今日我不把一切向你说清楚,你是不会信我的。你若有什么话,都可以问我,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欧阳暖看着她,慢慢道:“既然你们早已定下了这样的计策,为何刚才大皇子还要强迫于你?”

    慕红雪只是笑,渐渐摇头:“他不是强迫我,而是我勾引他,并且我告诉他,燕王世子最钟爱的人就是世子妃,太子也对世子妃百般追求,所以他们二人早已起了嫌隙,若是能够加以利用,一定能够顺利地完成计划。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你!我假借大皇兄想要让我做肖衍的太子妃的消息,去求大公主,再设计你看见,安排丫头去求你,带你到这里来,然后我对大皇兄说,你是一个思维缜密疑心很重的人,若是寻常的法子都不能得到你的信任,只有剑走偏锋,冒险一次,以此求得你的同情,让你带我再入燕王府,这一次,我一定能够赢得世子的心,并借由太子对你倾心一事,想方设法让肖衍和肖重华两败俱伤,到时候我们自然可以从中渔利。”

    这样千回百转的心思,欧阳暖注视着慕红雪,对方的心机手段绝不下于自己,不,根本是在自己之上。欧阳暖很清楚,自己最大的长处在于揣度人心,尤其是揣度闺阁之中妇人们的心思,这才是她一直以来立于不败之地的最大砝码,然而眼前这个少女,从小就在危机重重的宫廷中生活,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能够活到现在,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为什么要相信你呢?若是一着不慎,很可能满盘皆输,比如,我不为所动,将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别人,你的名誉全完了,高昌的如意算盘也打不响!”

    “他当然要相信我,因为从前这种计策都成功了,能用美人计解决问题,他们当然不会希望血流成河,你说是不是?”她看着欧阳暖,声音带着微凉的笑意,“更何况我告诉他,我了解你,你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对不起你的人你才会心狠手辣,我从未伤害过你,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帮助过你,这一点,你是不会忘记的。”

    欧阳暖心内蓦然一震,略带震惊的看向她,而慕红雪似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神色一般,继续微微笑着,开了口,“我一直在观察你,我想要知道你的心里头都在想什么,不光是你,还有燕王、肖重华、董妃……我不敢说我了解你们每一个人的心思,但总是差不离的。”

    欧阳暖看着她,只是凝目道:“还有一件事,我要问清楚。你这样聪明,应该知道是什么事的,对不对?”

    慕红雪转目看她,微微一笑,“我知道——董妃的确是高昌国的奸细。”

    果真如此!欧阳暖看着她,克制住内心蔓延的寒意,问了出声,“她可是大历人,父亲还是军中的军医,从小又在大历长大,你可有证据说她是奸细?”

    慕红雪摇了摇头,“她的父亲的确是大历人,可她的母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昌女子,其中自有一段曲折,具体的情形连我都不是很清楚,只是她位居高位之后,居然还向高昌传递消息,恐怕也是受人胁迫了。”

    “是你杀了她?”欧阳暖目不转睛地看着慕红雪。

    慕红雪面上带了一丝歉意:“是,是我杀了她,只是这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我也是按照大皇兄的指示在做事,他的背后就是整个高昌皇室,我不能不从命。”

    “那可怕的虫子到底是什么?”欧阳暖忍不住问道。

    慕红雪微笑:“那是蛊毒,高昌皇室最擅长的秘术,是用皇族的血养出的蛊,奇毒无比。”

    欧阳暖想起当时那种可怕的场景,不由得头皮发麻,的确,那是最可怕的死法,她从未见过的。

    “那么你呢?告诉我这一切,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问题回到了原点,就像欧阳暖一开始问的,慕红雪要求她帮助她什么呢?

    “对于我的处境,九哥一直是知道的,但他无能为力,他不可能为了我和整个高昌皇室对抗,但是他已经想了很多方法来帮助我,都没办法帮我摆脱如今的困境,甚至于在高昌的时候,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他们的监视。后来父皇让我来大历,告诉我要做些什么,他对我说,我是高昌皇室的女儿,就注定了要为国家牺牲,我知道他们有养大我的恩德,却没有办法做到一点都不怨恨。”两行清泪,缓缓滑下了她如玉的面颊,她并不去擦拭,只依旧轻轻开了口,“我一定要摆脱他们,死都要摆脱他们!”

    “为什么不逃跑?以你的聪明才智——”

    “我跑过,可是后来被抓回来了,曾经庇护过我的那家人整整四十五口人全都被杀掉,你说我还敢跑吗?除非有一天高昌皇室被灭,否则我不会得到自由和幸福。”

    欧阳暖看着她面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越来越多,神情却是清冷如昔,心内,有暗沉的疼痛不断翻涌,眼睛也隐隐有些莫名的酸涩。她和慕红雪,出身不同,境遇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拿命去搏一搏的勇气。人不被逼到极致,是不会这样做的。

    原来,她一直试探,一直怀疑的女子,是这样一个人。

    欧阳暖此时此刻,突然理解了慕红雪。

    “我说的话,肖重华不会理睬,但你却不同,你说什么他都会信的。问题只在于,今天我说的话,你是不是能相信。”慕红雪慢慢地说道,抬起手背,随意的抹了抹泪,声音继续传来,不带心伤,只有说不出的淡漠,“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若是不信我,我得另外再想法子。”

    欧阳暖看着她,只见到她长长的眼睫上依然带泪,如蝴蝶的翅膀一般翩跹颤动,唇边,却缓缓带上微笑,美得令人窒息。

    那一刻,欧阳暖忽然就下定了决心,没有理由,却偏偏莫名的笃定——这个女孩,今天没有对她撒谎。

    “我相信你。”欧阳暖这样说道。

    慕红雪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听她淡淡带笑的嗓音,继续响在一室寂然之中。

    “你真的相信我了?”慕红雪不是不知道欧阳暖有多么的多疑,她从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就算嫁入了燕王府,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丫头永远只是红玉和菖蒲,就连饮食和衣物都从不经任何人的手,慕红雪观察了很长时间琢磨她的心思,最后才发现,坦诚相待才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若是有所隐瞒,欧阳暖是会看出来的,那样才只能是功败垂成。

    欧阳暖只不动声色的开口道:“我相信你,只在今天,以后怎么做,要看你自己。”

    慕红雪看她半晌,终是淡淡笑起:“你提防我也是应该的,身在我这种处境,最不缺的,就是猜忌谋算之心。不过,我既然将一切告诉你,就不会再背叛你了。”

    尚未出驿馆,便见肖重华已大步过来,那神色,竟像是匆匆赶来的一般。

    慕红雪十分畏惧这个人,面上却是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仪态端庄的向着他福下身去:“见过世子殿下。”

    肖重华却快步上来抓住欧阳暖的手:“没事吧!”

    欧阳暖摇摇头,转头对着慕红雪道:“我是来邀请香雪公主到燕王府小住的。”

    肖重华皱起眉头,用冰冷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慕红雪,像是在看她使出了什么阴谋诡计一样。慕红雪不由自主一个冷战,却还强逼着自己不躲避他的眼神。

    欧阳暖轻声道:“没有什么原因,不过是我每日里在屋子里很闲,很闷,找公主来陪我几天而已。”

    肖重华盯着欧阳暖看了一会儿,看她很坚持,便不再阻止,道:“你高兴就好。”

    那口气简直像是从菜市场带一颗白菜回去一样轻松,慕红雪松了口气,这个燕王世子,气场太强大了,她看着都觉得胆寒,也不知道欧阳暖平日里是怎么和他相处的,不被冻死都是好的。

    红玉和菖蒲战战兢兢,生怕肖重华怪罪,好在他一路虽然阴沉着脸,倒是没有问罪的意思,刚回到燕王府,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安顿好慕红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肖重华呵斥道:“跪下!”

    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下了。

    欧阳暖看在眼里,挑起了眉头,他这是要杀鸡儆猴了呀。

    “世子妃任性,你们不但不劝着还跟着瞎起哄,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们就在这里跪着,明天天亮再起来!”

    明天天亮,岂不是要把膝盖跪穿了,她不过是出去逛逛,他凭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想到这里,欧阳暖冷声道:“她们都是我的丫头,要惩罚也是我来罚,红玉菖蒲,你们两人站起来!”

    肖重华不说话,两个人对视一眼,愣是没敢动。

    欧阳暖气结,她们俩这是傻了不成,她让她们站起来,她们还在这里跪着,分明是听了肖重华的话,算了,要跪就跪吧!看她们跪到几时!

    欧阳暖心气不顺,午膳的时候看着桌子上的清蒸白丝鱼,更是心情不好,道:“汝娘,去换剁椒鱼头来!”

    汝娘笑道:“世子妃,这不妥吧,你怀着身孕,又时常胃痛,还是不要吃辛辣的为好。”

    若是平时欧阳暖就不会坚持了,可是肖重华坐在一旁看着她,红玉和菖蒲也跪在院子里,她越发不高兴地道:“去换了来!”

    肖重华看着她,好脾气的哄着:“暖儿,清蒸白丝鱼你不是也最爱吃的?等过两天胃不疼了,再让厨子照你的吩咐做就是了。”

    欧阳暖冷冷地道:“我就是想要现在吃。”

    肖重华挑了最好的那一块鱼肉,又哄道:“你别恼了,先吃完这个,待会儿我吩咐人去做。”

    汝娘和方嬷嬷便相视苦笑,这么惯着妻子的,她们还是头一回见。

    方嬷嬷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头是很窘迫的,她没想到一手带大的大小姐怎么就变得这么任性,她生怕肖重华会生气,毕竟他是个在战场上统帅千军万马的将领,不是一个能耐着性子陪小姑娘的,可现在看肖重华这样子,方嬷嬷心道人真是不能不认命,大小姐这命就是谁都比不上,竟然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以后也就再也不怕什么了,但是她心里这么想,话却还是要说的:“小姐,你千万别再任性了,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方嬷嬷是欧阳暖的教养嬷嬷,旁人的话可以不理会,可是她的话却绝对不可以。欧阳暖忍住气,勉强吃完了饭。

    肖重华看她神情,终究叹了口气,道:“让那两个跪着的进来吧。”

    欧阳暖松了一口气。

    吃过饭,欧阳暖以为肖重华会出门去,谁知道他却没有走的意思。让人准备了书案过来,道:“今天我就不出门了,在这院子里陪你,免得你难受。”看她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肖重华表情有些内疚:“暖儿,我知道你很闷,明天我陪你出去走一走,好不好?”

    出门去?现在可不是好时候!再说今天出门的目的都达到了!欧阳暖就摇了摇头。

    肖重华坐在她身旁,探身过来,怜惜地亲吻她:“暖儿,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天天陪你,也就不会闷了。”

    他是说平时很忙碌,没时间陪自己……肖重华心里也觉得对不起自己吧!欧阳暖就忘了生气,不由地抱住了他,安慰他:“我没事,真的,我没事!我只是出去走一圈散散心,你真是太紧张了。”

    肖重华只是喃喃地道:“暖儿,都是我不好,管什么国家大事呢……”

    欧阳暖就苦笑了一声。

    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如果肖重华处在燕王府世子的地位上却不肯付出,那么连她都会觉得他没有担当,这种男人又怎么能靠得住呢!

    她只得安慰似的吻了吻他的嘴角:“那以后,若是你有空的时候,就陪我出去走走!”

    肖重华就象得到了原谅似的,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点头道:“好。”

    欧阳暖不希望他内疚,她就抱了他的腰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喃喃地道:“重华,我有了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话,表达了对他的感情,肖重华心头一动,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只能那样紧紧的抱着她。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着,感受着时间静静地流失。

    “对了,我还有话要告诉你。”说到这里,欧阳暖就有了几份犹豫。

    肖重华也听出几份话意来,突然地道:“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直说。”

    欧阳暖还是犹豫了片刻,才道:“慕红雪今天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她简略地将事情向肖重华说了一遍,“咱们如果能照顾,就照顾她一下,我相信她也是聪明人,自然会领这个情……对我们也是有益无害的!”

    肖重华一怔。

    半明半暗的阳光穿过珠帘打在他的脸上,锐利如刀,锋利似剑。

    欧阳暖见状,就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以他的心性,是不会相信慕红雪的,可直觉告诉欧阳暖,慕红雪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肖重华望着眼前那张忧心忡忡的脸,沉默了片刻。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既然她选择相信对方,那么,他也愿意相信她。肖重华静默了半响,突然道:“暖儿,你等等。”

    欧阳暖看着他取出一盒东西,“你看看。”

    “这是什么?”

    “鲛人泪。”

    盒子一开,一颗又一颗饱满浑圆的鲛珠,让人目眩神迷,欧阳暖愣住了。

    鲛珠本就贵重,而这些鲛珠,还是鲛珠中的极品,一颗颗细腻凝重,光泽非凡。当初在镇国侯府的宴会上,她曾经看过那一颗鲛人泪,可以说是瑰丽多彩,举世无双,她也深深为其打动,林元柔更是陷害不成反而获罪,如今在她面前出现的,却是整整一匣子,她实在是太惊讶了!

    “这是我让人找来的,古书中说能够辟邪。”

    “辟邪?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个了?”她诧异的问道,想不出一向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肖重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种东西可以辟邪。

    肖重华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相信你戴在身上,一定能够趋吉避凶、百毒不侵。”

    “就算是真的,可——这一盒鲛珠都是给我的?”欧阳暖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还要她佩戴在身上,是等着让别人来抢吗?一颗鲛人泪抵得上一座城池三年的收入,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移动金库!

    “这——”

    “我已经叫了珍宝斋的掌柜过来,看你喜欢做什么式样的首饰都可以。”肖重华微微笑着,这样说道。

    “你这是什么时候找的这些?”这种名作鲛人泪的珍珠不但价值连城,最重要的是有价无市,不要说这样一匣子足足有四五十颗,就算是一两颗也要耗费巨大的心思去寻。

    “从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了。那时候我想,等你过第一个生辰的时候送给你,可半个月前还是没赶上。”肖重华的语气很平淡。

    欧阳暖盯着那一盒子闪闪发亮的鲛人泪,心道还是做一颗珠钗意思意思就算了,头上戴着一颗就够引人瞩目的了,若是做成项链或者手串,明天这燕王府就会成盗贼最眼红的地方了。所以她将盒子轻轻盖上,笑道:“红玉,先收起来吧。”

    肖重华看她如此谨慎,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午睡之后,欧阳暖起身,红玉赶紧过来替她掀起帘帐,欧阳暖慵懒的撑起身子,长发如丝缎般垂落,一头青丝顺势滑过身下柔软滑溜的锦缎,柔如轻雾的的双眸,带着一丝丝的困惑:“世子呢?”

    “世子看您睡了,就在旁边批阅公文,后来又被王爷派人请去了。”

    欧阳暖点点头,菖蒲老早备好热水与毛巾,不会儿就捧着热水入内,伺候着她擦手洗脸,洗去残余的睡意。

    欧阳暖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面的女子气色很好,半点都不像是怀孕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红玉替她轻轻斜绾了个坠马髻,再换妥绣鞋、穿妥衣裳,打扮得整齐精神。

    “小姐,管事们早就来了,在外头等着您吩咐。”菖蒲小声提醒道。

    自从怀孕后,欧阳暖就把事情大多交办了下去,分配给她选中的两个管事,但他们在处理好所有事情之后,还是会来向欧阳暖汇报一下,以示尊重。

    看见欧阳暖出来,那两个管事连忙起身,迎了上来:“世子妃。”

    欧阳暖弯唇浅笑,温和地道:“二位久等了。”

    “不久不久,能够在这里等着也是我们的荣幸,别人想求这福气还求不来呢。”说话的是长着一张忠厚面孔的张管事。

    “张管事,你妻子的病好些了吗?”欧阳暖坐下来,询问着张管事,心思细腻得教人讶异。“前几日打开仓库的时候我瞧见还有两株上好人参,你今日就带回去吧!”

    “世子妃,您这……奴才承担不起啊!”张管事诚惶诚恐,头垂得更低,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和善体贴的的世子妃,早已心悦诚服。

    “快别这么说,我身子弱,上上下下还得靠你们二位,我身边要是缺了你们,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欧阳暖笑了笑。

    “是。”

    “最近送礼物的不少,给世子和您下帖子也很多,因为很多人身份都特殊,奴才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妥当,还要请世子妃定夺。”

    做事情好做,送礼却是最为难的,什么人送什么规格的礼物是小,送错了就要挨骂还会被笑话,这是每个当家主母最头疼的事情,他们倆恐怕不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妥当,是怕送错了回礼得罪人吧,欧阳暖笑着摇摇头,所有递过来的帖子已经分门别类放好了,欧阳暖一一过目,便吩咐下去,不过半个时辰,便处理得有条不紊,该送什么,送给谁合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两个管家早知道这位世子妃是个厉害的,却没想到她处理事情这么干脆利落,一时都有些惊讶。

    欧阳暖刚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偏偏又有访客。

    欧阳暖在宴会上拒绝为肖重华纳侧妃之后,虽然招来不少的嫉妒,但是却得到了很多贵族女子的羡慕和亲近,其中以允郡王妃朱凝碧,楚王世子妃徐明熙最为热情。欧阳暖私底下猜想,允郡王的性格活泼好动,最欣赏美人,这一年局势平稳后纳了两位侧妃一位美人,惹得朱凝碧勃然大怒不说,夫妻两个更是闹得不可开交。而另外一个楚王世子肖皑山虽然沉默寡言,却也因为太子馈赠不得已接纳了一个美人,谁知这美人手段了得,硬生生逼得才貌双全、心高气傲的徐明熙没地方站,徐明熙与她同时生产,却只得了一个女儿,家中硬生生多出一个庶长子,徐明熙自然看了来气,对太子也就恨上三分,再加上徐明熙现在是肖嫣然的大嫂,肖嫣然又嫁给了欧阳暖的亲弟弟,刚开始她还因为少年时曾经暗恋过明郡王这点事儿抹不开面子,与欧阳暖不对付,后来随着肖嫣然来了两回燕王府,发现欧阳暖根本没提过这事情,对她还特别温和亲切,这关系自然就亲近起来了。

    欧阳暖让人将这几位夫人引进来,自己则坐在红木镶玉玫瑰椅上,喝着上好的花茶,从怀孕以后,她就再也不碰茶叶了。

    朱凝碧和徐明熙穿的都是珠光宝气,后面的肖嫣然则是一身红裙,明媚耀眼,三人高高兴兴地走进来,欧阳暖这才笑着迎上去,“你们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自从你怀孕后,大小宴会就都不肯参加了,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就来看看呀!”徐明熙笑嘻嘻地道,面上的脂粉掩了眼底的憔悴。

    旁边的肖嫣然笑道:“夫君从宫中回来,得了陛下赏赐,特地关照我带了一些新鲜的水蜜桃过来。”

    欧阳暖微微含笑,明知道她们此行必然有其他缘由,却也不说什么,便招呼她们几个人坐下。

    三人左一言、右一句,天南地北、闲话传闻,全都无所不聊,欧阳暖只是微笑听着,间或说一两句,让话题继续下去。等徐明熙说完了自己女儿有多么聪明可爱,让欧阳暖赶紧生个小子来玩之后,话题暂告一段落。重生之高门嫡女

    徐明熙看了肖嫣然一眼,肖嫣然却摇摇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徐明熙便和朱凝碧交换了个眼神,朱凝碧才清了清喉咙,正式切入主题,开口问道:“暖儿啊,我们有件事想问你。”

    朱凝碧虽然脾气坏,嘴巴大,心地其实还是不错的,以前她和欧阳暖作对的时候整日里想法子针对她,现在和欧阳暖走得近了,便处处帮着她,在外面听到什么风声第一个就跑来告诉她,这样的朋友还是很有趣的。欧阳暖笑着望向她,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朱凝碧向前倾身,表情好奇又狐疑:“我们都听说,早上的时候你去了一趟驿馆,把那个香雪公主带回了燕王府?”

    “是。”欧阳暖早已料到她们会说起这个,便很干脆地承认了。

    朱凝碧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傻啊!”

    欧阳暖挑起眉头:“哦,此话何意?”

    徐明熙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还是真的啊!”

    欧阳暖点头:“真的呀。”

    “哎呀,你是疯了不成,这是引狼入室啊!”朱凝碧惊讶地道,“我家那个狗胆包天的,今年都第四个了,还看上了我身边的丫头,我死活都不肯答应他收房,还拿燕王世子的忠贞不二做例子,让他收敛一点,你这不是叫我自打嘴巴嘛!”

    欧阳暖:“……”她只是让慕红雪回到燕王府来住,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彼此合作演一场戏,看她们说的,仿佛她给自己夫君找了个侧妃一样。

    徐明熙虽然含蓄些,话却是一样的:“暖儿,你当初推拒严家小姐的时候可是言之凿凿的,我们都以为你是打定主意不让其他女人进门的,可是一转脸你就带着那个公主进府了,这是什么意思呀!”

    肖嫣然眼睛亮闪闪的,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却也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欧阳暖失笑,慢慢道:“重华他不会的。”

    徐明熙不以为然,凉凉地道:“我当初也是这样以为,太子赐给肖皑山美人的时候,他向我保证过绝对不会染指她,以后还会找机会送她出府,我还真的相信了,结果呢?我不过回徐府半日,回来却在那美人的床上发现了醉醺醺的他。他还对我说是因为那美人留他饮酒,可怜巴巴的说不求别的,只求共同吃一顿饭,结果就莫名着了道儿,我原本想要找个机会处置了那女人,谁知她却怀孕了。照我说,他若不是早就生出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怎么会跑到她住的地方去吃饭?简直是可笑!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见到旧人哭?男人啊,总是喜新厌旧的,你欧阳暖再美貌,也比不过那个倾国倾城的香雪公主,你真是傻,有了她,他迟早把你丢在脑后。”

    欧阳暖只是弯唇浅笑,没有作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啊!”朱凝碧气呼呼地道。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徐明熙看了欧阳暖一眼,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冷冷的哼了一声。

    “姐姐——”肖嫣然怯生生地开口了,“爵儿有些话让我带给你,他说若是姐夫敢怎样,他一定打上门来!”

    欧阳暖:“……”怎么连欧阳爵都搀和这件事了。

    “我就不绕圈子,摆明着问你了。”朱凝碧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真的要把那个狐狸精嫁给肖重华吗?”

    欧阳暖摇了摇头,嫁给肖重华?只怕她愿意,慕红雪还没这个胆子呢。

    “唉,你这个人啊!”徐明熙叹了一口气,“你真是的,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人家都说她马上要嫁给太子了,偏偏你这时候把她弄进府里来,难道就不怕和太子府的矛盾加重吗?所以说,听我们的劝,赶紧把她轰出去!”

    欧阳暖听着她们说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朱凝碧见她不听劝,很是恼怒地站了起来:“算了,好心没好报!”

    她刚要往外走,被徐明熙一把抓住袖子:“你这性子怎么还这样!难怪你家那个那么喜欢温柔的美人,你这性子怎么压得住!”

    朱凝碧冷笑一声:“压不住?等那两个美人生了儿子,我就抱过来自己养,把她们赶出去!我可不会像她一样在自己府里招狼!”

    欧阳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她郑重地道:“你们的好意我都明白,我不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

    朱凝碧和徐明熙对视一眼,刚要说什么,就看见菖蒲走了进来:“世子妃,世子回来了。”

    朱凝碧和徐明熙看了一眼欧阳暖,表情都有几分胆怯,心里已经萌生去意。

    “既然世子回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朱凝碧赶紧说道,她最害怕肖重华那张冷漠的脸了。

    “姐姐,我改天再来看你。”肖嫣然对这个堂兄也很是畏惧。

    朱凝碧看着门口方向,虽然还看不见人影,表情却有些惊慌:“暖儿,我们可什么都没说过呀!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她们匆匆忙忙,从侧门走了出去。刚一走出去,菖蒲立刻快步走到欧阳暖身旁,俯身说了两句话,欧阳暖的面色一变,突然站了起来。

    “去外面的大厅准备一切。”她吩咐菖蒲道。

    接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整理了仪态再走出来,从红玉手里接过一壶茶,亲自捧着走入大厅。

    红玉其实心中很惊讶,小姐吩咐奴婢们准备的最顶级的碧螺春,一年所产不过三两左右,比金玉都要精贵,便是燕王府,如此珍贵的好茶,也为了贵客所准备的。翠玉屏风前,螺钿厚角桌旁,红楠木太师椅上,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一个精神烁烁,面容苍老,另一个则是俊朗颀长,一身青衣。

    瞧见肖重华的身影,欧阳暖的心神略定。她带着微笑,走上前去,亲自为两个男人奉茶。

    “陛下,请用茶。”她轻声说道,对着面容温和的肖钦武微笑,才端起另一杯茶,递到肖重华面前。

    看见欧阳暖,肖钦武的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很快只剩下温和。

    欧阳暖福身:“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你嫁给重华,就是一家人了,你也坐下吧。”皇帝笑呵呵的说着,像个长者在招呼自家儿媳似的,亲切的点头。

    “是。”欧阳暖敛裙,在丈夫的身边坐下。才刚入座,肖重华的手便从桌面下伸过来,悄悄握住她的小手,温热的大掌轻握着她,微微的一紧,有着无声的安慰。

    欧阳暖心中有一丝的震惊,她没想到,皇帝会亲自来到这里。选择这种时候,他的来意,一定是和慕红雪有关了。

    肖重华握紧妻子的手,表面上不动声色,直视着肖钦武:“陛下,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宣召我进宫,这样突然到访,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这件事情,说什么朕都得亲自来一趟。”肖钦武连连摇头,面色微沉。

    “父皇刚刚去了军中,是否要通知他?”

    “不必了。”他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张密信,搁在桌上。“你刚刚送进宫的信,可是真的?”

    某种光亮在肖重华眼中一闪而过,瞬间就消失不见。他表情未变,徐声说道:“是真的。”

    肖钦武的面容变得更加冷凝:“可有证据?”

    “高昌国的香雪公主就是人证,她出身高昌,是最接近真相的人,绝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

    “可她毕竟是高昌人——”

    “正因为如此,”肖重华答道,“我才会将她拘进府中严加看管。”

    “好!”肖钦武赞赏的点了点头,“但也不能向外透露一字一句!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

    “一切遵循陛下的命令!”

    肖钦武一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表情慢慢缓和下来。他顺势看了一眼欧阳暖,道:“还有,太子做的那些事情,朕也有所耳闻。”

    欧阳暖一愣,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以为,肖钦武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因为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不闻不问,可是今天,他居然会主动提起……

    “暖儿,你别在意那个浑小子,他从小就是这种性子,看见好的东西就想要,以前朕带他和重华一起去打猎,重华打着了一只漂亮的火狐狸,眼睛水灵灵的,漂亮的不得了,他非要从重华手里抢过来,重华不理他,他就闹个天翻地覆。”肖钦武连连摇头,显然对肖衍的行为非常不赞同。<a  target="_blank"></a>

    欧阳暖摇摇头,自己的价值在肖衍的心里,说不定就等于一只得不到的火狐狸了。

    “你放心,有朕在,不会叫他翻出天去的!除此之外,朕会警告他,不许他再打扰你!”

    看着那张温和的笑脸,欧阳暖眨了眨眼。原本以为,肖钦武会有护短之意,万万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种话,实在让她讶异极了。多人说肖钦武庸碌无为,懦弱无能,可是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皇帝,却是那么和蔼可亲,就像个温和又有威严的长者。

    “朕身体不好,大位总是要交出去的,他若是一心一意地胡来,这个皇位,不能给他坐!”肖钦武目光慢慢变得凝重,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惋惜。

    “陛下硬朗得很,这种事情可以三十年后再考虑。”欧阳暖笑道。

    “哈哈,别尽说好听话来哄朕。”肖钦武频频摇头,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朕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再者说谁能千秋万代呢?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欧阳暖觉得这话题不宜继续下去,便笑道:“我为陛下再换一壶茶来。”

    肖钦武一笑,然后慢条斯理的起身“不必了,也待得够久了,朕该回去了。”

    “陛下不再多坐一会儿?”

    “不了,叨扰一杯茶也就够了。”

    肖钦武走到半路,突然回头:“重华,那只火狐狸的结局,你还记得吗?一定多加小心。”

    “陛下放心。”肖重华行礼,嘴边笑意不减,双目却敛着眸光,看不出眼里的情绪。

    “好了,暖儿你留步吧。”肖钦武挥挥手,然后转过身去,迳自迈步走出大厅。“重华你和朕来,关于刚才那些事情,还得在路上,跟你仔细谈谈。”

    “是。”肖重华步履从容,跟了上去,即使面对皇帝,他的态度也与面对其他人没有半点不同,仍是那么温和有礼、不卑不亢。

    欧阳暖送到大厅门口,肖钦武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着欧阳暖笑了笑:“暖儿,爵儿是个好孩子,婉清要是知道你和你弟弟都这样有出息,也能瞑目了。”

    “是,恭送陛下。”欧阳暖一愣,而后很快回答道。

    肖重华握了握欧阳暖的手,而后松开,转过身去,陪同着肖钦武一同离开,在欧阳暖的注视下,离开了燕王府。

    欧阳暖停顿了片刻,快步回到书房,写了一封密信,递给红玉道:“这封信,替我送给林妃。”可是红玉刚接过信,欧阳暖却变了主意:“算了,我亲自走一趟吧。”说完,她快速撕掉了信。

    红玉大为惊讶地望着她,欧阳暖的面色沉沉,让她不敢多问半句,赶紧吩咐人去准备车子。

    欧阳暖已经足足有三个月没有来过太子府,门房一见到是她,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让人进去通禀,林妃亲自迎了出来,到了墨荷斋,她急匆匆道:“我刚刚听说慕红雪又进了燕王府,正想要找你问清楚,你就自己来了!”

    欧阳暖点点头,道:“正是为了这件事。”说着,她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林元馨的面色越听越是凝重,最后几乎笑不出来了:“此言当真?”

    欧阳暖郑重地道:“**不离十。”

    林元馨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了,她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可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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