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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第一百七十五章 手握实权

    康熙四十三年

    五月初,明相府

    “隆科多怎么肯为直郡王做到如此地步?”纳兰揆叙一脸不解,跟着纳兰明珠走在花园旁的长廊里,“这上折参奏年前才就任的凌普,分明就是驳皇上的面子,只凭那几张收受贿赂的凭据,怎么看都难以站稳脚跟。Om”

    纳兰明珠缓慢一笑,抚了抚掌中的玉壶,“直郡王浸淫朝堂不是一年两年了,他是最早与太子相争的人,对于人心所向,知道的未必比咱们少。你与鄂伦岱亲近八阿哥,直郡王就拉拢了隆科多。隆科多虽与佟国维不睦,但也是佟佳氏的子孙。如今看来,直郡王对隆科多势必格外倚重。”

    “可是这一遭下来,隆科多被罢了官职,直郡王岂不是自断一臂?”纳兰揆叙挑了挑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纳兰明珠缓缓地吐了口气,由纳兰揆叙扶着坐到长廊深处的摇椅上,“隆科多虽然遭到贬斥,但确实帮了咱们大忙。以皇上的态度来看,若想动太子,还着实要费一番功夫。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皇上终究留用了隆科多,一等侍卫近在御前,这里面的意涵就没那么简单了……”

    “阿玛的意思,儿子心中有数了,”纳兰揆叙躬了躬身,“现下正式好机会,内务府正为皇子们兴建府第,这其中的油水可不是之前那几张纸能比的。更遑论,还有郡王贝勒监工,一旦事发,出了人命,就是天大的案子了。”

    纳兰明珠抬眼看了看纳兰揆叙,声音缓沉有力,“这事儿是把两面刃的铡刀,若是失了轻重,就是玉石俱焚,当今圣上可不是瞎子。”

    纳兰揆叙身子一紧,垂下了头道,“儿子明白,阿玛放心就是。”

    四爷府

    书房,年遐龄将安排好的工部单子呈给四阿哥,四阿哥过目了一遍弯了弯嘴角,“辛苦年老了,庶休回京还要为我劳累。”

    “贝勒爷客气了,这都是老臣当做的,”年遐龄拱了拱手,神态亲近随和。

    四阿哥笑了笑,“已经晌午了,年老留下与我一同用膳吧,刚好我还有些事想请教。”

    “多谢贝勒爷,”年遐龄俯□子。

    苏伟让人在外厅摆了膳,放在年老一侧的都是软糯滋补的饭食,年遐龄颇为受用,看着苏伟温言道,“十数年如一日啊,说起来,老臣与贝勒爷的缘分还是因着苏公公的良善之举。这一转眼十五年过去了,臣是垂垂老矣,苏公公却还是这般的眸清心亮。”

    四阿哥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瞥了苏伟一眼道,“年老真是太过夸赞他了,在我看来,不过是十几年来没多大长进罢了。”

    年老闻言长笑一声,一旁原本不好意思状的苏大公公顿时气愤填膺了。

    酒足饭饱,四阿哥与年遐龄一同往东花园散步,苏伟遣走了旁人,只余自己跟在两人身后。

    “如今京中形势,老臣在湖广任职亦有所耳闻,”年遐龄背着单手,眉心微蹙,“皇上心意不明,太子日渐倾颓,直郡王野心过漏,朝臣动作频频,贝勒爷此时置身事外确为明智之举。”

    “年老言之有理,”四阿哥挺了挺身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本不欲迎风而上,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诸皇子渐渐年长,朝臣间亦开始权柄交替。我怕这时再作壁上观,届时会任人鱼肉。”

    “贝勒爷安心,”年遐龄敛了敛声音,“老臣也不愿贝勒爷明珠暗投。当初郭绣郭大人尚在任上,与我一起探讨过这东宫之争。所谓旁观者清,我们远离京城看得倒还明白。如今京中形势看似风飓浪急,但算不得铁板一块,处处有机可寻。”

    “这话怎么讲?”四阿哥挑了挑眉毛。

    年遐龄拈须而笑,“其实贝勒爷所做已在此理之上。储位之争一直围绕在天子脚下,无论是索额图、纳兰明珠,还是佟国维都属权臣贵戚。只不过他们看似权倾朝野,实际上却既无兵权,亦无人心,生杀予夺都在皇上的一句话。若真说要抢些什么,这些权臣还是要靠平日里拉拢的八旗将士、地方总督,否则就是一句白话,一纸空文。”

    四阿哥面有恍然,年遐龄驻足在池塘下继续道,“贝勒爷平日远离朝堂纷争,内地里将所属人外派出京,正合此理。其实哪怕一个知府,一个县令握的都是一方民生。各地官员上下间的牵扯纠葛丝毫不比京城简单。在老臣看来,比起拉拢京中权臣,置己身于圣上的眼皮底下,倒不如培养地方势力,抓住实权。”

    苏伟站在四阿哥身后猛眨眼睛,只觉年大人身上一股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军阀气质扑面而来。

    四阿哥沉默间,一旁的树丛中突然一阵异动,苏伟猛地瞪大眼睛呵斥道,“谁在那儿?滚出来!”

    “奴才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恕罪,”树后,一身青色长衫的人慌慌张张地走出,跪到地上。

    “戴铎?”四阿哥蹙起眉头,与苏伟对视了两眼。

    四阿哥与年大人进了东小院,戴铎被苏伟交给了张保。

    “年大人放心,”苏伟给四阿哥与年遐龄上了茶,“这戴铎是府上的先生,是我们家主子的心腹推荐来的,虽然总有些小心思,但还算忠心。”

    “那就好,”年遐龄又捻了捻胡须,“贝勒爷如今自建府邸,这来来往往的下人是愈加得注意了。”

    “年老说的是,”四阿哥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现在年老既已乞休回京,不知今后作何打算?令郎中年羹尧最是可造之材,如今在翰林院亦颇得皇阿玛赞赏。年希尧聪慧,有头脑,只是心思不全在官场,任个文职倒还绰绰有余。”

    年遐龄一笑,轻摇了摇头道,“贝勒爷谬赞了,老臣的儿子老臣心里清楚。希尧是个淳朴忠厚的,只是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在仕途上是一波三折,难成大器。羹尧确实有几分大智,只是自幼傲气满腹,也怪我没有太过约束他,养成如今这样的秉性。”

    “年轻人都需历练,”四阿哥抿了抿唇角,“年老也不要妄自菲薄。正好四川巡抚能泰今年致仕,皇阿玛有意提携叶九思接任,我打算为年羹尧谋一个四川的地方职务,让他与叶九思一同赴任。有这方面的情谊,加上年羹尧的头脑,与皇阿玛对年老的倚重,待叶九思任期一满,令郎势必高升一步。”

    “多谢贝勒爷筹谋,”年遐龄起身跪下行礼道,“老臣定严加约束羹尧,以图日后报答贝勒爷恩德。”

    “年老不必如此,”四阿哥将年遐龄扶起,“这些年年老对我的忠心,胤禛都记在心里。如今年老回京,就好好歇上一歇,年家的前途胤禛自会一力承担。”

    年遐龄告退后,苏伟还有些呆呆的,四阿哥在他脸上捣鼓了半天,才换回一个白眼。

    “想什么呢,傻愣愣的?”四阿哥与苏伟并肩坐在榻子上。

    “没想什么,”苏伟摸摸后脖颈,“就是觉得爷跟年遐龄倒比跟傅鼐他们还有亲近,说的话,也坦白得多……”

    “这有什么奇怪的?”四阿哥挑了挑眉毛,“爷跟年老熟识,已经十五年了,当初年遐龄外放,也是爷向皇阿玛举荐的。不过,倒也说明你眼光不错,给爷引荐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切,”苏伟搓搓两只手,“你跟年老认识十五年了,那你跟我认识多少年了?为什们你跟他说的事儿我都不知道?”

    “什么事儿?”四阿哥愣了愣。

    “少装傻,”苏伟咧咧嘴,“就是你按捺不住的事儿!怕再不出手,以后被人鱼肉的事儿!你在我跟前,怎么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成竹在胸了呢?”

    “这个,”四阿哥身后搂搂苏伟的腰,被一巴掌拍开,“爷也没有瞒你什么啊,只是不想你跟我一块儿担心。”

    “哼,”苏伟撇开脸,生气状。

    四阿哥往前凑了凑,贴到苏伟脸边道,“对了,今儿个说起年家,爷倒想起来,你跟爷一块儿这么多年了,怎么从没见过你的家人呢?”

    “嘎?”苏大公公愣在原地。

    四阿哥不太明白,“就算你是年少入宫的,也该有家人啊,敬事房收人都要籍贯清楚的。”

    苏伟咽了口唾沫,看着四阿哥呆了半晌道,“我是顺天府大兴县的籍贯,”他记得敬事房的记档上就是这么写的。

    “那也不远啊,不就在城郊吗?”四阿哥皱起眉头道。

    “恩,家里人都去世了,其余的亲属也都远走他乡了,”苏伟挠挠后脑勺开始胡诌。

    结果,四阿哥慢慢地眯起了眼睛,苏伟瘪了瘪嘴,往旁边蹭了蹭,垂着脑袋不再说话。

    半晌后,四阿哥把苏伟搂到身边,放轻音量道,“是因为他们把你送进宫的缘故吗?”

    苏伟抿抿嘴角,慢慢地点了点头,反正,你说是就是吧……

    西配院

    喜儿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子,见到脸色沉重的李氏,却踌躇着不敢上前。

    李氏抬眉看了看喜儿,嗓音暗沉,“打听出来了?”

    “是,”喜儿低低的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

    “福晋把贝勒爷请去,说了什么?”李氏把茶碗放到炕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喜儿缩了缩肩膀,低垂着头,几乎把脖颈全埋进了衣领里,“福晋说,该给宋格格请封侧福晋——”

    一声钝响,李氏的手半握成拳砸到炕桌上。

    “小主,”喜儿扑通跪下,膝行到榻前,握住李氏的手。

    “我没事儿,”李氏缓缓地吐了口气,转身从榻子里捡起一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喜儿,“你去找絮儿玩吧,不用管我。”

    “小主……”喜儿接过荷包,踌躇了半晌后,行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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