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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先驱

    曹戈远打着哈欠,走进了山阴县外的军营。如今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分,出操的官兵排列着队伍,显得比他这位都督要多几分精神。

    曹戈远并不想显得如此疲劳,但是昨天夜里实在是没有休息好。先是王泽虎跑来借精锐营,大半夜又跑来还人。虽然不用按人头数人,可是至少得把调派精锐营的虎符给还回去吧?这就来回折腾了两趟,曹戈远还得强撑着精神,问问王泽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士卒有没有损伤?

    王泽虎当然得意,这一次出动,抓的人很多,也收缴了数目令人难以置信的银两。那白花花的银子,用马车都拉了足足六车。这还不算上许多银票和黄金珠宝。秦鸿这次并没有那么大方,收缴的那无法估计的银两,只赐下了一箱而已。但是那一箱也足够官兵们逍遥快活两三个月不愁了。

    这些话他都咽到了肚子里,义正言辞的讲述他们如何突击白鹭园,对方负隅顽抗,我方官兵奋勇出击不畏生死,将对方一举成擒。期间描述到激烈处,恨不得拔刀表演一番。曹戈远都懒得理他,五百士卒无一伤亡,最差的不多是有个士兵抓人的时候崴了脚。这也叫负隅顽抗?去大街上抓个小偷还得跟人打一架呢。

    就因为王泽虎的话,耽误了曹戈远的睡眠时间。但是今天早上还是撑起眼皮,来军营看看秦鸿到底抓了多少人。

    曹戈远大驾光临,军营将官立刻汇聚,曹戈远懒散的问道:“听说抓的人都在这儿是吧?关哪儿了?”

    这一营主将顿时叫起来:“都督,哪能关得下啊?山阴县大小赌场抓的人,都一千多人了。您看,就在西边的跑马场,他们都在那儿呢。好在最近天气不错没有下雨,不然的话,下雨了,他们就挤在雨檐下,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什么?”曹戈远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千多人?秦鸿是人贩子吧?”

    王泽虎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立刻纠正道:“蒋将军,您说错了。加上我们昨天抓回来的,已经超过了两千人。”

    那姓蒋的主将暗暗吃惊,昨天晚上睡个懒觉,谁知道半夜又抓来这么多人?

    曹戈远正要问话,忽然营门外传来秦鸿的笑声:“曹都督,世侄有礼了。”

    曹戈远回头一看,秦鸿带着大批刺史衙门的随从,走进了军营。曹戈远不觉有些纳闷:“昨天不是借了本将军的兵马抓人吗?怎么今天还要抓吗?”

    秦鸿摇头道:“哪啊,今天不抓人了,是来放人的。”

    听说要放人,曹戈远也舒坦不少,关着两千人,每天的伙食费都得增加一倍。而且这两千人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穷凶极恶,要是有什么苗头,说不定挑起事来,就是一场军营里的大屠杀。

    欧阳离修走到秦鸿身侧,禀告道:“刺史大人,已经来了许多家属,聚集在军营东大门那儿,有官兵在维持秩序。大人您看是现在就放人吗?”

    “放!”秦鸿笑道:“请世叔一并过去看看放人。”

    曹戈远不做多想,便随着秦鸿一起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就在东大门外,太阳底下,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见到秦鸿和曹戈远出来,许多人就已经叫唤起来:“大人,放了我家孩子……我丈夫是冤枉的啊……我爹肯定不赌钱……”

    秦鸿双手举起,往下压了压,那些人众会意,渐渐安静下来。

    秦鸿朗声道:“诸位百姓,这次在扬州部抓赌,是朝廷的公文实行。任何没有在衙门报备的赌场都是违法。本官也是不得不抓了他们。不过,赌钱不是什么大罪。今天,我们就可以放人了。相信大家也看到了张贴整个山阴县的告示,你们回家准备好热水,放好柚子叶,做好饭,暖好酒,让他们回家就可以吃好喝好睡个好觉。以后不要和朝廷的律令作对,自然不会被捉拿关押了。”

    人群中顿时爆出一片秦青天的呼声。

    秦鸿施施然的退到一边,曹戈远低声问道:“是现在就要放人吧?那就让军将开始清点了。”

    “不着急,世叔,这么容易就放了,太对不起人了。”秦鸿冷笑道。

    欧阳离修走上前去,翻开手中的账本,高声念道:“如今被关押在此的一共有两千一百二十六人。他们每天三餐吃的是军粮,按折价可计为一两银子。关多少天,就交多少伙食费。此外,还有军营管理费用,我们的官兵除了出操,还得捉拿他们看守他们,消耗巨大的精力和体力。这一项,计为每天二两银子。另有军营活动费用,关押场所清洁费用。一天计为二两银子。嗯,每天是五两银子!”

    没等人群开始喧哗,欧阳离修便接着说道:“这些人都有在赌场当荷官或者放贷的前科。今日释放,为防以后再犯。当荷官的,每人交纳三十两银子保释,放贷的,每人交纳一百两保释。至于其他罪行的,按轻重不一,从二十两到一百两不等。诸位可去东大门外的告示栏看看。”

    王泽虎心中暗忖,这也太黑了。两千多人,一天就一万多两。加上保释的银子,少说也得到手几十万两。

    “我们不交,你们贪得无厌……”“有本事就把他关到死,哼,你朝廷还得给他管饭呢!”“一天吃一两银子?我们全家十几口三天都吃不完。这是抢钱……”

    官兵们一阵弹压,终于让那些吵吵闹闹的人又安静下来。欧阳离修叹了口气:“我知道诸位的心情,的确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出来是有些难受。但是你他妈放贷给别人,到别人家去泼油写红字打别人老婆孩子的时候就不难受,现在掏钱就难受了?你开赌场当荷官,一天抽水都可以抽好几两银子,那时候得意洋洋,现在又难受了?”

    “大燕朝是有律令的。从今日起,三日内,愿意保释回家的。如数交清金额,就可以马上回家。拒不交付的……暂且到扬州部和荆州部交接的铁矿去做工。以劳动来抵消自己的罪行。”

    有人小声的问道:“做多久?”

    欧阳离修伸出三根手指:“三年!”

    人群议论纷纷,如果他们是一群穷困潦倒的无辜百姓也就算了。偏偏他们心中都很明白,自己的家人并不是善男信女,欺行霸市的事做的多了。尤其是那些放贷的,追债的时候什么手段都敢用出来,打一顿是最轻的了,狠的可能会剁了别人一手一脚,甚至杀人的也不是没有。如果真的不赎出来,继续关在里边,万一哪天翻起旧案,就不是三年苦工的事儿了。

    这些伪装成善良老百姓的人商量了一会儿,还是下定了决心。

    有第一人开始掏腰包,第二第三个就慢慢跟上了。数百名官兵按照交钱的名字,到跑马场去喊人,再带出来。

    曹戈远看着这一幕,沉声道:“世侄。这么做,太狠了啊!”

    “我觉得太轻了。现在是没工夫去算他们过去的旧账,再说我也不是地方官。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我只能做到这么多。这份保释的银子是要累计的。如果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再惹是生非,下次要赎人出来就要翻倍加钱。当然,罪行很重,比如杀人放火之类的。出再多钱,也别指望了。”秦鸿冷冷的说道:“这次抓的都是地痞无赖小混混,也算是替扬州部清净一段日子。”

    “你所作所为太过于大胆。从来没有说给衙门钱,就可以把人带走的。”曹戈远说道:“扬州部也有分道御史,如果他们把你的行径报到洛京,又是一次轩然大波。至少,你得回洛京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刑部支持你的做法,可是大燕朝的律令里没有,难道你还能把那律令改了?”

    秦鸿淡淡的说道:“曹世叔,请问,几千年前的军队是怎么打仗的?”

    曹戈远没想到他一下把话题扯开这么远,不过还是答道:“那是上古时代了。那时候人都还穿着兽皮,拿着木制的武器。也谈不上什么打仗,就是两个部族或者部落之间冲突,相互作战。胜利者可以让失败者成为奴隶,掠夺他们的女人和财富。”

    秦鸿便说道:“穿着兽皮,拿着木制武器的人,到了今时今日,曹世叔,您看看手下的战士。他们披坚持锐,明盔亮甲。千里突袭有快马加鞭,报警遇敌有烽火台和信鸽。难道说,几千年前,我们是用木棍打仗,这就不能改?是谁第一个骑上马背的?是谁第一个锻炼了铁器,又是谁发明了长矛钢刀盾牌?”

    “从部落中的战斗,我们后来有了城堡,于是有了云梯攻城车,就有了床弩和石炮……历史就是这样,一步步在前进。我觉得,经济上的约束和律法的严厉可以相辅相成。收钱这事,也许今天看起来很奇怪,但是以后或许就会成为常态。”

    秦鸿这番话有些激进,但是曹戈远却闭上了嘴。他的脑海中想着秦鸿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人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骑马的,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云梯石炮。的确,人的生活在进步,很多事的做法都在默默的改变。从秦鸿说的办法来看,就算这份钱收了,也是对那些恶棍的惩罚。当然,能掏钱的都是小事,到了大事,就等着挨刀吧。

    “那你可要提前做好和御史台六部官员吵架的准备。”曹戈远微笑道:“我总觉得你来了扬州部,搞出很多我闻所未闻的事情,虽然时间还短,但成果如何,总是能看到的。年轻人就是这样,想做就去做吧。”

    让秦鸿想想到洛京之后的狂风暴雨,也有些体寒。

    “听说昨天晚上你杀了一个叫费庆宇的人?”曹戈远问道。

    “嗯,他威胁我,太嚣张。”秦鸿淡淡的说道:“杀他是有理可循的,这个赌场涉案金额太高。他是管事又放贷,当场诛杀也就罢了。”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的幕后到底有什么人在撑腰?”曹戈远好奇的说道。

    秦鸿摇了摇头,其实昨天晚上回去,他就已经询问了秦长毅。但是以秦长毅在扬州部多年的经营,依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证明,对方不但树大根深,而且很有可能是许多股利益联合在一起的力量。郑家是不碰赌场的,可扬州部势力最大的就是他。这件事不可能跟郑家完全没有联系。

    秦鸿想到最坏的可能性,就是郑家那位已经退位的宗主,在扬州部操控这件事。但是,毕竟是曾经位居高堂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亲自搞这些小赌钱的事儿。而且,这个白鹭园是一个隐蔽的场所。他们接待的客人,非官即富。这个富,没有一定级别,就完全不够格。官员,也不会是低级无权的。自己假借唐泽亲戚的名义去玩,就是想要知道他们内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规格。

    但是秦鸿只见到一个放贷五万两的管事费庆宇。真正的幕后老板,连影子都看不到。而且,抄赌场的时候,只抓到了一楼的客人。二三楼全都空了。那就说明,二三楼有暗道可以走。真正的老板和贵客,早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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