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胭脂乱:未识绮罗香

南冠不知泉路近

    地牢。

    暗影笼罩下的地牢毫无生气可言,仿佛是阎王殿一般阴森瘆人,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里腐霉。潮湿的气息卷起地上的尘埃,夹杂着糜烂腐尸的味道弥散开来,恍如能够蚀骨一般。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官爷,我是冤枉的……”

    不时会有衙役押着身穿囚衣,狼狈邋遢的人走过。周遭不住地传来的声声哀怨,枷锁铁链碰撞在一起时发出的叮叮当当之声,寒风从墙的缝隙中吹来的“呜呜”声,如同黑夜里冤魂不甘的嘶吼,似是要将积郁心底多年的晦涩一并道出,声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由牢吏一路领着前行,她此番来便是为了见身陷囹圄的卞禧。九妄言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听闻自己从杂役房放出后,卞禧就被打入了大牢,日日受着牢狱之灾,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笙歌跟随在她的身后,提着裙摆皱眉问道:“娘娘,你何苦要到地牢这等污浊的地方来?仔细着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听旁人说,这里几年前有一个心怀冤屈的宫娥自刎,她没了以后地牢里便常常闹鬼。听说是那女子死后化作了厉鬼,但凡有生人靠近,终身都要缠着他了。”

    兰烬落淡然一笑,莲步轻移往幽深处走去:“怕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行得端做得正,还怕那些有的没的?”

    “可话虽如此,这地牢终究是不净之地啊。”

    笙歌停在原地忧心忡忡地喃喃道,再抬首时却见她已然走远了许多,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走了许久,牢吏在一件牢房前驻足:“婕妤娘娘,此处便是关押着卞禧的所在了。”

    说罢牢吏从腰间摸出一串铜匙,插-进拴着牢房的铜锁中,哗啦一声而开。立马就有一个囚犯扑上前来:“官爷官爷,我是冤枉的,你相信我放我出去好不好?”

    “滚开!”牢吏一把推搡开他,食不果腹的他自然没有力气反抗,向后仰倒而去。

    她蹙着眉缓步走了进去,借着幽暗的光芒,她看清这间牢房里关押着四名囚犯。都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头发乱如蓬蒿,囚衣脏乱不堪。其一仰躺在墙角的柴草堆里,无力地呻吟着;其一与身旁的囚犯抢夺着一个脏兮兮的馊馒头,两人几乎要扭打起来;还有一个便是适才扑上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囚犯。

    走近前去,方才看清与人抢夺着馒头的那一个正是卞禧。卞禧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立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用一种看到鬼魅般惊悚的眼神紧紧盯着她。

    “你……你……兰烬落!”

    他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却几步,一直推到阴暗的墙角边,“你,你来做什么!”

    牢吏听他凶神恶煞地直呼她的名字,便要拔刀出鞘。她却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兰烬落拖曳着裙摆走上前去,眉目如画,清眸澄澈地淡然一笑:“本宫自然是来看望卞舍人过得好不好。”

    “哈,哈哈哈——”

    跌坐在柴草堆里的卞禧忽而仰头一阵放肆狂妄的大笑,笑过之后啐了一口唾沫,嗤之以鼻地道:“我呸!我看你分明是来看我笑话的,我沦为了阶下囚,这下你可满意了!”

    她眸色骤冷:“卞禧,本宫说过,若有一日出得去必要你十倍偿还于我,你可还记得?有因必有果,如今这一切便是你自讨苦吃罢了。”

    他扬起下巴不屑地别开她冷冽的目光:“皇后娘娘定然是会搭救我出去的,到时候我看你还如何的嚣张,恐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斜睇着囚服脏乱的他:“如今你竟还抱有这样天真的想法,真真是愚顽驽钝,可怜至极!殊不知,你只是皇后身边的走狗,替她跑跑腿做做事罢了。若做得好让她高兴了,就赏些银子;若做不好得罪了她,身首异处也未可知。皇后是明智之人,面对龙颜大怒只能弃车保帅。你觉得,皇后还会愚蠢到为了搭救你这个小人物,而不惜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么?”

    卞禧方才的狂妄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骤然冷下的不可置信的神色。嘴唇嚅动着,似要发出什么低哑的话语。两道目光呆滞地望着她身后,仿佛看到了黑白无常与前世今生的鬼魂一般。

    呆愣了许久许久,他蓦然扑通一声跪下:“婕妤娘娘救奴才!都是奴才以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娘娘您。娘娘是皇上的宠妃,只需枕边一语便可救奴才出去了,对不对?奴才在这儿给您磕头,给您磕头了……”

    “可惜,晚了。”

    居高临下的她缓缓地轻吐出四个字,转首携着笙歌迈了出去,倩影消失了在幽暗之处。

    下跪磕着头的他猛然抬起头,黯淡的灯火照在他苍老狰狞的脸上。他跌跌撞撞地扑到已然上了锁的牢房门口,长长的指甲掐进了牢门的横木中:“兰烬落,你……你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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