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胭脂乱:未识绮罗香

泪眼问花花不语

    不知不觉,暮色昏沉下来,已近酉时了。

    “开饭了!”随着卞舍人的一声喊,宫人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衣摆草草地擦了擦双手,直奔长桌旁去。

    卞禧遣着伙食房的下人,将大桶的稀粥饭端到了长桌上。望去,尽是些吃剩下来的残羹冷炙,馊饭馊菜。

    令兰烬落惊异的是,宫人们挨个儿等着伙计将稀粥盛入碗中。然后端着半碗掺了碎米、豆腐渣的如稀浆糊一样的粥,就着择剩下的枯黄的盐津青菜叶,一口喝了个见底,甘之如饴,丝毫不见有难以下咽之色。

    兰烬落与阑珊以及虞儿仍长跪在墙角处。伙食房下人端着几碗稀粥趾高气扬地施舍给她们:“给,你的,这碗你的。”

    “这饭菜怕是喂给牲畜吃也遭嫌,如何入得了人的口?”

    兰烬落食不下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地将瓦碗中的粥倾翻一地。下人不屑地唏嘘着:“哟,你还当自己是昔日的懿婧娥啊?如今不过就是个杂役房的奴隶,还心高气傲个什么劲儿?”

    卞禧也走了过来,尖细的声音咄咄逼人:“兰烬落,你给我好好收着点你那娇小姐的脾气!这里的宫人都是犯了错被贬来的,你还指望着吃香的喝辣的,有山珍海味供着你不成?”

    “一日三餐入不了口也就罢了,你动辄鞭笞宫人,滥用私刑。若有朝一日我还出得去,势必要一并奏禀皇上。到时候,只怕是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卞禧气急败坏,扬着鞭子恫吓道:“笑话,你以为你还有出头之日?你这贱婢若再如此,休怪咱家的鞭子不长眼!”

    阑珊瘪瘪嘴:“主子,莫要跟这狗奴才一般见识。人是铁饭是钢,身子是自己的,何苦难为自个儿。”

    兰烬落扯扯唇,不再与这蛮横的阉人胡扯。可腹中却阵阵的饥饿,做了一天的活却食不果腹,明早寅时便要起身,哪还有力气浸染素布?

    自己的金兰姐妹的彤婕妤,眼下自己落了难,她竟然看都不来看看自己。到底宫中人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墙边草,什么金兰情意,都不过是一时敷衍而已。要活下去,唯有靠自己。

    墙角处栽着几株芙蓉花,素白色的花朵傲然怒放着,娇嫩欲滴,丰盈饱满。她喟叹一声,轻声问着身旁的芙蓉花:“芙蓉,你告诉我,这皇宫之中是不是当真不存在真情,没有丝毫人情味儿可言?”

    芙蓉似乎听到了她的轻叹,却又垂首不言不语。也罢,花再如何通人性,总也不会回答她的问话。

    好不容易捱到了就寝的时刻。兰烬落挣扎着站起身来,双腿早已经麻木不堪了,险些行走都成问题。阑珊搀扶着她走到屋舍里,便在床榻边歇息下来。

    虞儿嘱咐着她们:“这屋舍里的另两人可都不是善主,平日里我也没少受她们欺凌。你们二人才来,可得仔细着些。”

    “多谢提醒,咱们会小心些的。主子,你怎样了?”

    阑珊看着兰烬落揉着小腿甚是苦楚,心里忧虑得紧。

    不多久,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继而门槛外走进两个宫人,用轻蔑的口吻说道:“哟,这不是懿婧娥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映照着暗淡的烛光,亦湮雪才看清她们的容貌。先前听虞儿说了,一个左颊有大块胎记的其貌不扬的女子唤作阿丑,一个凤眸细长,面带狡黠笑容的是昭儿。

    “那又怎样。如今我们可不是同样的境地么,你非富非贵有何资格嗤笑于我?以讽刺他人为乐趣,真真是可怜至极。”

    昭儿细细端详起她来,狡黠一笑:“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见多识广的娘娘岂是没听说过么?”

    兰烬落忽然笑出了声:“那昭儿姑娘言下之意是,我是落地的凤凰,姑娘你是鸡?”

    “你……”

    她一时气结,愤愤地望着她,那目光似乎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兰烬落也无意与她们两个再做无谓的纠缠,便与阑珊开始动手铺地铺。

    “适才是昭儿不好,惹了姐姐生气了。”

    正收拾着,昭儿忽然转变了态度,端着一杯茶水,满目歉意地赔笑着,“还请姐姐原谅昭儿不懂事,昭儿以水代酒,向姐姐致歉了。姐姐能否赏脸接受的昭儿的一番薄意?”

    兰烬落心生疑窦,不知她的态度竟为何转变的这样快。但看着她一副歉疚的笑,也不好推却。心里寻思着谅其中也不会有什么名堂,便接过茶杯,饮下了茶水便睡下了。

    昭儿端着已被饮尽的茶杯,唇角不着痕迹的上扬。适才温和的笑靥与和风细语一扫而光,只剩下城府与算计。

    兰烬落枕着棉絮破败的布枕沉沉睡去,丝毫不曾注意到茶水中的异样,以及昭儿得逞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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