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胭脂乱:未识绮罗香

此生契阔长相随

    夜幕漆黑如泼墨,星月黯淡。杂役房灯火阑珊处,女子身形纤细,披着一件黑斗篷,在桂花树下站定,来回踱步。由于夜幕四合灯火微弱,看不分明她笼罩在斗篷帽沿下的模样。

    不多时,迎面匆匆走来了一个头戴高帽,手执拂尘的舍人。舍人垂首,毕恭毕敬地向女子笑道:“菡萏姑姑久等了。”

    女子解下斗帽,淡淡说道:“无妨。卞舍人,附耳过来。”他将耳附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明日你的杂役房会来一个人,便是皇上的懿婧娥。那贱人冲撞了娘娘,贬她来算是轻的了。娘娘眼里容不得沙子,还望卞舍人——替娘娘好生招待招待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懿婧娥,教教她宫廷礼仪。舍人知道如何做罢?”女子扬着唇角,说罢便从袖中拿出一袋沉甸甸的碎银子递给了他。

    卞舍人心下一动,立马接了过去,谄媚地笑道:“哎,奴才明白,明白。既然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奴才岂有不从之理?奴才,定然会好好地招待那贱婢。菡萏姑姑可要为奴才在娘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这个自然。届时你若做得好,娘娘说了还有重赏等着舍人。此处不宜久留,我先行离开了。”

    “那奴才,就多谢娘娘了,菡萏姑姑走好。”

    次日,杂役房。

    “你这丫头,为何如此的死心眼?皇上只罚了我一人,你又何苦非要跟着来与我一起受难。你可知道,这杂役房不是人呆的地方……”兰烬落将装着衣裳的包袱轻轻放在了破旧的木桌上,继而望着执意要跟她来的阑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清早的时候,她正收拾着衣裳与随身物品。笙歌和阑珊却拉着她,求她带着她们两个一起去杂役房。她自然是不忍心让她们俩跟着自己受苦受难,只吩咐两人一起打理好花溆轩的事务就是。——哪知临出行的时候,阑珊竟用簪子抵着自己的脖颈,执意要与她同去。

    这杂役房是那些犯了错的宫人呆的地方。这里制度的苛刻、活计的轻重,绝不比汉代的暴室逊色半分,更何况听说此处的管事儿的卞舍人更是刻薄至极。一旦进了这里,就等同于进了炼狱,备受鞭笞,出去的概率也几近为零。按照杂役房的规矩,这么一间狭小破旧的屋子就是四个宫人的住所。

    环顾四周,这屋子朝北——冬不暖夏不凉。除却一扇年久失修、朱漆脱落的木门,便只有一扇木窗和一扇小小的天窗可以采光。

    因为时常照不进阳光的缘故,屋子里有些潮湿阴霾,若遇上黄梅天,便更是溽热潮湿了。天窗照进来的阳光中,点点灰尘浮动着。屋内陈设再简单不过,除了四张床榻,就只剩一张残破的木桌与三四张木椅了。这里宫人凄惨的生活,亦可见一斑。

    “娘娘,笙歌是花溆轩的掌事宫女,分不开身。可奴婢不同,平日里忙里偷闲,娘娘也不舍得奴婢干重活儿。奴婢自打跟着您后,就铁了心要与您共甘苦同富贵了。”

    看着她一脸死心塌地的诚恳,兰烬落纤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轻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平日里倒是宠坏了你,真真是拿你没办法。还有,我从今日今时开始,已不再是懿婧娥了。日后休要再唤我娘娘了,你也不要自称奴婢了,你我姐妹相称便好。”

    阑珊踌躇了好些时候,方才略微有些为难地说道“这……还请容我称娘娘为主子。”

    “也罢也罢,随你去了。”

    听到兰烬落如是说,阑珊一时笑靥如花,挽起她的手,喃喃说道:“我跟着主子来了,也好帮着分担些活儿。否则以主子这般娇弱的身子,哪能做那样重的活儿。还请主子不要嫌弃我愚钝才是。”

    “我怎会嫌弃你,若有朝一日我还能出去,我决不让你再受半分的苦楚。只是这屋子是四人住的,此前已住了三人。眼下只剩一张床榻,这可如何是好?”

    阑珊淡淡一笑:“没事。主子睡榻上,我打个地铺就是。”

    她眸光一动:“这怎么行?再过数月便要入冬了,地上寒气重,岂是一两层被褥能够抵御得了的?

    眼前的她爽朗笑道:“主子不必担心,我本就是丫鬟出身,身子骨哪有那么娇气。不打紧不打紧。”

    兰烬落看着她毫不在意的笑容,犹如云翳间一束熹微的暖阳照进了心房,却还隐隐带着几分酸楚。终究是她这个当主子不争气,非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气儿同皇上闹变扭,才落得了今天这般田地,既害了自己又拖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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