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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摄魂

    桂馥兰香,湖光山色,极目望去,天高云淡,晴空万里,是出行的好日子。

    凝馨和云笙简略收拾了行装,出了院门,一路奔船坞行去。

    却不想,穆羽峰携着苏落恬遥遥站在水边,俨然一对璧人。

    那日烛光绰绰,人多嘈杂,让人眼花缭乱。

    而此刻碧水蓝天,日贯中天,一切都这样清晰明亮地展现在眼前。

    故而穆羽峰望着凝馨瞧了好一阵,瞧见她眼角那颗泪痣,心中一动。

    然只是稍稍愣了一愣,便立时恢复常态,他迎上南宫云笙的目光,微微笑着,彬彬有礼:“也不多住些日子,在下尚未好好款待广睿王,您怎么就急着走了?”

    可南宫云笙还是瞧见,穆羽峰时不时瞥向凝馨的目光中,隐隐透着慌乱和担忧,甚至有一点点小恐惧。

    “晏王传书,叫我回宫处理事务,是故未能好好与穆兄喝上一杯,还望海涵呐。”南宫云笙瞧见凝馨面色不佳,遂回眸朝六子简单吩咐道:“六子,顾好凝馨姑娘。”

    穆羽峰微微一抖,直直望向凝馨,又微一侧眸,苏落恬正望着他轻声问道:“羽峰,你可是身子不舒服?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他霎时换上一张笑脸,执起苏落恬的手,软言安抚:“不妨事,昨夜喝的有些多了,宿醉难解,头还有些晕。”

    凝馨忽然抬高了声音朝六子笑笑:“放心,我没事。”

    云笙再笨也瞧出些端倪,低下头沉吟片刻,再抬眼时尽是柔情蜜意:“六子放心,我不放心!”

    言罢,他脱了大氅裹上凝馨肩膀,略一颔首,眉眼唇角柔情缱/绻:“身子弱就别逞强,万一病倒了。我还要没日没夜地照料着,敢情辛苦的不是你。”言语间透着无尽的宠溺。

    穆羽峰脸色愈加难看,却依然强撑着笑。

    苏落恬有些茫然地望了眼穆羽峰,又瞧了眼凝馨。

    凝馨垂着眼点点头。看不到眼中神色,只看到她嘴角挂着僵硬的笑。

    直到上了船,扬帆起航,凝馨方抬头望向岸边。

    苏落恬双眸似水,面似芙蓉,肤若凝脂,纤腰紧束,一身银丝薄烟翠绿纱,水仙散花百褶裙,映在眼中是如此清丽可人。

    一丝苦笑划过凝馨唇畔。穆夫人果然是个美人。

    穆羽峰着了一身大红氅衣,遥遥望去,只一团火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凝馨,他是这蓬莱岛的新姑爷。

    凝馨掏出袖筒里的扳指。只瞧了一眼,便扬起手欲掷到水里。

    南宫云笙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一边夺过她手中的指环,侧头一笑:“姑娘,如此好看的东西,扔了可惜,送给我罢。”

    凝馨一惊。松了手,云笙顺势将指环拿到手中把玩:“若真的放下了,还在意这么个扳指吗?”

    她望了眼渐渐远去的蓬莱岛,心下一片凄然:“方才,多谢。”

    凝馨不待他应声,扭身进了船舱。留云笙独自立于船头。

    他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指环,微微一笑,贴身收好。

    几只鸥鸟掠过,一片水声瑟瑟。

    凝馨几日来几乎滴米未进,只喝些白水。脸色日渐不佳。

    南宫云笙心急如焚,为她扶脉,只觉脉象越来越弱,可他终究不明医理,不知是何病因。

    直到某日夜里,她连声咳嗽,终于呕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

    思逸山庄,草木葱荣。

    萧叶醉如何都想不到,平生第一次收徒竟是求着徒弟拜自己为师。

    难道不该是自己振臂一呼,一群一群的姑娘朝自己奔来吗?

    可玉花梓是如何做到处变不惊,伸手要钱的?

    “没有见面礼的师父不是好师父,如果不是好师父,我干嘛要拜您为师,您说对吗?”

    花梓腆着脸搓搓手,笑眯眯望着萧叶醉,心中却计较着,若他不给见面礼,也要拜他为师。

    如此好说话又看起来财大气粗的师父,可是先到先得,机不可失的。

    “要多少,给个痛快话儿!”萧叶醉心中懊恼。

    追了白玉曦几日未果,如今竟发现个活诱饵。

    白玉曦盘桓不去竟好似是冲着玉花梓来的,这让他十分好奇,也颇感欣慰。

    如此就不用整日追着白玉曦,守“花”待兔就可以了。

    可沐冷尘十分不高兴,认为他对玉花梓生了邪念,才整日纠缠,尾随不去。故而,要找个由头留在这丫头身边,最好的法子只能收她为徒了。

    花梓眼珠滴流滴流转了几圈,伸出一只手,干脆利落:“五十两银子!”

    萧叶醉抽动着嘴角,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为师没带这么多银子啊。”

    “不碍事,分期付款,一年之内付清便可,”花梓拍拍他肩膀,十分善解人意似的:“一时让您拿这么多,也颇难为您了,所以才决定一年内付清,为您减少些负担,不过,要多加五两作为利息。”

    萧叶醉捏紧了拳头:“成交!”心中暗忖,一年之后,绝对让你忘了还有这码事儿,到时即便还记得,来个死不认账,一了百了。

    “爽快!”花梓大吼一声,惊得萧叶醉周身一抖,她又态度极为和悦地软言道:“来,沐大哥,做个证人,写份契约,师父,咱白纸黑字,按上手印,以防我日后有变,改投他门,以此保障您的银子不会打水漂。”

    萧叶醉恨得牙痒痒,她到底是在担心谁的银子打水漂?!

    花梓觉着,能敲诈个五十银,就算日日被白玉曦追杀也值了!反正瞧着萧叶醉的功夫似乎非常厉害,十分靠谱儿。

    可偶尔,她会想到白玉曦的眼神,里头有说不出的情绪,让人心悸。

    两日前,花梓蹲在水边,双手掬起一汪山泉水,泼在脸上,清清凉凉,不想,一柄短刀直接绕过肩头,搭上她的咽喉。

    “跟我走!”

    冰冷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她想也未想,嗷的一嗓子便叫出声。

    白玉曦忙捂住她嘴巴,扬起刀背将她敲晕。

    醒来时,她躺在一处农家小院。

    一位老妇人颤颤巍巍端过一碗粥:“姑……姑娘,吃些粥吧,这……这山野人家,糙米糙面的,您就将就吧。”

    花梓忙从床上跳起来,将老人家扶住,又打量打量四周,寻不到什么恶人的影子,这才接过粥放到一旁:“阿婆何出此言?只是,我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她揉揉后脑勺上凸起的大包,心中不住咒骂,那该死的恶徒下手这么重。

    不待那老妇人开口,她便将眼睛不住朝窗外瞟去:“阿婆,你可曾见过一个脸长得像黑煤球似的家伙?看着就十分吓人。”

    老妇人不住点头,却听到白玉曦从门外踱步进来,手上还捧着碗鸡汤:“胡说!你何时见过我的脸?”

    “就在水旁,倒影里看到的。”花梓如此应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如临大敌,将腰间鞭子横着便抽了出来。

    那老妇人吓得蜷到床边,筛糠似的抖成了一团。

    花梓站在老妇人身前大义凛然:“阿婆你别怕,有我在!”言罢,朝着地上便抖手一鞭子,结果力道偏了,整个甩到床脚,险些抽到那老妇人,吓得老妇人连声惊呼。

    白玉曦忽然上前一步,盯住玉花梓的眼。

    瞳孔豁然放大,眸光聚敛,如猫一般,攫人心魂。

    花梓蓦的扔了鞭子,呆呆坐到桌旁,端起碗就要喝,白玉曦又连忙吩咐道:“慢点儿喝。”

    她愣了愣,吹吹滚烫的鸡汤,一小口一小口,喝的津津有味儿。

    白玉曦眄向老妇人沉声道:“出去。”

    老妇人踉跄着出了屋子,一路蹒跚向山上走去,不住絮叨着:“老头子,快回来吧,怎么就招来这么个黑煞神,忒吓人了。”

    而屋内,白玉曦慢慢走到傀儡一般的玉花梓身后,扯着衣领向后拉了拉,一朵嫣红彼岸花的胎记赫然映入眼帘,他轻轻抽了口冷气,那日夜里,竟没有看错。

    寻了八年,如今就在眼前,不知是喜是忧,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些嫉恨。

    他霍然抽手,花梓身子晃了晃,一口鸡汤洒在袖口,本是挂着油的开水,她竟浑然不觉。

    白玉曦立时将她袖子掀开,看到皓白肌肤已烫的通红一片。

    他锁紧了眉头,转身出门,走到门口,似想到什么,转身吩咐道:“别吃了,去躺着。”

    萧叶醉循迹找到花梓时,白玉曦正在半山腰采草药。

    待白玉曦回到农家小院时,早已人去屋空。

    他手中拿着治疗烫伤的山紫草,怔怔望着空荡荡的床,不由心悸,自己何时出过这样的纰漏?

    萧叶醉找到花梓时,她正躺在床上,像个木头似的,眼睛睁得溜圆,却空无一物。

    萧叶醉一眼便瞧出是中了白玉曦的摄魂术,遂扛着花梓朝思逸山庄走去。

    半途,遇到分头寻找的沐冷尘。

    “她怎么了?在哪找到的?”沐冷尘接过玉花梓,小心抱在怀里:“你怎么扛着她?她这是怎么了?”

    见到花梓不说话,不动弹,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眼神空洞无物,沐冷尘不禁有些慌了:“莫不是鬼附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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