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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代价

    林子言离开国海大酒店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空气里丝丝凉意刺骨。随手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外套,将手放入外套兜里,当指尖触及兜里的东西时,林子言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来。

    一张银行卡,一张飞机票,仅有的几张人民币,这些东西现在无疑是林子言的所有家当,也是她唯一愿意带走的东西了。就这样简单的离开,没有留恋,对林子言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不愿意去计较是非对错,不愿意再去奢求,当亲眼看见杜兵倒下的瞬间,林子言才发现生命是那样脆弱。不是没有想过报复欧阳安安,只是林子言明白为了报复欧阳安安而弄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得,而欧阳安安真正的对手是欧阳玲玲,他们之间的算计与利用比想象中的更可怕。

    一张离开的飞机票,这是杜兵送给自己唯一的礼物,林子言清楚的记得杜兵把飞机票递给自己说的那句话;“林子言,希望你得到幸福。”

    林子言想,杜兵那时的心软,是否只是因为她和李清那张相似的容颜,否则杜兵又怎会允许她轻易的抽身离开。而如今,因为杜兵的离开,一切却没有了答案。

    林子言知道,她需要一个新的环境,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来忘掉过去,展望未来。而离开这座城市,到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无疑是林子言最好的选择。

    再见了,自己一直生活的城市,再见了,梦中的王子,请允许我的离开以及忘记。

    林子言闭上眼,跟记忆中的一切告别着,睁开眼的瞬间,心里却没有一丝犹豫,只剩下满心的决绝。

    “林子言。”带着宠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子言抬头看向远处,却看见了隐藏在夜幕中的那抹身影,淡淡的,在夜幕下显现出一个灰色的影子来。如果不是他手中那支燃烧着的香烟,林子言几乎怀疑他与夜幕融为一体。

    几乎是看见男人的瞬间,林子言便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在冷冷的夜风中用尽全力的奔跑着。

    男人还未回过神来,林子言已与他檫肩而过,在视线里越来越远。

    “该死的。”男人狠狠的扔下手中的香烟,拔腿就追了上去。

    其实欧阳安安不是没有想过林子言不愿意见到他,甚至是恨他,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他心中总是有一丝奢望,希望林子言可以安安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正如他也曾经期望过欧阳远超可以留在他身边一样。

    事实上,欧阳安安害怕被人遗弃,就像他父亲欧阳震天当年没有任何留恋离开他们一家三口一样,让他和姐姐欧阳安心一直都生活在别人的嘲笑和不耻中,任凭他人在他们身后叫着他们私生子或者野种。那种深入骨髓的耻辱与讥讽常常让他在午夜中惊醒,从那以后欧阳安安就告诉过自己,只能他主动遗弃或离开别人,绝不允许别人遗弃或离开他,那样的伤痛只一次就足够。

    “林子言,你给我站住。”欧阳安安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子言却毫不理会,只是静静的在夜幕中奔跑着。林子言知道,她不愿意停下,也不想回头,她不喜欢别人算计自己,也不喜欢算计别人,那样充满算计的生活太累,让林子言几乎压抑得疯狂。

    两人的脚步声在夜幕下回荡着,清晰得刺耳。欧阳安安在短时间内就追上了林子言,一伸手就将奔跑着的林子言从身后揽入怀中,任凭林子言的后背重重撞击在自己的胸口,生生闷痛。

    强烈的撞击让林子言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脚步,一低头就看见了欧阳安安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有力的臂弯将林子言紧紧的困在欧阳安安的怀中,像是一条锁链,锁住了林子言仅有的自由。

    暖暖的温度隔着衣料从身后传来,林子言却觉得这天气越加的寒冷起来。

    “林子言,不要躲我好吗?”欧阳安安的低语从身后传来,暖暖的气息划过林子言的颈间,让林子言想忽视掉欧阳安安的低语都不行。

    林子言低头沉默,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的无力感。却已经想不起她和欧阳安安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的。现在仔细想想,一切都如同梦境般那样不真实。

    “我很累。”只一句,林子言便不再言语,甚至不想去质问欧阳安安什么。只是那样安静的任欧阳安安把她搂在怀中,没有不满,也没有挣扎,安静得像个瓷娃娃,冰冷且没有温度。或许,现在的一切对于林子言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

    “我知道,林子言,我真的知道。”欧阳安安胡乱的应承着,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林子言的冷漠,无所谓的态度深深刺痛了欧阳安安的神经,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将林子言揽入了怀中,若不是双手搂着林子言的真实触感,欧阳安安甚至怀疑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

    “林子言,不要这样冷漠,我会感觉不到你的存在的,哪怕你怨我、恨我、都比冷漠的对待我要好。林子言,你知道吗?我不喜欢别人的冷漠或着无所谓的态度,那样我会感觉别人看不到我的存在。林子言,你感觉到了吗?我在你身后,无可忽视,也不能被忽视,否则我会疯狂的。”

    随着欧阳安安的话语,他的唇落在了林子言的颈后,暖暖的触觉从唇上传来,让他流连忘返。温热的舌不由伸出唇齿间,在林子言颈后慢慢划过,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来。搂着林子言腰身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将林子言牢牢搂紧,恨不得将林子言揉入自己的身体。

    颈后的温热提醒着林子言她现在的处境,她明白她应该挣扎的,不该让欧阳安安为所欲为,只是全身似乎疲惫得没有了力气,仿佛连挣扎都显得那样多余。林子言突然有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哭出所有的委屈来,那不该发生的事情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情,有谁可以告诉她,那不是梦境。

    莫名的酸涩在眼中化开,泪水充斥了林子言的眼眶。来不及伤感,晶莹的泪水便一滴滴从眼中滑落,跌入那黑色的夜幕中。

    一滴,二滴,冷冷的液体滴落而下,划过欧阳安安搂住林子言腰身的手,又继续滴落下去。欧阳安安一怔,停下在林子言颈后肆意的唇,轻声叹息起来。

    “林子言,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现在才知道我除了会为欧阳远超心痛,还会不忍心看着你难过,你说,我该拿你们怎么办?”

    欧阳安安将头埋在林子言颈间,轻嗅着林子言身上的清香,原来混乱的心更加混乱,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已经分不清他在乎的是欧阳远超,还是林子言,一个是他爱的男人,一个是他的女人,他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想和谁在一起。又或许,他两个都想要。

    “安安,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夹在你和欧阳远超之间,我会远远的离开,不再见你,也不再见欧阳远超,你与欧阳远超的瓜葛,我不想参与,也不想过问。你我或许都明白,与其我们相互防备对方的算计,不如让那些不利因素离自己远远的。而放我离开,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我和欧阳远超因为你和我的关系再也不可能在一起。安安,你已经赢了,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林子言眼里的悲伤被隐藏在漆黑的夜幕下,甚至连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内心那血淋淋的伤口有多么狰狞。漫无边际的伤痛太过于强烈,还未来得及让林子言生不如死,便已经让林子言麻木,只剩下满心的悲凉和孤寂。

    “放你离开吗?林子言,我也想那么做,可我突然发现我贪恋上了你身体的温度。”

    欧阳安安伸手覆上林子言的眼睛,暖暖的唇毫不犹豫的落在林子言的耳畔,一张嘴便将林子言的耳含入口中,灵巧的舌不断在林子言耳畔挑逗着。

    “林子言,你忘了吗?你是我的女人,改变不了的···你否认不了事实的存在。”

    喃喃的低语伴随着欧阳安安重重的喘息在林子言耳边响起,林子言静静的任凭欧阳安安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着,林子言看不见身后欧阳安安沉迷的表情,可却明白了欧阳安安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林子言一直都明白,欧阳安安的心并不像他外表般那样无害,可她却一直认为她不报复欧阳安安,欧阳安安就会放过她。原来不是对手过于强大,只是她一直不够狠。

    “欧阳安安,你猜我为什么不和杜兵一起离开。”

    林子言突的笑了起来,顺势将头倚靠在欧阳安安胸口,抬头向天空看去,漆黑的夜幕中竟然有着几点光亮。狠狠的吸着空气,林子言告诉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为什么?”欧阳安安伸手将林子言的黑色大衣从肩头撩开,露出雪白的皮肤来,暖暖的唇再次贴上林子言的皮肤,眼中的色彩却逐渐迷离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欧阳安安张嘴就咬在了林子言肩头,狠狠用力的咬着,直到唇齿间传出腥甜的气息来。

    欧阳安安完全沉溺在林子言的肩头,留下深深的痕迹来,却忽视了林子言口中的名字,她叫他欧阳安安,而非安安。

    肩上的疼痛清晰的传来,林子言却依旧安静的倚靠在欧阳安安的胸口。漆黑的眼眸紧紧的看着夜幕中仅有的几点光亮,依稀又看见了杜兵倒下的瞬间。

    “欧阳安安,杜兵死了,死在了李清的订婚宴上,他在也不可能离开那里了。”

    很轻的声音,却似一个惊雷,将欧阳安安生生惊醒。下意识的从林子言肩头松开口,那肩头深深的齿印,血红的液体却是那样刺眼。他听见了什么,杜兵死了,而且死在了李清的订婚宴上,那样不可置信的消息,就从林子言口中说了出来。

    “林子言,你骗我。”欧阳安安眼中的迷离就那样消散了下来。

    松开从林子言背后搂着她的手,欧阳安安走到林子言身前,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入眼的却是林子言模糊的笑颜。欧阳安安承认他看见林子言和杜兵一起出现在李清的订婚宴上,他心里不痛快,早早的从订婚宴上躲开了。可就那么一会儿,林子言就告诉他杜兵死了。杜兵怎么可以死,他们之间还有约定,杜兵答应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到,他怎么可以死。

    不知是夜幕中的光线不好,还是欧阳安安的错觉,他竟然看不清林子言的脸来,只是看见她望着夜空闪闪发光的那双眼。

    林子言伸手拉上滑落在肩头的衣服,遮挡住带着凉意的齿痕。天,果真是越来越冷了,林子言都可以感觉到那入骨的寒意。

    林子言收回望向夜幕中的视线,看着眼前带着焦急神情的欧阳安安轻笑;“他难道不该死么?”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欧阳安安却觉得林子言说的是:“他该死。”

    眼前的林子言明明那样安静,欧阳安安却感觉到了一种疯狂前的沉默。

    “林子言,你到底对杜兵做了什么?”

    欧阳安安无力的朝林子言询问着。她可知道,杜兵一死,他所做的一切事情有多少将要白费。其实,他在看见林子言和杜兵在一起时候,他就该明白的,杜兵如果出事,绝对和林子言脱不了关系。

    “做了什么吗?”林子言喃喃出声来,似问自己一般。许久,林子言才回过神来。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看着杜兵在死亡与身败名裂之间做了一个选择而已,而他,只是恰好选择了死亡。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杜兵在我眼前谋划着一切,却没有阻止,只是轻轻的推波助澜了一下。真的,我没有想过一定要他死,我以为他面对死亡时会犹豫的,可我却没有想过杜兵那么心狠,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舍弃。”

    林子言就那样直直的看入欧阳安安的眼,没有挣扎,也没有悔恨,她眼中的平静让欧阳安安暗暗心惊,他竟不知从何时起,生命在林子言眼中竟然变得一文不值。

    “林子言,你就那样恨我吗?”

    欧阳安安突然为林子言感觉到了心痛,或许他不该毁了林子言的,欧阳远超爱上林子言不是她的错。可如果让欧阳安安再重新选择一次,他仍旧会毫不犹豫的毁了林子言。在欧阳安安心中,他一直知道,欧阳家的一切才是对他最重要的。

    “你问我恨吗?”

    林子言对着欧阳安安轻笑,眼中的嘲讽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她甚至不知道该笑欧阳安安的无知,还是笑自我受到的伤害。

    “也许我是恨你的吧,可其实我最恨的人是自己。大概杜兵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只要我不愿意,是没有人可以在算计或伤害我后还可以完好无损的。欧阳安安,不是我毁不了你,只是不想而已。或许在你们算计我的时候,我是知道我会受伤害的,也许我只是想痛上一场罢了,那样才不会对谁有期望,也不会去奢望。”

    林子言知道,林浩的离去,欧阳远超的离开以及江晨宇另娶她人的事实都让她伤了心,只是伤得不够深,让她心底还有一丝丝奢望。而杜兵与欧阳安安的算计只是让她看清一个事实而已,希望从来不能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也许内心深处,林子言也是想痛上一场的,否则她内心压抑的情感与不甘早晚会生生逼疯她。

    而这场算计,杜兵无疑对她留有余地,否则欧阳安安又怎会不知她是林子言,也是齐若双,是齐氏家族寻找了十年的人,也是欧阳安安不能招惹的人。也许由始至终,杜兵才是真正算计她最深的人,可一条命也足够让林子言不去追究了。

    “欧阳安安,你可知杜兵为什么让你算计我,却又对我手下留情,甚至不惜用生命来平这场局。那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该以怎样的代价来换取对我的算计,他用生命来平息我的怒火,那便是他付出的代价。而你,欧阳安安也算计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付出代价,对吗?”

    林子言每说上一句,欧阳安安心中的惊愕便多上一分,现在他终于明白杜兵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找上他。他甚至怀疑,是杜兵让他算计了林子言,还是杜兵一开始便算计了他。而林子言,又为什么让杜兵如此顾及。

    欧阳安安,从林子言口中听见这个名字时,欧阳安安甚至不觉得意外,相比杜兵对他的利用,林子言知道他的事情也丝毫不让他奇怪。原来他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却偏偏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他以为是他摆开了棋局,却不曾想他只是棋盘中的一颗棋子。这一刻,欧阳安安前所未有的迷茫。

    林子言无暇理会欧阳安安的情绪,与他错身而过,消失在欧阳安安的视线里。脸上的轻笑始终未曾散去,原来真的是她太仁慈,而她与欧阳安安之间的纠缠,却如南柯一梦,现在看来,却那样不真实。

    梦已醒,伤还在,痛入骨髓之后,终只剩下薄凉。

    如若注定他们负她,她宁愿一开始便负尽所有人。

    没有人看到,欧阳安安看着林子言离开的身影,满眼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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