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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米颜快上飞机之前才给蓝兆东发短信说:我跟我爸去日本了!蓝兆东的电话立即过来,米颜没敢接,因为爸爸在旁边。蓝兆东又发短信过来问: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米颜回说:你先别着急,我爸带我去看姥姥姥爷,他可能是想让我在那里待下去,就为了隔开我和你。不过我想好了,他总是要去工作的,到时候我跟姥姥姥爷搞好关系,就可以回来了。我想用不了多久的,你不要太想我!

    米颜发完短信之后蓝兆东没再回过来,过了一会儿她听见米宗沛的手机响,米宗沛看了看女儿,把手机按掉了。米颜意识到,是蓝兆东打的!真要命,她埋怨,干嘛要打过来,爸爸肯定还在气头上呢!

    米宗沛手机那边刚消停,米颜的电话又响,这次是朱莉,她赶紧接起来,一定是蓝兆东让朱莉打来。

    朱莉小声说:“你又做什么了?我老板现在在办公室摔东西,刚才有人被他手机打中了。”

    米颜心说,我晕,都跟他说好了,又乱发什么脾气!米颜觉得现在至关重要就是让爸爸觉得她态度好,最后他应该就会慢慢理解自己。一定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顾他的感受,非要跟蓝兆东联系。所以她只是对朱莉说:“我跟我爸去日本,回来再找你玩。”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在飞机上的时候,米宗沛突然问女儿说:“这是不是我第一次陪你出门?”

    米颜说:“嗯。”

    米宗沛问:“你读书的时候,每年暑假蓝兆东都陪你出去旅行?”

    米颜觉得爸爸已经在原谅她和蓝兆东的路上,她跟他实话实说:“他也不是专门陪我出去。基本上到了地方他就做事去了,不是让朱莉陪我,就是让他客户找人来陪我。我要是出去玩的时间长了,还要被他骂。记得有一次在新加坡,我晚上跟刚认识的朋友去游泳,就被他从海里揪出来大骂。”

    “你喜欢被他管?”

    “不喜欢。不过……”刚想出口的话,又被米颜咽了回去。

    “不过除了他,也没人管你了是吗?”

    “爸,我不怨你,你给我写的那些信,是我最宝贵的财富……”米颜其实还想再往下说,可是知道还不到主动提自己跟蓝兆东感情的时候。

    他们到京都,下了飞机,米颜手机一打开,全部是蓝兆东的短信,让她把日本的地址给他。米颜犹豫半天,到底还是没有告诉他,她想虽然他有对付爸爸的方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米颜不想蓝兆东跟爸爸因为这件事面对面。

    姥姥亲自开车来接他们,米颜看到她就觉得亲切,她想自己到了七十岁的时候,大概也是姥姥那个样子。姥姥主动拥抱米颜,叫她:“颜颜!”眼角有泪出来。那个时候米颜的爷爷奶奶去世,米宗沛找过他们照顾她,姥姥专门来北京看她,并说要带她来日本,可是被姥爷拦住。姥爷恨米宗沛,一直觉得米颜妈妈的死全是米宗沛的责任,连带着米颜也一起恨。米颜不知道这次爸爸是怎么说服姥爷,让他同意他们来的。

    姥姥身体健康,动作矫捷,甚至主要要帮他们拿行李,米宗沛好不容易才拦住她。他们回到家里,姥姥姥爷住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满了紫色的牵牛花,这个时候爬的满院子都是。姥爷不在,姥姥把米颜跟米宗沛安顿了,又给他们泡茶,完了才说:“姥爷散步去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谢谢你们能来这一趟!”

    米宗沛刚才一直盯着院中的牵牛花看,姥姥说话他才回过头来说:“是应该的。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米颜一愣,立即明白,原来不是爸爸为了分开她和蓝兆东,故意送她来这里的!而是姥姥让他们来的!那为什么爸不和自己说?哦,不是,是她没问。她一开始就觉得是爸爸故意这么做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米颜听姥姥说:“上个月查出来胃癌中晚期,可是不愿意住院;医生说这样最多撑两个月,我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可是后来想,既然他自己要这样那就这样吧,不过在去之前,总得让他再见见你们。”

    说的是姥爷,米颜一听就急了,“生病怎么能不住院?”

    爸爸拍了拍她的手,问姥姥:“我们能劝劝他吗?”

    姥姥正要说话,突然前面门响;姥姥连忙小声说:“别劝他!一提这事儿就生气,摔东西!可能一会儿见到你们态度也不会好,麻烦忍忍。”姥姥说完迎到前门去了,不一会儿姥爷就进来了,是个干瘦的老头,拄着拐杖,跟米颜记忆中那种高大固执完全不同,她不禁一阵心酸。他看到米颜的时候楞了一下,可是看到米宗沛,立即拿拐杖戳地,“谁让他们来的?给我打出去!”

    米宗沛站起来喊了一声:“爸。”米颜也连忙站起来叫:“姥爷。”

    姥爷没有再说话,快速的走到另一个屋子里去了。姥姥跟在后面进来非常抱歉的说:“麻烦忍忍。”

    米宗沛说:“妈,我没事。”米颜也忙说:“姥姥,没事。”

    到了晚饭的时候,姥爷倒是安静下来,不再说撵他们出去的话。姥姥在饭桌上不停的跟米颜说话,还说在网上看到她的照片,真的是跟她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

    姥爷一听这话,看了看米颜,又看了看姥姥,非常严肃的说:“你记错了!”

    米颜一听就笑了起来,立即明白,姥爷并不是真的恨他们。

    接下来的几天,米宗沛都像是一个女婿一样,把姥姥姥爷家里的卫生来了一个大扫除,米颜几乎还是第一次看爸爸干活,只见他拿着抹布跪在地上擦地板,从背影看完全不像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反倒像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他是真的爱妈妈,米颜想。

    米颜给蓝兆东发短信说清了事情原委,蓝兆东还是说告诉我地址,我来找你。米颜想姥爷和爸爸的矛盾还没有解决,他再来就更乱了,到底没有告诉他这边的地址。

    姥爷还是不跟他们说话,要么自己在院中看书,要么拄着拐杖出门散步,米颜有次要跟着,被他毫不留情的撵回来。米颜无聊,便在院中画画,跟姥姥一起看关于胃癌的各种资料,姥姥看着看着便流下泪来,米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米颜发短信问蓝兆东有什么办法可以跟姥爷沟通,蓝兆东立即回说也许你给他画肖像会有用,完了又说告诉我你的地址,米颜说律所那么一堆人等着你养,我不能做误了君王的苏妲己。蓝兆东回说该死的。米颜捧着手机不自觉的笑起来。

    米颜真的开始给姥爷画肖像,每天一幅,画完故意放在他书房的书桌上。到第四天的时候姥爷开始跟米颜说话。

    米颜当时正跟蓝兆东发短信,问他最近有没有跟白乔单独出去,蓝兆东说何止白乔,还有黑乔,红乔,绿乔,粉乔,你再不回来,我就凑够一个色卡了。米颜又傻笑,然后听到一个声音说:“是你喜欢的人?”米颜抬头一看,姥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

    她收了手机,点头说:“是。”

    “做什么的?”

    “律师。”

    “多大年纪。”

    “36。”

    “什么?大那么多?”姥爷语气立即不对起来。

    米颜说:“是有点大,不过好处在,他总能够在我身边。”

    停了一会儿,姥爷点头说:“嗯!”

    米颜小心翼翼问他:“你不喜欢我爸,是不是因为我妈生病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米宗沛正在花园里整理花圃,米颜跟姥爷在这儿说他的坏话,心理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跟自己说,一切都是权宜之计。

    果然姥爷用拐杖戳了戳地说:“你爸一辈子都是为了事业,他的那点事业,算什么东西!亏得你没学他!”

    “你怎么知道我没学他?”

    “你的那些画,不是一个营营役役的人能画出来的。”姥爷是历史学家,看人也有一套。

    米颜噗哧一笑,说:“那你更不能学他。”

    “我学他什么?”

    “他为了事业,不顾妈妈和我,是很可恨。可是你因为自己的恐惧和害怕,就不顾姥姥,却是更可恨。”米颜直言不讳的说。

    姥爷突然不再说话。

    米颜继续说:“我跟姥姥看了很多资料,以现在医学手段,胃癌是可以治愈的,你这样放弃自己实在太不负责任。”

    第二天,姥爷就答应入院,姥姥高兴的立即大声哭出来。米宗沛问米颜用的什么方法,米颜说都是蓝兆东教我的,米宗沛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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