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计划有变
两个人在屋里站了好一会儿，姜业华才回过神儿来，也就觉出了冷意。房门四敞大开，凉风飕飕的往里灌。
当年的真相如何且不去管他，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
尽管心里这么想，也知道该尽快行动，可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觉得身心俱疲，什么都不想去理会。
十几岁从军起，自己拼死拼活的忙了十几年，从前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都不觉得劳累，但真相剖开的一刻，结结实实的让他体会到了被压垮的绝望。
乖顺也好、悖逆也罢，对父亲来说，自己都是他亲生儿子姜业卓继位的绊脚石。
自己不死，姜荀不安心。
但是他有没有想过，以自己的性格，即便是败局已定，也会拼个玉石俱焚。
况且，就现在朝野的形势而言，他未必赢的漂亮，自己输的未必惨淡。
大家都不是傻人，他把玉凝初派到陇西，无非是想利用此处纷杂的势力，将她逼入绝境。只要她的治下状况频出，就有将她罢职、乃至杀掉的借口。
自己跟来原本只想查清楚姜家的旧事，既然得到了这样的结果，那就不必急着回去了。
思量至此，姜业华把理智一点一点点找了回来，在玉凝初怀里仰起头，“你刚才说，买了什么？”
“驴肉……”她下意识的去找沉甸甸的油纸包，低头一看，恍觉被丢在了地上。
这人恢复的太快了点儿，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可能会轻易摆脱阴影。
看他脸色阴晴不定，该不会又在强撑吧？
姜业华起身掩门的间隙，香南就把晚饭和熬好的汤药一并端了过来，眼见屋里的气氛不对，她点着炉火，便很捡眼色的退了出去。
“我揣了一路，本来还是热的，现在彻底凉透了。”
玉凝初隐隐有些担心，就像哄哄他，用筷子夹了一块驴肉，递到他嘴边，“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说他不难受是假的，不知是一整天没吃东西，还是伤风的缘故。
胃里一个劲儿的搅合、不住的冒酸水，本是半点儿胃口也无，可见她兴冲冲的样子，也就勉为其难的吃了下去。
她哪里清楚人家的状况，笑嘻嘻的追问道，“好吃吗？”
“还不错。”
东西吃进嘴里，星点儿味道也尝不出来，还阵阵发苦，名副其实的味同嚼蜡。
非但如此，连带嗅觉一并失灵，肉香、药香、饭香什么味道也闻不出来。
听他这么说，玉凝初也就放开胆子尝了尝，驴肉刚沾了舌头，她就忙不迭的吐了出来，“呸呸呸，这么咸你都尝不出来。这里面放了多少盐啊，足够齁死十头牛了！”
话音未落，她随即明白了些什么，把?，把驴肉往边儿上一推，边吃边说道，“镇上的集市可热闹了，虽说没有帝都那么繁华，少了那些虚头巴脑的零碎，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起初，那个郎中死活不肯把要买给我，非说没见到病人不能随便抓药。你说在帝都哪会有这么顽固的老头儿，可真有意思……还是你说的对，这儿民风质朴，很好相处的……”
“我打算在陇西多住些日子……”
思前想后，他还是打算把自己的打算跟她说清楚。既然要做，就做个彻底，自己绝不会两手空空的回京。
“为什么？”
按照原定计划，两人至多开春就找个理由回京。可转眼间，这人怎么就改了主意？
他真的可以在这里长住吗？一旦帝都有变，他岂不是会陷入全面的被动？何况安玖和唐显没了主心骨，终究是独木难支。
那些个部将、官员又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
要是姜荀先动手，以擅离职守的罪名将他排挤到朝堂之外，届时就算他有苏宏奕和自己的支持，也无力回天。
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呢？
“陇西是姜家的发起之地，也是姜荀给自己备下的退路。这些年，表面上他对这里不闻不问，可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这里民生安乐，军备、城池完整，没有丝毫颓废和懈怠。我想，府库里一定是粮草、军械充盈，就算秦州三年颗粒无收，也不会闹饥荒。”
敢情自打过了潼关，他一路走走停停是在观察这些！这人的脑子忒大了点儿！
与此同时，玉凝初也想到了另外一层，“如此说来，你爹把我派来，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明摆着是让我送死来的！”
“话虽如此，咱们也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见姜业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越发看的糊涂，“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又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跟我爹不睦的事情，外人几乎寻不到端倪。再加上我是嫡长子，大舜唯一的王爷，你说咱们两个加起来是个什么分量？”
“我明白了！”
他准备打着准皇储的旗号在陇西收拢人心。这招虽然冒险，可胜算极大。
任谁都清楚大舜大半个江山是他打下来的，又是嫡亲长子，姜荀百年之后，皇帝的位子非他莫属。
有他坐镇陇西，既彰显了大舜不忘故土的德行，又能顺带以安成王的名义广博恩德，造足声势。
如此一来，即使他爹有心刺杀，也难以成事。
刚刚他阴沉着一张脸，玉凝初也不好多问，现在见他缓和了面色，便试探着问道，“那……你家的旧事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等雪化了，你陪我会七里堡看看吧。”
话到嘴边，他还是给咽了回去，委实不想再让将将平复的心绪再起波澜，还是去旧宅看一看，再做定论。
说到底，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仍旧无法接受房东夫妇的说辞。
即便她是从自己出生便负责照料自己的于嬷嬷，是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的，可事到临头，他真的承受不住，必须找些什么让自己下定决心。
“老天是有眼的。你能遇见这个婆婆就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虽说不清楚房东大娘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可有一点自己可以肯定。
之前那些父慈子孝的戏码已经成为过去，他跟姜荀之间自此之后，注定会是你死我活的态势。
姜家的旧事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也好，他们父子会私下解决也罢，自己都希望他能彻底走出心里那片乌云，好好的活下去。
纠缠了他二十多年的谜团已然揭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呢？
姜业华握住她的手，含笑点头，“我们得连夜把于嬷嬷和她丈夫送走，然后找人乔装住在这里。”
“那需不需要抓紧去七里堡？”
一路走来虽然太平，但是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梢，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舒服。
“不用，没人会打一片废墟的主意。就算里面藏了些什么，二十多年过去，还能留下些什么呢？”
他嘴上这么说，却对玉凝初打了个噤声的动作，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羊皮，上面粗略的绘制了一所宅院的地形图。
难道说这是姜家老宅的布局？这份东西看上去年头久远，莫非是房东婆婆给他的？
那个婆婆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自己才出去了一天，人家就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停了片刻，眼见玉凝初一口气越憋越大，他只好解释道，“她是我五岁之前，照顾我起居的嬷嬷，跟你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扯不上关系。”
“怪不得呢！”
“你说过，你不会揪住这件事儿不放的！”姜业华猛扒了几口饭，把饭吃完，抬眼说道，“你不能言而无信，好歹你也是个都督。”
她也不客气，站在椅子上，一只脚踩着桌面，叉腰喝道，“都督怎么样，王妃又怎么样！说到底我就是个女人，反悔、斤斤计较是女人的专利，你奈我何！”
“你站得高也不代表你有理。”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把吃醋和无理争三分当饭吃的。
他转到桌前，招招手说道，“你站那么高，再摔下来，豁了牙，赶紧下来！”
“我不，我就不！”说着，她索性站到了桌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人家的头顶。
认识他这么久，自己还是头一回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啧啧啧，生的真好！
姜业华只想着要是她一不留神踩翻了碗里的汤面，脚底一滑，准能脸朝下、摔个狗啃泥！她可倒好，还有心思在上面嘚瑟，不摔个好歹就不错了！
“别跟个山大王似的，赶紧下来！”
玉凝初起初真没打算那他跟于嬷嬷的事情做文章，可又担心他憋出个好歹，就想借这个机会帮他排解排解郁闷的心情，便假模假势的撒起了泼。
“你倒是说说我的主意好不好？没白让你伤风了一回吧？就为了这，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
说话间，她左摇右晃的不消停，脚跟绕着碗碟转悠，看着就让人心惊。
“即便是我要谢你，你也得先下来！”
“你先说，要怎么谢我，我再下去！”
当年的真相如何且不去管他，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
尽管心里这么想，也知道该尽快行动，可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觉得身心俱疲，什么都不想去理会。
十几岁从军起，自己拼死拼活的忙了十几年，从前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都不觉得劳累，但真相剖开的一刻，结结实实的让他体会到了被压垮的绝望。
乖顺也好、悖逆也罢，对父亲来说，自己都是他亲生儿子姜业卓继位的绊脚石。
自己不死，姜荀不安心。
但是他有没有想过，以自己的性格，即便是败局已定，也会拼个玉石俱焚。
况且，就现在朝野的形势而言，他未必赢的漂亮，自己输的未必惨淡。
大家都不是傻人，他把玉凝初派到陇西，无非是想利用此处纷杂的势力，将她逼入绝境。只要她的治下状况频出，就有将她罢职、乃至杀掉的借口。
自己跟来原本只想查清楚姜家的旧事，既然得到了这样的结果，那就不必急着回去了。
思量至此，姜业华把理智一点一点点找了回来，在玉凝初怀里仰起头，“你刚才说，买了什么？”
“驴肉……”她下意识的去找沉甸甸的油纸包，低头一看，恍觉被丢在了地上。
这人恢复的太快了点儿，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可能会轻易摆脱阴影。
看他脸色阴晴不定，该不会又在强撑吧？
姜业华起身掩门的间隙，香南就把晚饭和熬好的汤药一并端了过来，眼见屋里的气氛不对，她点着炉火，便很捡眼色的退了出去。
“我揣了一路，本来还是热的，现在彻底凉透了。”
玉凝初隐隐有些担心，就像哄哄他，用筷子夹了一块驴肉，递到他嘴边，“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说他不难受是假的，不知是一整天没吃东西，还是伤风的缘故。
胃里一个劲儿的搅合、不住的冒酸水，本是半点儿胃口也无，可见她兴冲冲的样子，也就勉为其难的吃了下去。
她哪里清楚人家的状况，笑嘻嘻的追问道，“好吃吗？”
“还不错。”
东西吃进嘴里，星点儿味道也尝不出来，还阵阵发苦，名副其实的味同嚼蜡。
非但如此，连带嗅觉一并失灵，肉香、药香、饭香什么味道也闻不出来。
听他这么说，玉凝初也就放开胆子尝了尝，驴肉刚沾了舌头，她就忙不迭的吐了出来，“呸呸呸，这么咸你都尝不出来。这里面放了多少盐啊，足够齁死十头牛了！”
话音未落，她随即明白了些什么，把?，把驴肉往边儿上一推，边吃边说道，“镇上的集市可热闹了，虽说没有帝都那么繁华，少了那些虚头巴脑的零碎，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起初，那个郎中死活不肯把要买给我，非说没见到病人不能随便抓药。你说在帝都哪会有这么顽固的老头儿，可真有意思……还是你说的对，这儿民风质朴，很好相处的……”
“我打算在陇西多住些日子……”
思前想后，他还是打算把自己的打算跟她说清楚。既然要做，就做个彻底，自己绝不会两手空空的回京。
“为什么？”
按照原定计划，两人至多开春就找个理由回京。可转眼间，这人怎么就改了主意？
他真的可以在这里长住吗？一旦帝都有变，他岂不是会陷入全面的被动？何况安玖和唐显没了主心骨，终究是独木难支。
那些个部将、官员又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
要是姜荀先动手，以擅离职守的罪名将他排挤到朝堂之外，届时就算他有苏宏奕和自己的支持，也无力回天。
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呢？
“陇西是姜家的发起之地，也是姜荀给自己备下的退路。这些年，表面上他对这里不闻不问，可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这里民生安乐，军备、城池完整，没有丝毫颓废和懈怠。我想，府库里一定是粮草、军械充盈，就算秦州三年颗粒无收，也不会闹饥荒。”
敢情自打过了潼关，他一路走走停停是在观察这些！这人的脑子忒大了点儿！
与此同时，玉凝初也想到了另外一层，“如此说来，你爹把我派来，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明摆着是让我送死来的！”
“话虽如此，咱们也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见姜业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越发看的糊涂，“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又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跟我爹不睦的事情，外人几乎寻不到端倪。再加上我是嫡长子，大舜唯一的王爷，你说咱们两个加起来是个什么分量？”
“我明白了！”
他准备打着准皇储的旗号在陇西收拢人心。这招虽然冒险，可胜算极大。
任谁都清楚大舜大半个江山是他打下来的，又是嫡亲长子，姜荀百年之后，皇帝的位子非他莫属。
有他坐镇陇西，既彰显了大舜不忘故土的德行，又能顺带以安成王的名义广博恩德，造足声势。
如此一来，即使他爹有心刺杀，也难以成事。
刚刚他阴沉着一张脸，玉凝初也不好多问，现在见他缓和了面色，便试探着问道，“那……你家的旧事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等雪化了，你陪我会七里堡看看吧。”
话到嘴边，他还是给咽了回去，委实不想再让将将平复的心绪再起波澜，还是去旧宅看一看，再做定论。
说到底，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仍旧无法接受房东夫妇的说辞。
即便她是从自己出生便负责照料自己的于嬷嬷，是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的，可事到临头，他真的承受不住，必须找些什么让自己下定决心。
“老天是有眼的。你能遇见这个婆婆就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虽说不清楚房东大娘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可有一点自己可以肯定。
之前那些父慈子孝的戏码已经成为过去，他跟姜荀之间自此之后，注定会是你死我活的态势。
姜家的旧事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也好，他们父子会私下解决也罢，自己都希望他能彻底走出心里那片乌云，好好的活下去。
纠缠了他二十多年的谜团已然揭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呢？
姜业华握住她的手，含笑点头，“我们得连夜把于嬷嬷和她丈夫送走，然后找人乔装住在这里。”
“那需不需要抓紧去七里堡？”
一路走来虽然太平，但是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梢，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舒服。
“不用，没人会打一片废墟的主意。就算里面藏了些什么，二十多年过去，还能留下些什么呢？”
他嘴上这么说，却对玉凝初打了个噤声的动作，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羊皮，上面粗略的绘制了一所宅院的地形图。
难道说这是姜家老宅的布局？这份东西看上去年头久远，莫非是房东婆婆给他的？
那个婆婆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自己才出去了一天，人家就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停了片刻，眼见玉凝初一口气越憋越大，他只好解释道，“她是我五岁之前，照顾我起居的嬷嬷，跟你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扯不上关系。”
“怪不得呢！”
“你说过，你不会揪住这件事儿不放的！”姜业华猛扒了几口饭，把饭吃完，抬眼说道，“你不能言而无信，好歹你也是个都督。”
她也不客气，站在椅子上，一只脚踩着桌面，叉腰喝道，“都督怎么样，王妃又怎么样！说到底我就是个女人，反悔、斤斤计较是女人的专利，你奈我何！”
“你站得高也不代表你有理。”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把吃醋和无理争三分当饭吃的。
他转到桌前，招招手说道，“你站那么高，再摔下来，豁了牙，赶紧下来！”
“我不，我就不！”说着，她索性站到了桌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人家的头顶。
认识他这么久，自己还是头一回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啧啧啧，生的真好！
姜业华只想着要是她一不留神踩翻了碗里的汤面，脚底一滑，准能脸朝下、摔个狗啃泥！她可倒好，还有心思在上面嘚瑟，不摔个好歹就不错了！
“别跟个山大王似的，赶紧下来！”
玉凝初起初真没打算那他跟于嬷嬷的事情做文章，可又担心他憋出个好歹，就想借这个机会帮他排解排解郁闷的心情，便假模假势的撒起了泼。
“你倒是说说我的主意好不好？没白让你伤风了一回吧？就为了这，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
说话间，她左摇右晃的不消停，脚跟绕着碗碟转悠，看着就让人心惊。
“即便是我要谢你，你也得先下来！”
“你先说，要怎么谢我，我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