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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楚致缇跟在宫人身后,掀开重重菱花金色纱幔,若隐若现的,便在那一堆白绒棉毯地上看见了明姝的影子。静静的,一缕清风闯入轩窗,带动了一室馨香。

    待走近了,他才发现,明姝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细碎的春光透过床幔洒在了她半面脸颊上,微微透着些许红嫩光漪,翘长的眼睫留下一排阴翳。耐不住的,他目光下移了,那粉色的唇瓣半张半合,隐隐似乎有水光从中流出。

    登时,他恶笑出声。

    “呀!”

    最近心绪不安浅眠的明姝就这么被吓醒了,朦朦胧胧的从桌上撑起身子,心头一阵受惊后的悸动。白净微凉的小手用力揉了揉有些睁不开的眼睛,也没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就朝着发火了。

    “滚出去!”

    楚致缇一愣,住了笑声。这才想起来方才在淑太妃处得了的警告,这小祖宗最近的脾气要不得,定要万般小心伺候着。好吧,他这一来,就惹恼了她。正要开口解释,可惜还没来得及出声,直觉正前方飞来一物。

    “阿玖,是我!”

    “哐当!”八角的飞珠琉璃宫盏就那么华丽丽的碎在了地上。

    这还没来得及收手的明姝,乍一听到楚致缇的声音,她便后悔了。可惜东西已经扔出去了,惊的她后背17梗偷拇幼簧险玖似鹄础

    “阿致!”

    楚致缇险险躲过一劫,看着那个差点砸中自己,已经彻底粉碎的宫盏,正抚着胸口安慰自己那受惊的小心脏。明姝扑过来的时候,也没个防备,两个人一齐摔在了地上。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最近怎的重了这么多!”

    被明姝死死压在地板上的楚致缇不禁打趣抱怨着,面上也佯浮起重物承身的难受表情。趴在他怀里的明姝立刻面露赧色,气急败坏的也不起来,反倒用力的去压他了。直听到他难受的闷哼声,才开怀大笑起来。

    那犹如花枝乱颤般的模样一时晃了楚致缇的神,待反应过来时,便眯着眼,逗道:“你可别笑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明姝疑惑的下意识去用手背擦嘴角,果然蹭到了一股凉意,顿时就面红耳赤。在楚致缇揶揄的目光注视下,气恼的撅起嘴,那小模样,可爱至极。楚致缇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就被明姝下一刻的动作惊的大脑停止了运作。

    白皙的小手抹干了嘴角遗留的水迹,毫不犹豫就一把擦在了楚致缇的藏青华袍上,纹了金线的袍面沾了水迹,立刻就有了一条不规则的黑线。

    “让你窘本宫!”

    楚致缇一阵错愕后就是苦笑,楚明卿没是跟他说明明姝的事,他以为记忆倒退三年的丫头,也该不会变到哪里去。哪知,眼下见了,竟是这般泼皮起来。

    “你……”他实在是没话说了,特别是瞧着这丫头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他是气的牙痒痒。

    过后,两人坐回了矮案边,楚致缇还不解气的拿着绢子擦胸前的湿润。明姝倒是笑的一脸明媚,执着白玉壶就倒了一杯牛奶,端起一饮而尽。

    这看的楚明卿是一愣一愣的,那散发着醇香的乳白液体,显然已经是被明姝弃了两年的饮品。他尚记得,明姝到了八岁那年,喝了这东西就无故叫难吃,生下来就少不了的饮品就这么断了。如今,居然又开始喝了起来。难不怪的,方才她扑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子奶味呢!

    别说她身上了,就连他这身上抹的口水,居然都有点味!

    “你怎么又喝这个了呢?”

    明姝无辜眨眨眼,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又看看楚致缇,显然有些不懂。

    “我一直都喝这个啊。”

    楚致缇嘴角一个抽搐,扶额,他相信,这都是失忆惹的祸。

    明姝也不疑什么,顺手还给他也倒了一杯,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才几天不见,为什么阿致就长成那么高那么大一只了呢?”

    什么?一只?!一只阿致!

    楚致缇的嘴角抽的更厉害了,竭力拿起案上的白玉杯子,浅浅喝了一口醇香四溢的奶汁。其实,他也好奇,为何一两月不见,这丫头就变成那么小一只了呢!生个病,就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你皇兄没跟你解释?”

    他坚信,宫中的人应该已经告诉了她一切事情。不然的话,他今天肯定是要命丧于此!

    明姝歪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纯真道:“哥哥说……你们最近都吃多了!”

    “噗!咳咳!”

    吃多了?所以长大了?楚致缇隐隐感觉,自己跪坐的双腿有点抽筋。续道:“是哪一个哥哥跟你说的?”咬牙,他一定要劈了那个哥哥!

    明姝以为是答对了,乐呵呵的说道:“是皇帝哥哥啊!”

    “噗!咳咳!”楚致缇拿着手绢开始擦喷在案边的奶滴,若是仔细瞧瞧,定会发现那捏着绢子的手,正在发抖。不是害怕的抖,而是压抑着无限愤怒的抖。

    这次,楚致缇学聪明了,不等明姝发问,他就先起了头,他是生怕明姝再问话。

    “阿玖怎么搬到汶阁来了?”

    今个宫人引他来之时,他便有些疑惑。为何放着偌大华丽的正殿不住,偏分跑到了一个连偏殿都不如的凉花阁来?不过,放眼望去,这个比不得正殿,赶不上偏殿的凉花阁,似乎比他家主居还要辉煌啊!

    明姝秀气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脸色也垮了几分,端着奶杯有些丧气的说道:“他们都说父皇不在了,母妃们也不在了……”

    楚致缇属实一僵,明姝那眸子里半掩的泪花他是瞧的真切,登时感觉自己做了恶人。先帝大崩国丧那几日,他亦是进宫来的,可是没机会找明姝说话。再到后来两位太后殡天,明姝撕心裂肺的模样,他也是看见的。想找她说说话,偏偏新帝即位,宫禁森严。再到明姝大病失了记忆,他才得了皇帝旨意入宫来。

    “阿玖啊,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伦,你父皇母妃们,不过是去了别的地方而已……”

    这是楚致缇第一次掺杂无限哀伤去劝慰一个人,他自是知道先帝于明姝的重要,心中也是一片酸涩。毕竟,皇帝大伯对他,也是极好的。

    不过,这和她搬来汶阁有什么关联么?

    “皇帝哥哥叫我来这放放心,所以叫人随意打扫了下,我就住这里了。”漂亮的眸子里少了半点生气,小手拨着白玉雕花壶把。

    随意打扫?楚致缇直觉着自己的眼角已经抽的快要失效了,天家不愧是天家,这一个随意打扫,摆在任何角落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明姝这个公主,当真是受尽宠爱啊。

    他只囔囔道:“也好……”

    汶阁是前几年天热的时候,先帝建给明姝的乘凉阁,统共三层,于宸玺宫西偏殿的百花园里。明姝喜爱宽广,这阁子也便少来,多数还是居在自己的正殿里。汶阁也就用来藏些珍贵的花卉了,所以亦叫凉花阁。

    对于这处阁楼,坊间很少传说。这是先帝在位多年,唯一一次在后宫大兴土木,只为博公主一笑。各种流言那是十分盛起,后来渐渐的被禁了。楚致缇也是头一次进这汶阁,之前来宸玺宫也只是远远的望望。如今进来了,不免感叹。

    不论是挑梁的柱子还是光净牡匕澹玫亩际羌湔涔蟮哪玖希恳患纹罚患涠际蔷铩9馐钦夤以诹荷系恼嫠壳嵘矗恍】槎脊谎俺h思一u雀鲆涣侥炅恕

    “阿致为什么不住在宫里了?”明姝问道。

    楚致缇轻嗄,他算算楚明卿说的时间,明姝现在是七岁的记忆,而他离宫时正好她八岁那年。

    “我父王回来了。”

    明姝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二叔回来了啊。”

    不知为何,楚致缇总感觉明姝在说叔字时,有点不对劲。他又哪知,明姝是想起了她那个如魔鬼般的三皇叔呢。

    楚致缇终归是没那个胆子敢带明姝出宫去,纵使这小丫头已经揪着他耳朵大半天了,他依旧是身残志坚,死不松口!

    “你揪!你揪!今儿个过后,你可就莫指望我能再进宫来看你!”

    他也是被弄疼了,这丫头病后手劲居然还大的出奇,这掐的他左耳火辣辣的疼。这也是个有脾气的主儿,对着明姝就红了眼。

    明姝也是憋久了,她一个人醒来后,父皇没了,母妃没了,连阿南也没了!太子哥哥成了皇帝,二哥帮忙管理政务,三哥离宫。就剩下她一人,住在大的能听见回音的宫殿里,一个人哭,都没有人会来看她。

    她是受不了了,只想离了宫,去找阿南!

    更重要的是,她搬来汶阁,哪是所谓的放放心。而是楚泽往宫里传了书,直言不讳的叫皇帝禁了她的足;这事办的隐秘,皇帝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就索性让明姝住到了汶阁。反正这地方不错,明里没驳摄政皇叔的面,暗里也没叫皇妹受罪。

    这是她被关的第二天,实在闲的焦,便私下让人拿了布娃娃来,隔两个时辰就扎两针,狠狠的扎!针针直中楚泽二字!

    似乎,又快两个时辰了……

    “阿致,我不是故意的。”

    她松了手,整个人就往楚致缇的怀里扑。结果楚致缇下意识往后退,又只顾着去摸自己被掐麻木的耳朵,导致明姝扑了个空。从将近五十公分的案上摔了下来,好巧不巧,这头先着了地,人离了棉毯那块直接撞在了厚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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