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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3 战场

    耶律斜轸并沒有安排韩德让的去处,他自然知道,韩德让这个文人,來这战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萧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上了战场,萧绰拿着手中的宝剑,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小心!”韩德让一声大喝,在萧绰的眼前劈刀砍下一个宋兵的头颅,一道热血喷在萧绰的脸上,有些迷蒙了眼。

    萧绰的脑子一热,眼中的无奈、为难和不知所措在见血的一瞬间化作杀机,她的手握紧了宝剑,感觉到了身后有杀意,身子蓦然伏在马上,持剑的手向后重重一挥,一刺,便听得身后有坠马的声音。

    眼见着银白的宝剑沾染了血,一道锋芒闪过,萧绰便知,这是宝剑嗜血的开始。

    她催马前行,望着前方旌旗猎猎,全然沾染了鲜血,耀眼刺目。

    耶律斜轸带头冲锋陷阵,萧绰和韩德让也不示弱,从另一路突出重围,与耶律斜轸汇合。

    萧绰已经杀红了眼,不再向后退缩,不再心中生畏,只要见到前方有挡路的宋兵,便沒有以上战场时的犹豫和仁慈,手中的宝剑见血后仿佛更加锋利,一剑便可毙命。

    韩德让看似文雅,实则在战场之上,丝毫不逊色于契丹族的将军们,他手起刀落,一直在萧绰身边保护,萧绰身上沒有大伤口,而他的胳膊却添了几道伤。

    大战一天,两军已筋疲力尽,各自安营扎寨,休息整顿。

    萧绰木然坐在火堆边,不言不语,两眼发直。

    她一脸的血和尘,盔甲已经不复初來时的光泽,满是尘土。

    “先擦擦脸。”韩德让递來一个浸湿的帕子,坐在了萧绰身边。

    萧绰接过帕子,慢慢地擦着脸,帕子变成了混在一起的黄土色和血红色时,她才停下,好像平复了一些白日里受到的震惊,她看了看韩德让。

    韩德让的眉眼仍是那样,时时刻刻让人感觉他很有文人气质,儒雅大方,若不是身上这身沾血的盔甲,谁又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个温雅的男人,也曾动手杀过人?

    可他胳膊上的那篇血迹,为何到了夜晚还未干呢?萧绰心中漏了一拍,“你受伤了?”

    韩德让笑了笑,低下头,“这是战场,怎么可能不受伤。”他说的平淡,好像这是一个小刮痕一样,不痛不痒的。

    萧绰想起白天里的厮杀,她红着眼向前杀去,身边竟然沒有一个人來偷袭。她看着眼前这个人,这才明白。

    萧绰的眼圈有些泛红,她翻翻身上,又看了看战衣的衣角,一使劲撕扯下來一大块,三下两下给韩德让的胳膊包扎上。

    韩德让沒有拒绝,他只是微笑,好像这次死在这战场上,也甘愿了。

    “來吃些东西吧。”耶律斜轸命人拿了一大块烤好的熟肉过來,也与他们坐在火堆边上。

    耶律斜轸看着小脸脏兮兮的萧绰,不禁笑道,“燕燕,是不是后悔來了?”

    萧绰苦涩一笑,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样驳斥耶律斜轸的调笑。

    耶律斜轸看见萧绰一身是血,眼睛透着倦意和受过惊吓后的感觉,他看着火堆里燃起的熊熊烈火,“回去吧,若你有事,我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大哥觉得,燕燕今日表现如何?”萧绰不答反问。

    耶律斜轸一愣,抬头看她,思索了一下,目光中满是赞许,“甚好,初上战场,从另一侧突围,帮了我大忙。”

    萧绰了然一笑,拣起一块熟肉嚼了嚼,“那你还舍得将我这样的人才放走吗?”

    耶律斜轸朗声大笑,韩德让在一旁也笑着吃着肉。

    “好一个巾帼皇后,为兄果然沒看错你。”耶律斜轸感叹道。

    从一开始认识这个萧绰时,便是见她沒有真功夫空有侠义心,敢出手相助,现在上了战场,虽然也有畏惧,但终究让她扛了过來。

    耶律斜轸是真心赞许萧绰在战场上的谋略,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战略,可她知道如何才能协助主帅尽快破敌,故而当夜与诸将商议,决定第二日以耶律斜轸所率人马为主,萧绰和其他几位将士为辅,一路突袭。

    疆场寒夜难成眠,孤光映血。

    萧绰只是稍一睡着,便被梦中的血光惊醒,每回醒來之时,都看见韩德让在火堆边上添树枝,不让萧绰受凉。

    萧绰对韩德让有种负罪感。

    再度醒來之时,辽军已经整顿,准备出发。

    号角声鸣起,战鼓如雷,战马嘶鸣,疆场黄尘滚滚,地动山摇。

    如同昨夜商讨那样,耶律斜轸迎头之上,萧绰带队來扫清障碍。

    大辽的强弓劲弩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万箭齐发,箭矢如同流星一样,齐齐向宋兵的头进发,一箭一头颅,眼看着宋兵节节败退,抵挡不住,化攻为守。

    萧绰眼见着耶律斜轸快要攻下,便率着自己这一队人马,向敌军深入,想尽早助他结束这场战斗。

    一个个兵卒都在她身边倒下,她一路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正要踏上这血红疆场的最高点,与耶律斜轸并肩。

    萧绰以剑为刀,狠狠砍向敌兵的身躯,一个人被劈做两半,鲜血喷涌而出,萧绰的眼中尽显冷漠,却在他们的眼里像是燃起熊熊烈火,将这战场都烧成灰烬。

    冰冷的兵器碰撞摩擦,每个人的呐喊和发自心底最后的挣扎咆哮声,交织成一张网,这里的人都无法逃脱,唯有一战。

    要么踏着他人的尸骨走出这个人间地狱,要么化作这里的一抔黄土待风吹散。

    非生即死。

    萧绰眼前的兵卒见她难以对付,于是结成一派,齐齐向她进攻,持久战的开始。

    她咬紧牙关,奋力砍断宋兵骑着的战马的腿,宋兵原本就骑术不佳,这样一來,都跌到地上,被铁蹄无情地践踏。

    远处的兵卒如同浪潮,一波又一波,尽管韩德让也在她身边相护,可他此时必要先自保才能护她,所以她还是要靠自己。

    萧绰抽下腰间的皮鞭,这些年她沒有荒废了这门手艺,皮鞭练得越发神勇。

    她将手中的宝剑向空中一抛,扬起皮鞭甩了两圈,便紧紧缠着剑柄,她用力一挥,长鞭带着宝剑,如同一条长蛇向那些兵卒狰狞龇牙,剑尖直指他们的咽喉轻轻以刺便血花四溅,翻落下马。

    沒有人再轻易敢向萧绰靠近,萧绰轻扯笑容,那笑容,残忍,狂傲,她清澈的双眸已经血红,眼看着那最高点就在前方。

    贤宁,我可以亲眼瞧见宋兵败退了。

    “啊…”

    有人趁萧绰集中精力对付前方的敌军,熊她身后偷袭,那宋兵骑着马,重心不稳,只划伤了萧绰的左胳膊。

    一直战斗不歇、越战越勇的萧绰在韩德让和辽军的保护下未曾受伤,可韩德让此时沒顾得上她,她也恰好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沒有注意到身后的杀机。

    萧绰这才感觉得到胳膊上的血液快速流动,汩汩而流出自己的身体,染红了冰冷的铠甲。

    她觉得有种钻心的疼痛,拿着皮鞭的左手不住地发颤,抖了两抖,皮鞭落地,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说时迟那时快,身边几个宋兵趁机靠近她,用刀剑向她挑衅。

    萧绰左闪右避,右手捂着左胳膊,吃痛地低吟了一声,最终躲闪不过,从黑骏若风身上栽了下來。

    黄尘迷住了她的眼,她无助地摔落在地上,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可以嗅到血腥气味的死亡和歇斯底里的疲惫。

    隔着黄雾,她努力地睁眼,看清了天上渐渐亮得发烫的阳光,还有渐渐逼近的寒光。

    她无力挣扎,或者是累到不想挣扎。

    她笑了。

    记得想我…

    双眼一闭,两个耳朵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样,半响那纷乱的马蹄声和嘶吼声又重新在耳边作响,她睁眼。

    韩德让那张温柔儒雅的面庞沾满鲜血,变得扭曲,他大声冲着萧绰喊道,“快走!”

    萧绰看了看他,周围是横七竖八的宋兵尸体,而韩德让的左胳膊,是鲜血不住地向外涌出。

    不知韩德让何时弃了自己的马,而骑上了萧绰的战马,他受伤的左手抓缰,将身体弯到最低,右手紧紧搂住萧绰的腰,一个俯身捞,萧绰便稳稳坐在韩德让的身前。

    韩德让催马向耶律斜轸所在的地方去,一路上竟沒有人再横出阻拦,所过之处,萧绰只听到耳边哄哄闹闹、连片的呐喊声。

    辽军都扬着兵器响应着这呐喊声,宋兵的俘虏灰头土脸地跪伏在疆场上。

    胜利的号角吹响,宋旗被砍倒,一面绣着‘辽’的大旗,威风凛凛地在这殷红血场中屹立不倒,迎风飘动。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待他们三人同在一处时,萧绰望着这血染的疆场,隔着那层似梦非梦的不真实,她怔怔地问道,“结束了吗…”

    “结束了,我们要尽快回去,难保宋兵不会趁势卷土重來,那我们是绝对抵挡不住了。”耶律斜轸沉声,向身后的大军一挥手,便准备退回上京。

    萧绰看向韩德让,只见他双唇泛白,殷红的血顺着铁甲滚入黄土,竟有些支撑不住地要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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