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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节 走马章台还举首(七)

    宋君鸿答声“不敢”,又迟疑地问道:“不知中贵人召末将来所为何事?”

    符公公笑了下:“宋校尉误会了,今日要找你的并非是我。”

    啊?不是你--还另有其人?

    宋君鸿越发的迷惑起来。

    “宋校尉还是跟我来吧。”符公公说罢自行在前头带路,把宋君鸿往后殿中引去,转眼进入一个房间,里面只有三个人,宋君鸿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除了两个小内侍安静的站在角落里,另有一个头上束着紫金小冠、嘴上留着短须、三十来岁模样的男子,正坐在一个书案后面,堆积如山的一些奏本被堆放在书案的一侧,而那人在盯着铺在桌面上的一幅大宋地理舆图似在发呆。

    符公公上前一步,神态极是小心、低声恭敬地禀报:“官家,您要召见的那个宋君鸿已经带到了。”

    官家?尽管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此刻亲耳听到这个称呼后宋君鸿脑中还是轰的一声,惊的目瞪口呆,平日里大家说的官府指代的是整个大宋朝庭,但在大宋百姓和内侍的口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尊称为“官家”,那就是大宋朝的皇帝。

    以他宋君鸿的品阶,是没有资格面圣的。所以宋君鸿尽管来到临安居住了近一年,却并没有就近见过皇帝赵措的面容,没想到今天在自家门口被人稀里糊涂地领走,居然见到了这个大宋朝的最高统治者。

    宋君鸿迅速做出了反映,高唱一声:“臣捧日军第一军第二旅都虞侯宋君鸿参见陛下!”说罢急忙行君臣大礼。

    直到此时,案后的那人这才抬起头来,目光扫了一眼宋君鸿。

    因为曾于后世为人,所以宋君鸿对皇帝的心态并不如当世人那么崇敬,但必竟面对的这个是大宋朝最有权力的人,而且是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对自己全家人进行生杀予夺权力的人,说完全不感到紧张却是假的。

    显昭皇帝赵措把地理舆图和那堆奏本一推,冲符天来道:“不看了,看的眼都花了。告诉各位宰执们,朕已标出来的军州知州人选要抓紧换。朕没标出来的,是去是留他们自己决定。但如果出了问题,朕要他们好看!”

    符天来唱了声喏,吩咐那两名内侍小太监上前把奏本和地理舆图都给收了。

    赵措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下有点酸麻的脖颈,叹了一口长气:“朕甫一登基时,总是盼治下国土越大越好,如今才知道,越是家大业大,麻烦就越多。”

    符天来在下面接口道:“官家龙驭四方,恩泽四野,唯盼保重圣体,天下人还期待着一个显昭盛世呢。”

    宋君鸿在下面听了,却不敢吱声。在古代帝王“家天下”的治理方式下,自然是皇帝要为全天下的事情负责。但宋代士大夫阶层空前强大和成熟,所以其实很多事应该中书门下的宰相们就可以做出处理,最后大事报送皇帝批复就可以了。这样也有个好处,那就是相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皇权,防止皇帝任意妄为。但显昭帝赵措是大宋历史上唯一一个借助兵变杀亲上台的皇帝,他登基后又逢上了抗金之战,他借机贬官、罢免、流放甚至是斩杀了不少和自己意见相左的大臣,将国家大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过这样以来,能不累才怪哩。

    赵措这时才看了宋君鸿几眼,问道:“你可是那个和刘羽合著《桃花扇》的宋君鸿吗?”

    “那只是臣一时的游戏。”宋君鸿答。

    “那是一折子好戏啊,观人心之变发兴亡之叹,朕很喜欢。”赵措饶有兴趣的看着宋君鸿:“朕本想召你来朝和刘羽一起在殿前侍侯,却没有想到你居然跑去从了军。”

    “这个臣也没有料到,世事无常,人也只能随巨滔洪流而飘萍罢了。”宋君鸿说的是实话。

    “嗯,这样也不打紧,反正都是在为朕效力嘛。”赵措却不甚在意:“能文能武,卿倒是两全之材!”

    “谢圣上夸奖。”宋君鸿谦让了一下。

    赵措走了两步来到宋君鸿面前,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道:“不过这次召你过来,朕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问问你。”

    宋君鸿静待皇帝的下文。

    赵措又问道:“前阵子率军护送东安王及其母静妃前去藩国的差事是由你来领的吧?”

    果然来了!宋君鸿心下一紧,答道:“确是微臣。”

    “听说路上遇了匪人的袭击?”

    “是的。”

    “那好,你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再跟朕讲一遍。”赵措下令道。

    你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宋君鸿愣了下,这事他一回临安就上报了,兵部、刑部都有卷宗,你想查看调阅一下不就完了吗?

    “朕想听你再亲口说一遍。”赵措像是看出了宋君鸿的疑惑,淡淡地说道。

    “臣遵旨。”宋君鸿赶紧应答。只好把他已经上报过好几遍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赵措又复述了一遍。

    赵措听的很仔细,遇上有些有疑惑的细节就会立刻打断宋君鸿进行询问。

    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宋君鸿才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讲完。

    事情讲完了,选德大殿之中又一次限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后,赵措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令人难受的沉默:“朕知道了。也会下令各州县继续绞杀天星社的凶徒的。”

    只是绞杀天星社?这个政策早在你登基之初就下达过了,如今何必再下达一次?宋君鸿尽管犹豫了一下,但一想起阵亡的手下子弟兵们的面容,他还是壮起了胆子说道:“臣启奏陛下,此事在天星社之外,或许还另有幕后黑手。”

    “哦?幕后黑手?”赵措看了宋君鸿一眼,问道:“你所说的幕后黑手是指的谁?”

    “臣不知,不敢妄言。但臣想天星社再大胆,也不会狂妄到去袭杀天皇贵胄。何况天星社向来都是驱利而动,必是有人出了厚利才会诱使他们这么做!”

    赵措冷着脸听宋君鸿的话,自己一声不吭。

    宋君鸿牙一咬,完全豁出去了,继续说道:“何况微臣还有个疑点,那就是天星社居然对我军队伍的护送行军时间路径了若指掌,可以早就进行两次设伏,这必是有朝中内应泄露所致。所以臣认为只需从掌管此事的官员们逐级......”

    “朝中诸臣在朕的驭治之下,没有什么内应,自不会有什么幕后黑手。此事就此结案了吧。”赵措截断了宋君鸿的分析。

    结案?原本以为皇帝亲自过问会查清一切,没想到却是如此个糊涂帐收尾。宋君鸿大吃一惊,失口喊道:“皇上,各种疑窦从生,又骇人听闻,怎么可以就此草率结案?为护卫皇妃和东安王而战死的将士们的冤魂们必也在九泉之下盼朝庭为他们查清内患,以慰忠魂啊!”

    “够啦!”赵措大吼一声,像只愤怒的狮子:“你是在质疑朕的决策吗?”

    宋君鸿这才想起眼前的赵措素有喜怒无定之风评,是个以嗜杀闻名的“暴君”。虽说赵措的判断和决定有着天大的不合理性,但他如果再顶撞其下去,说不定会招来滔天之祸。不仅自己难逃牢狱之灾或杀身之祸,恐怕还会牵连菊娘和石榴妹妹。

    一思及家人,宋君鸿只有服软,伏首说道:“臣不敢,臣谨遵陛下旨意。”

    难怪突然再也没有人谈这个案子了。这个案子只有一个人能这么迅速的压下来,那就是皇帝。

    赵措这才收起了暴怒的神情,静默了一小会儿,抬步缓缓转回桌案后又看了宋君鸿一眼,才坐下说道:“对你手下死难的那些士卒们,朕会下旨让兵部对其家人从厚抚恤。另外,朕也会提升你为从五品上游骑将军勋衔,至于具体的职位,回头让种慎给你安排吧。”

    宋君鸿很老实的又一次进行伏首谢恩。

    赵措这才略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朕今天累了,你下去吧。”

    宋君鸿又行了一遍君臣大礼,便在符天来的引领下转身出殿。

    刚行了几步,宋君鸿似听到身后似是传来一句轻轻的声音:“朕谢谢你救了朕的儿子。”

    声音若有若无,且深深透着一股子无力感,倒像是市井小民面对困难时的叹息,浑不似一国之君的口气。宋君鸿一怔,疑心自己听错了,刚想回身张望下,却听得身边的符天来催促道:“宋将军,快走吧。”

    宋君鸿只好继续跟着拾步离开。

    出得殿门,符天来对宋君鸿说道:“宋将军,有几句话咱家还是要向你叮咛一下。”

    “中贵人请指教。”

    符天来轻声说道:“应该恭喜一下宋将军升官的。但自古以来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今日皇帝召见你时询问之事,不希望在外流传。静妃和东安王遇袭之事,更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谈论了。这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了。”

    “那就好。”符天来点点头,召来符卜,令其继续把宋君鸿送出宫去。

    宋君鸿前脚出宫,符天来回到大殿之中,却见内侍们都已经被打发走,只有皇帝赵措一个人坐在殿内,脸色铁青着十分的难看。

    “天来,看来事情的确如我们猜想的一样。”只有当面对这个照顾自己长大的老仆人时,赵措才可能流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官家明眼如炬,自是没有什么能瞒的过您的。”符天来一边安慰着皇帝,还顺便奉送了一个小小地马屁。

    赵措却兀自气愤的说道:“其实那宋君鸿说的没错,这事确有幕后黑手。他们竟敢如此肆意妄为,可朕能拿他们怎么办?”

    “朕能拿他们怎么办?”赵措问向符天来:“一个是朕的皇后和国舅,朕刚登大位,如果骤行后宫废立之事,朕的统治会更加不稳。一个是朕眼下最依赖的大臣,弹压百安、统驭军队都需赖其尽力。至少是在眼前朕根基不稳的三五年内,朕对他们是一个也不能问责啊。”

    “都是那些个依赖天恩的人在恃宠而骄,官家莫要为他们生气。”符天来劝道。

    赵措仰天叹道:“想不到朕贵为天子,却也对有些事情感到无能为力呀!”

    另一方面,已经出宫的宋君鸿仰头望向高远的天空,他决定了,不管皇帝怎么下旨,在他的心里这个案子决没有结案!皇帝不给查,那他就自己查,且总有一天要查他个水落石出。因为这涉及到他和一众兄弟们洒出过的血。

    对于跟随自己的人,活的要保护,死的也必还他们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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